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滚落到一旁。
元华似微微有些狼狈的摔到对方身上。慌乱中抓到了他冰凉的手、也抓住了那串紫色的佛珠。入手微凉, 相似的手感, 已证实了几分猜测。
应是伽罗木无疑。
她目的很明确。既然被找上了, 就顺便试试对方身上的贴身之物是否会引出百蕴香。
也许什么结果也不会有。
又也许能排除一些可能,总之试试, 并无不妥。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两三秒,没有闻到香味,她就要松手……犹如蜻蜓点水般一靠即离。
但就在这时——
原本静静撑着伞、任由她摔上来也没动的夜九,突然在她要站起来时, 抓住了她的手往怀里一带!
他的手劲有力而冰凉。
她来不及挣脱也挣脱不了,就那么遂不及防撞到他胸膛上,紫色光影流连将她笼罩在内……
幽香入鼻难耐。
她忍着想打的喷嚏, 抬头眸光含着凉意看他,“放开我。”
她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有些发冷起来。
夜九优雅撑着伞,即便才将人拽到了怀里, 伞下的面孔, 仍是一副儒雅无害的样子, 微微笑着:“好啊。”手却半点没松开, 甚至还捉紧了她不动声色想挣脱的手。
他不喜被人触碰。
特别是女子。这些弱不经风的柔弱汉族女子,性命总如蝼蚁一般易逝,但不知为何,对眼前的她却并不排斥。
相反有些喜欢起来。极为亲近的距离下, 让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越发明显而诱人。
不是脂粉香味。
而是一种本身就有的清淡体香, 很好闻。
而被他抓住的白皙柔荑, 细腻而柔软, 纤细的指尖,因想用力挣脱而微微有一丝泛白。
将元华本就柔弱的模样显得更可怜无助了起来。发丝微乱,小脸苍白得没有血色……但她反应可不像个柔弱的小姑娘,二话不说,提膝就往他下/三路撞去!
不便显露武功。
一些寻常的招式还是可以用上的!
夜九脸色微微一黑。似没料到表面文静骨子里又透着清冷的她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式。
他虽有办法压制,但到底还是松手一退,似笑非笑避开了那一记不可描述的‘凶残’。
“姑娘误会了……”
口中说着误会。
他神情却似在回味着残留在手心的柔软。
元华神色淡含愠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这是寻常小姐被轻薄无礼的正常反应。若可以,她比较想一脚将人踹下桥!
手腕却再一次被他抓住。
这时的他,已然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斯文形象。
“不可再动手。”
似警告的温柔语气。
元华清冷冷的看着他、对上他幽潭般的眸子,微微有种心神都要被袭卷进去的危机……
心知在无法动武的情况下奈何不了对方。她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冰冷的怒意,微愠散于眉目,脸上神情渐渐恢复淡然。
她唇启,“好。”
夜九松开了她的手。
元华一言不发立刻与他拉开距离,捡起药包,捡起伞,也不理会桥上其他人的异样目光。
转身就走。
夜九没有阻拦她。只带着一丝玩味的轻笑,“你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你在清州立足,然一旦离开清州,你仍将一无所有。”
元华脚步微微一顿。脸上神情淡淡如常,心里却顺着话意不动声色思索开来。
不掩饰调查过她。
又提及‘京城’二字暗示已经掌握她的动向。是想……刚闪过一些猜测,便听对方继续问,“到了京城,你又要如何开始?”
到了京城。
她自有办法行事。不过若有能用的助力……她自然也不会吝啬借用,不过在此之前,轻轻一句‘京城’就想让她上钩吗?
“清州以可立足,京城与我何干?”
“这句话连你自己都骗不了。”
“我何必骗我自己?”
“相识一场何不坦诚?”
似是听到相识二字,元华才微微转身问:“你是那夜之人?”
他唇角有若有若无的弧度,“姑娘好记性。”微妙的话意绝非是夸奖。
元华回以微笑:“客气。”不再多说其它。
夜九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微敛的眸子里氤氲着慵懒,神情松倦,漫不经心:“机会稍纵即逝,珍惜眼前,不是谁,都能得到这样的帮助。”
“将帮助二字用在此处,未免轻率。”
“是姑娘将某想得薄情。”
“轻许的好处,难免令人不安……”元华淡淡说到这,不欲与他再纠缠,抱着药包就离开。她现在已能确定,他对她有所图谋,即有图谋,就算她拒绝,也会再次找上她。
那么……
“给你三天的时间。”
身后,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未消的笑意说道。魅惑的语气充满蛊惑性,似在说一件已成定局的事情,不容拒绝,不留一丝余地。
元华微微顿了一下,没有回答,继而只当听不见,窈窕清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夜九也没有阻拦,只似有些惋惜的低喃了一句:“可惜了。”
不是同一个人……吗?
