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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章,陆航宇怀拥美女将白映初扫地出门。 (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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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承担不起。”

欣忭少女只听得前面一句,忙不迭说想想想。

鸟兽荒芜的山她可是待得不能再腻!

山下的老头儿被槐花香迷得晕头转向,跌跌撞撞寻上山来。

临行前,少女用灵力变出一条红绳抛到槐树枝干上。

她摩挲着粗粝的树皮,额头抵住喃喃:“如若以后山上再来了别的什么树,我还能一眼认出你来。”

闻言老槐树满树枝叶微颤,黯郁萧瑟,似在回应。

老树抖落下一片槐叶,少女将它藏在怀中,“老伯,我真走了。你在这儿没个伴,想你时,我就将山下趣事说话与槐叶听。”

于是那心神迷乱的长老抱着一盆不知来历,未知去处的“独占春”回了明教。

·

“左护法!”传递消息的教众边枝抱拳,半跪在地上。

明教人士均是一袭黑衣,唯有领口和腰带处布有暗红色绣线。明教标志物是火红枫叶。

边枝慌张地吞了口唾沫,应欢声是比应笑语还可怕的人物,教主只是喜怒无常,而应欢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难以揣测。

教律三条:其一,莫惹教主应笑语生气;其二,莫让左护法应欢声露出微笑;其三,莫让教主和左护法共处一室。

这是明教底层人士摸索出来的“金科玉律”。

“魔教用什么这般文雅的称呼?是三句箴言!”应笑语听此传言,竟也没生气,而是真把它奉为教律,每逢三餐饭前,教众都要大声将“箴言”朗声背诵上三遍。

上百教众皆苦笑,可真是打碎牙齿往肚里吞,自己造下的孽迟早是要自己偿还的啊。

“长老已经将兰花搬进了教主屋子里!”见应欢声毫无反应,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边枝稍抬高声音又说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长老将那株千年莲花种进盆里了?”应欢声玉扇敲了敲手心,啼笑皆非。

天下人都眼红的至宝,居然只是将其种进花盆里?

不愧是在应笑语手底下做事的人,奇妙的脑回路如出一辙。

“我去看看。”应欢声撩起月白襦裙下摆,从榻上下来,折扇轻摇。

“护法,您是要去教主寝屋中吗?!”开天辟地头一回啊,修罗罗刹要碰面了?

“你们教主卯时至辰时都有课,我只是去看一眼,很快回来。”应欢声睇了眼边枝,似笑非笑道,“乖,别再平白无故地捏造故事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哪些传言,奈何应笑语是个不管事的,徒有教主虚名,实际教务全落她一人头上,苦不堪言,自然没闲心管太多。

兰花摆放在窗台上,迎风招展。许知纤沐浴着阳光,通身舒爽。

这凡间虽不比天池中所现的那般热闹,但也好歹称得上是充实新鲜。

可这些人的服装繁复紧密,一层叠着一层,不热吗?许知纤稍感困惑,然而注意力马上被别的事夺去。

——这魔女好不知羞,竟公然于人前更衣沐浴!

她羞得合拢所有花瓣,玉白色花苞尖尖冒出淡粉,似乎还有热气缠绕升起。花柄艰难地托住垂倒的花萼,花苞尖就差与潮湿熏臭的土壤亲吻。

于是倏地弹起。

活了快两千年的小兰花蓦地醒悟,她羞什么?她怕什么?区区凡人,何足惧哉?

立马改换性子,立马牢牢地盯着人家去看。

绛红色的外袍上用金线绣出凤凰,凤凰以涅槃重生的姿态高仰长颈,像极小教主恣睢桀骜的个性。

眉眼姣姣,身量挺拔,修长如竹,好一雅致少年郎!

一根青玉簪埋在乌发之中,里衣未脱,粉嫩足尖轻点,她便直接入了那温泉水。

是夜,小教主轻轻的酣睡声响起。清冽月下水,许知纤化作少女,与白日所见教主装扮极其相似。

初入人世,万事只能依样画葫芦,方才能容纳入俗世间。

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许知纤蹲在帷帐外瞅床上人。

眉眼是眉眼,与她好像无甚差别。只是这人颜色要再艳丽上三分。

看久了,顿感无趣。于是负手踱到门外——槐伯作派学了个十成十。

庭院里尽植的是桃花树,可是时至深秋,树干上都光秃秃的。

沿着石子路往下走,她玩心重,有下没下地踢着腿。

有处红枫林,热烈似火,骄艳似血。遥遥望去,有如残阳铺照于半面江水上。

许知纤的瞳孔亦被映得发红,无意识走过去。

枫林中立着一女子,玉冠高束,着月白色长袍。发丝如墨,眉目清朗,清贵逼人。

殷色的唇是白玉上唯一一滴血。

“谁?”她侧过脸,眸中水光熠熠,似两弯清湖中的残月,夜风吹凉了,露出些些苦楚出来。

地上落着的枫叶踏碎会有清脆的声响,自是惊醒了山水墨画之中的女子。

许知纤鹿眼微微睁大,茫然无措地后退了小半步。

那女子轻功极好,一跃而起,落到她背后,山河扇戳着她薄薄的背脊。脊梁骨痛感贯通全身。

她弓起背蹲在地上,一句讨饶夹着稀碎的□□:“我只是观光的歇脚客,您手下留情放过我吧!”

槐伯劝诫有三,其一,大丈夫能屈能伸,当时仇可放以后再报。

白底黑靴落她在目光所至处。许知纤总能从很多槐伯所念的诗词句中择一两词对比,白浪墨云。

玉制扇骨触感冰凉,抵在许知纤下巴上,迫使她抬起了头。

“你究竟是谁?”声音似珠落玉盘,好听极了。

“我不知道。”许知纤呜呜咽咽哭起来,她是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鹿眼鹅蛋脸,本就生得惹人爱怜,眼下故意扮无辜装乖巧,饶是地狱阎罗王也得让她三分薄面。

可恨应欢声此人比阎罗王胜似阎罗王。

左手挽个漂亮剑花,穿透两张枫树叶,直直地将剑插在许知纤额前地面上,仅咫尺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新开篇啦,鼓掌!

57、57

“你是哪方势力派来的暗探。”应欢声冷声问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那人。

同时心底暗忖, 眼前这暗探实力她探查不清,要么是深不可测的高手,要么真就是一普通人。

宁愿相信是前者, 不然怎么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到明教守备森严的禁地。

“暗探是何意思?”许知纤呐呐道。

这人是在装傻还是在跟她演戏?应欢声面上不显, 心里却有了许多猜测。

也好,那就陪她玩一会儿。正好解闷。

“你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应欢声又问。

“不知。”许知纤暗舒一口气, 虽然这人面上瞧着挺冷的,但心却是热乎的。

你看, 言语上颇关怀, 行为上也没为难, 若是直接给她来上那么一剑……

应欢声低头思索了几秒, 许知纤伸手想揪住她的……无奈这人着剑袖长衫。

只能尴尬地收回了手。

“你随我来。”应欢声弯腰拾起地上的那一团橙色灯火, 偏头道。

应欢声明白得很, 偌大天下的各处势力所求不过应家至宝。

可“至宝”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真身。

坊市间传闻得此物便可统一天下,坐拥万里河山;也有传可以得道成仙,长生不老;还有传能让人起死回生的……

各种说法应有尽有,传出无数个版本, 传的范围又极广,差点让应欢声也信了。

皇帝旁敲侧击, 明里暗里地追问宝物来源、应家是否真有此至宝。

应将军极有臣子本分,如若真有, 哪能不主动献于君王。

将军苦笑, “臣衷心耿耿, 一心向着陛下。应家从曾祖父那代起就传言有至宝留存,然臣同天下人一般,从未见过它的真面目。”

