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三叶是个孤儿,不知道父母姓甚名谁。
至于为什么叫三叶,而不是二叶四叶,那是因为她的脖子上有三个小胎记,成扇形长的,是浅浅的朱砂色。
细看三个小胎记,会觉得形状像三片小小的叶子。
于是就有了三叶这个名字。
三叶有个秘密,她是阴阳眼,能看见鬼。
有一回三叶不走运的被厉鬼缠上,因此遇到了师傅。
三叶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师傅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如今是跟着师傅的第三个月。
三叶学会了画符,而且她拥有特殊的画符技巧,用时快,从不出错,也不让自己出错。
炎炎夏日,树上的知鸟叫个没完,屋里屋外都闷热难耐。
三叶端正坐在桌前认真画符祿,一张符祿如行云流水般在她笔下成形。
她放下笔,将朱砂和黄纸放在一边,带着画好的符祿去对面的房间门口敲门。
里面没回应。
三叶把符祿放到茶几上面,换上鞋掩了门出去。
这一片是老城区的边缘,贴着乡镇,远离尘嚣与繁华,住宅不挨在一起,零零散散的坐落着,被花草树木和竹林包围。
住在这里的是一些老人和孩子,成年人都在外地打工或定居。
阳光刺眼,晒得头皮疼,三叶边走边找师傅。
凉亭底下的石桌前坐着两个老大爷,一个姓张,一个姓钱,都是七老八十的年纪,他们在下棋。
后面的宽木椅上靠坐着个男人,阖着眼睑在那睡觉,模样极为好看,身上缭绕着一种飘渺的气息,像仙人。
一路小跑着过去,三叶的嘴巴微微张着,轻声喘息,见两个老人看过来,她连忙腼腆的微笑。
钱大爷喊:“孟天师,你家的小三叶来了。”
孟映生眼皮没睁开,他抬了下手指。
三叶会意的绕过石桌去师傅那里。
孟映生懒洋洋的问:“十张符祿这么快就画完了?”
三叶乖乖回答:“嗯。”
孟映生撩起眼皮:“一张没画错?”
三叶点了点头。
孟映生深沉的目光在小徒弟脸上走了个来回,他又阖上眼帘,恢复成前一刻的懒懒散散:“再去画。”
三叶应声说好。
钱大爷这局占上风,他悠哉的捋了把胡须:“小三叶是不是瘦了?”
张大爷说:“我倒是没发现瘦,就是黑了。”
“哪里黑了,小三叶多白啊。”钱大爷手执黑子一按,“老张你眼睛不好使。”
“你眼睛才不好使,小三叶刚来那会儿比现在更白。”
“那会儿不叫白,叫不健康,跟一白瓷一样,白的不像个大活人,来了之后才慢慢有生气的,咱这儿水土好,养人。”
“老钱,你就这话说的好,水土确实好,风水也好,有孟天师在,小鬼都不敢来作怪。”
“……”
两个老大爷叽里咕噜。
三叶看一眼师傅,这么吵竟然都能睡着,她轻手轻脚靠近,摘下驱蚊的珠子放在旁边。
下午三叶画着画着就眼皮打架,她搓搓脸坚持了会儿,还是没有防住一波瞌睡虫的袭击,被它们拖拽进了梦乡。
迷迷糊糊的,三叶听到师傅的喊声,她瞬间就醒了,睁眼说瞎话:“师傅,我,我没睡觉,就,就是趴一,一下。”
就是趴一下?孟映生的嘴角抽了抽:“你去照照镜子。”
三叶照做,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右边脸颊上有一大块红印子,睡觉压出来的。
“……”
桌上挺乱的,除了黄纸还有白纸,三叶的余光瞥见自己的杰作,她连忙将那张白纸抓住,心虚的藏在背后。
纸上有个卡通小人画,模样像极了孟映生。
下午三叶画符祿画的疲倦,就在白纸上画小花小草提神,还画了个小号的师傅。
三叶偷瞄师傅,见他仍然在检查符祿,没有注意到这边,不禁庆幸的长舒一口气。
师傅没有看见,还好还好。
孟映生检查完符祿,不满道:“下次再画师傅,记得画帅一些。”
三叶半响拿出纸看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很帅的啊。
不多时,门外传来孟映生的声音:“小叶子,你收拾一下,我们去市里。”
三叶立马去换鞋。
黄昏将至,天边是一大片火红色,余晖洒落,花草树木和行走的师徒俩都被笼罩进去,披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孟映生嘴里叼着根草:“小叶子,这个月没接到一个委托,你担不担心事务所倒闭?”
三叶一双明亮的杏眼微睁:“我有,我有钱。”
孟映生用牙咬咬草,舌头尝到一丝清甜:“你那点苍蝇腿能有个什么用。”
他吐掉草把手放在脑后,慢慢悠悠下山:“这个行业越来越不景气了,师傅说不定哪天就会去扫大街喽。”
三叶停下脚步抬头,眼里写满了担忧。
孟映生回头看小徒弟,不禁失笑着屈指在她额头一弹:“傻。”
“有新生就有死亡,有死亡就会生魂,生念,生怨,这个行业永远都不会败落。”他嫌弃的摇头叹息,“师傅说什么你都信,你说你傻不傻?”
三叶无语。
前面传来孟映生的声音:“跟上。”
三叶连忙追上师傅。
东湖面馆是南合很出名的一家老店,口碑好,每天来吃光顾的人络绎不绝。
三叶到门口时侧仰头:“吃,吃面?”
“是啊,就当是长寿面吧。”孟映生抬脚朝着面馆里走去。
三叶亦愣了愣。
原来师傅是带她来过生日的。
三叶深呼吸,空气中弥散着各式面点的香气,她的脚步有些雀跃,满脸的知足与开心。
虽然生日不是出生日期,而是住进孤儿院的日子,也就是被亲生父母丢弃的日子,但三叶不会埋怨。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可怜的人。
无论生活的副本有多难打,还是要一直咬紧牙关去攻破。
因为老天爷指不定就会在某个路段给你丟一个战士,一路帮你扛到底。
师傅就是三叶的战士。
孟映生走到柜台那里点单:“两碗香菇面,各加一个蛋。”
扫码付完钱之后,孟映生取了两张单号带着小徒弟去找座位。
面馆的生意火爆,这会儿又是吃饭的点,人挺多的,走慢点就没空位了。
有个身穿浅色外套的短发女孩走进店里,她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座位,犹豫了一下就朝三叶跟孟映生的那一桌走了过来。
短发女孩有些羞涩的抿嘴:“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三叶呆呆的抬起头看看女孩,她挪开视线去看师傅。
孟映生一派随和的笑道:“可以。”
短发女孩坐下来后就托着腮看东看西,眼珠子转个不停,脸上的表情生动的变化着。
三叶无所事事,一会儿看看短发女孩,一会儿看看其他食客,视线来回移动,最后又回到短发女孩身上,见对方笑着看过来,她也咧嘴笑着回应。
周围的嘈杂声连成一片,叫号的电子屏上数字一直在变,三叶等的无聊就拿出手机刷刷刷。
结果更无聊了。
有了师傅,三叶的生活变了很多,平时事务所没有委托,她就在网上接插画赚外快,闲暇之余都在练习画符,必须要有一技之长。
她不能拖师傅后腿。
不多时,三叶看到自己这桌的号,她蹭地一下起身,蹬蹬蹬跑过去,用一个托盘端回两碗热气腾腾的面。
孟映生露出老父亲般的欣慰表情,小徒弟虽然呆呆的,但做事认真,乖巧懂事,没有她那个年纪的浮躁跟叛逆,很难得。
桌上摆放着好几个小瓶子,都是调料,孟映生拿起其中一瓶香醋给自己滴两三滴,他笑问:“小叶子,来一点?”
