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上次被皇后算计的不止她,害得那些钟意宁王的贵女落水、让负责宫宴的魏贵妃颜面尽失、让宁王和她背上通奸的罪名、害宁王安王反目成仇……
当然,宁王和她没有如皇后设计的那样被抓, 但即便如此, 她也觉得气闷。魏贵妃跟皇后分庭抗礼二十年, 难道就能咽得下这口气了?
也许裴无咎知道些什么, 难道今天魏贵妃要报复皇后?
薛筱筱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推着裴无咎进了宫。
天气太热,没人在御花园晒太阳,都聚在景福殿里。薛筱筱推着裴无咎一进来,就看到了很多熟面孔。建昭帝、皇后和魏贵妃不知怎么, 竟然都在场。除了这三位,还有太子、宁王、方知月、华秀桐、薛姗姗和另外几位高门勋贵。可能因为有些冷情,皇后身后还坐了几个妃嫔,上次帮着皇后陷害薛筱筱偷了九尾凤钗的丽嫔也在场。
薛姗姗看见薛筱筱进来,抬高了下巴,得意地瞥了她一眼。
薛筱筱就当做没看见,薛姗姗能不能来宫宴她根本就不关心,只是不想自己带她过来罢了。而且薛姗姗看中的是宁王妃的位子,以薛筱筱来看,这位子应该已经被华秀桐预订了。
“今儿个安王和安王妃来得倒晚。”皇后笑眯眯地看了过来,身姿笔直,身上那皇后才有资格穿的凤袍一丝褶皱也没有,可惜头上的九尾凤钗没有了,看起来气势大不如前。
薛筱筱行了礼,这才接了皇后的话,“前阵子臣妾不小心落了水,精神一直不好,故而来晚了,还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脸上略有些不自然,借着低头喝茶遮掩过去了。
建昭帝则是皱起了眉头,目光在太子、宁王身上转了一圈,意味不明。
薛筱筱看着情形就知道她落水的事情这些人心知肚明,毕竟裴无咎处罚下人动静那么大,这些人应该都听说了。看建昭帝的表情,难道是怀疑太子和宁王?倒是也有可能,毕竟在她落水之前,裴无咎可是给彭家和宁王督造的永丰粮仓都添了麻烦。
宁王坐直了身子,“小……安王妃可大好了?我那里有几支老参,回头给送到安王府去,给安王妃补身子。”
他这话来得突兀,薛筱筱一时愣住了,魏贵妃脸色变了变,瞪了裴琅一眼。不过裴琅一直看着安王席位,根本就没有接收到母妃的眼神。
太子似乎是刚刚听说此事,纳闷道:“怎么会落水了?难道也是画舫……要不还是让太医看看吧,免得落下病根。”
有了太子这一打岔,宁王的话也不显得怪异了,在建昭帝看来,他们两个争着向安王妃示好,是在他的面前表清白。他看了一眼薛筱筱,没有落水后的病容,倒是养的娇嫩嫩,因为刚从外面走了很远进来,莹白的小脸上染上了一抹绯红,娇艳动人。
“不用折腾太医了。”裴无咎拒绝,“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皇后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想到了自己安插在安王府的眼线被全部拔除,有几个死得还挺惨,再想想自己母家被裴无咎整得元气大伤,估计多少年都缓不过劲来,又偏偏是在太子需要助力的时候。不由得怀疑安王是不是已经和宁王联手,想要废掉自己的太子,好扶宁王上位。
皇后盯着手里的茶水,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突然抬起头,说道:“安王妃身子娇弱,安王身边没个体贴的人服侍也不好,我身边倒是有两个宫女,最是温柔细致,等会儿就随安王一起回府去吧。”
薛筱筱:“……???”
她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裴无咎,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热闹?让她这个正牌王妃看着皇后给他送女人?
呵,渣男!
别想如意!
裴无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的小王妃挤了个笑容,嘴角的小梨涡倒是出来了,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就算没有臣妾,王府里还有乔淑人和林淑人呢。说起来,乔淑人还是皇后赏的呢,难道皇后忘了?”