皇帝捏起杯盏, 意味不明地笑,“孤敬将军一杯。今天的话,请将军不要放在心上,孤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他怎么可能没起疑心。

天子性孤寡多疑虑,朝堂尽人皆知。

南国这一任皇帝上位的手段不甚光明,本就不是可以继承大统的太子,生母低贱,不过是个同微服在外的□□春风一度的异族妓.子。

mǔ_zǐ二人皆不受宠。顶了天捡个藩王当当。

可他弑兄杀弟,随后领三千私兵逼宫。

老皇帝九个儿子被他杀了六个,还剩一个在逃亡外,另一个则不被他放在心上。

不在意的那个是因为他打小身子骨弱,六个月大时就被送上最高峰锤炼修行。

将军回到府中不过三日,上面便降下来一道旨意:南国与北原交恶,请将军为国效力,戍守边疆。

君命难违。

尽管将军在那日谈话后就已升起了告老还乡的心思,可君王不放他,他便不能走。

但他对南国仍有一腔热血待抛洒,他还热切地爱着这片祖祖辈辈生活的河山。

于是将军到底是去了。

临行前,正值深秋,落叶纷飞。将军眼眸深深,不无感伤地望着一院女眷道:“再高大的树、再美丽的花都终有凋敝的一日。此乃天命难违。”

天命,什么是天命?生老病死是天命,四季变换亦是天命。

可人亡不是因为天灾,是因为人祸,这也得归咎于天命吗?

想法寥寥草草,应欢声心烦意乱,意欲抽回那半段被许知纤握于手中的青竹。

这人隐藏真实实力,还故意装出副单纯的样子,无外乎是为了那件天下闻名的,害得她家破人亡的至宝。

那好,就让她见上一见,小姑娘彻底瞧清楚时可别后悔。

“跟紧了,林深夜黑,可别走丢了。”声音似冰坠冷泉。应欢声思及往事,心底不大好受。

许知纤想说自己是妖,有夜视能力,不必太过担忧。但前面女子寂寥高挑的背影却让她憋下了所有很想说但尚未说出口的话。

青竹上沾有朝露,握紧在手心里,湿润冰凉。

那股凉意好似沁入了应欢声骨髓里,连带着空气里也充斥着能够刺痛她的苦难。

·

许知纤不知道跟着应欢声走了多久,走到天色熹微,心里面早已经烦了倦了,她觉得这人好无趣啊,讲话也莫名其妙的,但又不能反抗,这才让她为难啊。

——槐伯劝诫其二,若非必要时刻,切勿动用身为妖的能力。

应欢声修炼天赋不高,却也不甘心落于人后,于是想尽办法从其他方面弥补。

武功等第虽然常年是末等,但她熟读兵书,又对阵法有极深的钻研,试炼场上真要和头等实力的学生比起来,对方也不敢肯定胜算凡几。

明教禁地被她布下棋阵,取名作“天下棋”。花了六六三十六天,由七七四十九个攻击、防御,变换的小阵衔接拼成。

进入此地后,心智不成熟者,欲望裹其腹,将陷入其中彻底走不出;心神迷乱者,修行高者则走火入魔,修行低微者则会受到阵法本身攻击的影响。

可以说,若没有阵法主人的引路,基本上是有进无出。

这便让江湖上许多高手纳了闷了,明教双姝,年纪轻轻,实力也并非顶尖,缘何成群前去的高手偏偏都有去无回呢?

所以,有了这个教训,近些年来明教寻宝的暗探,其中不乏朝堂的势力,便少了很多。

应欢声自始至终留心观察着身后人的情况。

这人若心思澄明无垢,定不会困于阵中;若有半点歪心思生出,迎接她的将是寸骨寸折,魂消肉散的下场。

两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已经深入阵法腹地。

足够了。应欢声心底明了。

之前江湖上一名散仙可以算是凡界中的顶尖高手,被她引入此处,最后走的路途也不过此人一半。

应欢声转回身,准备再试探最后一回。

“你瞧没瞧见密宝?”

“一路过来,我留心观察,未曾瞧见。”

许知纤天生机敏,能嗅到危险,这人看着面上和善,却不知心底有多少黑。

于是一词一字均照实回答。

那盏结了蛛网的纸灯已经灭了,天色大亮,离开本体已近半日。

许知纤尽管年岁将近两千,但心思从来不摆在修行上,只是个实力低微的小妖。

能化形是上天眷爱,灵气润养,可上天不会处处、时时眷爱。时间一旦到了,未回归本体,那就有伤根基。

应欢声“哗”一下展开山河扇,玉质扇骨碰触声音犹如环佩玎珰,清新醒人。

“你见扇上河山,是否与雾气中图画有异曲同工之妙……”应欢声略松心神,语调变缓和了很多。

奈何许知纤不愿听她胡乱叨叨,决计赌一把。

……

“嘁,原来是个纸老虎。”许知纤蹲下身戳了戳地上那人如玉般的面颊,“生得一副好模样,怎么嘴上就不容情呢。”

心思一动,想到那池子中所见的颇多新奇伎俩,许知纤从中取经,也拍拍应欢声的前胸、腰腹。

果不其然,搜到一块铜制令牌。

上面清晰的三个大字“左护法”。

没见过世面的小妖突然开心的不得了,一日间教内两大人物的面全见着了,是不是自己也非平庸之辈呢。

最好择一处矮山,招几十上百个小妖成为一方霸主。嗯嗯,就像话本里所述那般。

把人直接扔在这里显然不够妥当,许知纤摸了摸下巴,让这人浮在半空中跟着她原路往外走去。

门口有两颗大树驻守,许知纤在进去前就和两兄弟成为了朋友,彼时一问就知。

——昏倒的左护法被她重新丢回了左护法床榻上。

应欢声从榻上醒来时略感到些昏沉沉,听属下禀报竟一时之间未反应过来。

半湿的下摆让应欢声确信昨晚的事并非有假。

昨夜见到的那神秘女子,不管身份究竟是什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跑掉一定有其过人之处。

禁地的秘密可能已被她知晓,留着定然是一祸患,必须吩咐下去命令将她抓住。

不过这事也不急,眼下最要紧的是去应笑语屋里把那株兰花重新挪回到不知山顶上。

应欢声从小就偏爱且熟读各种志怪谈录——

《万妖录·南国篇》有载:兰,性高洁,不以无人而自芳。不知山千年生一株。一生仅盛放一回,其香可溢千里。

应欢声换了身衣裳,匆忙走到应笑语房里。

却未料到那人提前回了屋中,正支颐,观察着案台上那盆芳香四溢的兰花。

若这人读书时有此三分的认真就好了。应欢声不自觉地想。

“我知道你会来,你来必定是有事了。之前我允过很多,但这一次我不愿再低头。”应笑语听那脚步声就晓得是谁了,眼也不转地说道。

“你不怕苍天降罪?”应欢声问。

“苍天?它真实存在吗?你读过那么多的书。千年的历史,数不尽的朝代更替你全部从书中读到了,为什么还是如此迷信迂腐。若真有因果报应,为何上天就偏能容忍弑父杀兄的……昭王?”