三叶接过香醋,学着师傅那样在碗里滴了几滴。
孟映生将香醋与面条轻轻搅拌,捞起一筷子面条吹吹送到嘴里。
“这家面馆的面虽然很劲道,可是有点清淡,加点儿香醋进去就刚刚好。”
这时,坐在三叶身边的短发女孩扭头,语气激动的说:“诶,帅哥,就是你说的那样,我平时也是这么吃的。”
孟映生笑笑,瞥一眼头快凑到碗里的小徒弟:“慢点吃。”
三叶几筷子面下去,鼻尖上渗出了一层细汗,她把快碰到碗口的几根发丝往耳后别,模糊不清的唔唔着回应。
短发女孩放下托腮的手理了理短发,揶揄的笑道:“帅哥,美女,你们是情侣吧?”
“咳咳!”
三叶呛到了,她狼狈的端起水杯呼噜呼噜喝水,喘着气说:“我,我,我们不……”
孟映生往下接:“我们不是情侣。”
女孩啊了声:“不会吧?你们看起来很般配啊,还有夫妻相呢。”
夫,夫妻相?
三叶捧着颤巍巍的心去看师傅。
孟映生撩了下眼皮。
三叶眼立刻做贼心虚的垂头。
孟映生神秘兮兮道:“她是我的小徒弟,我们都是驱鬼师,你怕不怕?”
女孩嘴巴惊讶的张成o形,满脸的不敢置信:“驱鬼师?骗人的吧?这世上哪有鬼……”
孟映生捞干净面条,三叶也吃完了。
短发女孩的面还没有到,但她一点都不着急,仍然耐心的坐在那里等着。
三叶回头看了一眼座位上的短发女孩,很小声的询问:“师,师傅,要,要告诉她吗?”
孟映生挑了下眉毛:“算了,她自己应该会知道的,毕竟……”
“她是刚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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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孟映生是被师傅收养的。
据师傅说,那天是百年一见的暴雪,刚出生的孟映生被丟在雪地里,看起来皱巴巴的一小团,丑的让人不忍直视。
丑归丑,但是命大,冰天雪地的,竟然没冻死。
师傅那时候刚好缺个关门弟子,也有心找一个,孟映生出现的时机很好,说明跟他有缘,就捡起来揣怀里,带回了道观。
时间一刻不停的往前奔跑,丑小孩越长越帅,惊为天人,随便往哪儿一站,就是小仙童,道观的香火都跟着旺盛了起来。
孟映生没有想过查身世,他一直在山里潜心修道,不问世事,日复一日的清茶淡饭,一盏孤灯。
未来什么样,孟映生也没想过,生活犹如一瓢水,清澈见底。
孟映生以为自己的人生轨迹不会有改变,没曾想有一天,云游四海的师傅突然一声招呼不打的回来了,二话不说就让他即刻下山历劫,毫无预兆。
孟映生问是历什么劫。
师傅他老人家捋了捋几根白胡子,好半天说出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孟映生装逼的本领就是跟他学的,学了个八成,基本可以在江湖横着走了。
孟映生下山后做了两件事。
一,满大街的溜达,逮到一个有钱,又被小鬼缠身的土豪,帮他驱走小鬼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拿出一部分租了个两层小楼开事务所。
得先把住的地儿定下来。
既然是修道的,孟映生肯定要在道界混,他打算替人抓鬼驱鬼,也灭妖孽邪物。
二,收了个小徒弟。
今儿个是小徒弟十九岁生日。
孟映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看过她的身份证,记着了。
既然记得,就不能当做不知道。
作为一个从不过节日的人,孟映生还是头一回给别人过生日。
感觉既生疏又新鲜。
孟映生带小徒弟吃了碗面,还领去一家玩具店,从架子上拿了个皮卡丘给她。
三叶接住看看玩偶,手拽一下它的尖耳朵,又去摸它的闪电形尾巴,眼神茫然。
小徒弟的反应跟孟映料想的不是一个样,他低头问:“不认识?”
三叶嗯了声。
孟映生难以置信的皱眉头,半响啧啧:“代沟。”
三叶:“……”
孟映生拿走皮卡丘放回架子上:“选个你自己喜欢的。”
三叶抱回皮卡丘:“喜,喜欢。”
孟映生揉了揉她的头发:“不错,有眼光,这小家伙可是承载了师傅童年最宝贵的回忆。”
那时候孟映生三四岁,师傅的一个道友来道观有事相托,买了一箱子哇哈哈,一袋大白兔,还有个皮卡丘。
哇哈哈很甜,大白兔很香,卡丘很软,孟映生记忆深刻。
面吃了,玩偶买了,孟映生往回走,他经过一家蛋糕店,嗅到诱|人的香味,脚步控制不住的停了下来。
三叶受宠若惊,急急忙忙道:“师,师傅,不,不用给我买,买蛋糕。”
孟映生迈开长腿走了进去,直奔水果布丁蛋糕。
跟过来的三叶看看价格,再看蛋糕尺寸,她满脑子就被三个大字刷屏——不划算。
美女店员过来问需要什么。
孟映伸手指指眼前的布丁蛋糕:“就它了。”
三叶拽师傅袖子,使劲摇头,那么点大就要两百出头,不要买,我不吃了。
孟映生看向小徒弟的眼神复杂,可是师傅想吃啊。
师徒二人回去就拆了蛋糕的包装盒,点蜡烛。
然后呢?
三叶抿抿嘴:“唱,唱歌。”
孟映生大脑当机几秒拿出手机搜到生日歌,跟着哼唱几句,他全程声情并茂,配上俊美不凡的外形,显得深情款款,让人着迷。
但是都没在调子上。
跑调不稀奇,稀奇就稀奇在这是一首调子非常简单的生日歌,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三叶的脸通红,憋的,她实话实说:“跑,跑,跑……”
孟映生按住小徒弟的肩膀将她转过去面对着蛋糕,正色道:“这个时候就不要说废话了,吹蜡烛吧。”
三叶吸口气,凑近对着蜡烛一吹。
蜡烛吹灭,开始切蛋糕。
孟映生挖一口奶油放进嘴里,他闭上眼睛摇头叹息,真是人间美味啊。
这个逼装出了奶油味。
三叶是个好孩子,没看出师傅在装逼,只觉得蛋糕好甜,她小口小口的吃,清秀的脸上写满幸福。
孟映生的余光扫过小徒弟,真的还是个孩子,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心思,他笑问:“好吃吗?”
