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欢的材料。”
林子舟道:“琉璃珠虽好,却依靠蚌精而生。与这琉璃珠相似的奇珍异宝,还有深海鲛人泪,比之琉璃珠,更好一些。”
沈独行满意地点了点头,“鲛人泪,年轻时我也去东海找过,确实是做傀儡眼睛的好材料,只可惜现在鲛人一族神隐东海,实在难寻。”
林子舟轻轻笑道:“鲛人有习性,多居于深海,不问世事。待下次,我与她再去找找。”
沈不瑜回过神,给林子舟使了个眼色。林子舟微微颔首,只听见沈独行继续道:“瑜儿与这姻缘本无多大兴致,是我心急,让她早日觅婿完婚,沈家也可子孙满堂。”
沈独行放下此先戒备,道:“本以为子舟是瑜儿临时找来搪塞我的幌子,可如今看来,她愿在你面前袒露心性,想必与你情谊深厚。”
他转头与沈不瑜道:“此先怎不带回家来给为父瞧瞧?我不逼你,你还打算讲子舟藏多久?我又不是是非不分的老顽固。”
沈不瑜还没从父亲改口喊子舟的愕然中反应过来,就听见父亲变了脸色亲切和蔼地问候两人。沈不瑜暗暗心惊,林子舟这话下了什么迷魂汤,就一句生性活泼,就把她父亲唬弄如斯。
“子舟作何打算,此次来沈家,不如与瑜儿先完婚,这修行人生儿育女本是艰难,不若早做打算?”沈独行笑眯眯问,目光和蔼,却不容拒绝。
沈不瑜一愣,太快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沈不瑜:我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林子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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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沈不瑜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发展,她开口应道:“父亲,这婚事还未定下,您就说及生儿育女之事,未免太快了些。”
沈独行摇头道:“你们两人若情投意合,这事便尽早安排下来。遣人去看个良辰吉日,择日完婚。”
沈不瑜与林子舟目光相及,各有疑惑。
按照沈不瑜原来计策,父亲应当还会再问上一些话,比如林子舟这妖族身份,亦或是两人相处的细节。两人担忧之事,沈独行起先还问几句,这谈及性子与相处,就陡然转变了态度。沈不瑜心觉怪异,可父亲的表现又极为自然。
沈不瑜不由得心想,这林子舟莫非会什么操纵人心的术法,竟连父亲也卸下心防。
可想及此处,这父亲点头本就是他们竭力想要争取的事情,来得太容易,反而有些不大真实。沈不瑜脸色奇怪,多看了父亲几眼,问:“您怎么就改了口,您今日也是与子舟头次见面,我以为您会为难他。”
沈独行闻言,投来谴责的目光,“你出行前我怎么与你说的,早日完婚,得个夫婿就行,沈家又不在乎这人出身如何。更何况,子舟游历四海,这阅历见识,谈吐举止,与一般年轻人可不同,稳重可靠一些,正好与你也是相合。”
这还夸上了?
沈不瑜将心中疑惑道出:“可儿女亲事,父亲您应承太快,总让我觉得不大真实。”
沈独行眉头一蹙,他厉声问:“你什么意思?”
沈不瑜心头一跳,就说吧,太快应承总觉得另有蹊跷。沈不瑜细细观察着父亲的脸色,道:“就是太快了些。”
沈独行斥责道:“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沈不瑜一愣:“啊?”
沈独行目光巡视两人,那紧皱眉头之下浑浊眼中多了几分探究,他不确定地问道:“你不想成亲了?你带人回来只是为了找个借口推延婚期,其实你心里不想成亲是不是?”
沈不瑜被这一问惊到,“您还想到这一遭了?”
沈独行有些生气:“是不是?”
沈不瑜赶忙摇头,怎么可能不成亲,早日成亲早日完事,这事拖越久越容易事大,她千里赶回来就是为了父亲点个头,赶忙把洞房花烛过了,再卷起行囊出外游历,躲过这人生大劫。
“成亲,不成亲我带人回来作甚?”沈不瑜解释道。
沈独行才放松了眉头,微微靠在椅背上,和善道:“那看个良辰吉日?”
“看,您说哪天就哪天。”沈不瑜应道。
沈独行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林子舟,道:“那等生辰八字对一对,择日完婚。”
林子舟被这突然关照,起身应道:“多谢前辈。”
沈不瑜袖下手一抖,生辰八字?她还没编好,这万一八字不合……
“父亲,我们舟车劳顿,这成亲一事,待八字看完,再做商议。”沈不瑜站起身,“我先带子舟去我那歇息,这其他事情不若改日再说。”
沈独行看了眼沈不瑜苍白脸色,只好道:“下去吧。”
待两人走后,沈独行才招来管事,吩咐道:“此先后院庄夫人送来的画卷,让她推了罢。”
大管事躬身道:“是。”
院角起落,白墙青瓦。
沈不瑜拉着林子舟走过好几段长廊,才来到一处流水相伴的庭院前。院前挂着秋水长天的牌匾,院门口守着两个侍女,一见沈不瑜回来,躬身拉开了院门。
沈不瑜行色匆匆,拉着林子舟便进了门。庭院里比之别庄,更为精致典雅。
林子舟还未讲庭院景况看得清楚,沈不瑜便合上门,与他相视。
林子舟问道:“怎么了?”
沈不瑜问:“你方才怎么说到我性子活泼一事,我们先前可没有说这回戏,幸好我父亲没有深究旁敲更多,否则我们两个难以脱身。”
林子舟没想到她担心这个,失笑问:“你平日可说过慌?”
沈不瑜不解道:“好端端的,说谎做甚?”
“说谎也有技巧,全是真话,抑或全是假话,不容易瞒过精明的人。”林子舟走近几步,沈不瑜不由得退后,靠在了门上,她抬头,看着逐渐逼近的林子舟,佯装镇定,蹙眉道:“为什么?”
“技巧再娴熟的骗子,说假话时,总有不确定的地方,比如眨眼,手抖,或者不自信。”林子舟将手放在小姑娘头上,“所以真假亦真,说假话时多说两句真话,总能以假混真,博人信任。”
沈不瑜被他这么一摸头,反倒有种被悉心教诲的感觉,她问:“我平日与你一起时,真的那么活泼?”
林子舟一顿,“嗯。”
她美目微动,“你不觉得我对你过于强势吗,自你清醒后我让你做这做那,有时自持己见做决定,你没有感到困扰?”
林子舟笑道:“你该自信果断一些,于你而言,我先是你傀儡,后才是与你做约定的隔世岛孤魂。你做的并无错,不必考虑过多。”
沈不瑜心想着,这活泼真那么容易表现?该不会林子舟这老古董活了几万年,见猫能说虎,看见点稀奇的就能奉为珍宝。也是,好歹也是活了这么久的人,这心境见闻上,与他父亲相比,还更要死板顽固一些,怪不得两人拍案叫定管这叫活泼。
啧,有点可怜。
沈不瑜推开林子舟,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说道:“我们八字还没算,一会管事可就来拿了。”
林子舟轻笑:“给我笔墨纸砚,以及你的生辰八字。”
沈不瑜一愣,“这可是道家的玩意,你会算?”