“你刚结金丹不久。而我预估不错的话,”应欢声字句带苦,因着天赋限制,她不可能有这种机缘,“十年之内你定能结成元婴,飞升上界。三道天雷的惩罚,我怕你受不起。”

“应欢声你多厉害啊,从来算无遗策,可从未问过我想不想,愿不愿意。从来如此。”

“可你唯独算漏我不甘也不愿成为你手中的棋。”

“你下棋,却不敢同自己下棋。因为你不敢算自己的命。”

“而我要改变我们的命,慰母亲在天之灵。”应欢笑抹了抹颊上的泪,五年了,还是没改掉坏毛病。她继续道,“纵然那城门有八十一道关卡,我也要一道一道的去破开。”

“那奸佞的王不是在寻宝物吗?我这回亲自去送。送他一个大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不会有人站姐妹相爱相杀的虐恋吧哈哈

和基友打赌,日更不到四千给她丢一颗雷。

but目前看来,臣妾做不到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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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8、58

作者有话要说:不建议深夜阅读。。

应欢声了解妹妹应笑语固执的个性, 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说再多也不能叫这人回心转意。拗不过她,索性收拾包袱策马跟上。

心底也细细思量, 先前专门卜过一卦, 应笑语在二十岁那年有一劫难。

避不开,躲不掉的。

应笑语天生凤命, 出生时三更天,异象横生, 天际紫气集聚, 隐隐有七色霞光。

国师观天象, 猩红色的星辰照亮黑沉的夜色, 与一颗紫色的帝王星缓缓靠近。

异象轰动了整个帝京。太.祖在朝堂上开怀赐婚, 赐予当时他与皇后所生的孩子。

是皇长子, 亦是太子。

也是被昭王削去头颅的兄长。

本来应笑语呆在深山,避世不出,暴戾的昭王有美酒佳人作伴也懒得理会。

昭王想,他是这个国至高无上的王,所有的大事小事全他一人说了算。上下唇一碰, 管他什么仙魔妖神,在南国境内, 就得听他的。

哪怕是凭实力说话,元婴强者, 整个凡界不过三位, 其中的一位就是他。

可现在应笑语出山入尘世了, 昭王派些高手截杀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的手上已经染满鲜血,亲人的、陌生人的,高贵的、普通的, 无一有差。

怎么也不介意多一条年轻女子的。

去帝京的路途定然多凶险。应笑语不放在心上,可应欢声不敢苟同。

将阵法需用的材料收集了一大堆。又把一些简单却极有用的,例如逃命必须的阵法储存进一银丸内,收放自如。

也可当暗器使用。

即便几人修为够,但也撑不住一直坚持靠术法飞行赶路。主要还是因为那盆兰花,抱着多跌身份啊,更怕有心人眼红。

应欢声便在马车上布了加速和屏蔽的阵法,按她们的行进速度约莫十五日能到达帝京。马车外观极为朴实,不符合应笑语张扬的个性,是应欢声勒令的结果。

但内里还是十分豪华的。应笑语仰躺在羊毛软垫上,支着脑袋看应欢声行云流水的泡茶动作,时不时地逗弄一两下那盆“宝贝”。

“还真有趣,分明是株兰花,活得却跟棵含羞草似的。”

许知纤每每被应笑语碰触到花瓣时就会蜷起粉嫩的花瓣边。

心里面大声批判这魔头:笑起来时占尽了天下三分的颜色,可心比应欢声还黑!

茶香四溢。

泡茶的杯子有五百年历史,早成精了。

偷偷地在和许知纤交流:妹啊,哥劝你一句习惯就好,我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那算啥。

应笑语生气时还摔碎了我两个兄弟,你呢,被她摸一摸逗一逗,权且当爱抚处理。

魔头若是生气了,把你连根拔起咋办?

一听这话,小兰花偃旗息鼓,花骨朵柔柔地散开,任人采撷。

许知纤是彻底歇下了狠咬一口应笑语的想法。

·

行进两日后,暂且选了一家新修缮过的客栈歇脚。

来的路上就听闻客栈闹鬼。这也不奇怪,收钱的店员眼神闪烁,估计是真有什么唬人的怪事发生。

可应笑语不敬神佛,也不畏鬼怪,只以自我为中心。

压根没升起过更换落脚地的念头。

客栈位于城的边际,本就荒凉,又因为闹鬼的传言,更是凉上加凉。

因此,今晚除开明教伪装成普通江湖人士的一行六个,也就只有一队送镖的老大哥。

两队人马在一楼吃饭时基本无甚交流。

少交流才好,看行装都不是好相处之辈,若是一言不对盘开打就不划算了。

额头有一道一寸多长刀疤的小弟吃着吃着忽然凑到领头的壮汉旁,小声地说:“穆大哥,听说这地儿最近颇不平静。我看那几个女的身份也不简单,我们押送的又是——”

壮汉突然敲碗,清脆的响声截住了小弟的话。

应笑语皱着细眉不爽地看过去。放在身旁的长刀,刀鞘漆黑,似乎感知到主人的情绪,也“嗡嗡”的颤动起来。

那说话的小弟顿觉后背凉嗖嗖的,忙转头讨好一笑,姓穆的壮汉亦朝她拱了拱手。

“教主,那事——”

“在外叫我小姐,”应笑语瞥了眼应欢声,“叫她大姐。”

边叶咽了口唾沫:“……小姐,要不今晚我和边枝轮流守夜?听见什么怪声响,也能及时地照应到大家。”

应笑语颔首,同意了边叶的想法。

吃完晚饭,奔波了一天的人洗了个热水澡便打算上床歇息了。

应笑语和应欢声是对门房间,四名随从在隔壁两屋。皆是顶楼的上房。

兰花放在应笑语的房间中。

那件怪事发生后客栈的生意便一落千丈,店家无奈之下请了术士除除晦气。

全部客房的房门顶端均安上了八卦镜,栓枚铜钱扣,两侧用鸡血和朱砂绘成的符纸当对联似的贴着。

应笑语见“盛妆”嗤笑,原本还好,做出故弄玄虚的样子倒是硬生生地把恐怖气氛再拔高了几尺。

主要是,这术士的手法跟个江湖骗子毫无差别啊!

看来店家是真没钱了,找人还找个三脚猫功夫的。

·

确认应欢声熟睡之后,小兰花冒出来幽幽的冷蓝光。

漂亮少女专挑夜深人静的时候现身——许知纤不变成人形浪一会儿就浑“花”难受。

怪事是什么呢,许知纤心痒得紧,坐到窗沿上和外面一棵歪脖子老樟树对话。

樟树抖了抖花白的长胡子,道:“小姑娘真要听?听完可别被吓得哭了鼻子!”

“我活了快两千岁,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前世的事——”

“唉,反正我不会哭的,您快跟我讲讲吧!”许知纤晃荡着小腿。

老树在院里呆了百年,其实他寿命快走到尽头了,多想跟人说说话啊,可惜周围小花小草修为低下,灵识尚未形成。

“那我跟你讲完这事,你可得陪我多聊会儿天!”