三叶点点头。
孟映生又给她切一块:“吃吧。”
三叶的唇角偷偷上扬。
蛋糕只吃掉了一半,剩下一半被放进了冰箱里面,当明天的早餐。
孟映生奶油吃多了,感觉有点儿腻,泡茶去了。
三叶把师傅给她买的皮卡丘抱到房里摆在床头,她退后几步看看,觉得不好,就将皮卡丘换到床里面,跟她从孤儿院带出来的小兔子玩偶摆在了一起。
会越来越好的,三叶心想。
三叶在房里待了会儿就下楼打扫卫生。
窗外突然贴上来一张人脸,随后是敲玻璃的声响。
三叶拖地的动作不停。
玻璃窗被拉开,一个黄毛少年趴在窗台上喊:“喂,小三叶,小爷我放暑假了。”
三叶:“哦。”
少年叫钱越山,是钱大爷的孙子,长得阳光帅气,笑起来有小虎牙,坏坏的,看人的时候,眼睛又黑又亮,里面有一片星辰。
钱越山叽里呱啦说着学校的事。
三叶全程沉默。
钱越山委屈巴巴:“我说小三叶,你怎么半天都不吱一声啊,跟你聊天真没劲,没劲透了。”
三叶说:“我,我说不,说不好。”
“说不好才要多说多练,越怕越说不好,这道理你都不懂。”钱越嘿笑,“你师傅呢?不在?”
看他那贱兮兮的小样儿,就知道人如果不在,他就翻窗进来。
三叶尚未开口,孟映生就端着他的老古董茶杯出现了,俊美的眉目蕴着随和友善:“钱同学,放暑假了啊。”
钱越山看到孟映生笑,他就腿软,吓的,有阴影。
那次钱越山只是在背地里跟小伙伴说了这人几句坏话,说他吊的没天理,纯粹就是实话实说。
结果呢,钱越山当晚就在房里遇到鬼打墙,憋尿憋到跪地喊爸爸。
孟映生特别温和的说:“趴窗台干什么,进来坐。”
钱越山却很没出息的打了个哆嗦,他呵呵干笑:“不了不了,我还有作业要写呢。”
说完就溜。
孟映生转身哼着歌上楼。
三叶四处的检查,看有没有蚊虫被师傅一言难尽的歌声吓死。
九点多,三叶把一楼的卫生弄了弄,准备关灯上楼洗洗睡觉,没想到事务所来了个人。
男的,国字脸,二十多岁,模样斯斯文文,穿身黑色西装,胳肢窝下夹着同色公文包。
三叶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杯子,丟一点儿铁观音进去,泡好茶端给客人,她在师傅旁边坐下来,摊开记事本。
孟映生打量着桌子对面的青年:“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
青年说是网上搜到的地址。
孟映生摸了摸下巴,看来推广的钱没有白花,他叠着长腿:“好了,开始吧。”
“我叫冯继伟,在一家网络公司上班。”
青年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很是紧张,腰间的公文包被他不断的提起和放下,他艰涩的说:“昨天我看见我的同事谢娟死了,可是今天她又来到了公司。”
三叶停下手里的笔抬头看了眼客人,又垂头继续做笔记。
孟映生半搭着眼皮,高深莫测。
冯继伟的嘴唇干燥而苍白,手里的公文包被他抓得很紧,他的喉咙里像是有砂纸在磨,嗓音嘶哑难辨:“她死了,我亲眼看见的,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还跟活人一样,而且我感觉她在偷看我,一直在偷看,她一直在偷看……”
孟映生后仰身体靠着椅背,屈着修长的手指敲点桌面:“那么冯先生,你的委托是什么?”
冯继伟瘫坐回椅子上,灰白着脸喃喃:“我想知道现在的谢娟到底是谁。”
三叶瞅一眼师傅。
这个委托的情况之前没出现过,听起来有点复杂。
孟映生修长的手指微微屈着,一下一下漫不经心的敲点着桌面,若有所思着什么。
那声响被寂静的的氛围放大,裹挟着一股难言的感觉,又似是可怕的力量,如果听见声响的人心里有鬼,会受不了的跑出来。
三叶收起记事本,等着师傅的决定。
冯继伟坐在那里,浑身笼罩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气息,像是在痛苦的等待救赎,也渴望得到救赎。
片刻后,孟映生勾唇轻笑:“冯先生,你的这个委托,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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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第二日清晨,三叶跟着师傅出门。
到门口时,孟映生停下脚步,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小徒弟。
三叶呆愣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拿出手机给师傅发了个8.88的红包。
每次接了委托,师傅都要一路发发发。
师傅说这是师门的规矩,三叶有记在心里。
江城产业园的公交站台,一辆公交车缓缓开来,车门打开,形形色|色的的乘客走了出来,朝着不同方向散开。
三叶跟孟映生最后下的车。
孟映生拿过三叶手里的记事本确认地址:“就是这里了,b栋507,小叶子,我们进去吧。”
三叶从背包里拿出水杯喝口水。
孟映生看了眼小徒弟的脸,不但滑|嫩,还白的发光。
三叶抿嘴:“我,我口渴。”
孟映生把记事本塞她包里:“别解释,师傅懂,女孩子是要多补补水。”
三叶:“……”
现在已经过了九点,所有的上班族基本都已经在自己的岗位上忙活。
“蓝天网络”公司的门口挂着牌子,冯继伟就在这家公司上班,那个古怪的谢娟也在这里。
一个明明已经死去的女人,为什么会在第二天又回到公司上班?
孟映生觉得这个委托有那么点儿意思。
冯继伟急躁的身影在门口来回踱步,见到三叶跟孟映生就小跑着上前。
“天师,你们终于来了,我已经和上面领导说好了,你们可以直接进公司。”
三叶拉拉师傅的白衬衫下摆。
孟映生侧低头,腰背弯了下来,做出倾听的姿态。
三叶凑在师傅耳边小声提醒:“照,照,照片。”
孟映生恍然,把这事给忘了,他转头问:“冯先生,你有谢娟的照片吗?”
“有有有!”
冯继伟连忙拿手机翻出谢娟的照片。
孟映生看了谢娟的长相就抬步走了进去,三叶跟在后面。
公司里放着满排的电脑,将近有百十号的人。
谢娟就坐在倒数第二排,此时的她正在用电脑打着字,这是一份今天需要急用的ppt。
“谢娟,昨天的那份表格做好了吗?”
“做好了,一会就发你邮箱。”谢娟向前排的中年男人回复着,敲键盘的动作持续不断。
孟映生冲小徒弟昂首。
三叶会意的走到谢娟座位那里,她说了什么,还示意对方去看师傅。
谢娟看到手插着兜站在不远处的孟映生,眼睛瞬间一亮,和办公室其他女同事一个反应。
犹如顶级大明星空降办公室,不出意外的成为焦点,引起不小的轰动。
孟映生面带笑意,好像随时都会抬抬手臂跟大家打招呼,说你们好啊,但他始终都没抬一下手,或是有其他举动。
今天是来办正事的,懒得装逼。
不多时,公司的休息区,谢娟坐在三叶跟孟映生对面,伸手拨了拨肩头的长发。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话时,谢娟一直看着孟映生,无视了三叶的存在。
孟映生将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女士,我想问一下,最近这几天,你或者你的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驱鬼事务所?”
谢娟的眼睛瞪大,猛地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神色震惊:“你……你们怎么知道的?”