“四海游历,总要有技艺傍身。”林子舟回道。
林子舟内心失笑,以前在隔世岛,他闲着无聊就会给岛上的乱世魔王们算算生辰八字,纯属逗小孩玩,放在沈不瑜身上,看来也适用。真是个小姑娘。
沈不瑜喜形于色:“小心肝,你才是真的神棍吧。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林子舟刚听到小姑娘这不害臊的称呼,心中一顿。
小心肝?
沈家后院。
一处幽静雅致的院子里,桌上精美吃食,庄夫人坐在亭中石椅上,身旁侍女微微躬身说着话:“少主带着那个男人去了堂屋后,方才管事遣人来说,让夫人把各家公子的画像退回去。”
庄夫人妆容华贵,穿戴金银的手在石桌搭上一搭,问:“可打听到少主带回来的那个男子,是哪位世家的公子?”
侍女摇头道:“未曾,您说,这坊间传闻大多是从别庄生起,夫人要不遣人去别庄问问?”
庄夫人目光一沉,“做了这么久打算,这男人不知根底就想登堂入室,未免太不把沈家放在眼里。老爷也是糊涂......”
侍女问:“夫人,那我们这画像还退回去吗?”
庄夫人站起身,嘴角上扬,“暂时不退,两人成亲前皆是变数,这男人是何人,尽早查清。不过,既然由少主亲自带回来,想必这也是少主船上的人。”
侍女欠身道:“可这船总归是船,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庄夫人道:“沈不瑜安分了十几年,任我们如何激怒,也是那般性子。她打心底性子如此,可此先她是一个人,如今带了另一个人回来,作何打算,我们也得细细琢磨。”
侍女道:“万一少主对这男人是真心的,我们岂不是……”
庄夫人冷笑一声:“真心?沈独行糊涂未能看清。我们还糊涂吗?她沈不瑜一生挚爱除了她那满屋傀儡,还有什么能让她动了真心?”
“只要这男人,不是顽冥不灵之人,亦可拿捏。”
秋水长天居。
管事被侍女拦在庭院之外,他脸上带笑地对着粉裳侍女道:“好姐姐,莫要拦我了,这大管事催小的过来拿生辰八字,这可耽误不得。”
侍女名唤秋水,乃是沈不瑜居所的侍女之一,傀儡道修士。
秋水伸手拦着:“少主正与林公子说话,管事晚些时辰再过来吧。”
管事干着急,跺脚道:“秋水姐姐,不若您进去通报一声?”
秋水摇了摇头,扬头看向屋檐之上站着的傀儡,与她相视一眼,婉拒道:“管事,稍后一会吧。”
居内林子舟落笔,将两人的生辰八字写于纸上,笔墨淋漓,字迹大气。
沈不瑜凑在他身边,看着墨迹成形,道:“你的字,与你这人还真是截然相反。”
林子舟笑了笑,将笔递给她,“不如,剩下的你写?”
“我写甚么?”沈不瑜不解,不就两句生辰八字,还要换一个人写,她莫名其妙地接过毫毛笔,“写你的?”
“嗯。”
沈不瑜动笔,将方才林子舟说过的生辰八字写下。而林子舟坐在她一旁,目光微微,看不清其中意味。
沈不瑜写完了,不确定地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林子舟瞧见那纸上墨迹,轻声笑道:“你这字迹,与你这人也截然相反。”
沈不瑜一愣,低头一看,墨迹行云流水,不失清秀。
林子舟道:“见字如见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沈不瑜:老古董不愧是老古董。
林子舟:你父亲挺好说话的。
庄夫人:沈不瑜喜欢傀儡。
沈不瑜:确实。
第 21 章
沈不瑜将那张纸拿起,笑道:“歪理。”
林子舟没回话,将桌上笔砚收起。沈不瑜找来门口傀儡,“落霞,拿给秋水让她送去。”
落霞接过,木然地往外走。
沈不瑜回头问林子舟:“要不我与你出去走走?”
林子舟摇头,招手让她过来。沈不瑜心感奇怪,“怎么了?”
“你前话刚与你父亲说舟车劳顿需要歇息,总要给自己一点台阶下。”林子舟给她倒上茶水,问:“以后还可以走,不若跟我说说这沈家的情况。”
沈不瑜没想到这一事,她坐下后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林子舟将茶水推至她面前,道:“就比如你这扬遍天下的名声,是从沈家何处传出的。”
沈不瑜端起茶水,蹙眉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后院里那几位夫人。”
“夫人?”
沈不瑜道:“支脉长老推给我父亲的几个女子,三位,庄李程三位夫人,平日后院多是由庄夫人管事,她出身是开阳城庄家,家世尚可。李夫人是支脉送来的江南女子,性子温婉。最后这程夫人,将门女子,性子泼辣一些。”
林子舟抿茶道:“那这后院传闻便是掌管后院的庄夫人放出来的?”
沈不瑜点头。林子舟听完,目光微沉不知在想些什么,沈不瑜看了会他,又问:“怎么了?”
“没什么。”林子舟放下茶杯,道:“生辰八字之后,我们还需准备些什么?”
沈不瑜被这一问,顿时也想不到什么,道:“愁了,我也是第一次成亲。”
林子舟语塞,难不成我不是第一次?
“你怎么说?”沈不瑜沉思道:“我们这样也不合六礼,八字也给了,你又是孤家寡人,按着父亲的意思来,也许纳吉纳征也过了。那就等请期完婚罢。”
沈不瑜也没准备过婚事,更何况同辈的好友属她第一个成亲,这要找人取经也不知道从哪找起。林子舟方才还说着话,这会沉着目光,手里把玩着玄天狐的妖丹,不发一言。
沈不瑜本就精神不济,林子舟一安静下来,她略感困倦,道:“我去屋里歇会。”
林子舟颔首,抬头看了沈不瑜一眼,小姑娘满脸倦色,他道:“我晚些时候叫你。”
沈不瑜应了一声,“要是有人来了,喊秋水便是,她在外面候着。”
门外,傀儡落霞将两人的生辰八字拿给了等候许久的管事,管事接过后嘱咐道:“家主安排了晚上的家宴,让少主早些过去。”说完才匆匆离去。
秋水与落霞相视一眼,问:“少主可有其他吩咐?”
落霞摇了摇,眼神里呆滞木然。秋水正欲与她多说几句话,不远处传来了阵阵脚步声。修士耳目清明,这管事前脚刚走,这就有人过来,显然是掐好了时机。
秋水拍了拍落霞的肩膀,让她先下去。转头向前几步,挡在了带着一众仆人赶来的女子面前。
来者是庄夫人院里大侍女惊蛰,她身后几人抱着卷轴。秋水作揖道:“请留步。”
惊蛰停住脚步,道:“劳烦姐姐通报一声,夫人听闻少主回来,特意将这各家公子的画像送来,让少主挑选一二。”
秋水看了眼那些卷轴,不下十几份,她婉拒道:“少主歇息了,妹妹将东西放在偏院便是。”
惊蛰掩下眼中神色,她与秋水不是第一次打招呼了。秋水软硬不吃,她既拦住,定然不会放人进去。惊蛰只好道:“那劳烦姐姐,夫人很是想念少主,这各位公子的画像,是夫人细心挑选出来的。”
秋水瞥了眼那堆玩意,心中了然,让他们将东西放在偏院,才动身去秋水长天居内通报。
屋内寂静,林子舟坐在正堂里,手上拿着一本星寰通史。忽闻门外两声敲门声,林子舟微微抬眸,起手捏了个隔音术法,将里屋与外头的声音隔绝,才道:“进来。”
秋水跟落霞抱着方才送来的画像走进来,正堂里只坐着林子舟一人。秋水微微讶异,没想到只有林子舟一人在。
少主领了个男人回来的事,如今沈家上下无人不晓。可这男人到底有何神通,却无人所知。秋水被沈不瑜交代过,知这林子舟并非外人,她轻声道:“庄夫人送来了一些画像。”
林子舟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秋水,问:“什么画像?”