据传客栈前段时日发生一起命案,一间房内死了对新婚夫妻。

丈夫尸体被一百零八根二寸半长的钉子牢牢钉在床板下面,鲜血流得遍地都是;妻子被白绢悬在房梁上,死状极其可怖,伸出的舌头被剪成两截,类似蛇信子,眼珠挖空,剩了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面颊挂着两道长而干涸了的血迹,白色里衣上被黑红血色浸透。

凄惨的死状可把推门送洗脸水的店小二吓得当场晕倒。

府衙的仵作连夜赶来验尸,发现妻子的肚子是在尚有气息之时被剖了个大口子,足以取出不成型的胎儿,又是在死后被缝合上的。

一问店家,两口子来时,确实有注意到妻子是怀有身孕的,当时老板娘还道贺了几句,妻子抚着肚子笑应,六个月了。

用了三个仵作,验了好多天也验不出他们到底是以何种方式被悄无声息的杀害掉,以及也找不到那未成形胎儿的尸体到底是去了哪了。

最让人疑惑的是凶手为何多此一举地将剖开的肚皮缝合回原样?

这事儿便成了一桩无头悬案,摆在太守的案台上一月有余。

太守日日吃不好睡不好,管辖地好不容易坚持三个月没出大命案了,一出就来这么一个震惊全省的。

又恰巧赶上了巡抚来县里例行公事查访的档口。出了这茬事,他升官的美梦可是碎得稀巴烂了!

“确实是件怪事。”

许知纤不在意地感叹了句。

还想再追问一句,忽地就有阴恻恻的婴童哭声响起,夹在习习凉风中,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荡开。

老樟树仿佛习以为常般地收回灵体,装成是一棵普通树木的模样。

许知纤对此表示:呵呵。

蓦地颈间一凉,一把长刀闪着幽光,刺得她眼底都疼。

应笑语娇媚的声音里混着阴冷的杀气,“你是人是鬼?”

“姐姐……”

“叫谁姐姐呢?别胡乱攀关系!”长刀又往里贴近一些,锋锐的杀气让许知纤整颗心拔凉拔凉的。

“你先把刀放下好不——”求饶的句子被拦腰斩断。

应笑语右手拎着长刀,右手像拎着一只小鸡崽似的拎住许知纤的后衣领,跃到窗外。

原本清朗的圆月不知何时被一大团云遮挡。于是庭院中的夜色更加昏黑。

应欢声早已站在庭院中了,她身姿挺拔,紧锁着眉。掌心里捏着两颗银球。

大概在与不知名的某物对峙,又或许是在查探周围的情况。

许知纤被应笑语扔垃圾似的扔在了地上,她小脸泛皱,瘪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极不凑巧地与应欢声对视了。

“真巧……”许知纤龇牙咧嘴,哭丧着一张脸道。

应欢声嘴角噙着温柔的微笑,眸色深深,心底却在思量着该用哪种刑罚逼问许知纤。

庭院中有一口井,就在三人面面相觑之时,井内忽然间就升起了幽幽的紫光。

而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童音哭声逐渐变得清晰、响亮起来。

循声望去,井上的幽光聚成了一小童子的模样,它通体都是深紫色的,眼珠黝黑。

童子粗短的脖颈和四肢处隐约有着缝合的痕迹,眉心布有一诡异的花纹,那或许是一道鬼符。

它的两个小手掌在胸前合拢,本是祈福的手势,它做出来却有一种难以割离的可怖感觉。

鬼童口中念念有词,哼唱着一首童谣。

每唱完一句,便伴随有桀桀的笑声,差点吓得闻声找寻而来的镖队大老爷们尿了裤子。

“我的亲娘咧……”

59、59

作者有话要说:南无阿弥陀佛,绝无冒犯之意

南土有小童, 出生无所依;

宅于幽幽深井,长至一岁。

水寒蚀吾骨,有蚁食吾肌;

我心多烦忧, 歌与路人听。

“……过路人皆惊声哭号, 跪伏而拔舌。”青黑色的鬼童咯咯笑起来,周身妖异诡丽的紫光愈加强烈。

它黝黑的瞳仁变成两道细长的白线, 四肢拼接处有浓黑的血水渗出。

那队镖师的就连领头壮汉也是吓得大骇,宽阔大刀陷进泥底小半截, 才堪堪止住后退的步伐和半伏的身躯。

“闭上你们的嘴。别喊出声!”雪刃挽花, 应笑语压低声音呵叱。

鬼童口中所哼唱的歌谣句式混乱, 全无章法可言, 但冲天怨气浮在表面, 显而易见。

闻者若是凡俗的母亲, 定是要落下萧瑟寒凉的泪水来;若是有家室的苟且男子,必然怕得腿软尖叫。

可惜在场人心肠一个比一个硬。

应笑语丝毫不为所动,单拎出隐含着关键信息的句子分析。

“拔舌。”她心底念叨了一声。

应欢声听到喃喃的两字,两颗银球从掌心跌落,恶心感在胃里翻江倒海。

回忆起野史《西蜮》中有记载, 有位下嫁的公主因为猛烈的妒心对怀有身孕的贱妾施用“贴加官”的刑罚,即用高丽纸浸透水覆在人面上, 令其窒气死亡。

母体死亡,但腹中胎儿尤有心跳, 于是命巫师从胎盘中取出将将成型的胎儿, 断其四肢, 制成人彘。再用术法辅以剧毒喂养,三月后,胎儿长成周岁大小, 再缝合回大小不等的四肢……

自此,驸马后院之中若再敢有人对公主出言不逊,次日就会以拔舌瞠目的死状仰躺于榻上。追究下去,可守夜的下人们也只是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尖叫。

……

应欢声低头不语,应笑语冷眼睨这那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物,而落在后方的一众大汉大气也不敢出。

许知纤茫然无措,但她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干脆杵在原地也不动作。

就在僵持之际,一黑衫少年忽然现身,负剑从香樟树横岔的枝干上一跃而下。手里捏有一大把黄色符纸,飞速地朝那鬼童掷出了两张。“天朗气清,奉上敕令;光照玄冥,现汝真形!”

没成想那无往不利的符纸一接触到鬼童周围的青紫光时居然就湮灭了。

少年还想再念口令,鬼童却松开了合拢的两掌,缓缓沉入井底。

几人舒下一口气,原来不知何时,天色已然大亮。

姓穆的壮汉将宽刀收回刀鞘,挎在腰侧,上前两步,抱拳半跪在那忽然出现的小少年面前,道:“公子。”

“请起。”被他尊称为“公子”的少年含笑颔首。

同时将剩余的一沓符纸塞回前襟。动作潇洒,袖袍生风。

“你是他们的公子?可为何昨日不见你人影?”应笑语走过来问,还不忘取根麻绳捆住许知纤。

“噢,”风雅的少年抱拳行了一礼,解释道,“总镖头,也就是我父亲,他不放心这五大三粗的几个汉子,于是特意派了我跟过来,我晚了几日才出发。”