三叶一看这节奏就知道事情有转折,她迅速拿出记事本跟圆珠笔。
孟映生老神在在,像是来听故事的。
谢娟看看四周,见没其他同事就露出惧怕之色:“我这两天快被吓死了,我想和别人说,却又不敢说,只能不断的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孟映生从容的问:“出了什么事吗?”
谢娟颤抖着声音,双手扶着桌子,眼睛暴突,声音尖细的说:“冯继伟,是冯继伟!”
她的脸色煞白,哆嗦着说:“前天下班,我和冯继伟在路过天景桥的时候,一辆卡车开了过来,他当场被撞死了,尸体也被撞进了河里。”
话声一顿,谢娟的语气中充满惊恐:“可这两天,冯继伟竟然又来上班了,人一点事都没有,像是什么发生过一样。”
“现在的冯继伟让我感觉很陌生,他已经不是那个他了。”
孟映生挑了挑眉毛。
冯继伟说他看见谢娟死了,谢娟却说自己看见冯继伟死了,可他们两个人这会儿都好好的在公司上着班。
难不成是他们互相仇视,互相陷害对方?
“这两天,冯继伟一直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谢娟有点神经质的喃喃自语,她用手捂住脸,肩膀轻微颤动,全然是一副慌乱无措的反应,嘴里无意识的不断重复着后面几个字。
孟映生盯着女人的眼睛:“既然害怕,为什么不离开公司?还照常来上班?在生命安全面前,钱不值一提。”
谢娟的瞳孔放大:“离开公司没用啊,他死了又好好站在我面前,肯定不是人了,我到哪儿去都能找到我。”
孟映生继续盯着她:“那你有没有跟他说过话?”
“我不敢。”谢娟的嘴唇发抖,“他也不找我,就只是偷偷看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晚上都不敢睡觉,快要疯了。”
孟映生又问:“没想过报警?”
谢娟摇头,语无伦次的说什么没用的。
三叶记好笔记,给圆珠笔套上笔帽,上上下下的把女人检查了一遍,她蹙了蹙眉心,似是在困惑着什么。
孟映生微微阖着眼帘,陷入沉思。
谢娟突然一把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三叶拽起来:“你们不是驱鬼师吗?有没有什么驱鬼的方法,多少钱都可以……”
三叶的身板瘦弱,被抓的摇摇晃晃。
孟映生手臂一伸,轻松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这里面的名堂还没摸清楚,孟映生并未告诉谢娟,他是接了冯继伟的委托来的。
谢娟若问,孟映生就说是路过此地感应到了异常,一路找到了她,不过对方没问,不清楚是心大,还是惊吓过度,导致精神衰弱。
孟映生废了番口舌安抚好谢娟,让她继续回办公室,该干嘛干嘛。
三叶把自己看到的结果说出来:“师,师傅,这个,这个案子怪,谢娟不,不是鬼。”
“嗯,她是人。”孟映生大步流星的往前走,“我们再去看一下冯继伟。”
“蓝图网络”公司的门口,冯继伟站在原地跟同事说话,主要是同事说,他全程心不在焉。
孟映生没有靠近,他在拐角开天眼看去,确定冯继伟也是人。
三叶跟着师傅离开大楼,一边讨论案情,一边走进了园区的全家超市。
孟映生要了杯咖啡,问傻站着的小徒弟要不要喝点什么。
三叶摇头,她有带水,很大一杯。
孟映生心想,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呆。
一杯咖啡见底,孟映生说:“走吧,去天景桥。”
天景桥离产业园并不远,位置虽然偏僻,但其实是一处交通要道。
艳阳高照,有风拂过,没有半点凉意。
孟映生站在桥边,眼眸里有流光一闪而过:“摆阵。”
三叶从包里拿出需要用的东西。
孟映生洒下一堆香灰,插上几根香,青烟袅袅飘向空中。
香刚开始只是缓慢燃烧,可在一阵阴风吹过之后,竟剧烈燃烧起来,一根香被瞬间烧尽。
看着地上的几堆燃尽的香灰,孟映生眯了眯眼睛:“果然有问题。”
三叶等着师傅讲给她听。
孟映生拍拍身上沾到的香灰:“小叶子,听过借尸还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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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三叶呆愣几秒:“借,借尸还还还……”
“魂。”
孟映生说,“借尸不但可以借别人的尸,有时候也可以借自己尸。”
三叶认真听着。
头顶着烈日,孟映生晒的太阳穴发涨,他抹把脸,侧头问徒弟要水喝。
三叶拧开杯子,往杯盖里倒水。
孟映生连着喝了几杯,瞧瞧徒弟手里的天蓝色大水杯:“是上次在超市买东西满额送的那个?”
三叶嗯了声。
“划算。”孟映生把杯盖递过去,“你去阴凉处站着。”
三叶摇头,她不怕晒。
孟映生见状就没再多言,想着赶紧完事回去吹空调,他拿出一把蜡烛和一堆纸钱。
“这样的案例在道界虽然不算常见,但也不离奇,有的人出了事故,当时一点事没有,可回到家中却突然死亡,他们之中有些人其实在事故现场就已经死了,只不过是他们借了自己的尸体,又重新回到了家中。”
三叶帮着摆蜡烛,她好奇的问:“为,为什么?”
“那种现象分有意识和无意识,有意识是为了生前的某个遗愿,抱着目的性的留在人间,无意识就是类似断片,漏掉了自己死亡的过程,还当自己活着,冯继伟跟谢娟应该属于后者。”
最后一根蜡烛摆好,阵成。
孟映生说:“看好了,这是回魂阵。”
三叶走到旁边站着学习。
孟映生从背后的木匣中取出一把桃木剑,剑风乍起,他将一把黄符撒向空中,剑尖连点,几十张黄符全被刺入剑中。
“噗。”
火光亮起,黄符全部燃烧起来,一阵狂风带着这些燃烧的符纸,向着空中卷去。
此刻,蓝天网络公司陷入一片骚乱,很多员工奔逃而出,老板更是吓的瘫软在地板上。
慌乱中有人大喊:“快,快点叫救护车,有人猝死了。”
“……”
几天之后,晚上六七点钟。
事务所里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味,三叶在烤小饼干。
烤箱是才买的,被她放在厨房一角,很是喜爱,梦想拥有的其中一样东西得到了。
孟映生坐在电脑前打游戏,被队友坑了几把,脸色非常难看,像是随时都会顺着网线爬过去把对方抽一顿。
队友性别男,年龄二十四,属性中二,他是驱鬼世家的小公子楚白,道界人称楚少。
楚白男生女相,从小体质还弱,感冒一次全家都提心吊胆,没法子了,爹娘就送他去道观修养了几年。
孟映生跟楚白相处的时间就是道观里的那几年,总的来说还算和谐。
楚白离开后,孟映生就跟他再无联系。
孟映生下山后不久结实了一个同行,是个热心肠的妹子,他被拉进了道界公认的微信群,前段时间在群里跟楚白重逢,这才有了后续。
第一次组队打游戏的时候,孟映生就发现楚白在游戏里特别浪,浪的没边的那种,之后他懒得再跟对方打,对方却回回叫他,烦的一比。
“啪。”
电脑忽然一暗,又断电了。
孟映生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楚白打的,他不用接就知道对方在那头抓狂。
目光忽地一凝,孟映生后仰着靠在椅背上,长腿随意一叠:“进来吧。”
屋内门窗紧闭,却刮起一道阴风,桌上的打印纸在空中飞舞。
待风停之后,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可桌上却很干净,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信封,很是醒目。
孟映生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拿起那封信,他撕开信封,看见里面有一张信纸,是一份感谢信。
“天师,感谢你接受我的委托,让我知道谢娟到底是怎么回事……”
信是冯继伟写的,在信的末尾有他的署名,可在冯继伟还有另一个人的署名——谢娟。
除此之外,信封里面还有一叠钱币,是冥币,就是这次委托的委托金。
孟映生看着那些冥币,眼角狠狠抽了抽。
三叶小心翼翼:“师,师傅。”
孟映生将信封丢回桌上,拉开椅子往楼梯方向走:“师傅想静静。”
三叶抿抿嘴,师傅这是受刺激了。
低级驱鬼符的价格不低,一张够交一个月的房租水电,师傅摆阵做法用了一把,其中还有张中级驱鬼符,结果最后拿到的酬金却是……冥币。
桌上的手机嗡嗡嗡响了会儿就停了,下一刻三叶的手机发出震动,她按下接听键:“楚,楚少。”
楚白阴森森的笑着说:“小三叶,你师傅突然退出游戏,电话还不接,耍我玩儿呢?”