秋水犹豫一二,道:“世家公子的画像,是给少主议亲准备的。”
“议亲?”林子舟饶有兴致道:“拿过来我看看。”
明明林子舟是笑着的,秋水却莫名感到背后一凉,她将画像放在桌上,又闻林子舟问道:“这庄夫人挺关心她?”
秋水心想,哪来的关心?少主刚刚归家,就恨不得立马来找麻烦。这沈家如今,谁不知道少主带了夫婿回来,这会还硬是将这些画像送来秋水长天居,可不是为了添堵来的。
如今正好,这少主没见着这画像,倒被这来日姑爷给拦住了。
林子舟摊开那些卷轴,一幅一个人像。明知沈不瑜心属他人,还将此些东西送来。有恃无恐是其一,另有打算是其二。
沈不瑜在沈家不像是被欺负的那一个,而这庄夫人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将画像送来,必然是笃定沈不瑜不会多做文章。那么这送过来,又存着什么心思?
林子舟问:“往日庄夫人送来的东西,你们少主可曾过目?”
秋水道:“少主平日鲜少待在后院,送来的东西,有的看过,有的没有。”
“没看过的东西,都放在库房?”林子舟问。
秋水应道:“是。”
林子舟只看了一卷,就将其弃至一旁,拿起星寰通史继续看。秋水看着这堆画像跟林子舟,莫名觉得这个场面不太妙,这姑爷看到这些,不会跟少主生气吧?
秋水偷偷打量了林子舟的脸色,看起来并无怒色。她正想着要如何处理这些,又突然想起方才管事走前托的话,她道:“公子,晚间府中会准备家宴,大管事遣人来说,届时您与少主可早些过去。”
“家宴?”林子舟抬头看她,又转眼看着桌上的画像。他沉寂的眼中泛起波澜,轻笑一声:“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抱歉!
第 22 章
秋水听着这话,心想林公子看起来温和,可两三句话里问的东西可不像是简单问问,反倒像是有意打算。秋水尚有不解,又不敢多问。
林子舟看了会通史,发现秋水还杵在一旁,轻声道:“你下去吧,将这些放在库房里,等她醒了再做处理。”
“是。”秋水上前将画像收起,往里面多看了几眼,暗想这屋里只有林公子一人,少主没有外出,莫非是在屋里休息?
她将画像抱在怀中正准备离开。
林子舟平静地说道:“下次,若是庄夫人那边送东西来,与她说了再收。”
秋水的手一顿,看向林子舟,疑惑问道:“少主从不关心这些,她的意思是将东西随意安置便可,这时时通报,属下怕过多打扰。”
林子舟半阖着眸,一脸淡然,“太随性,也不大好。下去吧。”
秋水迷迷糊糊地抱着东西走了出去,关上门时,又偷偷瞥了眼林子舟,林子舟一脸平静地看着手中书册,对着画像之事十分淡然,好像不怎么关心?
她转身往后院库房里走。落霞从屋檐上跳下来,几步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拉着她的衣袖,低声道:“刚刚,有人。”
秋水一顿,目光循向院门,略有所思道:“又想做什么……”
沈不瑜一觉睡到天色见黑,她睁眼见到屋内微微烛光,一旁桌上点着油灯。耳际寂静无声,一切声响被隔绝在外。她撑起身子,随手拿下放置在一旁的衣袍,披衣走了出去。
林子舟还在外间看书,只不过未点灯,借着窗台进来的晚间隐约暮光。她刚走出来,林子舟目光循声而来,轻声道:“醒了?”
“屋里是你点的灯?”沈不瑜抱着臂,靠在一旁看他。
林子舟合上书,抬眼看她。沈不瑜换了一身云白束身里衣,肩上披着典紫长袍。可能是因为刚刚清醒,神色上带着几分慵懒。林子舟颔首道:“晚上有家宴。”
沈不瑜恍然,“怎不早点唤我?”她转头看窗外暮色,转身回里屋,屋里飘然传来一声:“一会便走。”
屋里人匆匆地收拾了一番,林子舟淡然将星寰通史放回原来的橱架上,将方才设下的隔音阵法撤掉。越过座屏,出外等她。沈不瑜挽发画眉,出来时发现林子舟已站在院中等候。
她上前与他并齐着走,才出声问:“早些时候,可有人来?”
两人走进临水长廊,林子舟道:“你的侍女来过,庄夫人遣人送来了画像,为你议亲准备。”
沈不瑜蹙眉道:“议亲?她又想干什么。”
林子舟淡然道:“明知你成亲在即,还送其他男子的画像到你院里。刚好不好,我又在你院中歇息,你说她居心何在?”
沈不瑜反问道:“她不是来给我添堵的,而是特意把这画像送到秋水长天居来,是想要让你知道这件事?”把其他男子的画像送到即将上门的夫婿前头,这换作其他男子,哪能忍受未婚妻子与其他男子有纠缠?
“也许是。”林子舟又道:“看来她平日也甚是嚣张,这般情形下还敢送画像来你这,有恃无恐是其一。也可另外做文章,若照你往日,这画像上门,任几个嘴杂的仆人往外传,你说会是什么样子?”
沈不瑜冷笑一声:“沈少主成亲前朝三慕四?”
“正是。”林子舟笑道:“我总算知道,这沈家后院是如何越过你讲这莫须有的事传得众人皆知,庄夫人有意设计,而仆人又捕风捉影,你这沈少主可不好当。”
沈不瑜听出林子舟话中的玩笑,可这话也并无道理。她略有沉思,以往这庄夫人来找麻烦时,毕竟是开阳城庄家的人,她都是能躲则躲。可当下,都要跟林子舟成亲了,她反倒出来找麻烦。这在父亲耳边吹风的人是她,逼自己成亲的也是她,这女人是想让自己成亲呢,还是借此另外设计来找她麻烦?