皇后轻咳一声,她怎么可能忘了乔静婵,要不是乔静禅已经不听话,她也不用费心思再往安王府里塞人。“安王府里虽然有两个侍妾,但都入府两年了,也没能给安王添丁。本宫也是希望安王府里能热闹些,多几个女人,也好早日开枝散叶。”
薛筱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道皇后娘娘是希望安王府的侍妾先生下长子吗?”
一句话,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微妙。
大雍重嫡庶,稍懂得些礼仪的人家,都不会让妾室先生下孩子,只有在有了嫡长子之后,才允许有庶子。皇后想往王府塞女人没什么,但想着让这些女人早日开枝散叶就有些不对劲了。
皇后脸色一僵,“本宫也是看无咎太孤单了,再说,安王妃都嫁进王府两个多月了,怎么,还没动静吗?这也太慢了。”
薛筱筱心说我们都没圆房能有动静才怪!我要是真有了动静,那大反派可就绿成一道光了!
她屡次被皇后针对,心里早就憋着火气,想一想反正自己过几天也要离开,反正不管她是否忍气吞声裴无咎都和太子不对付,那她何必委屈自己呢?
薛筱筱微微一笑,“啊,原来嫁进门两个多月没动静就算是太慢腾了呀。皇后娘娘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与陛下成亲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吧。皇后果然不愧是国母,是有大福运的人呢,就是比臣妾厉害得多,臣妾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皇后一张脸顿时扭曲了。
京都谁人不知她嫁给尚是王爷的皇上,好两年都没能有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比她晚了一年进王府的魏贵妃,也没能有孕。所以皇上直到登基,膝下都没有孩子。
当年她也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现在被薛筱筱当面一嘲讽,那些冷言冷语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了。
大殿上众人脸上精彩纷呈,不知谁没压住笑声,发出了“嗤嗤”的声音。
建昭帝倒是没生气,反正他现在也有两个……哦,不,三个儿子了,而且一个比一个优秀,更天生就是人中龙凤,没必要为了这些言语生气。倒是小姑娘还挺有趣,小嘴一通叭叭叭,又快又利。而且她显然是故意这么说的,看看,嘴角那小梨涡又跑出来了。
魏贵妃笑了起来,她虽然跟皇后一样嫁进王府很久没有身孕,但看到皇后被薛筱筱气得说不出话来,就感觉身心舒畅。上个月她被皇后害得颜面尽失,儿子又差点被皇后陷害,此时看到皇后脸色青青白白,忍不住补了一刀:“哎呀,妾身记得皇后娘娘好像是两三年才有了身孕的呢。”
“啊,这样吗?”薛筱筱一脸愧疚,“臣妾不知此事,只是听皇后娘娘斥责臣妾太慢,还以为皇后娘娘自己很快呢。臣妾失言,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气得已经说不出场面话了。
毕竟是发妻,建昭帝有些不忍心,摆摆手,“不知者不罪,更何况你也没说错什么,此事就过去吧。”
皇后试图给安王府送女人未果,反而自己被气到了,大殿上众人都不敢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太子也不忍心自己的母后尴尬,打圆场说道:“听说父皇前阵子得了一株四尺高的珊瑚,可是真的?”
建昭帝也正想炫耀一下那株珊瑚,既然太子问起,就干脆命人搬了过来。
那是一株珊瑚树,高四尺,枝条匀称挺秀,色泽鲜红艳丽,无论是大小还是品相,都堪称完美,流光溢彩,璀璨瑰丽。
大殿之上响起了一片抽气声,随即众人都低声赞叹起来,隐约能听到无数溢美之辞。
建昭帝大度地一摆手,“都上前仔细看看。”
他说着话,也从座上起身,走到了珊瑚树前。这可是个亲近皇上的好机会,众人不敢靠得太近,但也围了上来。
魏贵妃站在建昭帝右侧,皇后这会儿工夫也终于调整好了情绪,端庄起身,缓步走到建昭帝左侧,那些妃嫔们则是默默地站到了皇上皇后的身后。
薛筱筱脚步一动,刚想上前看看这株世间罕见的红珊瑚,手腕一紧,裴无咎拉住了她。
“嗯?”薛筱筱疑惑地看着他,难道这才是他说的热闹?