三叶想说师傅前几天接了个委托,给的委托金是冥币,他不开心,但又转而一想,不能这么说,师傅是要面子的。
于是她就撒了谎:“停,停电了。”
“停电了?”楚白抽抽嘴,他抖着腿幸灾乐祸,“活该,让你们住在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里面。”
三叶默了。
楚白的声音夹在噼里啪啦的键盘声里:“那你师傅人呢?没听见电话响?”
三叶又心虚的撒了个谎:“在在,在看电闸。”
楚白骂了句卧槽:“我不是说你啊小三叶,说的是一个猪队友,那什么,来电了让你师傅给我打个电话,有要事。”
那头挂了,三叶吐出一口气。
三叶从烤箱里端出烤好的饼干放凉,她开了电视,一边听新闻,一边收拾凌|乱的屋子。
“下面播报两条简讯……”
电视里传出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三叶停下整理打印纸的动作看去。
“关于蓝天网络公司的两名员工猝死事件,已经有了新的进展,当事人分别为冯某和谢某……”
“今日,警方接到报案,有人目击在天景桥路段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辆肇事卡车将两名路人撞入河中,目前警方已经在天景桥附近水域,展开打捞工作……”
新闻结束,三叶也收拾完了,她把饼干全都放进一个铁盒里面,抱着铁盒上楼去找师傅。
孟映生白忙活一场,心情郁闷。
吃着酥脆的饼干,他眉间的郁气才稍稍减退。
孟映生吃完一块饼干喝两口水,颇为惆怅的说:“我以为冯继伟会托梦给家里人,让他们来送委托金,谁知道他直接把家里人烧的钱给我送了过来。”
三叶不知道怎么安慰师傅,就给他拿饼干。
孟映生夸饼干烤的好:“蛋糕会做吗?”
三叶说网上有教程。
孟映生的眼睛发光,他伸出大手盖在小徒弟发顶:“师傅看好你。”
三叶顿时有了压力,心想一定要好好看教程,争取做出好吃又好看的蛋糕,就像店里卖的那样。
一盒饼干被孟映生吃掉了四分之一,他理智的管住了手,还知道不能一次吃太多。
三叶看师傅心情好了些,她问出一直盘旋在心里的疑问:“师,师傅,要要是,不,不接委托呢?”
“每个人的肉身跟阳寿都有期限。”孟映生并未细说,简短道,“三界各有各的秩序。”
三叶哦了声。
孟映生把空调度数上调两度:“楚白那小子找了你?”
三叶点点头。
她想告诉师傅,自己撒了两个慌,要说的话有点多,怕说不好,就编辑短信发了过去。
孟映生看完短信就给楚白打电话:“有事?”
楚白刚打完一把游戏,嗓子都喊哑了:“老孟,来电了?”
孟映生瞥一眼低垂着头的小徒弟,拿着手机走到窗户那里说:“嗯,什么事赶紧说,不早了,我要洗洗睡了。”
楚白恨铁不成钢的说:“睡屁,你找了那么个白白嫩嫩的小徒弟,天天的就光看着,你心里不……”
孟映生啪的挂了电话。
很快楚白就打过来,不跟他扯闲篇,说的正事儿:“我这边有个委托怪复杂的,你来帮我搞定,酬金三七分。”
孟映生说:“二八。”
楚白拖长声音哎哟:“老孟,我是想给你三成,你跟我说只要二成,那多不好意思啊。”
孟映生嗤道:“想什么呢,我说的是我八,你二。”
“我靠!”楚白情绪激动的说,“委托是我给你介绍的,你跟我要八成?”
孟映生笑着说:“所以我只拿八成,剩下的是给你的介绍费。”
他慢慢悠悠道:“够意思了,要是换成其他人,介绍费没有,酬金翻倍,在道界混,名声跟信誉是很重要,你接了委托却搞不定,传出来很丢人的。”
楚白词穷。
这他|妈说的一套一套的,还都在理,牛逼。
他不缺钱,酬金对他来说无所谓,就是过个场,他缺信誉度,名声也差,需要打的响亮。
这次的委托是家里给分配的升级任务,他要是搞不定,升不了级是小事,铁定会被嘲成狗,死狗。
孟映生打哈欠:“你再想想,我洗洗睡了。”
楚白翻白眼,装个屁装,我还不知道你什么人,他咬牙:“二八就二八,地址我发给你,你明天来找我。”
孟映生挂掉电话啧了声,这次不会是冥币了,他收到楚白发的地址,看了看后冲小徒弟抬抬下巴:“洗洗睡吧,明天要出远门,坐长途车。”
三叶问道:“那那冥,冥币……”
孟映生一听就头疼,他摆摆手:“烧还给冯继伟,让他跟谢娟好好投胎。”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天楚白来找事,说他想要三叶,理由是乖巧懂事惹人爱。
孟映生一脚把他踹出去,想得美!