“可称呼我为五公子。”少年温言道。

应笑语呵笑一声,不屑地提提嘴角,不过只是一总镖头的儿子,哪来的脸用“公子”名号。

“敢问这位姑娘怎么了?”五公子忍俊不禁地指了指许知纤,问道。

“少管闲事,别怪姐姐我没提醒你,话越多的人死得越快。”说罢,应笑语便牵着麻绳的一端将许知纤拖走了。

许知纤扭过身,不尴不尬地对五公子笑了一笑。五公子回以微笑。

应欢声朝他,以及他身后的镖师队伍点了点头,也走了。

“公子……”穆平云一改憨厚的神情,抚着胸骨低头跪在少年面前,姿态卑微。

“不必多言。”邵斫阳抱剑,目光深幽地望着应家姐妹离开的背影,“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运镖进京,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

因为灵气逐渐干涸,本体是兰花的许知纤已经变得有些蔫耷耷的了。

她被紧紧地绑在一张木凳上。

应氏两姐妹,一个抱刀站着,一个执杯坐着左边饮茶。

均是一脸严肃,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应欢声摩挲着瓷杯,幽幽开口:“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禁地,竟不知你使了什么法子,安然无恙地一个人走了出去;第二次是在这危险的关头。”

应笑语面无表情:“你能在我无所觉的情况下坐到我的窗台上。却也不为谋财害命,我想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许知纤后背一凉,仿若有森冷的杀气在剐蹭着她的面颊和脖颈。

“其实……我只是个小偷。”她弱弱发声吗,脑子里转过数十个念头,吐出来的话却是这句。

“南昭刑法,拾遗者赃逾五钱,赀徭三年。你顺走的那块令牌,用黄铜所铸,原料费一两,人工费二两。”

应欢声语调缓缓,声音温柔。

许知纤眼皮一跳,嚷道:“我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你们宰割。你闭眼讲价,我即便争过你也无用。算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喊着喊着,不知不觉两串晶莹透亮的眼泪水就挂在双颊上了。想她身为修行一个两千年的“大妖”,来这尘世还不足半旬就小命难保。可怜槐伯,竟然连唯一的一个能陪他说话的人也没了。

应笑语见许知纤胡乱的回答、哀哀戚戚的表情,却单纯恍若稚子。

展颜一笑,道:“闭上眼。那样我杀你,就不会痛了。”

许知纤尚没弄清楚应笑语话语里的意思,到底是她不会疼还是自己不会疼,就下意识地依言闭上了眼。

瞧你这没副出息的样子!后知后觉,她在心底自贬冷嘲。

“好了,别逗她了。”应欢声放下杯盏,起身。抚了抚绣有云纹的宽袖,对妹妹道。

许知纤摸不透现在是何情况,只觉腕上和身上一松,原是那捆缚她的绳子被应笑语斩断了。

“你就此离去罢。莫要再跟着我们了。”

应欢声是要放她离开的意思,有这么好心?在她心里,应欢声依然是冷面阎王的形象。

许知纤郁闷地揉着腕上因捆绑太紧而留下的红痕,小声念叨了句,“嘁,谁稀罕跟着你们啊!要不是因为……”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约莫是有顾虑的东西,她及时闭上了嘴。

明教双姝懒得理她,只当这不通人事的少女是有小情绪了。

许知纤感觉再不归附到本体上她就要形消魂散了,朝二人耍了个鬼脸就在原地消失不见。

应笑语揉揉眼睛,不敢置信:“我没看错吧?!”

“我也见到了。”应欢声蹙眉抿了口粗茶,语调淡淡。

而在两人背后,那盆放在窗台上的兰花泛起浅淡的柔光。

“她是人是鬼?”应笑语瞪大眼睛。

因为昨夜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匪夷所思了,简直在她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里划出一道鸿沟,割裂从前和将来。

话本里的传说活生生地在眼前上演,以致刚才许知纤变戏法似的动作也只是让她咋舌惊叹。

没有像往常般摆出喊打喊杀的架势说这人在戏弄她。

应欢声轻叩龟壳,“我们应该注意下那队送货的镖师。我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为何你昨晚如此淡定?”应笑语也坐到了桌旁,询问应欢声。

应欢声放下用于卜算的龟壳,不作回答。

她走到窗旁,垂眸往庭院中望去。右手扶在窗沿上,左手偷偷抚着兰花花瓣。小兰花不出所料地裹紧了她的手指讨好她。

应欢声低笑一声,兰花也随之轻颤。

院中落叶萧萧,香樟树叶铺了满地。

深井与省城内整个地下水系连通,若她所料不错,城中人十之七八该身染疫病,只是尚未爆发。

不知道步步筹谋,阴险至极,罔顾他人性命的背后操纵者到底是想干些什么?

应笑语之前“骂”她算无遗策,可她怎知,世上最难预估的就是人事。

——比魔更狠辣无情,比妖更变化多端。

即便占一百张卦,纵观前后十日的天象,也难以洞察清楚人心。

天下棋,落子无心,也不过是应欢声命途上的万象山河,她咽下无人可与之言说的苦楚。

所幸山河存情,万物有心,至少在处心积虑报仇的路途上不会太过孤独。

应欢声俯身吻了吻兰花。一怀春江水。

那含苞欲放的小兰花仿若红了面庞,露出娇艳的粉色。香气四溢。

“这花可真有灵性,”应笑语幽幽道,“但它不属于你我中任何一个,南昭王可在层层宫强后等着呢。”

·

邵斫阳见应笑语下来,主动打了声招呼。

他头戴纶巾,着水青色长衫。肩挑清风明月,眸如晨星,面若润玉。

应笑语:“五公子少年风流,敢问师承何处?”

邵斫阳眉目飞扬,只答,我自学的。

应笑语显然不信,但也不追问。

邵斫阳却道:“听闻你们此行也是去往帝京,不如我们作伴,路上也有个照应?”

本想回绝,应欢声摁住她的肩膀,吐出一字:“好。”

邵斫阳朗声笑:“本公子再问二位小姐芳名!”

“印晟。”

“印妤。”

“邵公子,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厉鬼产生皆有因果,修道者讲究行善积德,你是否愿意帮助我们,一同还省城一个太平?”应欢声问他。

“在下却之不恭!”邵斫阳眼眸浸透笑意。

应笑语向姐姐投去疑问的眼神。

不过虽然她心底不认同,但在外人面前,她一般不会和应欢声翻脸,毕竟应欢声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只是很不甘心,刺杀南昭王的日子又得推迟。

60、60

昭二年, 将军府走水,死一百余人,时值应将军受帝命在外抗敌之际。帝亲制挽联, 辍朝一日。

百官焚金玉车舆服于应氏门前。九卿皆称颂天子的贤能。

昭五年, 将军应忍率十万兵击退北原十万骑兵,十万步兵, 共二十万大军,班师回朝。

帝笑言, 卿与吾姊甚配。

六月初八, 是个好日子, 好就好在将军双喜临门。绛罗千队, 迤逦十里;幢节伞盖, 弥街蔽日。

应欢声未将那本记载了“鬼童”的野史带在身侧, 也记不起故事的后面半段了。只好去翻阅专门封印厉鬼的阵法书籍,择了一束缚恶鬼的大阵连夜学习。

阵法名字倒是动听,“掎龙阵”。

应笑语抱住那盆兰花,站在院中欣赏应欢声艰涩的绘制动作,嗤笑:“掎龙阵?名字倒是响亮, 就不知道作用与这样威风的名字是否般配。”