裴无咎低声道:“筱筱推我过去。”他说了要保护她,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薛筱筱不疑有他,以为裴无咎也想看,推着他的轮椅到了珊瑚树旁。
最好的位置当然是建昭帝、魏贵妃和皇后,三人站在一起,身后是年轻貌美的妃嫔们。对面则是太子、宁王、安王和薛筱筱,身后是众勋贵。
薛姗姗见缝插针,挤到了薛筱筱身边,旁边就是她心心念念许久的宁王。
第056章
薛筱筱没注意自己身后站着的薛姗姗, 她站在裴无咎的身边,手腕还被裴无咎轻轻环着, 目光落在那株红色的珊瑚树上。
“安王妃喜欢珊瑚吗?”身边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薛筱筱扭头,裴琅正看着她,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潋滟生波。
“还好吧,挺好看的。”薛筱筱含糊地应答。
裴琅见她只管看那珊瑚,并不在意自己, 心里有些别扭,“我的王府里也有珊瑚,虽然没有这个大,但品相不错。”
薛筱筱:“哦。”最大的珊瑚当然是要献给皇上的, 他一个皇子, 怎么跟皇上攀比起来了?
“安王妃要是喜欢,明日我把珊瑚送到安王府去,顺便再带几支老参给你, 你落了水, 要好好调养, 切莫落下病根。”裴琅谆谆叮嘱。
薛筱筱:“……?”这人有病吧, 莫说她就算掉水里也不会落下病根,就算真的需要调养,安王府难道还没有老参,还需要他巴巴地送过来?哦,对了, 他应该是在试图拉拢裴无咎。不过,当着皇上和太子的面,他这样殷勤真的没问题吗?哦,也许他就是故意这样做,让他和裴无咎的联盟来个既成事实?
果然,对面的建昭帝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
背后传来低低的咕哝声,饱含着鄙夷气愤和酸溜溜的味道:“不要脸!”
薛筱筱往身后看了一眼,哦豁,薛姗姗。
薛姗姗都快要气炸了,怪不得薛筱筱不肯带着她来宫宴呢,原来是还惦记着裴琅呢,不想让她接近裴琅,她自己倒是一点儿都不避讳!明明已经是有夫之妇了,还跟裴琅说说笑笑,还想要裴琅送她珊瑚和老参!真是太不要脸了!
现在她还没资格,等以后她成了宁王妃,可一定要好好跟裴琅说一说,离薛筱筱远点。
正这样想着,薛姗姗就发现面前的三个人齐齐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薛筱筱的目光嘲讽,安王黑眸幽深看不出情绪,好像是暗夜的深潭。宁王一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陡然变得锐利,仿佛出鞘的利刃,狠狠地刮在薛姗姗身上,薛姗姗立刻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华秀桐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常。她目视前方看着那珊瑚树,眼角的余光却在薛筱筱和裴琅身上转了一圈,脸色有些发白。
裴无咎冷哼一声,“珊瑚和老参安王府都有,不劳宁王费心。”
裴琅沉默片刻,终觉有些不甘心——裴无咎若真是有心,就不该让薛筱筱落水,小姑娘身子娇弱,上次宫宴从画舫掉进水里的贵女,还有几个没养好的。
嘴唇动了动,他刚要说什么,变故陡生!
站在建昭帝身后的丽嫔突然从袖子中抽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朝着建昭帝的后背刺去!
