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嘉元二十一年二月初,南夷十万大军突然犯边,大魏守军被突袭之下连失两城,朝廷震怒,派出大将率五万大军前往抗敌。
三月中,边疆八百里加急,南夷大军来势汹汹,大魏又失城池两座,同时参奏朝廷所派大将贻误军机,致使边关重镇云州被围。
云州乃大魏最险要的关隘,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若是云州城破,那大魏再无天险,南夷就可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金殿之上龙颜震怒,不仅将那大将撤职查办,还当庭申斥了太子,随后命邱老将军之子邱泽再率十万大军驰援云州。……
边关战事吃紧,百姓的日子也就不好过,被战火蔓延到的边民拖家带口向北逃亡,而北地的百姓也要面对征兵和各种明目的税赋,一时间百姓怨声载道。
京中百姓也不例外,持续上涨的物价让原本繁华的街头冷清了很多,许多铺子索性关门歇业,而柳老爷的生意也大受影响。
柳家做的是南北生意,即使南边老家那块还没被战火波及,但从南到北这一路已经越来越不太平,陆路有流民出没,水路也多了不少落草的水寇,少有商户能将货物完好无损地运输两地。
原本柳老爷是想借那位贵人的势,来保住自己的生意,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那贵人如今遇了麻烦身不由己,这亲事自然没了下文。
而柳菲儿的处境也随即尴尬起来。
柳老爷一直想提升柳家的地位,是以对名声看得颇重,林家退亲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让柳家颜面尽失,他又哪能不恼,对林家他无可奈何,只能迁怒自己女儿。
柳家终究还是同大多数人家一样,在女儿和名声中选择了后者,只不过那贵人的出现让柳老爷看到了另一种机遇,这才改变了心意,如今亲事又生变,这态度自然也就变了。
柳菲儿已经被禁了足,便是青儿也只能在后院行走。除此之外,不仅她原有的份例降了许多,下人们对那些流言也不再禁口,倒像是有意让她难堪了。
柳菲儿躺在书房里的躺椅上,一边翻着手中的《大魏地理志》,一边问青儿:“青儿也觉得我该以死明志吗?”
“小姐……”
“我想了又想也想不出哪里做错了,还是那日埋在水底就对了?”
“这……”
“算了,不说这个”柳菲儿放下手中的书,对着青儿认真问道,“青儿以后想嫁什么人呢?”
青儿被突然改变的话题问得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一层酡红,忸怩道:“小姐别打趣奴婢了,青儿以后就跟着小姐。”
柳菲儿摇摇头说:“那也要嫁人不是?你要有看中的就和小姐我说了,好歹这个主现在我还能做,以后就不好说了。”
谁知青儿听了这话突然跪下了:“小姐这是嫌弃奴婢了吗,奴婢只想一直跟着小姐!”
柳菲儿没想到青儿会这么激动,她只是想着主仆一场,在能力范围内替对方找一个妥当的归处。见此情形她只得说:“罢了,小姐我只是问问,并没有嫌弃你。”
青儿闻言破涕而笑:“小姐你吓死奴婢了。
柳菲儿笑了笑继续拿起书本看了起来,而青儿则在一旁说起今日听来的传闻。
原来那林家退了柳家的亲事后,在几日前又同叶家定了亲。
这叶家正是叶婉所在的叶家,而与林子熙定下亲事的人正是叶婉。
说起此事,要不是这时候百姓都在为温饱奔忙,没空理会这些茶余饭后,这林叶两家先后退亲又结亲的事,又得被传出各种版本。
“这状元郎如今成了贾家的赘婿,听说日日都被他夫人追着跑。”青儿说到这里有些忍俊不禁,“这状元郎当日怕是想不到会有今日光景。”
柳菲儿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看向青儿问道:“那琥珀郡主可有传闻?”
青儿想了想说:“奴婢先前没注意,这就去打听。”
“顺便再问问她同叶家走得近不近。”柳菲儿又加了一句。
青儿点点头,很快离开了。
“真的那么巧吗?”柳菲儿喃喃自语着,她前脚落水,那状元郎后脚出事,偏偏一个与林家有亲,一个与叶家有亲……
“何事巧不巧?”
