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放弃徒儿了吗?”林知微面露恐慌。
青衣少女道:“我早便说过了,若你失败,我便不会再管你。”
林知微语无伦次:“可是,可是徒儿只是一时大意,才、才,明明那计划是天衣无缝……”
青衣少女绕着林知微走了一圈,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我教给你如此多的东西,你却只用在一个愚蠢的女子身上,真是……浪费至极。”
林知微心里惊慌极了,紧张地求饶:“不!师父,求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青衣少女打断了她:“你想要机会?”
林知微愣了愣,猛地点头。
“可是……”
青衣少女黄莺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却带着无穷无尽的冷意:“废物之人,我从不留下。”
***
春寒料峭,阴雨绵绵。
上京郊外,灵觉寺。
黑云压城,缠绕在半山腰处的白色寒气,将本应绵延不绝的新绿冻成了森然的铁青,远远望去宛如一条狰狞可怕的墨青色妖龙,正被白色结界封印镇压,等待着挣脱后怒号而飞,摧毁世间的一切。
偌大的大殿内,灯火通明,佛像在柔和的烛光映照下,目光越发的慈悲,将红尘里的芸芸众生收尽眼底。
香烟袅袅,雨声阵阵。
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正端坐软垫之上,虔诚地摇着签筒。
忽然,“啪”地一声清脆,一支竹签从签筒里掉出,落到地上。
妇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立刻放下签筒,将地上的竹签拾起。
下一刻,她握着竹简的手一紧,眼中的笑意消失殆尽。
只见竹签上书——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姻缘签第四十七签,下下签。
32.032上京
“大师, 这卦签中预兆之事……可有破解之法?”
禅房中,妇人看向面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急切地开口道。
老和尚双掌合十,对她行了一个礼, 面容平静如水:“夫人, 该说的, 老衲都已经说了。姻缘乃由天注定,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早已注定的事情,夫人又何必强求呢?”
妇人眉头深皱:“可……”
这时, 一道玲玲盈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
“娘,你还没好吗?”
一位姑娘提着裙子跨步走入禅房中,樱草色的裙裾轻拂过门槛。
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已生得如此出众,面容如同初绽的月季那般娇嫩, 眸含春水,顾盼生辉,眉若远山, 不描而黛。
正是姜国公府的嫡女姜湄。
而禅房中这位华贵的妇人,是姜国公府的夫人温氏。
温氏看女儿寻来,连忙从软垫上起来, 迎了上前:“湄儿, 娘不是让你在外面候着吗?怎么进来了?”
姜湄道:“我在外面等了半天, 也不见娘出来,担心娘有事,便来找娘了。”一顿,她又问,“对了,娘,那签文何解?”
“这……”
温氏神色犹豫。
忽有一道带笑的男声传来,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姨母,湄表妹,没想到能在这里见着你们,可真是巧。你们也是来上香的吗?”
姜湄循声看去,却见禅房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男子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他五官长得极为标志,着一袭深蓝色的长袍,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一把白玉折扇,扇面上龙飞凤舞地写了“玉树临风”四个字,尤为洒脱,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
她大吃一惊,下意识便往后了一步,惊讶出声:“禹表哥,怎么会是你?!”
温禹手中的白玉扇子优雅地合起,俊眉一挑,道:“湄表妹,到灵觉寺,自然是为了祈愿而来。”
“既然阿禹要上香,我们就不打扰了。”温氏收起眼中的诧异之色,转头对姜湄淡淡地道,“湄儿,我们回府吧。”
“是,娘。”
姜湄也不想与温禹多待,忙点头应声,跟上了温氏的脚步。
刚转身,身后却传来温禹凉凉的声音:“姨母何必如此着急,是不想见到侄儿吗?”
温氏脚步一顿,她听了下来,转身对温禹露出了浅笑:“怎么会?阿禹你多虑了,只是眼下天色快黑了,又下着大雨,想必国公爷也会担心我们,我便想着赶紧回府。”她语气温和道,“若他日阿禹你登门拜访,姨母自然是是欢迎的。”
温禹把扇子往手中一拍,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那就说好了,过几日,我便与父亲一同登门拜访,与国公爷和姨母商议与姜国公府联姻一事。”
仿佛没有看见温氏陡然僵住的神色一般,他别有深意地一笑,径自走开了。
待他走远,姜湄连忙拉过温氏的衣袖,急道:“娘,你快想想办法。之前我就听说,爹有意与温府联姻,这难道是真的?娘,你知道的,女儿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女儿可不想嫁给像禹表哥这种纨绔啊!”