“父皇!小心背后!”裴琅大喊一声,手边没有可用之物,情急之下随手抽下薛筱筱头上的海棠花簪,用了暗劲,甩向丽嫔。
花簪挟裹着劲风,擦着建昭帝的脖子,打中了丽嫔的胳膊,但同时,丽嫔手中的匕首也刺中的建昭帝的肩膀,只是因为胳膊被花簪打得歪斜,匕首没能刺得很深,而是沿着肩膀划开了建昭帝的龙袍,留下了一道不深的血痕。
“啊——”在场的女眷纷纷尖叫,四散逃开,皇后和魏贵妃何曾见过这种情形,俱是吓得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建昭帝自然也没受过这样的伤,疼得他险些晕了过去,扭头一看,丽嫔双目赤红,状若疯癫,胳膊上血淋淋的,她却好像浑然不知,嘴里喊着“负心汉不得好死”,扬起手,匕首又刺了过来。
建昭帝慌忙躲避,左右却被惊慌失措的魏贵妃和皇后挡着。而对面的太子、宁王、安王也被珊瑚树和尖叫乱跑的勋贵们遮挡,没有办法施以援手。
建昭帝奋力拨开拦路的皇后,朝着裴无咎冲了过来,在场的人里面只有裴无咎有战场杀敌的经验,就算他双腿不能站立,可毕竟是浴血疆场的英雄,哪怕他只有一只手,也足以杀死丽嫔。
被建昭帝推开的皇后没有站稳,扑向了手持利刃的丽嫔。
“啊——”皇后惨叫一声,丽嫔却没有伤她,绕过皇后,直追建昭帝。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薛筱筱目瞪口呆,难道……这才是裴无咎说的“热闹”?
周围的人都在乱跑,裴无咎紧紧地拉着她的右手,左边却是裴琅。
眼看着丽嫔追着建昭帝过来,薛筱筱刚想推着裴无咎躲开,身后突然一道大力推来,她没有站稳,身子往前一扑,几乎要撞上迎面而来的建昭帝和丽嫔。
手腕被人轻轻一扯,薛筱筱的身子转了个方向,扑进了裴无咎的怀里。
裴无咎坐在轮椅上,左手将薛筱筱扣在怀中,右手取下她头上的另一只金簪,掷向丽嫔。
那金簪力道极大,锐利如箭,直直地插进了丽嫔的腿上。
丽嫔尖叫了一声,竟然没有停下,一瘸一拐地又冲了上去。
裴琅早在薛筱筱差点跌倒的时候就急了,他看得分明,是身后的薛姗姗故意推了她一把。此时薛筱筱被裴无咎抱在怀里,薛姗姗上前一步,刚好站在刚才薛筱筱站立的地方,也就是裴琅的身侧。
“殿下,我好害怕。”薛姗姗小脸煞白,泪盈于睫,看起来楚楚可怜,好像随时都能晕过去,她身子晃了晃,栽向裴琅的怀里。
桃花眼中闪过杀气,裴琅握住薛姗姗的胳膊,将她用力向后一推,薛姗姗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惊叫了一声“殿下”,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向后跌去。
身后正好是跑过来的建昭帝和丽嫔,薛姗姗直接跌进了建昭帝的怀里,建昭帝被她撞得往旁边一歪,丽嫔举着匕首刺向建昭帝的心口,却刺中了刚巧跌进建昭帝怀里的薛姗姗。
薛姗姗刚刚看清抱住自己的是皇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肩膀上一阵剧痛,她惨叫一声,软软地晕了过去。
裴无咎抬手一掌,击在丽嫔后背,与此同时,裴琅两步上前,一拳打在丽嫔的头上,丽嫔口吐鲜血,委顿于地。
恰在此时,龙极宫大总管冯德和守在景福殿外面的金吾卫终于冲了进来,金吾卫指挥使曹义大手一挥,侍卫们分开乱成一团的妃嫔勋贵,将建昭帝团团护住。
建昭帝惊魂未定,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子。
她双眸紧闭,眉头微蹙,长长的睫毛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嘴唇失了颜色,紧紧地抿着,唇边一颗小小的梨涡,可怜又脆弱。
方才慌乱之下,他根本没看清薛姗姗是怎么扑进他怀里的,只知道她扑了过来,用身躯帮他挡住了丽嫔的利刃。相比之下,皇后、魏贵妃和一众妃嫔却都顾着逃命,没有一个敢像她这样,拼了自己的性命来救他。
枉他后宫那么多的女人,整天上演着争风吃醋的戏码,却没有一个人像薛姗姗这样爱他。
建昭帝抱着薛姗姗的手还在颤抖,沉声喝到:“快传太医!”