沈不瑜实在想不明白,也不想多耗时间在此事上。
两人很快来到家宴之地。沈独行负手站在门口,见他们来了,才道:“这么晚,我刚想让人去叫你们。”
林子舟作揖行礼,沈不瑜目光越过沈独行往身后看了眼,才道:“这不刚好?”她伸手挽住林子舟,一副亲密模样带着林子舟往里走。沈独行见状,面上和蔼,摇头笑骂。
屋里摆了一桌宴席,除却沈独行,还有三名女子坐在那。沈不瑜站在林子舟身边,附耳轻声道:“左边穿劲装的是程夫人,云裳是李夫人,另外的,就是那位庄夫人了。”
几人入座后,侍女仆从端着吃食陆续上来,待上菜完,沈独行举杯道:“今日甚喜,瑜儿外出归来,还给老夫带了个夫婿回来。”
三位夫人举杯贺喜道:“恭喜老爷。”
这说是恭喜老爷,其实这酒与话都在往沈不瑜身上去。
林子舟很是淡然地坐在沈不瑜身边,逢酒就接,不问他话,就安安静静坐着捧场。沈独行说到局势情形时,林子舟总能补上几句见解,沈不瑜有意在听,发现这林子舟并非对局势了解,而是所说的话带着另外的看法,刚好不好,放在什么局势上都能说。如此作风谈吐,不是老狐狸谁信?沈不瑜还担心林子舟初逢这样的场面会感到窘迫,显然是她低估了这个男人,林子舟哪里会尴尬,这场上最云淡风轻的人怕就是他了。
这细数下来,这场上最尴尬的,应属沈不瑜自己。
沈不瑜也不是头一回如此尴尬地坐在这,这举办家宴是她爹的爱好,每逢家中喜事亦或是她游历归来,都会摆上一桌,美名曰家人谈心,其实每人各带笑脸另有心思。这桌上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人,除却她父亲,就只剩这三位夫人。家中无其他儿女,一桌五人大眼瞪小眼吃着饭,沈不瑜心感疲惫。
可正是因为无其他子女,她爹所有心思都往她身上挂,这譬如外头传她传得多玄乎,他都能笑眯眯地夸奖道女儿如虎,心感甚慰。
沈不瑜名声如此,她爹得一份功劳,她越出奇,这沈独行就夸得甚喜,一点也不在乎女儿家名声,这夸女如夸儿郎,尽要与其他天之骄子齐肩。所以这沈家众人也从不喊沈不瑜为沈大小姐,也是沈独行的意思。
沈不瑜不在意的事,沈独行也不在意,fù_nǚ两人如出一辙,这后院妖火越烧越旺。
几句寒暄,沈不瑜受着来自父亲夫人接二连三的嘘寒问暖,这边程夫人道:“少主今日气色红润,这人逢喜事,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那边李夫人好奇问道:“林公子是何方人士?”
这来来去去几句话,都在打听着林子舟的事儿,沈不瑜耐着性子解释道:“子舟出身自隔世岛玄天狐族,后四海游历,孤身一人,并无其他亲友。”
几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
“狐族?”庄夫人目光循来,“少主果然目光不凡,这人妖结缘,放在开阳城内也是千年来第一桩。”
“那可要大办,瑜儿一生仅一次的大事,可马虎不得,这生辰八字定下了,就早日完婚。”沈独行接着道。
庄夫人本想着借此事挖苦一下沈不瑜,可这沈独行压根没把这人妖芥蒂放在心上,她心中不屑,脸上又带着盈盈笑脸,轻笑一声,惊讶道:“今日少主还收了其他公子的画像,我原以为这林公子只是少主的朋友,没想到是心上人,这可是……”
沈不瑜闻言蹙眉,她收了画像?她心想着这庄夫人又在搞什么名单,转头看向林子舟,发现后者一脸淡定地喝着酒,嘴角微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沈独行闻言问道:“我不是让你把画像都退回去吗?”
庄夫人早有准备,柔声道:“老爷遣人来说时,这画像早给少主送去了。这不担心误了事,就让惊蛰赶忙去拦回来,可去晚了,听说少主将画像都收了。妾身以为少主有属意的公子,留着画像待他日议亲,就没让惊蛰拿回来。”
“瑜儿,可有这事?”沈独行侧目问沈不瑜。
沈不瑜平静道:“也许是侍女收的,女儿并不知情。东西大致放在库房了,今晚回去,我便遣人送回夫人院里。”
沈独行点了点头,“既然要成亲了,理应收收心,莫要到处玩闹。”
庄夫人早有后招,她微微惊喊出声,又很快收住,讶然道:“可是惊蛰与我说的是,这画像都由秋水送到少主屋里去了,少主都亲自过目了,她才回来。”她眼中含笑地看向沈独行,娇嗔道:“原来是这样,都是惊蛰这孩子马虎,这公子画像之事怎可如此随意,竟教我误会少主了,我回去可得好好说她。”
沈独行低声应了一声,面色平静,不知道喜怒。
沈不瑜闻言目光一沉,心想,按理说这后院送来的东西都放在库房里积灰,怎么秋水还拿进屋里了?就算拿进屋里也得是看过了才会送回去,她醒的时候没见屋里有什么画像,那定然是林子舟看过了,让秋水拿走。
可林子舟闲着没事看这玩意作甚,又不是沉鱼落雁的美人,有什么稀奇的?莫非……
她恍然看向一旁的林子舟,心中惊涛骇浪,林子舟你该不会是个断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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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林子舟都这个岁数了,阅历谈吐皆不像是那肆意莽撞的年轻修士。资历地位摆在那儿,没点莺莺燕燕凑上去嘘寒问暖说不过去,况且锦华镇那会他摸起小姑娘的手可不见生涩。
沈不瑜越想越真,看向林子舟的眼神里带着古怪。
程夫人道:“姐姐回去可要说说惊蛰,莫教林公子误会了。”话说完又看向林子舟,道:“少主性子淡了些,这些小事也未曾注意,林公子莫要在意。”
沈不瑜微微蹙眉,程夫人将此话接下,显然是想让这件事过去不要再提。林子舟看向沈独行,后者微微沉思,脸色不如此先自然。
林子舟内心轻叹一声,沈不瑜这性子该说谨慎,确实也在某些地方很是谨慎。可一到这沈家,却被扼制了一样,这桌上来往话中,哪句是恶意,哪句是善意,她最多蹙眉看淡,也不多辩解几句。
既然以后要当这假夫妻,他不妨帮上一回。
林子舟端起酒,正色道:“说不在意是违心,夫人既然知道瑜儿淡然,将这件事拿在这个时候说,实在是失虑。”
庄夫人与程夫人闻言一愣,庄夫人脸色微僵:“林公子此话是何意?”
“瑜儿与我情投意合,她之性子如何,我自是清楚。林某游历四海,也听过这沈家沈少主的名声。这多数的谣言,真要传起来,定然是出自她熟悉的地方,那其中便有这府中下人的误解谣传。”林子舟目光看向沈独行,迎着对方探究的眼神往下讲:“夫人既然关心瑜儿,也定然知道此事。席间玩笑话,放到下人面前,玩笑话也能成真话。”
“瑜儿心属何人,林某因心中清明,自清楚她并非轻浮之人。林某在意的,是夫人此话何意?”林子舟语气温和,可话里意思却十分坚决认真。
庄夫人迎着林子舟的话,硬着头皮往下讲:“妾身不过是过问一句,并无其他意思,是林公子误会了。”
林子舟莞尔一笑:“我只不过是将心中疑惑道出,夫人既然说只是席上问候,那定然不会误会。”
庄夫人笑着应是,她怎么不知道这林子舟话中的意思,既然都是玩笑话,听得明白也是在座几个人,误会不误会大家都说明白了。他日要是有其他谣言传起,那是谁误会,其心可见。林子舟的话说简单了,就是既然大家都说明白了,那以后还有谣言,必定是你们所为。
庄夫人也不是第一次在席上说这些话,往日当着众人面说,沈不瑜未曾正面反驳,那这未点明的事情千人千解,传出去表面上也不算她的事。沈独行就算是知道她所为,也没有证据来指责她。可今日情形,林子舟就把她的算盘翻了,他明明确确把这事说明白了,他日要是出事,定然是她搞的鬼。
沈独行看向林子舟,眼中另有意味,他道:“既然是误会,那边不要多说了。子舟多虑也是为瑜儿着想,日后这姑娘还要你多多担当。”
沈独行都出来打圆场了,林子舟哪有不给面子的道理,他回酒道:“前辈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她。”
庄夫人吃了闷亏,算盘被翻了不说,这提前编好的事情也传不出去,还得了沈独行一记眼色。她暗狠狠地瞪了林子舟一眼,咬牙切齿笑着与众人说话。
沈不瑜微微讶色,没想到林子舟会出来趟这浑水,她悄声问林子舟:“你这是为何?”