温家乃上京的名门望族,世代显赫,曾出过一位皇太后,但到了这些年,已逐渐走向了衰落。不过,在不久前的夺嫡之争中,温家却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如今才得以全身而退。在如日中天的梁家倒台后,温家还隐隐有了崛起之势。
姜元明因此打起了联姻的主意来。
这温禹乃温家的独苗,可温氏却深知他是个不成气候的。温禹不学无术,整天与一些膏粱子弟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倒是练就了一身纨绔的本事。
温氏连忙拍了拍姜湄的手,安慰她道:“别急,你表哥是什么样的人,娘也是一清二楚的,自然不会委屈你嫁给像他这样的人。姜国公府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
姜湄眼珠一转,似是想起什么事,又道:“娘,我听说,姜妩要回上京了,这是真的吗?”
温氏脸色一沉:“的确是真的,半个月前,你父亲才给桃城那边寄去了信,想来,再过几天,她便到了吧。”
姜湄皱了皱眉,一脸的不解:“怎么让她回来了,就不怕她再害得姜府……爹到底是怎么想的?”
温氏冷冷道:“还不是你那好祖母闹的。”
“祖母?”姜湄讶异。
温氏眉眼间染上了一抹怒色,悻悻地道:“什么身体不适,每次我去给她请安,她都称病不起,明明前一刻还生龙活虎,就好像我虐待了她一般。那死老太婆,眼中就只有她那得意的孙儿和那扫把星的孙女,哪有过我们的存在?!”
温氏不想与老夫人一同待在府中,方才借故外出到灵觉寺散心。
摆脱不掉的继室名号,被姜妩占着嫡长女的名头,还有始终生不出儿子,都是温氏心头里的大刺。
姜湄吓了一跳。
“娘,算了,你在府中可千万不能这样说,那毕竟是祖母,若是让爹听见就糟了。”她左右张望一眼,又赶紧劝说道,“而且,姜妩是嫡长女又如何?她不是早已经被父亲厌弃了。娘,就算她回来了,也不足为惧,您就别担心了。”
温氏想了想,笼罩在脸上的忧色渐渐散去。
她叹气道:“也许是我多虑了。”
***
雨下了数天,终于停了。官道两旁的草木上,还悬挂着盈盈的水珠。
已到了春末夏初时节,各处繁花盛开,阳光明媚。
在靠近上京的一条官道上,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望着远方的城镇驶去。
驾驶马车的,正是白术和白芨。
白术一言不发,一直专心致志地驾驶着马车,一副不苟言笑的冷酷模样。
而白芨与他的表现截然相反。他正在兴致勃勃地逗弄着手上的啾啾,模仿它的叫声:“啾啾啾——”
“啾啾啾!”啾啾扑棱着翅膀,在他的手上蹦蹦跳跳,兴奋地与他一唱一和。
白芨逗完啾啾,又转头看向白术,道:“喂,白术,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一整天像个闷葫芦似的,快无聊死我了。”
白术瞥他一眼,道:“是你太聒噪了。”
“你说,这只肥啾像不像我的小弟?”白芨将手中的啾啾举了起来,露出一脸自豪的表情,“我也是有小弟的人了。”
“你忘记它的主人是谁了?”白术睨他一眼,“你居然敢胆把它当成小弟?我看你给它当小弟还差不多。”
白芨一愣。
失神的片刻,啾啾歪头,不解地看着他:“啾?”
可他没有理会。
啾啾见白芨居然不和它一起唱歌了,不由有些生气地飞落到他的头顶,俯身用喙猛啄他的额头。
白芨赶紧捂住额头,连连求饶:“好好好,肥啾大爷,我是您的小弟。”
白术不耐地道:“好了,别闹了。”
白芨正要反驳,又听白术道。
“当心打扰了主上和姜姑娘。”
白芨立刻作捂嘴状,闭口不言了。
马车中,姜妩正与沈衍说起回上京后的安置。
姜妩问:“君言,到了上京后,你可有落脚的地方?”
沈衍道:“没有。”
也是,她记得想起他说过,他祖上的家业都被远亲叔父霸占,想必在上京也无所依靠。
想到这个小可怜在上京中无处可依,姜妩不觉有些心疼他。
她提议道:“那你跟我回姜府吧。你可以暂时住在姜府上,直到事情解决后。”
沈衍怔了一怔,眸中含着些许的惊讶之色:“这方便吗?”
“当然。”姜妩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什么,又朝他嫣然一笑,“等到回府后,我带你去见祖母,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沈衍勾了勾唇,眼中侵染着温柔之色:“好。”
“姑、姑娘……”
一旁的听雪听着两人的谈话内容,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她不由得往靠近姜妩的方向挪了挪,却不敢出声提醒。
她怎么觉得,姑娘这是真的要招赘上门了?
