此时正处淡季, 又不是假期，海洋馆里的人很少，但保险起见, 宋翎还是去买了场馆门口的一款周边口罩。被做成动物脸的口罩足够遮住大半个面部, 也不显得突兀。宋翎帮乐乐戴好，瞥了一眼几步外的男人, 没忍住笑出声来。
为了掩去那一身贵气, 他特意换了件再普通不过的休闲装。因为身材好，松松垮垮的套装也被他穿出几分矜贵，却又多了些飒爽，与平时有所不同。再配上蠢萌的卡通形象，违和得有些可爱。
见男人循声看来, 宋翎连忙低下头装作帮乐乐整理衣服, 引来小孩的不解。
“姐姐？”
宋翎连忙敛了几分笑意，扯了扯她口罩上的胡须：“今天就属咱乐乐的面子大！”
不单敢和楚泊年谈条件, 还敢让人和自己一起来海洋馆, 美其名曰补偿综艺里的昭华公主，更荒唐的是，楚泊年竟然也应下了！
宋翎耸耸鼻子, 突然想起了贺朝桓先前交代的话, 不由得苦笑。
她一个人确实没什么好拍的，但现在有了个楚影帝可就不好说了！
可当走到场内, 一位领导模样的男子凑到楚泊年跟前，宋翎就知道她想多了。
人家是过来工作的啊！
长长的海底通道泛着幽蓝的灯光，各色各样的鱼类游动在周围。宋翎尴尬地撇了撇嘴，不再听他们谈论工作，很快就拉着乐乐四处游览了起来。
“嗯, 具体策划明天之前发给我，刚才提的几个点尤其注意。”
吩咐完下属，楚泊年余光朝那抹身影看去，闪着清辉的眸子都柔和了不少。
前世他们生活的地方大漠一望无际，黄沙漫天，多数人一辈子都未曾见过大海。昭华爱看话本，总想象着碧蓝海水接天的情景，可惜到死都没能实现。
也因着这个缘由，他才会心生冲动一起来到这里。所幸楚氏投有股份，他出现在此处不算突兀，也好防范。
负责人不敢怠慢这位突如其来的太子爷，捏着一把冷汗汇报完后便眼观鼻鼻观心，颔首道：“好的，小楚总。”
待人走后，楚泊年也不急着跟上前，只静静地望向那窈窕的身影，缓缓踱着步子，心里突然就平和了下来。
没关系，这辈子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能实现未完成的许多愿望。
水波荡漾出的光晕晃动在她脸上，缀入星辰般的眼眸里，分外好看，惹得楚泊年不自觉勾起唇角。
“这鱼长得和奶奶新买的毯子似的。”
“应该是蝠鲼，也有人叫它魔鬼鱼。”
“啊？魔鬼鱼？它会咬人吗？”
“恩……乐乐有没有听过一首歌，‘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讲的就是它了。”
“难怪表情这么不开心，长得确实没有其他鱼好看。”
宋翎噎了一下，不禁感叹这小姑娘果然是个颜控。连奶奶都说，分明都是前来办理拆迁的，她对楚泊年的态度却比先前那几个楚氏的工作人员要好太多。
几条小鱼隔着玻璃触上她贴在外面的手掌，宋翎眨了眨眼，突然想到贺朝桓先前在车里提到的另一件事。
“对了，秦若母亲的事可能有楚泊年的手笔。他尾巴处理很干净，如果不是楚总监熟悉自家的痕迹，轻易查不到。至于秦若你放心，坐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你与楚泊年之间，真的没什么？他不像是会管闲事的人。”
不管有意还是顺便，宋翎并不想自作多情，但次数多了又被贺朝桓这么一提，便忍不住去猜想原因。
难道是……还把她当昭华公主呢？
思绪间，耳边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侧过头，注意到男人嘴角的笑意，眉眼也不自觉弯起来。
“对不起楚老师，我不知道你是来办公的，还……”她点了点面上的口罩。
虽然对方没有拒绝，但对于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来说，穿得如此随意来谈事，并不得体。
“无妨。”楚泊年眸光湛湛，透过口罩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却像是低沉的大提琴声，优雅又沉稳，“很好看。”
后面这句似乎意有所指，但男人的视线平直，情绪快到抓不住，宋翎长睫微微颤动，很快又被乐乐叫走。楚泊年跟在两人身后，始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只偶尔附和两句，却没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姐姐你看，是小丑尼莫！”