小姑娘的气息轻而烫耳,林子舟低声同她说道:“给你出口气。”
沈不瑜一听乐了,她并不生气,这席间闹话不过是跳梁小丑,顶多是烦了一点,倒也不至于生气。这林子舟说是给她出口气,实际上不过平白逗她笑。
这让沈不瑜一下想起了酒楼那次,这沉稳如林子舟,也会偶然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举动。
挺可爱的?
接下来宴上,庄夫人也没再作妖,大家相安无事到散席。期间管事送来了一纸婚期,沈家主的催促下,这生辰八字一出来,就赶忙送去给人推算。
刚刚好赶上宴席,沈独行借此将婚期定在下月十日,算起来满打满算还有半月时间。
一切十分顺利,沈不瑜散席后与林子舟往回走时,满心欢喜,“这几日可能忙一些,等下月事了,我便与你出外游历。”
林子舟并未感到欣喜,相反而言,他重新回到了这逆世,再来看这世俗小事,恍然间觉得不真实。他别无所求,仅想知道,他陷入混沌之前,天下闻名的隔世岛,究竟发生了什么。
花州陈家。
一处坐落在山林深处的隐蔽小院,破旧木匾上刻着陈家药堂四字。林间初光,映在茅屋草舍,洋洋洒洒,鸟栖雀鸣。不远处悬瀑飞流直下,溅起水光,惊澜见歇。走鹿伏在溪边,宁静祥和。
拿着药筛的药童推开药堂的院门,将手中草药放在竹架上。他走到窗边,探头探脑看了眼药堂里头,待确定了什么,才松了口气,走到正门,挺着身板敲了敲木门。
“进来。”
药童看到远处案堂上的人,从怀中拿出书信快步过去,“小姐,沈家那边来的信,老爷说给您看看。”
陈三思目光从医书上移开,伸手接过那封书信。信上字迹是她姑父的字迹,笔触稍急,落笔果断,可见心情甚佳。
她问药童:“父亲怎么说?”
“老爷说,等小姐将药堂的事务忙完,就启程去开阳城,让小姐早做准备。”
“那就早点安排吧。”陈三思莞尔,又想到了什么,问道:“沈家是否已经给其他世家发了请帖?”
药童躬身道:“请帖是由沈家管事亲自送来的,想必也送到了其他人家。”
陈三思目光微动,“你稍等一会。”
她转身从案堂下拿出宣纸,毫笔蘸墨写了几句话,后将纸张叠好,与药童道:“这封信送至清虚门徐清光,务必快马赶去。”
药童侍奉陈三思许久,自然知道这清虚门徐清光是何人。他将信件收好,问道:“小姐,这徐家也应收到消息,您怎么还特意写一份去清虚门呢?”
陈三思轻笑:“这徐家的信未必能赶上吉时,表姐成亲这等大事,徐哥哥错过了那该多可惜。”
开阳城沈家最近出了件大事,传闻那性若霸王,面似修罗的沈小天才要成亲了。这话一传出来,举城皆惊,谁不知道那沈魔王性子,这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怎么着。这话一传十,十传百,江湖朋友都将这当成新的话本来看,根本没当真。
这事儿大家听了就当笑了,直至那开阳城沈家的请帖发出来,各大世家出来祝贺的时候。最先那些看戏的朋友一个个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问:还真要成亲?
是真要成亲,假不了,婚期都定了。
这下,全江湖都惊了。
以往,这哪家要上门女婿,闲着没事的看客就会来细说这上门女婿是看中了钱还是看中了权,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将这夫婿的居心摆出来供众人品品。
而这沈家的上门夫婿,大家听了只能由心感慨,真是好惨一男的。
沈家确实有财有权,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为了钱财伴虎入睡,睡不着是其次,这明日能不能醒过来才是正事。这开阳城哪家的公子不是提心吊胆度日,怕哪一天就收到沈家的婚书,从此水生火热。
这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林子舟,毅然决然就将他们从水火中救出,真是感天动地。
沈不瑜看着秋水将几箱礼品搬进库房,库房里堆积成山的金箱银箱,堆得路都狭小难行,沈不瑜站在门外看到这情形,问道:“我们库房有这么多东西吗?”
秋水伸手拍掉衣上蛛丝,淡定道:“少主此先的东西已经堆了半个库房,东西有进无出,就越来越多了。”
“还未到成礼之日,怎么这么多人送礼?”沈不瑜看着满库房的东西,微微蹙眉。
秋水从袖子里拿出一纸清单,念道:“开阳城城北联名送的送子图,李陈两家送的金楠木器,金流巷老巷主送的大吉大利花图,城西公子书庄送的两箱墨宝......”
沈不瑜打断道:“这些人我都不认识,我成亲他们送礼做甚?”
秋水抬头,讶异道:“您不认识,可他们认识您啊。”
沈不瑜:“?”
秋水解释道:“这城北一带,茶楼酒肆多少江湖朋友;还有李陈两家的公子,先前老爷议亲的时候您说长得还行那两位;金流巷的生意还是您招呼起来的,老巷主还特意写了感谢信过来,说是没有您的名声,这金流巷的姑娘咋能遇到这好时候...”
沈不瑜一头雾水:“我给他招呼什么?”
“您几年前在中原那会,曾与一家公子起了口角,您说这江湖美妓金流巷之最。这几年金流巷幕客无数,不是您当初那话,这金流巷的名声能有这般好。”秋水看着单子继续道:“还有这公子书庄,多半是开阳城的才子,他们送这两箱东西是送给姑爷的。”
沈不瑜难以置信:“送他做甚?”
秋水念道:“是感谢,这开阳城才子联名书写着......多谢林公子救命之恩?”
秋水笑道:“看来姑爷平日在江湖上为人好善,江湖朋友听闻要与您成亲,都送礼来感谢恩公。”
沈不瑜:“都?”
秋水道:“是啊,前院还有几箱礼品送给姑爷,还没搬进来,他们不知道要送哪去,就全送到沈家来了。”
林子舟哪来的江湖朋友?
沈不瑜蹙眉道:“认错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part1:
沈不瑜:哥,你干啥呢
林子舟:给你出口气
沈不瑜:有啥好气的
林子舟:我觉得你挺气的
part2:
沈不瑜:林子舟在外美名颇盛。
林子舟:什么美名?