突如其来的一个男声,把柳菲儿吓了一跳,手中的书也应声落到了地上。
看清来人是谁后,她捡起地上的书,直接无视了,连担心被人发现的念头都没有闪过。
只是半晌没听到动静,她有些好奇地抬起了头,这一看却看到了让她脸红心跳的一幕。
“还给我!”她快步上前,想要去夺君不染手里的画。
君不染将手一伸避了开去,口中却明知故问道:“这人看着有些面熟呢!”
“快还给我,不然……”柳菲儿心里又气又羞,恨不得把自己埋了,当然在那之前要先把对方给灭口了。
“不然如何?”君不染仗着身高的优势,一个转身就将画收了起来,而后状似思考一般想了一下说道,“不然,把真人送你如何?”
柳菲儿被对方的“厚颜”给打败了,不忿地看着他说:“你怎么能这样!”
君不染一脸无辜道:“我拿回自己的东西也有错?”
这话把柳菲儿噎住了,她张了张口最后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回了躺椅继续看书,彻底无视了他。
君不染摸了摸鼻子,跟着走了过来。他俯身看了下书页,好奇道:“准备离家出走?”
“……”柳菲儿面不改色地侧过了身,眼皮都没抬一下。
“真恼了?”君不染将那画取出,递到她面前笑着说,“既然这么舍不得,那就送你吧。”
听了这话的柳菲儿,磨了磨牙,差点没跳起来把人打一顿。当然她清楚自己打不过,所以继续无动于衷着,哪怕心里已经把对方当小人扎了一遍又一遍。
“唔,我又说错话了?”君不染俯身凑到她面前,笑眯眯地盯着她看,大有她不理他就一直这么看下去。
柳菲儿被看得心里发毛,她忍住将手里的书砸上对方脑袋的冲动,扯起嘴角冲他笑了笑:“君公子貌若天仙,小女子把您当成了仙人下凡,准备着把您的画像供起来瞻仰的,不想冒犯了公子,如今也算物归原主,君公子大人有大量,可以走了么?”
这人隔三差五就要在她面前晃悠一下,每次总要在口头占她点便宜,她打也打不过,赶又赶不走,实在是心塞,好在对方没有要动手动脚的意思,她就索性无视了,而近来她也无事可做,有人陪她一起闷着,感觉也不错。只是万万没想到藏得那么隐秘的东西也会被他发现,让她又是懊恼又是尴尬,早知那日就毁尸灭迹了。
君不染被她那句“貌若天仙”给膈应到了,脸上一僵,随即笑笑说:“不也有句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嘛?”说完竟挑了把椅子坐到了柳菲儿近旁,手上拿着刚才的书,好整以暇地翻了起来。
柳菲儿一点奈何都没有,只得认命地开口说:“你真的有办法让我爹点头?”
她想过了,既然柳家想要利用她来攀附权贵,那她就让他们空欢喜一场,之前她想过许多种方法,或假死或逃离,可这样多少有些憋屈,而且这人似乎赖上她了,她还真能躲到天涯海角去?
“自然,”君不染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下子笑逐颜开,“菲儿想要何种方法?文的还是武的?”
柳菲儿想了想也不问这文是什么,武又是什么,只回说:“你决定就好。”
“也好,我这就去安排。”君不染起身准备离开,只是末了又加了一句,“这礼物我收下了,明日就将回礼送上。”说完扬了扬手中的纸,很快出了书房。
柳菲儿凝神了片刻,最后甩甩头不再纠结,虽然她刚同意就后悔了,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吃亏的,比起给人做小,自然是明媒正娶更好些。
那所谓贵人不过是一时兴起,后宫佳丽三千,她疯了才去争那一席之位。
至于君不染,他身上隐隐有种让她心安的味道,更甚于柳家人,虽说这听起来有些荒谬,但对方几次帮了她也是不争的事实,还每每都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
如此,信他一回又何妨,说到底还是她赚了呢!
柳菲儿这样说服自己,也就不再烦心此事。
晚些时候青儿来回报说,叶家同诚郡王府少有往来,琥珀郡主也没有同哪位闺秀私交称得上好的。而方状元的那位好友,据说在事发第二日就失了行踪,因其在京中并无家人,也就无人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