他想把薛姗姗抱到后殿去躺好,奈何身体早就被女人和丹药掏空,刚才跑了几步已经是心跳如雷,想抱起薛姗姗根本就力不从心,险些将腰给扭伤。
“你,过来!”建昭帝随手指了一个侍卫,命他抱起薛姗姗,往后殿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身扫了众人一眼,目光阴鸷,“这里的人谁也不许离开!”说完,他带着侍卫去了后殿。
大殿中众人狼狈不堪,女眷钗歪环斜鬓发散乱,男宾忙着整冠纳履,寻找自家女眷。
惊魂甫定,魏贵妃和皇后回想刚才自己的举动,都有些后悔,这么好的一个表忠心的机会,竟然没有抓住,她们谁也没想到要去保护建昭帝,危险来临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想要逃跑。
看建昭帝刚才的神情,分明是把那个永成侯次女放在了心上。魏贵妃和皇后对视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好在永成侯不成气候,薛姗姗又胸无成算,就算入了宫得了宠,也翻不了天。
太子和皇后站了出来,分别将男宾和女眷都安抚好,中间的珊瑚树早已不知被谁打碎,各人的席位因为排在大殿两侧,倒是基本完好。反正皇上已经下令不能离开,皇后让众人都归席,在席位上暂作休整。
裴无咎握着薛筱筱的手腕,一直都没有松开。
薛筱筱环顾左右,“殿下,这就是……”你说的热闹吗?
黑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裴无咎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拢过她的长发,她头上的两支发簪分别被裴无咎和裴琅抽走,现在满头的长发都散在肩头,柔软浓密,仿佛上好的锦缎。
薛筱筱空间里倒是还有不少首饰,却不能当着裴无咎的面拿出来,干脆抽出帕子,将头发简单地系了起来。
薛筱筱低声问道:“那薛姗姗也是……”你策划好的吗?
裴无咎摇头,“只有丽嫔,薛姗姗是意外。”他本是策划让某个妃嫔刺杀皇上,这是一个试探,对皇上、对皇后的试探,现在计划还没有走完。之所以选择丽嫔,是因为她曾经帮着皇后陷害小王妃偷了九尾凤钗,这也说明丽嫔是皇后的心腹,想必建昭帝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将薛筱筱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捏了捏那柔软的指肚,低声问道:“吓到了吗?”
薛筱筱抿唇一笑,“没有。”她也就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慌乱了一下,想着推裴无咎离远点,可看他镇定自若,她也就不怕了。
两人声音都很低,头自然就凑到了一起,看在别人眼里,就有了种耳鬓厮磨的亲密。
裴琅坐在对面,隔着摔碎的血红珊瑚,桃花眼里慢慢腾起怒气。
第057章
很快, 三个太医带着药箱急匆匆赶来。
在场的也就只有建昭帝、薛姗姗和丽嫔受了伤,其他人最多是崴了脚。丽嫔已经被单独关了起来, 一个太医去检查丽嫔,另外两个太医去了后殿,照看受伤的建昭帝和薛姗姗。
薛姗姗还没有醒来。建昭帝看着她肩膀上深深的伤口, 感动之余,还有种莫名的满足。这么多年,他有过无数女人, 可还没有一个肯用身体帮他挡刀的,她是第一个。
他后背上的划伤不深,让太医包扎好也没有离开,盯着太医给薛姗姗上药包扎, 又喂了一颗安神丸。
薛姗姗紧蹙的双眉慢慢舒展, 呼吸绵长,沉沉睡去。
建昭帝拂过她的脸颊,手指落在那小梨涡处, 低声道:“放心, 朕会好好待你。”
回到大殿, 建昭帝沉着脸, 缓步走到高座之上,冷哼一声。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击在众人的心上。
魏贵妃捏紧了手里的团扇,又若无其事地放松了,她刚才并没有犯什么大错, 最多是没有扑上去帮皇上,可她毕竟是个女人,遇到这种事情胆小害怕是正常的,她的处境可比皇后要好多,毕竟这宫宴是皇后主理的,那丽嫔又向来跟皇后走得近。