沈不瑜:我也不知道。
第 24 章
秋水拿着单子反复看了遍,“应当不会认错了,就算有别的林子舟,可这与您成亲的林子舟就一个。”
沈不瑜扶额,只好将她手上的单子拿过来看了一遍,确实白纸黑字写着开阳城沈家林子舟收。沈不瑜琢磨着莫非这江湖上还有另一个林子舟,可也不对,要是名声如此响亮,她定然知道。
沈不瑜将单子递回给秋水,道:“你带人清点下,一些无用的东西就另外找个院子放好了,其他来路不明的贺礼能退回去就退回去,不能就找个角落随便扔了。”
秋水点了点头,问:“那您先前让人送回来的那批材料,是要放在库房还是?您这会不比以前,这傀儡的东西可不能满院子乱扔,里屋也不能做是修制傀儡的地方。林公子与您同住,还是矜持一些。”
秋水一脸担心,沈不瑜心却很大:“无妨,他不会介意,先放着吧。”
秋水还想多说几句,前院却传来招呼声,是赶制喜服的绣娘来了,遣人催促沈不瑜去量身。沈不瑜拍了拍秋水的肩膀,交代一声,转身就赶去前院。秋水话没说出口,满脸愁容地看着库房的东西,叹了口气。
绣娘是开阳城金流巷绣坊的人。金流巷鱼龙混杂,青楼酒楼比比皆是,可其间却有这金流绣坊闻名星寰,它之技艺非凡,绣品扬名四海。无论是修道界的广传盛誉的蚕丝金甲,还是凡间精致的锦绣华服,都有慕名的万千来客。而且啊,金流绣坊的名声可是传到了皇城无双城,传闻这皇族的霞披红裳,皆出自金丝绣坊之手。
沈独行早几年就与这金丝绣坊的主人定好了喜服,只等沈不瑜婚事定下,就可快马加鞭赶制出来。沈不瑜走到前院时,发现与这绣娘同来的,还有后院的李夫人。
李夫人见沈不瑜来了,微微欠身道:“少主。”
沈不瑜对这李夫人有些好感,这人温婉好说话,也不老在跟前烦人。沈不瑜仔细想想,这好像还是李夫人近几年头次来秋水长天居。沈不瑜问候道:“李夫人。”
李夫人柔声道:“金丝绣坊的绣娘来了,老爷让我过来看看,帮帮一二。”
沈不瑜将人领至屋内,林子舟尚在看他那本星寰通史,闻声微微抬头,询问的目光循来,沈不瑜解释道:“金丝绣坊的绣娘来了,喜服需要量身。”
林子舟颔首,将书合上,起身走到沈不瑜身边。
绣娘将随身的箱子放下,说道:“沈老爷定的是坊中闻名的绣品鸾凤霞披,早几年定下的,这鸾凤羽翼放在绣坊中甚久,如今少主成亲在即,这件喜服也即将面世。少主可对衣裳有何讲究,绣坊的喜服都是独特的,若是少主有要求,尽可提出。”
绣娘期待的目光望来,沈不瑜略有窘迫地看了林子舟一眼,“这,我鲜少穿红衣,子舟可有想法?”
这说到底成亲还是头一回,两人就是初生毛犊,甚也不懂。这原本想马虎应付过去,没想到礼节繁复,如今喜服还别有讲究。李夫人一脸慈祥地看着这边,沈不瑜也不好说您看着办,只好将抉择的事交由林子舟。
林子舟十分淡定,他问绣娘要了款式画册,翻阅了几页才做了决定。
沈不瑜侧目瞥了一眼画册,发现林子舟选的跟她平日所穿的服饰很是相似,甚至更为修身轻便一些。沈不瑜也瞧见过别人的喜服,多少都是繁重华贵。鲜少见这喜服轻若常服。
绣娘看了一眼,笑道:“林公子好眼力,您选的这一件,还是无双城那大名鼎鼎的顾家先人成亲的喜服。在万年前甚受欢迎,这一样式不失华贵,却又轻若惊鸿,甚受修道人喜爱。”
林子舟微微一顿,后道:“那就这个。”
沈不瑜握拳抵住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子舟是刻板守旧之人,可谁又能想到此人真真切切是个老古董呢?不过喜服的款式旧了些,却胜在简单轻便,与她平日喜欢的衣袍相似。
绣娘拿着量尺过来,给两人先后量了身寸。
李夫人道:“少主模样生得好,肤若白玉,这穿起霞披红衣来,定然是个好看的新娘子。”
沈不瑜这会还抬着手给绣娘量腰寸,听到李夫人这么说,心中略微窘然,脸上却不变神色:“红衣艳丽,也显轻浮。”
李夫人道:“女子艳丽,并非全然轻浮。这要看性子,到处沾花惹草未着红衣也轻浮。少主性子沉稳,穿红衣更显大气。您平日常服多为紫裳,仅着一色衣裳久而久之也成习惯。您年纪尚小,多穿鲜艳衣裳才行。”
沈不瑜拒绝道:“我不大习惯,玄袍紫袍尚可,红粉衣裳我实在不喜。”
林子舟笑道:“李夫人说得并无道理,衣裳还没上身,你怎知红粉不合适。”
沈不瑜微微蹙眉,显然对两人的说法不大认同。这边绣娘已经量好了尺寸,看到林子舟时却止住了脚步,她有些尴尬地对沈不瑜道:“少主,可能要麻烦您来动手。”
沈不瑜有些纳闷,但还是上手帮绣娘一二。她接过绣娘手中的量尺,绕林子舟的腰身一圈,手触及林子舟腰腹时,心中微微讶异。她将这身躯捡回来时,腰腹可不是这样坚硬有力。沈不瑜抬眼看了林子舟一眼,得了林子舟疑惑的目光,心中不觉感慨,其实这早起修炼成效还挺快的,不若以后跟着林子舟一起修炼?
李夫人问道:“这成衣多久能出来?”
绣娘抽空回道:“这量完身寸,回去绣坊就马上赶制,不出十日便可送来让两位试试。”
沈不瑜量完,额间冒了汗,她问:“这就可以了吧?”
绣娘将身寸记下,道:“可以了。少主,老巷主特意遣人来说,说这霞披一定要给您好好做,绣坊手艺极好的绣娘们早候着了。”
沈不瑜尴尬道:“没事,赶得上婚期便行。”
李夫人陪着绣娘往外走,绣娘背着箱子低声道:“这沈少主可不像江湖上传的,性子也不那么专横霸道,绣坊里的姐妹听说要给她做衣裳,死活不敢上门来,这不原本还有个小裁缝跟着我,一听说来这,就只能我一个人上门了。”
李夫人一脸了然,解释道:“江湖上传闻大多不可信,劳烦你回去说说,莫要耽误了。”
绣娘道:“您放心。”这江湖人哪个不希望沈少主早点嫁?
两人走后,沈不瑜松了口气,赶忙给自己倒了水清清嗓。林子舟淡定多了,回到此先位置上拿起通史继续看。沈不瑜这几天因为婚事的事情到处走,也没怎么搭理林子舟,心下尚有愧疚,讨好道:“你这通史快要看完了吗,我遣人再送几卷书过来?”
林子舟闻言轻声道:“那劳烦你。”
“不麻烦,沈家的藏书阁不远,你若是想出去走走,我跟那边打声招呼便是。”沈不瑜恍然道:“此先与你说过的一些旧典籍,藏书阁阁楼便有,只是比较难找,我还是择日陪你去一趟。”
缥缈仙门。
清虚门位于缥缈之巅,常年飘雪。九千天梯自山脚迎天而上,寓漫无际的登天之途。山门常有一扫雪小童,站在飘飘雪里,持着一扫帚耀武扬威地比着招式。远处飞鸢落下,鸢上信使拿着几封书信冒雪跑了过来。
扫雪小童扳着脸,佯装着那神秘莫测的仙人,扯着嗓子问:“来者何人?”
信使不是头一回见这架势了,他将信件塞进小童的怀中,配合道:“吾乃凡间一求仙的俗人,仰慕贵门许久,这是我的投门信。”
扫雪小童问:“投哪位仙人门下?”
