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湍流河面。
一条画舫缓行其中。
画舫里有一名白衣胜雪的公子, 在月下饮酒。
一把白玉琴立于桌案上。一柄玉扇。一炉香薰……道不尽的雅致悠闲。
没过多久。
就有一位面相寻常的白衣剑客从岸边掠过水面落到了画舫上。他手里拿着一指寸许长的竹节, 交给了白衣公子。
俊美柔和的面孔, 温柔迷人的笑意,正是那名自称‘余四’之人无疑。
又或者, 该称呼他为--
“四殿下,这是他们留下来的消息。”
剑客口中的他们指的是那条大船上安排的人。
而他口中的四殿下。
则是天成王朝的四皇子姬怀瑜!
昔日,国师在元台山道观与元君交谈时,曾有评价其‘才华优裕, 广结人缘,在江湖中颇有盛名’……
姬怀愉取出竹节里的小纸卷看过后,似有所思想着几个关键因素。
关素素、寅良, 百蕴香……他此前一直不太明白,九君恒为何会同时对这二人感兴趣,甚至于其中一人身上落下百蕴香为标记。
如今寅良仿佛人间匿迹寻不得半点消息, 凭空冒出又消失一样。
只剩一名关素素又被九君恒掳走。堂堂国师强掳一个弱女子, 说出去怕任谁也不会相信。
此举异常。
莫非……
他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尚需要时间来证实, 在此之前, 有必要先将那名叫关素素的女子救出来。
不过在救人之前。
试探一下此人亦有必要。
……
京城。
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里飞出一只信鸽。在窗户边的华服公子,是那名被唤作五殿下之人。他容貌俊美,身形高大,眉宇如鹰一般锐利阴沉。
宠姬蘇衫紧挨着立在他身边。是一名无论是神韵还是妆容都极其妖艳华贵的九黎女子, “不过是关家抛弃的弃女……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国师关注此女, 其中必有猫腻。”
“哼, 不管他有什么猫腻,敢脱离金吾卫,本皇子就能他回不来京城!至于关焕之那个老狐狸,一心押在姬文轩那个蠢货身上,妄想由此延续他们汉人的江山,简直是愚昧又可笑,他那点心思,父皇看不出来,可瞒不了本皇子。”
“五殿下英明神武,又是纯正的九黎皇族后裔,拥立者甚多,岂是那些血统不纯者能比的?关焕之这个老匹夫,迟早会将他那宝贝女儿乖乖送到殿下您的床/上……”
姬云煜嘴角跟着勾起一丝邪妄的孤度。
关焕之那老匹夫虽然令人厌恶,女儿倒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才识无双,在京城享有盛名,就是有点太自恃清高了,但总有一天会折服在她身下。
“蘚衫,你总能令本皇子心悦。”
“能取/悦殿下,是蘚衫之福……”
白茫茫天际下。
山川万物渐渐显现。
溪流瀑布,飞流直下,只见一座浩瀚的山门立在云雾之间。巍峨群山的山峰中修建着无数建筑物,是那建立于山中的江湖教派——
点苍派。
一只信鸽飞落在窗前。
旋即被一只略显干瘦的手抓住。
那人立在卷帘阴影里看不清楚面容。他取出信,展开来看,信中寥寥数语,道不尽的杀机浓烈。
唰!
信化瞬化为纸屑。
被风吹散在空中再无任何痕迹。
……
而在某座院子里。
已经回来很久了的白陌尘正埋头坐在书房里摆弄着一些白纸画卷。说是待他日后游历江湖时,会将所遇上的美人往上画,集齐百张美人图,修订成册,名曰【美人志】……
“美人如那水中月镜中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寻芳觅艳,攀而不折,描绘于纸上,流传于世,看那百花争妍又将是何等风骚……”
话音未落。
便有一名黄衫青年拍手称赞,语带侃调:“哟~少主好志向!”
是个白面书生。摇着一把精美的扇子,眼露精光,眼尾狭长,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气。
白陌尘听出对方话中的侃调却也不在意,他已经完全放飞自我了怎么不无聊怎么来……保不准日后还真能画出一册百美图!
想到这里,
他看了眼黄衫书生。
“你在我这里坐得够久了,到底有什么事?”
余晖只道:“难得与少主闲话家常、谈谈人生理想,余某一时到也真舍不得离开。”
“原来如此,那咱们继续……”
“首先,你要先能离开这里。”
白陌尘成功被这句话堵住了所有的兴致。
“你说我家老头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不是让我学这学那好继承他的位子,就是要我去找……哼!”
他当初就不该匆匆回来的。
赶回来发现老头没事,自己反倒被看得紧离不开了,逼他为接掌门之位做准备也就罢了,反正早晚都要继承……但那动不动要拔剑削人的未婚妻他可不敢亲近!