“鲨鱼啊！鲨鱼！”
伴随着乐乐时不时的惊呼声，三人往前走着。转弯处设有两个很浅的台阶，宋翎一时失神，身子晃了一下，被楚泊年极快地托住手臂，他在腰间虚扶了一把，等人站稳后才堪堪放手。
他不像宋安华，身上总带着股烟草味，也不似旁的男子，会喷些香水。两人拍戏的时候宋翎就注意到了，即使凑得再近，对方身上也只有极其浅淡的气味，像是被大雨浸湿的泥土混合着青草，只在鼻尖绕一圈就消散。
很短暂，却记忆深刻。
“看路。”楚泊年见她仍心不在焉，沉声提醒。
听出了几分训诫的意味，宋翎讪讪地哦了一句，低声道：“谢谢。”
想到对方的几次帮助，她又退了一步站稳身子，认真看着他的双眸：“谢谢你，楚老师。”
声音清越，像风敲击出来的铃响。
楚泊年蜷起手掌，半握成拳，轻咳一声：“要是真想谢我，以后就别这么客气。还有，我没教过你什么，不敢称作老师。”
两人合作了这么久，也不曾听过他对这个称呼有任何不满。宋翎噎住，将这句话在脑子里反复过了几遍，才犹豫地开口：“那……师哥？”见对方依旧面露不满，宋翎福灵心至，“……阿年？”
话音刚落，男人的眸子瞬间盛满了星光。他笑容似满足又感慨，片刻后垂下眼睑，近乎温柔地唤道：“嗯。”
“昭昭。”
……
“姐姐，你耳朵怎么红了？”
宋翎慌乱地啊了两声，抬手将外套帽子扣上：“被风吹的，太冷了。”说完，她还瞥了一眼身侧的男人，见他眸中含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啧，影帝就是演技太好，差点又把她带进去了！
“乐乐你不是想吃棉花糖么？走姐姐带你去买！”
拉上一脸疑惑的小孩，宋翎的连帽在跑动间慢慢滑落，两对相似的双马尾在眼前摇摇晃晃，就像两只蹦跳的兔子，灵巧可爱。
楚泊年挑了挑眉，面上的欢愉根本遮掩不住，笑出声来。
粉蓝色的棉花糖机排排站，宋翎挑了两款形状，转头问道：“楚——阿年，你要么？”
楚泊年扫了眼嗡嗡作响的机器，宋翎立刻晃了晃手机：“我请客！”
男人立时就笑了：“好。”
“要哪一款？”
“你做主就好。”
明显纵容的语气勾得宋翎心中一动，屈指掐了下掌心，留下一排月牙印，这才大方笑道：“那我就随意了啊！”
絮状的糖丝在木棍上缠成蓬松的云朵形状，宋翎从取物口里拿出做好的棉花糖，也不看楚泊年，往身后一递。
楚泊年轻笑了一下，顺从地接过，却没有品尝的打算。
“哥哥不吃么？”乐乐咬下一大口云朵，含糊地问他。
楚泊年还带着卡通口罩，身姿端正，仿佛手里不是粉色的棉花糖，而是一把红缨枪，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喜感。
闻言，他指了指自己的口罩：“不在外面吃。”
可当他们逛完了整个海洋馆，那朵棉花糖都变了形，还依然攥在楚泊年手中丝毫没动。宋翎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这人或许并不喜欢吃糖，不由得说道。
“都硬了，要不扔了吧？”
楚泊年动了动有些黏腻的手指，拒绝：“硬了才好，我喜欢。”
宋翎：“……”
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上车以后，楚泊年才摘掉口罩，秘书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惊奇地说道：“小楚总这是买给家里小孩吃的么？”
可他记得楚家这一代没有年纪小的孩子啊。
“我自己吃，不行么？”
秘书愣了下，顷刻后才讪笑道：“……当然可以，小楚总回家的时候放到锅里蒸一下，就会重新变软了。”
话音未落，楚泊年就已经掰下一小块送入口中，不动声色地蹙起眉头。
一如想象中的甜腻。
他确实不好这一口，只想着是她给的，便存了心思留作纪念。
“你刚才说什么？”
闻言，秘书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开口：“没什么……我想起家里还有两个馒头，回去要记得蒸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