☆、05
三叶烧完冥币之后,在香炉里点了香拜拜。
左眼看阳,右眼看阴,她在阴阳路上一步步的往前走,深刻的体会到一点,活着的时候要好好活着,尽力把每一天都活好,死了,哪怕是再多的遗憾,也就只会是遗憾。
三叶洗了个澡靠坐在床头,拿着速写本画画。
孟映生睡眼惺忪的出来上厕所,看到小徒弟房里亮着灯,就敲了两下门:“早点睡觉,女孩子熬夜会变丑。”
“……噢。”
三叶把速写本跟铅笔放到床头柜上,瞅一眼闹钟,还不到十点。
师傅每天早睡早起,坚持打坐,一成不变的日复一日,像生活在道观里的老道士。
没过多久,窗台那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敲击声,节奏轻快且密集,下雨了。
三叶趴在窗台看雨,孩子气的隔着玻璃窗抚|摸蜿蜒的水迹。
床上的手机响起提示音,三叶拿了手机一看,是一条微信,钱越山发的。
【明天你上小爷我家来,我教你学英语。】三叶戳键盘打字回复,明天要跟师傅出远门,她顿了顿,问可不可以回来学。
【什么时候回来?小爷我暑假可是要打工的,在家里的时间不多。】三叶抿抿嘴,说还不确定,应该就三四天。
钱越山发了个ok的表情。
三叶关灯上床,抱着皮卡丘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雨在后半夜就稀稀拉拉的收尾,黎明的曙光出现时雨已经停了,天却没放晴,阴云层层叠叠堆积在天边。
车票昨晚在网上买过了,是下午三点多的车,早点的没买到。
三叶跟着师傅也不是很着急,磨磨蹭蹭的去了车站,人挺多的,其中有不少学生,出去游玩的占大多数。
放暑假了,叫上三五个玩得好的小伙伴,背上行囊去想去的城市走走看看,给自己的青春年少添加几笔色彩。
三叶站在一个机器那里取票,孟映生在另一边,哪边快就在哪边取。
排在三叶前面的是个男生,个头高高的,也很挺拔,背上是个迷彩帆布的大旅行包,他在打游戏,右手不停的摁动。
三叶听到“猥|琐发育,别浪”,她抿着的嘴唇动了动,下意识踮起脚看去。
男生在玩荣耀,玩的英雄是程咬金,挂着丁点残血被庄周跟安琪拉追,不出意外的被|干掉了。
“哎。”
男生叹气的自言自语:“本来就四打五了,还有人傻|逼|逼的冲塔里送人头,没法玩了,投降拉倒。”
似是有所察觉,他猛地回头,跟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眼对上。
“……”
三叶踮起的脚踩回地上,不好意思的左看右看。
男生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就像是那种学习成绩好的学长,他弯着唇角温和的笑了起来:“你也玩这个?”
三叶摇头,师傅有时候会在无聊的时候玩一把,她有在旁边看。
“不玩好,这游戏玩的火大,伤身。”
男生开朗的做出自我介绍,说他叫苏牧,x大的学生,准备去俞城爬山,完了就期待的看着三叶,等着她的礼尚往来。
三叶有点窘迫的捏捏手指,她欲要说话,就见师傅朝自己这边看来,于是连忙跑了过去。
苏牧恍然,原来有男朋友啊。
也是,那么漂亮的女孩,不可能没男朋友。
三点三十五左右,南合到俞城开始检票,大家陆陆续续排队上车。
孟映生晕车,他坐下来就闭着眼睛进入半死不活状态,手里还攥着个橘子,准备时不时的抠一点闻两下。
三叶紧张的翻翻背包,薄荷糖,塑料袋,卫生纸,水都有带,师傅要是吐了,她就挨个递过去。
车上有几对情侣,上来就腻||歪在一起。
三叶对面就有一对,车里有监||控|还摸啊摸的,她垂下眼皮拽包上的龙猫玩偶。
苏牧边刷手机边上车,扫见了三叶的身影,跟她的男朋友坐在一起,他冲她礼貌的轻轻笑了笑就往里走。
找着自己的座位坐下来,苏牧闭眼靠着椅背,戴上耳机听歌,不知不觉睡去。
车上没坐满,司机到点就开走,半路上来了几个人。
苏牧一觉睡醒,发现身旁的空位上坐着一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侧脸让他有点熟悉,对方转过头来时,他的记忆里瞬间跳出一些片段。
这是他的初三政治老师方禾。
跟记忆里一样的长头发,瓜子脸,气质温婉贤淑,瘦瘦小小的,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很浅很淡。
苏牧激动的笑着打招呼:“方老师,没想到会在车上遇到您。”
方禾迟疑半响:“你是……”
苏牧说:“我是苏牧,石桥中学12届305班的班长,老师您不记得我了吗?”
方禾露出思索的表情,好一会儿说:“哦,是苏牧啊。”
她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老师这记性不行,一下子没想起来,我记得那时候你考进了一中,现在呢?在哪个学校上学?什么专业?”
苏牧说:“我上的x大建筑系。”
车里的人几乎都睡了,很安静。
苏牧压低声音跟老师聊天,尽量不打扰到其他人。
天色渐渐变得昏暗,风雨即将来临。
车一路在沉闷的天幕之下行驶,到服务区的时候,大风肆虐,雨还是没来。
大家前后下去,车里一下子就空了起来。
三叶看师傅没动,就喊了声,说她要去上个厕所。
孟映生的眼皮没睁开,无精打采的说:“去吧,注意点,别被人撞到,要是谁欺负你,就回来告诉师傅。”
三叶嗯嗯,她很快就回来了,买了关东煮,问师傅要不要吃。
孟映生摇头,他什么都不想吃,也不想喝东西,不想动弹,就想一个人待着。
晕车晕的,连尿意都给整没了。
没多久,大雨倾盆而下,乘客们一个个的冒雨跑上了车,嘴里一边埋怨,一边擦身上的水。
司机在过道走动,粗着嗓子问:“还有没有谁没上来?”
苏牧喊道:“师傅,等一下,我老师还没上来。”
司机走到他那里看看:“你老师?原来坐哪儿?”
苏牧说:“就坐我旁边。”
司机没说话,周围就响起窃窃私语。
“不会吧,那个男的旁边不是一直就没人吗?”
“对啊,我看他一个人坐着,还想坐过去呢。”
“样子不像是脑子有病,怎么开这种玩笑?”
“……”
司机是个常年跑长途的,邪乎的事不是没有过,他二话不说就去看监控,发现男生旁边的座位从始至终都是空着的,但对方一直维持着跟人聊天的姿态。
一滴冷汗滑过后心,司机舔|了|舔|发干的嘴皮子,跟同伴使了个眼色就闷声发车离开。
车里的人都没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该聊聊该睡睡。
苏牧煞白着脸按老师的号码,那头接通了,他连忙问,声音微颤:“老师,你在哪儿,怎么还没上车?”
方禾说:“我上了啊。”
苏牧下意识就问:“你坐在哪个位置?”
方禾说:“我坐在最后一排。”
苏牧闻言立刻站起来往后看,发现最后一排只坐了一个中年人,穿的条纹t恤,挺着大肚腩,满脸油光,他摇摇晃晃的过去,连座位底下都看了。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么神经质的举动,大活人就是想趴座位底下,也趴不进去。
苏牧此时嗓音都是干的:“老师,最后一排就一个大叔,没看见你。”
方禾却还是说她就在后排坐着。
苏牧拿着手机的手指抖了抖,头皮一阵阵发麻。
前面传来司机同伴的喝声:“小伙子,你杵那儿干什么?赶紧坐下来!”