应欢声从来只研究设计军事阵法,缚恶鬼的大阵, 还是第一次绘制。

她正用一根将蘸了朱砂的粗毛笔临摹法阵。毛笔是用万兽之王老虎毛制成的,或许是前人偏爱戏弄后人, 说老虎身上自带着一股煞气, 克制恶鬼。

法阵复杂, 应欢声不敢分心,听到应笑语嘲讽的话,只是抬首冷冷睨了她一眼, 懒得理她。

制成后,流畅的线条呈现出橙金的光芒。唬人极了。

应欢声最后围绕着枯井走了一圈,是为检查阵法是否有疏漏之处。

应笑语撇撇嘴,瞧着那芳香四溢的兰花竟也不顺眼了,伸指弹了它一下。

“哎呀~”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应笑语大惊失色:“应欢声!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不曾呢。”应欢声答,清冷中带着些许温和,“许是因为昨夜闹鬼,你未睡够,幻听了吧。”

应笑语打了口呵欠,眼尾溢出泪。她握拳搓干眼尾的泪:“不无可能。那等下再在马车上补会眠吧。”

“边枝边叶!收拾好了没?!”又转过身,朝后面的客栈大喊道。

顶楼的房里探出两个小脑袋瓜,是边枝和边叶。

两姑娘异口同声的回应道:“好啦小姐!全部收拾好了!”

邵斫阳领着镖队的人马在客栈外候着。他眼底略有点青黑色的痕迹,却未影响本身的倜傥风流。

水青色长衫与晴朗的天气相得益彰,过路的小娘子频频偷眼看他,更有甚者采了新鲜花束掷到他怀里。

随从早已见怪不怪。

边枝和边叶“哼哧哼哧”的搬着应笑语的几口大箱子。

那里面装的全是轻纱罗裙,锦衣华服;金银头饰,朱钗佩玉。教主臭美,随行的教众便只能受着。

两人搬完,掏出帕子抹了抹汗。

其实她两人平时呆在明教山头上也野惯了,但应欢笑训斥,出来就打着明教的招牌,得注意着形象,随身备上干净帕子。

边枝边叶在心底偷摸着讽刺:出来哪里敢用原名哦,想来必定是得日日夜夜被人所追杀。

左等右等,教主和左护法可算是从客栈里迈步出来了。

一下将邵斫阳的风光盖下去了。

双姝均扮作了男子,高束玉冠。

应欢声着浅蓝色长衫,手中握着山河扇;应笑语一袭紫色长袍,外拢轻纱,还风骚的系两枚玉佩。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形容的是这样美的人啊,就像是照进了晦暗雾霾里的两束天光。

“二位公子好生俊俏啊~今儿是个什么日子呀?我这小破客栈里竟来了这么些个天仙似的人儿?”老板娘扭着细腰也随之走了出来。

“可惜呀,我庙小,容不下你们几尊大佛。你们此趟去了便不要再回头。”

老板娘虽然面上笑靥如花,但眉头间又似乎锁着很深很重的愁绪。

应欢声说:“多谢送行。您且放心,此番前去,不得到结果我们是不会回头的。”

“我也不再多说,”老板娘笑了笑,凭空掏出了一小坛酒来,“这酒是自家酿的,入口甘甜清冽。”

“因为你们照顾了小店生意,就将它送予你们啦。”

应欢声接过,朝老板娘点了点头,挥手告别。

啃着肉包子靠在软垫上的应笑语十分不解:“你们有什么话好说的?这话又听得我云里雾里的。”颠颤的马车将她的声音晃得都有些失真了。

应欢声把那一小坛酒扔进她怀里,只为堵上她的口。

“美酒和肉包子很配。”

揭开酒坛的盖子,甘醇的酒香霎时满溢整辆马车内部。

“真给我喝?”小魔女怀疑地问道。

明教无人不晓得应欢声表面上看上去一副克制守礼,严肃死板的死人样,可事实上呢,内里狡猾得紧,前生许是一只修炼了千百年的狐狸。

她是极度的嗜酒,哪能轻轻松松将稀世美酒拱手让人?

却也没那么大方,毕竟是个摸一下她的宝贝扇子就能黑脸黑上半天的人。

想到这儿,应笑语立刻封回了盖子,道:“我不喝。”

边叶拎起马鞭,策马驱车行进了约莫一里。应欢声撩起车后的帘子,往后方望去,那间客栈竟无故消失了。

原地只余下了一口井,一棵光秃秃的香樟树。

它仿若从未存在过,只是一间为了过路的她们而生出的客栈。

但手里头那坛子酒告知应欢声,所见非虚。

近日发生的怪事太多太多了,又是接连而来的,打得一向处世不惊的应欢声招架不来。

未知来历的少女,心思深沉的邵斫阳,以及镖队押运的神秘物品;诡异童谣的背后和老板娘隐隐有所暗示的话语。这一切的一切,仿佛编织成了一张大网,引诱姐妹二人踏入其中。

应笑语可以卯足劲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可她不能,她必定要有所顾虑。

因为在她的棋盘上,落子无悔,落子了便要势如破竹地剿杀对手。

·

城中从昨夜起就怪事连连,一日就愁白了太守的头啊。

第一件怪事是李屠夫一家五口人在一夜之间竟全断了气,仵作查验无人是因溺水而亡。

养在后院中等待屠宰的猪被掏空内脏,四仰八叉吊在城门上,血水沿着城墙向下淌,冲了半个时辰才冲洗干净。

第二件怪事其实之前就有征兆。

一富商的独苗染上了什么恶疾,不吃不喝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叫唤了三日。

三日后,似乎没了气息,但却又有心跳。半夜梦呓时会突然睁开赤红的双眼,重复念吃生肉饮生血。

陪侍的婢女吓跑得吓跑,吓晕得吓晕,换了三批。富商实在没法子,索性取了粗铁链将儿子捆在床上。

这独苗是城中一大恶霸,仗着父亲是城里第一的有钱人,坏事没少做。百姓,特别是被他欺压过的百姓无一不拍手称快。富商找了这城中百十里地的所有大夫,可竟然一个也无法将他治好。

其实城中有一医术顶好的大夫,说什么也不愿给这男子治病。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这恶霸当初强抢民女,欺负到了大夫唯一的女儿头上。

然,始料未及的是不久后富贾府宅上上下下的人全感染了奇异的病。发展到后来,大半片城被感染,人人脸上流脓血,结了疮疤。

染病的人喜食生内脏,白日于家中昏睡;只在夜深时出来觅食,举止有如行尸走肉。

可昨晚这些患病的人突然间冲进了其他人家里,力大无比,面色凶狠可怖,咬人脖颈,啃食人血肉。

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呀。

一夜之间,不知死了多少人。

太守忧思过度,竟也病倒了。

可这座城是去帝京的必经之路,正如应笑语命中那一劫,躲不开避不掉。

·

守城的卫兵寥寥无几,应氏姐妹的马车都未查验身份,一路畅行到底。

“边枝,今天是什么日子呀?”马车里传来应笑语的声音。

“七月初八。”边枝大声回答,唯恐应笑语听不见。

“七日后就是中元节了,定然是十分的热闹了。我也好久没见那样的热闹了。”应笑语感叹。

边枝心底思量:教主莫不是把中元节和上元节混淆了?还是真真喜欢那种“热闹”呢?