信使眯着眼睛看了眼小童怀里的信,照着念道:“无名真人,云扬真人,还有……哦徐清光真人。”
扫雪小童嘀咕道:“哪来徐清光真人?说都说不好,人家道号也念不对。”他又扬声道:“行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信使谢了一声。
扫雪小童拖着扫帚往山门走,一路走到了那没说对的徐清光真人所在的居所。这徐清光不过是清光真人俗名,这求仙问道得了名号,还有谁会称呼着凡世的名字。
他拖着扫帚走进了徐清光的院子,有模有样地敲了门,得了回应才放下扫帚进去。
屋里的白衣仙人正在拭剑,剑身透亮流畅,剑纹隐约流光。扫雪小童从怀中信件里抽出一封,语气变得乖顺:“清光真人,这有您一封信,是西蜀花州寄来的。”
徐清光闻言,清冷面容微动,疑惑道:“花州?拿过来吧。”
扫雪小童赶忙把信件递上,余光瞥到那森寒剑光,不觉打了个哆嗦。
徐清光接过信,拆开一看。
信是花州陈三思寄来的,信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如此写道:五月初十,沈不瑜大婚。
徐清光眼光微动,拿着信件的手不觉紧了几分,“五月初十,不瑜大婚?”
恰是蜻蜓点水,静水有澜漪。
第 25 章
五月初十,鸾凤于飞。
开阳城沈家门前至城门红彩长行,街边张彩,红花红灯随风飘扬。门前喜炮点燃,日光下映着点点彩光。沈家喜事,来得可都是修道界诸位大能。门前喜方开炮,重金聘来的长乐舞女长袖翩然,舞动倾城。沈家的花轿自后院主母的院里抬出,走了红妆路,再抬进这沈家的大门。
沈不瑜穿上那一袭红嫁衣,云白里衣绣着人间鸳鸯,艳丽红袍鸾凤和鸣。她难得盛装,肤白红唇,细眉勾画,将那往日的凛冽掩下,精致面容返璞归真,貌美又不失大气。秋水为她戴上凤冠,眸光静水,眼睫如羽,繁重凤冠戴上,平添了几分霸气。
秋水递上胭脂点唇,“您就算是红妆盛衣,遮去凛冽眉眼,骨子里还是那份天然的大气。我瞧这不像是新娘子成亲,倒像是红妆出征,这凤冠当应给您换成武盔才是。”
铜镜映着人面,沈不瑜瞧见了,轻笑道:“不像是我。”
秋水为她披上红盖头,“您应当多穿红衣。”
陈三思守在院门口,与几位夫人同站着,见着秋水牵着沈不瑜出来时,目光微动,“新娘子出来了。”
这称呼着实稀奇,沈家众人喊了那么久的少主,徒今天换成了新娘子,博个喜气。沈不瑜的生母去世,这祝福应当由沈家的女主人来说,庄夫人强撑着笑容说着贺词,有模有样地当回慈母。过了简礼,主母院门外守着一群人,林子舟红衣白马,看着沈不瑜从院子里走出来。
她今日红盖头掩面,仅见着那白皙的手被陈三思牵着,红白相间,过分惹眼。
沈不瑜微微低头,看见身上红衣,脚下青石路。突然间,她的手被宽厚温暖包围,林子舟牵着她,将她护在怀中往前走。沈不瑜顿时紧张急了,纵然昨日心里把这成亲的事情过了一遍,还多次跟林子舟对好了词,可临上花轿前,陡然脑空。
她听着周围的起哄声,不知怎的,茫然无从,只好抓紧了林子舟的手。
丢人丢大发了,不就成个亲吗?
林子舟的气息就在身周,沈不瑜只觉得那气息猝然来到耳际,“上花轿了。”
沈不瑜顿时心头扑通,心中千丝万缕,俗话说断袖最能撩人,沈不瑜你可要稳重一些,成个亲别把自己栽进去了。不过就是假成亲,大家都是临场做戏,你紧张作甚?可这美色当头啊,谁能不心动,林子舟这副身躯可是她看对眼的,虽说是个断袖,可本来就是假成亲,多看几眼总归是对的。
吃不到口,看总是可以的吧?
待那花轿的门帘放下,皆数声音隔绝在花轿外,沈不瑜将盖头掀开,给自己施了个清心诀,背靠着车壁发愣。她想着接下来要怎么走,花轿走了一圈到正门时,下轿进屋成礼。沈家不比平凡人家,她还要戴着凤冠跟林子舟一同迎宾,等宴席散了才回屋。这说难也不难,以平日姿态面人就是,可这凤冠着实重了些……
车轿并不颠簸,停下来时沈不瑜还没反应过来。她垂着头细想着成亲的过程,劝诫自己三思后行稳重一些,莫要出错露出马脚。林子舟掀开车帘时,沈不瑜猝然抬头一惊,两人四目相对,沈不瑜脱口而出:“到了?”
红盖头掀了一半,小姑娘脸颊薄红,眼角微光,竟然有些无措。林子舟失笑,悄声提醒道:“盖头。”
沈不瑜猛地将盖头放下,眼前骤然狭隘,她见着林子舟的手伸了过来,掌心向上。
她看得见那掌心细纹,想着先前温暖触感,不由自主地搭了上去。
骤然被一股力带起,沈不瑜被林子舟带出轿外,清风袭来,隔着盖头吹散了她脸上窘迫。
她眼眸微动,心想着这风真凉快。
耳边嚷闹的起哄声,她被提醒着走完了繁礼,真正跨过了沈家的正门。
厅堂正院里,诸多宾客起身相迎,中间留出花路。戴花的小童走在前头,将花篮里的红花散开。沈不瑜昂头挺胸往前走,手上牵着红绣球,步履坚定而自然。厅堂里正坐着沈家家主沈独行,背后壁画刻着沈家傀儡道的繁复图腾。沈不瑜依稀听见耳边多人的细声讨论,却无暇顾及,心中想着拜堂礼。
“今日吾家长女大喜之日,多谢各位远道而来。”
人说着寒暄话,沈独行难得感慨,发自肺腑说了一席话。沈不瑜没想到平日正经的父亲也会如此字字带情地说着祝词,她这心有愧疚,又不好跟父亲坦白说他们这是假成亲,让父亲把话收一收,着实有些矫情。
她心如凌迟,恨不得这拜堂礼早点结束。
好在司仪守着吉时,“鸾凤和鸣,喜结良缘。”
“天地为证,一拜天地。”
沈不瑜心重重卸下,躬身一拜。
“二拜高堂。”
沈独行看着红衣人躬身那刻,心中莫名酸涩,养女如养儿,他看着沈不瑜从蹒跚学步的孩童长大如今,从不要求她学做女儿家,她穿着红衣同别人拜堂,此生终有他人相伴,白头偕老。
“夫妻对拜。”
沈不瑜忽然觉得一身轻松,困在心头数月的苦恼终于尘埃落地,她拿着红缎的手早已薄汗,心中跃动随着这声夫妻对拜悄然歇下。
她现今应是了却父亲愿想了吧?