余晖:“这是个好问题,就不知白掌门怎么评价……”
他话音未落。
白陌尘已感觉到身后有点发寒。
便扭头一看。
便见白掌门站在门口将老脸拉老长,怒不可遏,“臭小子!让你熟记本派法规,你又在做什么!”
“这不在跟余管事谈人生理想嘛?”
余晖拱拱手,“见过白掌门。”
白掌门:“让余管事见笑了……”
“那里那里,少主志向非凡,令人耳目一新。话说回来在下刚收到一则消息,正要告知白掌门。”
“是何消息?”
“绿林众被官府围剿,死伤殆尽,两位寨主一个被悬尸于城门示众,一个生死下落不明……啧,真惨呐!”
余晖语露同情,神似叹,却又带着一丝轻侃得有些无礼的笑容。
白掌门闻言初显惊讶,复又沉吟道:“绿林众行事过于极端惹众怒,被官府盯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余晖摇着扇子:“嗯,到也是……”
“此事可有告知姓赵的?”白掌门又问。
余晖嘴角又露出一丝那种邪气的笑容,“大寨主要是知道了,那还能在点苍派坐得住?此事,还是不要告知他为好。”
白掌门不以为意,又肃然,“老朽只在意凶手是他,余管事何时才宣布这个结果?”
“古往今来,定人之罪,有理有据才行,在下缺点证据,望白掌门再多担待几天……”
不知是否错觉。
余晖的态度总有恭敬有余、诚意不足之感。
不过白掌门接触久了知道他就这副性子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是对事情拖这么久还迟迟没有结果出来而不太满意的“嗯”了一声。
对方是公开亭的大管事,他也不好不给面子。
紧接着,他目光再次落回儿子身上。看着在事不关己玩扇的白陌尘,火气‘噌’一下又上来了:“臭小子!让你打理点事务你不,让你去找霓心你又不……你存心想气死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
“爹您老先冷静点,都说了,这时候去退婚不合适……”
“谁让你去退婚!老子是让你去帮忙!”
“……”
眼见父子二人又开始了这种争执。
余晖嘴角勾唇,自觉告辞。
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实在不便旁观……也不急于这一时。
……
行船过处,云海山川入眼即过,流水急湍。
元华大部分时间都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渡过……至少,在尤三娘眼中看来是这样的。
很少进食。
也很少说话。
多数时间都在屋里不出去。
但即便如此;夜九……或者该称之为九君恒,却并没有放松对元华的监视。其间,元华趁尤三娘不注意之时,尝试着微微揭开绸带一角,因心中存疑,谨慎起见,她特意选择在夜晚。
在隐隐约约感觉到轻微光线的那一瞬间——
刺痛难忍。
“你在做什么?”
发现端倪的尤三娘立刻走近并出声。
元华没有说话,指尖也离开了绸带,变成了在轻轻揉着太阳穴的动作。她现在总算知道了他当时那三句话是什么意思。
‘别取下来……’
‘不想弄伤你眼睛……’
‘也不想对你用药 ……’
她当时以为,这三名话的意思是在警告她,若将绸带取下来就会对她用药。
直到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含意。若取下绸带,她双眼会受到损伤……一而再再而三,逼人至此,未免太甚了!
心中含了怒意。
脸上却看不出分毫。
她缓缓出门往外走去。从那日有意无意透露了一些信息给恪姬后,就一直在等,等对方些找上她。
因为认识恪姬的是寅良而非是她,若主动找上反惹怀疑。
现在时机应该差不多了。无论恪姬出现在这艘船上是什么原因都会关注并找机会接近她。
退一万步说。
恪姬出现在船上只是巧合,‘寅良’二字也勾不起她的关注,她也还有其他的办法,清心诀已能渐渐在体内运行,恢复自由的行动只是时间的问题。
……
当元华回到房间里时。
手心里已多了一张纸条。是在被几个匆匆经过身边的少年撞上时,混乱中,有人悄悄塞到她手里的。
她想字条上应该不会是单纯的文字。
而这样的猜测在寻了个机会将纸条展开之后有了答案。
纸条上有六个文字,确实非笔所写,而是用线所绣成,通过抚摸很容易辨认出来。
「寅良,旧识……郎中」
大致的意思应该是‘与寅良是旧识,而这个人,是个郎中……’
且不论郎中这个身份的真假。以这个身份在船上出现的话,她接触起来会相对容易的多。而至此,她也能确定恪姬出现并非偶然,而是有人的安排,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名自称‘余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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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天使反应女主被抓得太突然了。于50章【为恶难逃】稍稍修改了一下。前面有提过女主经过温泉时,是被某种能力拽下来的……女主的能力与男主有一定联系。以及,男主最初是顾忌女主与元台山清修那位元君才没有直接动手抓人,在确定女主与元君没关系后才直接动的手,不知道这一点文中有没有表达明白~~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