边枝毛骨悚然,教主的心思和爱好你可别猜也别细想,一想就感觉后脖颈都凉嗖嗖的。

确实该有这种感觉。

邵斫阳掷出一张符纸,堪堪擦过她的后颈,穿过一人的眉心。

那人瞪着猩红的、毫无神采的双眼往后倒了下去。

仔细观其面容,竟是了无人色的青黑色,皮肤溃疡,似生了疠病。

“你杀人?”边枝颤着声音问。

“这是行尸。”邵斫阳解释了句。

眼见四处逐渐有类似样貌的人朝着马车涌了上来,可镖师的队伍却无这样的情况

边枝顿觉不妙,连忙高声呼喊:“小姐,大事不好啦!”

应笑语撩开帘子,握刀立于车顶。下面的这群人眼里没有神采,“行尸”称呼倒是非常的恰当。

它们像是有目标似的专挑了她们的马车围了上来。

又或许是因着她们的身上有吸引它们的物事?可应欢声设计的阵法分明能屏蔽兰花的香气啊。

应欢声想不通,幸好它们移动速度奇慢,“加快速度!”

又拔刀削去了距离车最近的几个怪物的头颅。

《西蜮》中提及一段隐秘的历史,有邪修专门炼制行尸供自己驱使。

邪修后来成为西凉王的幕僚,小小西国在两大帝国的夹缝之中生存,随时面临侵吞的风险。

邪修为西凉王炼制了上千行尸。它们一人可抵过上百名士兵。西凉王当时的疆土前所未有巨大。可惜后面未控制住行尸,帝国也败在他自己的手上。

炼制行尸是秘术,怎么就又重现在三百年后的今天了呢?

·

是夜,城内萧萧的风声夹着哭号的声音灌进了几人的屋子内。

白天时,马车突破重重的包围来到了太守府门前。

太守听闻有奇人异士降临此地的好消息,慌忙喊人将人迎入府内,他也终于得以脱下已经三日未换的官服。

太守亲自奉茶,欢迎贵客。

邵斫阳吹开茶叶,听太守哆哆嗦嗦讲完一系列的怪事。

说道:“交给我们罢。你且放心,等候开庭即可。”

应笑语窝在被子中,枕头捂住耳朵说什么也不愿起身看看。那盆兰花也被她送到了应欢声那儿。

总觉得呀,这盆神鬼难分的兰花放在她屋里,心有戚戚然。

“小姐!小姐!”应笑语从来没觉得边叶有这么烦过!

“左护法已经和邵公子一同出门了!”

“什么!”应笑语一把拉开木门,空气中还有飞尘,“啊!气死我了!”

应笑语平息下火气,又问:“她带上那盆兰花了吗?”

“带着了,左护法已经重新为其设置了阵法。”

“那为什么这些怪物还聚在楼底下不肯离去?!”应笑语快要气炸了,她从小就害怕这些古古怪怪的东西。

可应欢声与她截然相反。于是商量着应欢声带着兰花和邵斫阳一同去勾引出幕后的操纵者。

她留在原地静观其变。

可现在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和想象中完全相反呢?

行尸从天光透亮时刻到现今深夜,都聚在下面,嘶吼的声音惹得应笑语根本睡不着觉。

还是一同过去看看罢,于是她也出发了。

“教主也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呀?”边枝哭丧着脸。

“呆着呗。出去了也是添乱。”边叶粗神经,随口道。

·

许知纤化作了人形,尾随着应欢声和邵斫阳两人。

估摸是因着第一次跟踪的缘故,所以很快地就被应欢声发现了。

应欢声轻功极好,许知纤被她半抱在怀里带着飞到了一处乱葬岗。

她半张面庞埋进了应欢声怀里,冷香扑鼻,又有温暖的,独属于人的感觉。

怀抱抽离时,许知纤心底枝枝蔓蔓,似生出了些不舍来。

“先前我跟你讲,不要再跟着我们了,为何你还要跟来。”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一缕极淡的无奈。

许知纤抬首,目光灼灼,热烈得仿佛要把应欢声灼痛了,“你是第二个对我这般好的……人。”

“应当是有误会的。”应欢声叹息。

“莫管些误会不误会的!”邵斫阳打断她们的脉脉温情,“也不看看我们现下的处境!”

这里是乱葬岗,丢弃在这的尸体死因大都不好,而且无人认领,那些无家可归的游魂便聚成了一团。

在这样浓黑又诡秘的夜色里,三人依稀瞧见不远处一个站立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女子。

长衫被夜风吹得鼓荡,她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不足岁的婴儿在哄。

婴儿的啼哭声格外响亮,很难不引起三人的注意。

“你是什么人!”邵斫阳喊。

“为何在此”四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了。

只因为那抱着婴孩的女子转了过来,两个窟窿样的眼睛里流出血水,青黑的面上扯出一个似笑又似哭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换了新封面!

主角二人在我看来还是搭档的关系更多~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即墨青冥

爱你么么

61、61(捉虫)

许知纤下意识揪住了应欢声腰际的衣服, 上好的布料上沾了露水,触手温润湿凉,像极了应欢声这此人给她的感觉——

温柔中暗含如水的锋芒。

应欢声扯了扯, 但是无法挣脱, 只得随这人去了。

冤家路窄啊。

在很早的时候, 教应欢声卜算的师父就为她算过一卦。

老头子捻捻翘起的花白长须, 眯眼,一副老不正经的模样。

他坐在竹编凉椅上, 腿架在稍矮一些的板凳上,对跪在地上, 腰板却挺直如青竹的小女孩道:

“把手伸出来。”

“我的徒弟, 不管是谁, 只要是拜在我的门下, 我都会为他看一看后半生的命途作为见面礼。这是传下来的老规矩。你是我第十三个……还是二十三个,唉人老了,不重要的事情全记不清楚了。”

应欢声青涩的小脸显出大人般的严肃:“师父,我不愿意。”

老头子取出含在口里的旱烟,混沌的脑子被应欢声不知好歹的回答刺激得清醒过来, 他“嗳”了一声:“可是老规矩是不能破的啊。”

他弯下腰, 笑得畅快, 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不如这样吧, 看掌纹能看出四条,命途、钱途、官途、情途。你说你想知道哪一条, 我就为你看那条。”

应欢声在修道一途上全无天赋,于是想着去学习军事策论,那样至少在将来, 在和应笑语共同谋求的事情上不必拖后腿。

她本就偏爱看书,用足十成十的努力,一年内就读完了千余本书,包含史书策论,志怪录,连话本也未落下。

她一心为复仇,情啊爱啊的,自是最不必在乎的东西。

应欢声很快想通,叩首道:“情途。”

那张被旱烟熏得昏黄的枯槁面庞凑到了应欢声眼前。他吐出一口烟,他一眼就辩出了四条线。

却拧着眉,故作高深地道:“我观你命中必犯一劫,桃花劫。你只要跟着我好好学,我可以传授你渡劫的法子。”

应欢声垂眸不语,小少女在想,这在江湖上颇有名号的老师父是不是太不靠谱了些,尽扯一些烂俗的套路来戏耍她。

嘴上却道:“弟子谨记。”

“嗯,”老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奉师茶喝完了。你可以走了,明日再来过。”

等到少女挺拔的身影终于在光里淹没了。

老师父将已经有些岁数的烟杆子搁在坡了一脚的木桌上。

思量着该提些授课难度了,这弟子煞气太重,四条线缠乱在一块,事实上他也参不透。

随便诓她一诓,别把这人轻松给放下山,搅乱了尘世。

可师父也没料到应欢声聪颖得可怕,仍旧是不到一年就出师了,徒留老头坐在光秃秃的山头上,晒着落日,长吁短叹。

·

许知纤手指攥的死紧,丝滑的衣服被她揪出皱巴巴的涟漪,仿佛心里怕极了,怕身前这人再把自己丢了。

其实呢,心里头激动坏了,嘴上稀罕道:“这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非人非妖,竟然还会发光!想来定是什么稀世珍宝吧?”