那头挂了,苏牧再打,怎么打不通,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座位上的,手脚冰凉,浑身血液凝固,整个人如同被人摁在了冰窖里面。
苏牧摘下眼镜用手捂住脸,不让其他人看见他脸上的恐惧。
三叶扭着头往后排看,在她的右眼里面,一个长发女人坐在中年人旁边,紧紧挨着他,眼睛看的方向是斜上方的行李架。
那上面放着一个黑色大皮箱。
三叶拿出记事本,将见到的一幕写下来给师傅看。
孟映生没有顺着视线去确认,小徒弟的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只是让她写张纸条给那个男生,让对方尽快报||警。
三叶一刻不耽误的照做,她多写了一行字,说他们是驱鬼师。
车一到俞城就被警||方拦截了下来。
警方从后排斜上方的黑皮箱里发现了碎尸块,中年人被当场抓铺。
这个女教师失踪案警方早就介入了,只是苦于没有什么线索,没法锁定侦探方向。
嫌犯在极度焦虑不安的情况下将尸体带出掩藏的地方,打算去外地抛尸,以为这样就能安全,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苏牧录完口供去找给他纸条的女孩,却怎么也找不到。
大巴车上发生的一切让他感觉是一场梦。
雨势减弱不少,三叶跟师傅坐在楚白的跑车里面,正在前往酒店的路上。
楚家在黑,白,灰三道都有人,大巴还没到站,孟映生就给楚白发了短信说明情况,所以他们才能这么快离开。
驾驶座上的楚白边开车边看路况,嘴里嚼着口香糖。
不多时,他打着方向盘说:“老孟,你们怎么不买早点的票?这都快十一点了,我困的眼皮都睁不开,强行揪开的。”
楚白瞥一眼后视镜,师徒俩头挨着头呼呼大睡,中间还有个龙猫玩偶。
多么有爱的一家三口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觉得是原来的文名《阴阳路上拥抱你》好一点,还是现在的《谁能够代替你呢》好一点?幻言我是第一次试水,那边的风格都好简单|粗||暴啊,我看了还是迷茫,求个意见,要是觉得两个都不咋地,那我就要跪地了。
☆、06
车里突然响起劲爆的电子音乐,楚白接起电话,不等那头的妙龄女子开口,就像模像样的说:“您拨的电话忙,请稍候再拨。”
后座被吵醒的三叶跟孟映生:“……”
楚白吹口哨:“二位醒了啊。”
三叶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开车的青年,丹凤眼,唇红齿白,面相柔美,眉眼间笼着桀骜之色,像个妖孽。
楚白撩起眼皮对后视镜里的女孩呵笑:“小三叶在偷看我,被我发现了哦。”
三叶连忙收回视线。
楚白欲要调|戏两句,孟映生护犊子的打断。
“还有多久到酒店?”
“十分钟之内。”
楚白的思绪被带偏,啧了声说,“我还以为你们会坐最早的一班车过来,下午就能跟我去办事,完了在这儿住一晚上,第二天我带你们四处吃吃喝喝走走逛逛,结果倒好,你们这么晚了才到。”
孟映生紧抿着唇角,面色非常不好看,像是要吐。
三叶立马准备塑料袋跟卫生纸。
楚白哇靠的鬼叫:“老孟,我这可是新车,才买不到一星期,你别吐里面啊!”
孟映生死死皱着眉头,下颚线条收紧。
三叶替他翻译那个表情:“师,师傅让你别,别,别说话。”
楚白的脸抽了抽。
车到目的地,孟映生第一个冲下来蹲路旁干呕,三叶抓了背包过去,在一旁担忧的站着。
孟映生没吐出什么,就是胃里有点痉挛,往上冒酸水。
三叶拧开水杯递过去:“喝,喝水。”
孟映生喝了几口。
楚白晃悠悠的下车:“老孟,知道你为什么晕车吗?坐少了。”
“听我的,你买辆车,天天的开,我保证你就不晕了。”他啊了声,“在这之前你需要考个驾证,无证驾驶是要被咔嚓的。”
孟映生懒得搭理。
酒店早订好了,一人一个房间。
楚白进电梯前还好好的,一出电梯就犯病,搭着孟映生的肩膀说要跟他睡,晚上一块儿谈人生谈理想。
孟映生直接关门。
楚白目瞪口呆:“小三叶,你师傅更年期到了?”
三叶把头摇成拨浪鼓。
楚白咧嘴露出迷人的笑容:“他又不在,你不用怕,说实话就行,我不会跟他告状的。”
三叶挥挥手:“晚,安。”
楚白不让她走。
三叶攥着背包带子,戒备的看着面前的高大青年。
“别怕,我就是问你个老问题。”楚白微弯腰背,摆出人畜无害的姿态循循善秀,“你觉得是你师傅帅,还是我帅?”
三叶不说话。
楚白低头,把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比脸凑近女孩,眼神深邃且充满温柔的光芒:“嗯?”
三叶对美男计不为所动,坚定的说:“师,师傅帅。”
楚白立马变色:“卧槽,问你几次都是一个答案,你师傅给你催眠了?”
三叶慢慢挪步到隔壁,快速刷卡进门。
楚白:“……”
他拨通孟映生的号码:“老孟,你的小徒弟对你可真是忠心耿耿啊,我动用美男计都不上钩,死忠粉一个,哪儿找的,给我也介绍一个呗。”
孟映生说:“人才市场。”
楚白的智商还是有的:“真的假的?”
孟映生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楚白翻白眼。
三叶睡前给师傅发短信,问的是大巴车上的事情,她有不懂的地方。
【师傅,为什么苏牧能见到死去的老师?】
【他应该是长期生活在阴气比较重的地方,容易沾到那些东西。】
三叶靠在床头回短信。
【后来怎么又见不到了呢?】
【车里有人身上带了有灵气的东西,无意间拿出来后造成了干扰。】
三叶明白了过来,她给师傅发了个晚安。
隔壁的孟映生回了个宝宝睡的表情。
第二天一早,楚白带着师徒俩去吃早饭。
早饭很丰盛,也很精致,三叶吃的不多,没一会就安静的坐着,不吵不闹。
楚白第n次感慨,他阅女人无数,泼辣的,风骚的,有韵味的,高贵的,优雅的,多情的,清纯可爱的各有特色,唯独没这款小乖乖。
要说乖,还不够贴切,就是懂事,不乱说话,不自作聪明的搞小动作找存在感,关键时候却从不掉链子。
贴心的小棉袄?比较像。
楚白羡慕又嫉妒,怎么老孟一下山就捡到了这么个宝呢?
孟映生桌子底下的脚踹了楚白一下,收起你的眼珠子,别一个劲的黏我徒弟身上,小心我给你挖了。
楚白吊儿郎当的嗤了声,看把你操心的,你这是给人当师傅,还是当爹?
孟映生慢条斯理的拿着纸巾擦擦嘴:“四儿,我就纳闷了,你原先在道观里的时候是个挺好一小朋友,怎么出来就成了这副欠抽的德性?”
楚白脑门青筋直蹦,当初在道观里,周道长,也就是孟映生的师傅这么叫他,结果孟映生就跟着叫,成心为了看他气的牙痒痒,又不敢怎么着的样子。
三叶噗的笑出声。
楚白恼羞成怒的蹬过去,丹凤眼里的媚态浑然天成,三叶看呆了,她觉得楚少比女孩子还要柔美。
孟映生打了个响指:“回神。”
三叶难为情的垂下脑袋。
孟映生板起脸严厉道:“师傅怎么跟你说的,出门在外碰到妖邪之物,不要盯着对方的眼睛看,小心魂魄被勾了去。”
三叶吓的哆嗦。
楚白忍俊不禁,师徒俩真逗。
孟映生点到为止,他跟楚白提起委托的事:“这次的委托是你家族给你的任务吧?”