皇后显然也想到了丽嫔的事,她慌张地左右看看,发现在座的并没有彭家人,除了太子,这里不会有人帮她的。
“将丽嫔带上来!”建昭帝沉声喝道。
金吾卫指挥使曹义将丽嫔从偏房带了上来。
丽嫔显然已经吓傻了,她跌跌撞撞地来到大殿,看到端坐高位的建昭帝,先是瑟缩了一下,随即大哭起来,“陛下,嫔妾是冤枉的!嫔妾什么都不知道哇——”她一边哭,一边想冲到建昭帝身边去,被曹义一脚踹翻,扑倒在地。
建昭帝盯着涕泗横流的丽嫔,他已经想不起来这个女人是怎么被自己看中的了,反正后宫女子众多,他多是新鲜几天就搁在脑后了。后宫女子生下孩子的才能封妃,其他最高也就是嫔位。说起来,除了皇后和魏贵妃,丽嫔已经算是位份高的了。他并不钟爱这个女子,能封嫔似乎还是皇后的意思。
对了,这个丽嫔应该是皇后的人,上次皇后污蔑安王妃偷了九尾凤钗,当时在场的就只有皇后、金嬷嬷、丽嫔。这种阴私之事,自然要全部都用自己人,金嬷嬷在皇后身边服侍了多年,是皇后的左膀右臂,那丽嫔……自然也就是皇后的心腹。
想到这里,建昭帝瞥了皇后一眼。
皇后被他这冷冷的一眼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辩白:“陛下,臣妾对此事毫不知情!”
丽嫔全指望着皇后救自己,自然不希望皇后被自己拉下水,闻言立刻接话:“对,皇后娘娘不知道!”
两人倒像是一唱一和,一个急着撇清自己,一个不想连累对方,建昭帝冷笑一声,“呵,你倒是忠心耿耿。”可惜,不是对他这个一国之君忠心。
两人愣了一下,皇后一拍桌子,“丽嫔,今日之事到底为何?”
丽嫔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有了倾诉的机会,“嫔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就好像被人控制了似的,嫔妾并不想刺杀皇上!嫔妾是冤枉的,呜呜呜——”
她哭得真情实感,薛筱筱歪头瞅了裴无咎一眼,她很好奇裴无咎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丽嫔突然之间迷失了本性。毕竟一个妃嫔应该不敢刺杀皇上,尤其稍微清醒一点,就知道这样做注定是要失败的,就算是深仇大恨,也不该当众拔刀,至少也得等个建昭帝熟睡的好机会再报仇。
裴无咎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松,此时见小王妃疑惑地看着自己,脸上表情不变,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别急。”等回了王府再给她解惑。
建昭帝眉头紧锁,抬眸看向众人。刚才大殿中每个人都在尖叫乱跑,唯独宁王和安王出手帮了他。
“太子,”建昭帝目光微冷,开口问道:“你可有什么想法?”
太子刚才一直护着方知月,他倒是也想帮忙,丽嫔不过一个女人,真到了面前也就一拳头的事,可惜当时他被太多人挡着,根本就没能凑到皇上跟前去。他也知道丽嫔一向与皇后走得近,生恐皇上怀疑到皇后,此时皇上开口询问,忙道:“丽嫔要真是存心刺杀父皇,至少也该谋划一下,这样莽撞倒像是中了什么药物,迷失了心智。”
薛筱筱心头一紧,裴无咎不可能控制丽嫔,毕竟他又没有什么精神系异能,只能是药物,现在被太子点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暴露?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裴无咎轻轻捏了捏她肉乎乎的掌心。天下药物这么多,别人既然能对他下毒,他自然也能用在别人身上,那药物不过是刺激人内心深处的欲念,丽嫔本来就怨恨皇上恨不得杀了他,这才会巨刀杀人。他只是要试探一下皇上和皇后,并没打算让丽嫔刺杀成功,只要有这个刺杀的举动就够了。那药物消散得极快,太医也是查不出来的。
“太医。”建昭帝也觉得此事蹊跷,问道:“丽嫔可中了什么药物?”