“礼成,掀盖头吧。”
眼前渐渐开阔,沈不瑜抬眸,红盖头被林子舟挑开。林子舟一身红衣,目光温和,微微笑着看她。沈不瑜镇定自若,凤冠映着彩光,眉眼如画。
拜堂礼已成。
沈不瑜终于卸下心事,端着酒与林子舟一起与宾客交谈。
陈三思带着徐清光从一旁过来,端着酒敬道:“祝贺姐姐与姐夫大婚,徐哥哥刚刚赶来,所幸没有错过。”
沈不瑜目光循去,白衣剑修负剑持酒,眉眼如旧,她微微惊讶:“我昨日未见你,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了。”
徐清光道:“三思给我写了信,刚好赶上,小霸王沈不瑜如今也嫁人了。”
沈不瑜笑道:“不过数年未见,你如今也像个有模有样的剑修。我成亲也不算晚,你何时讨个媳妇回来?”
徐清光笑着摇头,那边沈不瑜又拉着林子舟的手,给他介绍道:“这位是清虚门剑修徐清光,我之前与你说过的,徐家的大少爷。”
林子舟看向徐清光,打量一二,作揖道:“隔世岛林子舟。”
“浮安城徐清光”徐清光颔首致意,看向沈不瑜道:“我在路上时,听闻与你成亲是位妖修,如今一见,也是吃惊。江湖传闻甚是好笑,却也为料想是真,人妖殊途,多多珍重。”
“修道本一家,莫要在意。”沈不瑜道。
林子舟抿了口酒,眼角余光打量着徐清光,仪表堂堂,道气内敛,确实是个剑修的好胚子。不过看似稳重少年郎,林子舟看着徐清光眼中微光,心中感慨,确实青梅竹马。
厅堂里宾客四处,西北头桌坐着无双城来的世家。期间有着两个身穿玄袍的男子,清冷若霜,与这喜庆的厅堂甚是不合。旁余的客人端着酒来敬,其中一位站起来挡酒回绝,久而久之,其他客人也不上来凑冷脸。这两位是无双城顾家来的客人,正坐着的那位传闻是顾家现今的大少爷顾慎,年纪轻轻,手段狠厉,是个元婴期的修士。
顾慎身旁的男子是他的侍卫,请帖送到顾家时,刚好被顾慎看见,换作从前,这种宴席他从不出席。只不过这次,请柬上两个名字,他都熟悉。
其一是沈不瑜,云岭州藏宝阁时与他抢玄天狐的妖丹,其二是林子舟,一个自诩是是玄天狐的男人。
顾慎目光微沉,“玄天狐?这身气息还真是熟悉。”
侍卫微微低头,问道:“主上,是否请那两位过来?”
顾慎起身,淡然道:“既然正值成亲之礼,哪有让新人过来的道理,故友相逢,理应我先去拜访。”
陈三思跟沈不瑜说着陈家的几件趣事,又说到旅途之中听到的江湖趣闻,“这江湖上传姐姐要与姐夫成亲,才是从了正道,说这傀儡算是委屈了你,嫁夫随夫,妖魔之道才是你当从的正道。”
凤冠之下眉目微蹙,沈不瑜沉着脸反驳道:“林子舟算是我沈家的上门女婿,这也应当是娶妻随妻。”
忽然周遭安静下来,沈不瑜几人一顿,回头时看见两个人站在身后。
为首的男子一身庄重玄袍,清冷肃然,眉目间带着生人勿近的冷冽。
顾慎作揖道:“恭贺沈少主大婚,这是顾某一点敬意。”
顾慎身旁的男子将一锦盒呈上,盒盖一抬,盒中金绒布上放着好几枚妖气渗人的妖丹。
沈不瑜看向这锦盒里的妖丹,妖气大盛,显然品阶不低。她余光瞥见周围的反应,西北角来的客人,无双城的人,又姓顾。
是父亲特意交代的,顾家顾慎。
她微微一笑,“顾少爷客气,这份礼也太重了。”
顾慎面色未改,眼中平静:“顾某曾在云岭州与少主有一面之缘,那日少主拍下玄天狐妖丹。”
“是你?”怪不得送了妖丹,她欣然道:“当日妖丹一事,多谢顾少爷割爱。”
顾慎摇头,看向一旁的林子舟,深邃眼中澜光微动,问道:“这位便是少主心上人林公子吧。”
林子舟面上带笑,心中一沉,他道:“正是。”
顾慎垂眸失笑,抬眼时换上另一神色,他似笑非笑:“顾某冒昧问一句,林公子可认得玄渊?”
乖乖,玄天狐玄渊……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沈不瑜闻言望去,脸色收敛,目光认真,
可真是,双喜临门。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的流程有改动,考虑到修道背景,沈家女独大等诸多原因……
本文架空,所以=w=不要太纠结。
成亲啦,婚结了,爱情还远吗,谢谢阅读。
第 26 章
林子舟道:“不认识。”
顾慎似乎对这样的回答早有预料,“是我认错人了。”
林子舟颔首致意,目光坦然地看着他。
沈不瑜对这顾慎算是彻底留意了,玄渊她听林子舟提过,就是那枚玄天狐妖丹妖身之名。这顾慎开口便问玄渊,显然是跟这玄天狐一族有干系,指不定知道隔世岛的事情。特意上前来打听询问,定然是知道这妖丹的气息,是敌是友说不定。
她伸手招来了侍酒仆人,拈起酒壶,倒上两杯酒,举酒道:“这玄渊又是何许人,是顾少爷的朋友?”
顾家侍从伸手拦住了送酒上前的仆人。
顾慎目光转向那杯酒,低笑一声,越过侍从阻拦的手,从盘上拿下酒,“不算朋友,是位熟人罢了。”说完饮尽了酒,颔首致意,转身离开。
沈不瑜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听见陈三思道:“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也许是子舟长得像谁。”沈不瑜淡然道。
沈独行时刻注意着沈不瑜这边,看到顾慎上前时蹙眉疑惑,等到他离开后,确定无事后才转身与其他宾客寒暄。
管事此时匆匆赶来,走至沈独行身旁,沈独行问:“事情可安排好了?”
管事应道:“安排好了。”
宴席渐渐走向尾声。沈不瑜不知林子舟的名声是怎么大的,起先她以为这江湖还有另外的同名同姓之人,遣人将贺礼送回,结果隔日那贺礼又重新送过来,还另外多添了一些,特意交代就是成亲的这位。这婚前的礼还没送完,沈不瑜顶着厚重的凤冠,与林子舟站一起时,总有偷窥的目光循来,有几个胆大的端着酒上前来祝贺,临走前还面带沉重地与林子舟悄悄说话。
第三个来的,算是开阳城有点名声的世家公子,沈不瑜曾在父亲的口中听过他的名号。这公子敬酒时离着沈不瑜至少五步远,笑得比哭还难看,敬了酒才挪步到林子舟身边,低声说完话,如释重负撒腿就走。沈不瑜本不屑听这事,可一而再,再而三时,她也就放开耳目,将这人的话听清。
刚好不好,就一句话。
万分感谢,望君珍重。
沈不瑜偷听完,也没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感谢?又认错人了?
陈三思见这边热闹,也走过来瞧瞧,见着这一幕,又看见表姐茫然的脸色,附耳道:“妹妹来开阳城的路上,听说开阳城的公子爷都联名给姐夫送了礼,感激姐夫普度众生,救人性命。”
沈不瑜正疑惑这事,陈三思显然是个知情人,沈不瑜问道:“就是这事,这几日收的礼甚多,子舟未曾救过人,我寻思着是送错了。”
陈三思捂着嘴笑道:“这,也没送错,都说姐夫伴妻如伴虎,送这礼,是多谢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