把沈衍这小白脸带回姜府,岂不是引狼入室?这怎么行?
正当听雪忧心忡忡之际,马车已穿过了城门,驶入到上京城中。
33.033打听
作为大盛的国都, 上京城自是热闹非凡。
马车平稳又灵活地行驶着,担心碰着人, 白术亦是将自己的骑术发挥到了极致。
姜妩抬手掀起车帘,往外瞧去。
眼前是一条足以容纳四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大道, 两旁店铺林立, 靠近城门, 自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走卒贩夫络绎不绝。
看着眼前之景,姜妩不由感概道:“五年过去了, 上京城还是和从前一样热闹,一点也没有变过。”似是想起什么,她垂下眉眼,心底多了一分惆怅, “也不知道大哥如今在边疆过得可好……”
“阿妩,不必担心。”沈衍道, “很快,你和你的兄长就能团聚了。”
姜妩一愣,略微诧异地转过头去:“君言为何如此笃定?”
却在这时, 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马的长嘶声。
马车也剧烈地颠簸了下,而后被卡住一样,骤然停了下来。
姜妩始料未及, 身体随着马车晃了起来。她低呼出声, 幸好沈衍在身后扶住了她。
“阿妩, 没事吧?”
“我无事。”姜妩稳住了身体。
沈衍眸色一沉,立刻掀开帘子,朝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术拉紧缰绳,拧着眉,压低声音道:“主上,是有人在闹市里纵马。”
纵马?
刚才那阵马的长嘶声,似乎是从街道的尽头传来。
几乎同时,一道傲慢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让开!都给小爷让开!”
姜妩也循声看去,发现有人正骑着一匹棕红宝马,策马扬鞭从接到尽头而来。
等马再往前一些时,她才看清,马背上的并不是姜妩所想青年或壮年男子,而是一名仅有六、七岁的小男孩。
那男孩锦衣华服,唇红齿白,眉目透着几分张扬桀骜。
他挥舞着鞭子,纵马以风驰电挚之势而来。马匹所到之处,皆扬起一股尘烟。
但他丝毫没有顾及路上的行人,任由马匹在街道上肆意狂奔,只是,路边的摊贩便因此遭了殃。
马蹄踏过之处,寸草不生,数个摊档被撞翻,东西撒了一地。
路上的百姓惊呼着往两旁避让。
这马直往姜妩一行的方向而来,在距离马的前方,有一个贩卖纸扎灯笼的摊档。
摊主是位年迈的老大爷,看到有人纵马而来时,虽然已及时走开,但他的腿部似乎有伤,行动极其不便。
他才迈出数步,那马转瞬之间已来到他的面前!
“老不死的,快给小爷滚开!”
小男孩见有人拦路,却丝毫没有避让或停下的意思,反而挥舞手中的马鞭,如毒蛇一般,凶狠向老大爷迎面抽下。
这一鞭下去,免不了皮开肉绽的结果。
周围的百姓见状,或失声尖叫,或闭上了眼,不忍直视这残忍的一幕。
老大爷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面色一瞬间苍白如纸。
千钧一发之际!
男孩手中的长鞭似被什么缠绕住一样,弹动不得。
他一愣,才发现自己的鞭子却一把森寒如雪的长剑格挡下来了。
小男孩的脸上染上怒色,正要出声呵斥时,他骑乘的马突然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嘶鸣声,前蹄高扬。
他也一下子失去重心,跌落地上。
“啊啊啊——”
人仰马翻。
尘土飞扬。
“咳咳,是谁敢胆……”
小男孩摔了个狗啃泥,姿态极其狼狈,他的眼中染上了阴霾。还没等他看清那作弄他的大胆狂徒是谁时,忽见一道阴影覆下,白术已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白芨将一旁的老大爷扶了起来,眯眼打量着眼前男孩:“年纪小小,口气却不少。你的家人就是这般教你的吗?”
“你是什么人?”小男孩见他衣着普通,口气不由狂妄了几分。
白术冷冷道:“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放开我!”小男孩眼中闪过一抹阴鸷,竟然白术一时觉得熟悉,“少多管闲事,不然小爷连你也一块收拾了!”
这时,从刚才马出现的地方,匆匆跑来的几个仆从,看见白术如此放肆将小男孩拎在手中,立刻怒喝出声。
“大胆,你竟敢对我们小少爷无礼!”
白芨哼了一声:“无礼?我们不仅要对他无礼,还要揍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这几名仆从一听,二话不说便朝白芨扑了过去。可是他们哪里是白芨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解决完了。
看着自己仆从准瞬间便倒地哀嚎,小男孩也不由有些慌了,立刻虚张声势地朝白术大声嚷嚷道:“无耻之徒!放开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