青面女鬼鹌鹑蛋大小的窟窿眼里迸射出两道青幽的光,许知纤瞧着稀奇极了。

邵斫阳擦掉脑门上因许知纤几句无心的话语而冒出的黑线。

内心反复道,切莫同这人计较。估计是小时候少吃什么缺了补脑的食材,导致脑子没发育完全。才如此大言不惭。

即便他见过那么多鬼,可抱着婴孩的女鬼阴邪最盛,他心底也是有点怵的。

但邵斫阳从小便好面子,不甘落人下风。笑道:“再多讲些玩笑话,我能再轻松不少。”

“城中怪事定然与这女妖脱不了干系,印晟你来助我一臂之力!”眼见周围的杀气越发浓郁,邵斫阳立即一改玩笑的神情,正色道。

随即脱下了罩在道袍外的黑色外袍,他掏出一柄长剑,五指缝中各夹着新绘的五张符纸。

他皱着两道粗眉,两指抵在眉峰中间,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念的都是些许知纤听不懂的字句。

随着口诀越念越快,邵斫阳周身的金光大涨,气势如虹。

女鬼似有所觉,用尖细的嗓音嘶吼道:“你们休想再抢走我的孩子!”

她干瘦的胳膊细面条般地变长,朝着邵斫阳伸去。

就在女鬼细长又尖利的指甲快刺到邵斫阳的面庞时,他突然从原地消失,瞬移到了三丈远的地方。

“咻——”两道黄符从天而降击在女鬼身上,化作两道灰烟。

女鬼似被激怒,蓬乱的头发被她甩到背后,嘶喊着又扑上来。

应欢声找准机会,掷出绘有缚鬼阵的银球。

在碰上那小鬼的之后几天她也专心研究,如法炮制地将几个实用的抓鬼阵法刻到了银球上。

银球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橙金色的字符,字符朝着青面女鬼扑过去。

女鬼只是脚步一滞,继而将怀里的婴童抛到半空之中。

“像是我们在井边所见的童子!”许知纤不无惊诧地喊道。

鬼童又哼唱起了童谣,不过这次是他们未听过的,其中缠绵的情感被拉长,露出些许怪异幽诡的味道。

但还是能听出,这是一首情歌。

鬼童原本四肢处有缝合样,可如今似乎未见了,看起来很完整平滑,像是被人特地找了材料专为它重新修补润饰过。

应欢声不自觉想到,那无辜死于客栈中的,被剖开了肚子的新婚妻子。

可观眼前这一婴孩的体型大小,约莫跟六个月差不多;而井中所见的那个,则是一岁有余。

难不成竟是有两个鬼童存在吗?

“印晟你站在那发什么呆!”

许知纤拽着应欢声的拉着她胳膊往后退了十分远的距离。

应欢声原本站着的那地儿突然被一道浓郁而深重的鬼气缠绕着。

城外久未下雨,地面干裂出细小的口子。此时那些小口子都被鬼气腐蚀成大而宽的裂痕。

应欢声没有死里逃生的惊喜和感激,注意力全被许知纤的那句话夺去。

“原来你会武功,你还偷听了我们的对话。”

未待许知纤接话,头顶就闪出一道惊雷般的声音——

“印晟!好啊,我在太守府吃不好睡不好担忧着你,你却在这儿同貌美姑娘花前月下,谈天说地!”

“印晟,你、你好不要脸!”应笑语立在长刀上,气急败坏地骂道。

她再仔细一看,那漂亮姑娘还是之前她见过了的“细作”。

应笑语无端生出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干脆化怒火为武力值,一剑劈砍下去,女鬼聚集怨气的行动被打断。

毕竟是金丹中期强者的一招,还是挺有威势的。

而女鬼似乎也发觉自己奈何不了她们四人,朝鬼童咿呀唤了一声,鬼童钻回她怀中,两鬼迅速遁走了。

半空中残留着飘忽的、鬼气森森的情歌。又因为是稚子的声音,更显得诡异无比了

应笑语从飘着的长刀上跳下来,右手极其随意地一展,收回了长刀。

她踱到许知纤面前,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偏头对应笑声道:“我瞧小娘子甚是欢喜。姐姐你又向来是不懂风情之人,满心满眼尽是圣贤书。”

应笑语清亮的眼眸里并无戏谑,装的是夺取美人天下的豪情壮志。

“她如何能使你开心?若是非要从我们二人中择一良人,理应该择我。”她凝望进许知纤澄澈的眼睛深处,这样道。

“说笑了。印妤今年十九岁啦,该学会成熟一些的。”许知纤眨了眨眼,想缓和气氛。

不料这一句却将应笑语彻底点炸。

“好啊!好的很!你们一个个的全当我是小孩子,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满口满口喊着姐姐,跟在你屁股后面讨糖葫芦吃的小屁孩?你也以为我是那个被蒙在鼓里,全不知情的无能教……大小姐?”她将许知纤推到应欢声怀里,指尖点着二人鼻头骂道。

“而在你眼里,我必然也是个做事全凭冲动和热血的小姑娘。”邵斫阳无辜被点名,满脸茫然地摊了摊手。

应笑语重新掏出长刀,如一根离弦之矢朝远处飞去。

许知纤跺了跺脚,她是由天地灵气聚合成的小妖,说话全凭自己喜欢,心底一旦有了些什么想法,立马脱口而出,未曾料到话语的威力如此巨大,一下子就将炮仗点燃了。

无怪她,第一次接触的三个人,就是人间伪装极深的三个人。

许知纤揉了揉脸,化作一道流光跟上应笑语。

她觉得自己难逃把人惹怒的责任,应该去和应笑语解释清楚。

“我这般风流的男子也是头一次在女人堆里失去存在感。”邵斫阳折着未丢出的符纸,自我调侃道。

应欢声懒得和他贫:“回去了。”

回去路上,两人观察到,行尸好像又进化了,上下门牙变得尖利又细长,像极了女鬼的指甲。

似乎也生出了自我意识,能够集成小队攻进百姓家中,而不像太守所言的那般,深夜时在街道上漫无目的闲逛,只对过路行人发动攻击。

现在的它们,显然更有威力、思想和组织性。·

应笑语停在了一处矮山顶上。怒火难消,她掏出长刀对着一大片树林一通胡乱劈砍。

大小不一的落叶碎片在半空中翻飞,继而缓缓落到地面上。

一刻钟后,她才停下动作,站在落叶雨中调整呼吸,仰头闭目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许知纤正和一株长在大树底下的小草对话:“她好可怕啊!”

“求您把这祖宗带走吧,我还想多活几年,修炼成千年的食人草。嗷呜!”

小草晃动着它不堪一折的身躯。

……当真的?

许知纤从一棵树后走了出去,解释道:“应笑语,你才十九岁,成长的路途多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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