太医摇头,“启禀陛下,微臣并未找到丽嫔身中药物的迹象。”
太子脸色一僵,意识到今天可能是有人设局。
“宁王,你怎么看?”建昭帝看向刚才出手帮了自己的小儿子,目光稍霁。
裴琅皱眉想了想,“儿臣觉得丽嫔就是想要趁乱刺杀父皇,她刚才就在父皇身后,很容易得手。她还喊什么负心汉不得好死,分明是心怀怨恨。”
“没有!嫔妾绝对没有想要刺杀皇上!”丽嫔尖声喊了起来,她神色慌张,有种被戳中心事的心虚。
建昭帝生性多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要说负心汉,对于后宫的所有女人来说,他确实是负心汉,每每到手新鲜不了多久就抛在脑后了,能得宠的是少数,都得有些勾人的本事才行。这个丽嫔不过是寻常,性子也闷,他并不喜欢。
建昭帝设想了一下丽嫔的处境,还真是有怨恨他的道理。
裴琅又道:“丽嫔袖中藏刀,分明是早有准备。”
“不是,我没有!”丽嫔方寸大乱,连自称都忘了,“那匕首根本就不是我的,也不知道怎么出现在我的袖子里!肯定是有人趁我不注意放进去的!”
薛筱筱暗暗点头,这一招还真是厉害,她就吃过暗亏。对于手法熟练的人来说,往别人袖子里藏个东西还真不是难事。那次金嬷嬷把九尾凤钗藏到她的袖子里,她在凤仪宫坐了半天,硬是没发现。要是皇后没有闹着要搜身,她甚至可能回到王府换衣服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袖子里多了东西。
对了,裴无咎挑中丽嫔,又是用这样的法子,是不是在替她报仇呢?
薛筱筱没忍住,偏头看了裴无咎一眼,正对上他含笑的黑眸。
薛筱筱小脸一红,随即想到大反派这样好,她却要弃他而去,一缕歉疚爬上心头,薛筱筱不敢再看他,移开了目光。
裴无咎暗暗磨了磨后槽牙。
“安王。”座上的建昭帝又点名,“你对此事怎么看?”
裴无咎正色道:“微臣方才见丽嫔双目赤红状若疯癫,貌似确实失了心智。但她却目标明确,只追着陛下,绕过了……其他人,又不像是完全没有辨识。”
他话中微妙地停顿了一刻,建昭帝顿时想起来了,当时他把挡着路的皇后推开,皇后被他直接推到了丽嫔跟前,可丽嫔却绕过了皇后,没有伤她一根汗毛。
丽嫔只追着他,却不肯伤害到了跟前挡住路的皇后,到底是丽嫔眼中只有他,还是因为跟皇后是同谋?建昭帝神色冰冷,淡淡地扫了皇后一眼。
皇后几乎要坐不住了,想要替自己辩白两句,偏偏裴无咎又没指名道姓。再说,她还真不知道丽嫔当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绕过她去追皇上?
“丽嫔!”皇后预感自己要被丽嫔连累,咬牙切齿,“你到底为何要刺杀皇上?要是不从实招来,就送进司礼监,大刑伺候!”
一听司礼监,丽嫔的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她一直在皇后面前伏低做小尽心尽力,不管皇后让她做什么,都毫无二话。上次帮着皇后陷害安王妃,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成了皇后的心腹。没想到现在自己一陷入麻烦,皇后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撇出去,甚至还要送她却受刑。
她一个妃嫔,竟然要被一群腌臜的太监审问,不说要经受多少的苦楚,就算能活着出来,还有什么脸面?
“皇上!您相信嫔妾啊,嫔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丽嫔确实不知道那匕首是怎么到了自己袖子里,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杀建昭帝,她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梦中她终于痛痛快快地骂了建昭帝这个负心汉,还刺伤了他。
建昭帝眉头紧锁,看着裴无咎,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现在他最相信的就是裴琅和裴无咎这两个儿子,毕竟刚才只有他们两个出手了。
裴无咎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建昭帝道。
裴无咎斟酌地说道:“丽嫔的情况有些奇怪,微臣也说不清,倒觉得有点像是中了……巫蛊之术。”
“啪——”皇后手中的茶杯掉了,咕噜噜从高台上滚了下来,一直滚到场地中央那碎掉的珊瑚旁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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