元华一路回府后。
才踏进偏院就看到关珠珠坐在院子里喝茶。几个衣着光鲜的丫环仆妇站在旁边候着。
见了她。
纷纷投来各异的打量目光。
带着一种自恃身份高贵的、打量乡野丫头的态度。
一个仆妇阴阳怪气的开口:“表小姐这是打那回来啊?怎么手里还拿着……这种东西?”
不过是几包药却让仆妇说得好似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表小姐可是旧疾又犯了?”
“可能是习惯了清静的日子不适应府上的生活呢。”
“咱们府上的生活可是寻常人家羡慕不来的,但是有些人啊……可偏就没福气享受。”
“怕不是又要回庵堂养病了呢?”
“……”
一群仗势的丫环婆子七嘴八舌一通指桑骂槐。
元华听到了,却神色淡然的走近,完全没有她们意料中的羞恼之态。
“都住口,越说越不像话了!”
关珠珠直到这时才意思性的斥责了丫环婆子。然后,看向元华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表妹别往心里去,这些下人就爱乱嚼舌根子,回头姐姐就替表妹罚他们。”
言不由衷的话语。
元华即使听出来了也不在意,走到她面前坐下来,“好。”单单一个字,明明是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说出,却让人有种被无形中看透的心虚不适。
在那样的注视下。
关珠珠觉得自己挤出来的虚伪笑容快要坚持不下去,“表妹这是出去买药回来?”几分假惺惺的关切语气。
元华便“嗯”了一声。只从对方这样的态度,就猜到关珠珠此行别有目的。
本就算不上友好的微妙关系。
又经历了乞丐暴/乱一事。
不可能因她是‘关素素’就能冰释前嫌。
……
关珠珠心里不满意对方的态度,不过面上半分不显的继续善良地说:“府里有专门采买的下人,表妹若有需要,直接吩咐一声就行,不用亲自跑腿。”
“多谢提醒。”
“说谢就生疏了,你我本就是一家人,亲密难分,表妹刚回到府上,不熟悉再所难免,以后若有其他的困难,也可以来找姐姐……”
“素素记下了。”
风轻云淡的回复改变不了惜字如金的实事。
关珠珠看着元华这个样子,心里简直恨得要死!觉得自己在唱独角戏,要不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她早没了耐心!
许是气过了头。
她连话题语气都有些生硬起来,
“妹妹这两日在府上住得可习惯?”
“尚可。”
“那便好,慢慢习惯回来,以后,表妹说不定就能一直住在府上了!”关珠珠故意这样说,不动声色瞧着对方的表情,觉得能一直住在府上对对方而言一定是很渴望的事情吧!
毕竟,可是这么处心积虑想回来的呢!
元华微笑了一下,问:“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声音十分轻柔有礼。
但却是快要没耐心了。
关珠珠还有很多话没说完,但看对方这样了,她便顺势直入主题:“是这样的,每逢初一十五,我们都会去南山寺里进香祈福。原本,是我与常欣妹妹,但如今常欣妹妹离家……至今没有音讯,就由你陪我去可好?去为常欣妹妹祈福、为关家上下祈福,让佛主保佑大家都能渡过此劫。”
理由说到这份上。
关珠珠不怕元华不答应。而元华确实也答应了,但不是因为这些理由。
而是因为在府上。
总会有一些麻烦琐事寻上来。
关珠珠带着一群丫环婆子们离开后。元华才清静了没一会儿三房夫人又差人来寻,还没见到人,她已知对方意欲为何……
关三爷与商队都被扣押在了芜城,三房夫人必然是寻她去问这件事。
关于此事、以至如今的局面元华都早有预料。最初说服陈府尹着手围剿绿林众时,她就曾许下了三个利益:
成功围剿绿林众其一。
能得全部功劳为其二。
能抓住顾西臣把柄其三。
其中围剿绿林众已功成。
但剩下二者却不可皆得;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其中若想让徐太守让出功劳,以关三爷、商队等人为胁即可。
而想抓住顾西臣把柄,只消将关家贩卖私盐一事往大了查,总能查到顾家。但顾西臣非是易与之辈,肯定侍安排抵罪的替死者……
退一步,带着功劳调任它地平步青云。
进一步,冒着得罪清州太守、关家以及顾家三大势力的危险将事情彻查。
此事利害的分析。
元华当日拜访陈府留下的信中已明说,就看陈府尹深思熟虑后会如何选择。
若无意外。
自然会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