楚白嗯哼。
“我出面帮你搞定是没问题。”孟映生斜眼,“被你大哥二哥知道了,不嘲?”
楚白没有在怕的:“你把委托搞定就行,后面的事我能应付。”
大家族会存在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现象,驱鬼世家也不例外,孟映生不感兴趣,他提醒小徒弟:“三叶,别忘了红包。”
三叶喔了声。
楚白见怪不怪,道界的人都有自己的小名堂,大哥接了委托,出发前会泡个澡,二哥必须要穿一身白,他也有,习惯喝两杯红酒。
不过,楚白比较好奇红包多少,他一看是8.88,直接就哈哈哈的笑抽了,整的跟羊癫疯发作了似的。
孟映生叫上小徒弟离开。
楚白眼泪都笑出来了,伸出尔康手喊:“喂,你俩等等我——”
饭后,三人去了委托所在地。
冯老板是委托人,经营着一家电影院,身材微胖,本是福相的脸却被愁容笼罩。
楚白没来过,只是粗略的看了委托信息就知道事情很难搞,不是去了就能看到孤魂野鬼站在那里作妖,随便丢个驱鬼符就能解决的那一类,还要调查来龙去脉,麻烦。
冯老板一看来的有三人,两男一女,从气质上来看,男生女相的卷发青年跟他那次见过的楚家二当家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只有名门权贵才有,但青年边上那个男人散发出的气场强大,一看就不是小跟班,而是大佬级别。
男人旁边还有个女孩,可以排除,因为据他所知,楚家历代只有男的才能继承家业,女孩子都在家族其他副业当老板,混商场。
不确定哪位才是楚家人,冯老板走近些:“请问……”
楚白从口袋里拿出串链子戴在腕部。
冯老板看见青年手上戴的是楚家标志性的黑链子,上面串着黑珠,就一颗,是一级驱鬼师。
他不禁感到质疑,才一级,能行吗?
楚白抽了下嘴角,肯定不行啊,不然我也不会搬救兵,他径自拉开椅子坐下来,翘起二郎腿点根烟抽上:“冯老板,你说一下事情原委。”
冯老板差点被青年一套浮夸且流畅的举动闪瞎了眼睛,猜想这位是楚家小少爷没跑了,他打量另外两位,不清楚跟楚家是什么来路。
楚白叼着烟说:“冯老板,正事儿不办了?”
“办办办。”
冯老板抹了把额头的汗,“事情是这样的,大概是两个月前,有一部新的影片上市,由于是一部投资很小的廉价电影,所以我们很容易就拿到了播放权。”
楚白瞥一眼孟映生。
孟映生坐在左边的椅子上,不快不慢的问道:“这是部什么样的电影?”
冯老板似乎没想到楚家的人不发声,而是由来路不明的男人提问,他愣了下才说:“是一部苦情电影,讲的是一个女生因为家里穷,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后来她失手杀死了欺负她的同学,最后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女儿,而给她顶罪……”
三叶记笔记的动作一停,又在转瞬后继续。
孟映生扫向楚白,不打算问两句?
楚白深坐在椅子里面,跟吃两三百斤的橘猫一样,丝毫没有开口的打算,酬金你拿八,我拿二,自己心里没点数?
孟映生的面部一抽,懒洋洋的问:“然后呢?”
冯老板端起茶杯喝口茶:“让我们没有想到的,这虽然是一部小制作的小众电影,买票去看的人也很少,但是每一个看完的观众都反馈说电影很好看,也很感人。”
他稍稍停顿:“由于口碑好,所以我们就延长了播映时间,每周二和周五的晚上,都会播放。”
孟映生抬了抬眉眼:“这不是好事吗?有什么问题?”
“对,是好事,起先我也是那么想的,可是……”冯老板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就因为这个决定,我现在真的很后悔。”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出现强烈的恐惧。
☆、07
冯老板像是有难言之隐,半天不出声。
孟映生不咸不淡的开口:“冯老板,你不透露完整,我们没办法帮你。”
冯老板拿出一块玉佛紧紧捏住,见三个年轻人看向自己,他干笑:“这样能让我心里不那么慌。”
“……”
三叶在记事本上写了句话给师傅看,问要不要告诉冯老板,玉佛是没开过光的,起不了作用。
孟映生摇头,开过光也没多大用,买它的人主要图的是心里作用,况且冯老板这屋有两件灵器,邪物进不来。
楚白看师徒俩开小灶,又羡慕上了,寻思找个时间上街溜达溜达,看能不能碰到跟他有缘的小姑娘,碰到就收了,不缺那口饭。
冯老板在三道视线的注视下透露:“事情是这样的,刚开始是一对情侣,他们在电影放映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发生了口角,开始他们吵的很小声,工作人员就没有管。”
“后来他们吵的越来越大声,已经影响到了周围其他人的观看,所以工作人员将他们请出了放映室。”
“那对情侣吵的很激烈,就算是出了电影院,他们还是再吵,最终那男的一怒之下将女朋友从四楼的扶梯推了下去,然后他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两人全部坠亡。”
冯老板说到这里打了个寒战:“当时在场的人有很多,都说那两人在吵的时候,全程一直在笑。”
孟映生的眉头微皱:“一直在笑?”
冯老板点点头,艰涩的咽了咽唾沫说:“是的,说是那种很开心的笑,两个人竟然是笑着吵架,笑着将对方杀死。”
孟映生不说话,三叶埋头记笔记,客厅里突然被一种难言的寂静笼罩,四周的空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令人呼吸困难。
楚白头皮有点发麻,他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就这样?”
“要是就这样,我也不会托人找上你家。”
冯老板用手捂住脸使劲搓了搓,“这个事情我只以为是场意外,那部影片我们仍然在播,没想到在下次放映的时候,又出事了。”
“这次是一个四十多的男子,他在电影的中途去了一趟厕所,然后他就再也没回来。”
孟映生依旧不说话,三叶依旧在记笔记。
楚白服了这对师徒俩,他弹弹烟灰,充当发言者提问:“死了?”
冯老板摇头:“失踪了,离奇的失踪了。”
楚白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就是他为什么喜欢粗||暴|驱|鬼的原因,直接摆阵送走完事,一玄乎起来,那就渗人了。
冯老板捏着玉佛的力道加重,眼睛望着虚空,喃喃道:“我们在监控里看见他明明是进了厕所,然后就再也没出来,厕所里也没有窗户,他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太邪乎了,不可能是人干的,警||察管不了的,好在我及时封闭了消息。”冯老板恳求的说,“希望几位能帮我把那东西送走,酬金方面哪怕是多加一些,我都愿意。”
酬金两字飘入孟映生的耳中,他的眼皮掀了掀,又垂了下去。
楚白听了这么久,感觉自己也没有什么头绪,这些人的失踪或许和影片有关系,可观看电影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就只有他们出事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孟映生,该你出场表演了。
孟映生双手指缝交叉着放在腹部:“冯老板,我想问,你们接下来有没有禁播这部电影?”
冯老板说有。
“当天我们就把这部影片禁播了,可是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没过多久,在一个播放国外科幻片的放映室内,电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那部电影。”
“观众以为是员工操作失误,当场就开始吵闹,一部分观众去找我们外面的经理投诉,也有一部分观众可能是觉得这电影还不错,选择继续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