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有马蹄声靠近,却是几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看他们身上的穿着打扮,可以想见身份定是不低。
柳菲儿注意到,其中有一个身量稍小的少年,正一脸怒意地瞪着她,仿佛与她有多大仇一般。再仔细一看,却是个女扮男装的少女,想来就是欲置她于死地的那位琥珀郡主了。
只是这仇恨来得有些莫名,柳菲儿从不记得见过此人。
陆云曦帮她问出了口:“郡主哪来如此火气,竟是跑到了别人的地盘来行凶?”
闻得此话,琥珀郡主脸色一变,却被旁边的褐衣男子抢先开口道:“舍妹无状惊了两位,本王代她赔礼了,回头就将压惊之物送去府上。”如此就想揭过此事。
“好一个无状!”旁边一身月白外衫的男子嗤声笑道,“皇家的名声可是都要被她败光了。”
“太子哥哥,你够了吧,都说我几次了!”琥珀郡主怒气冲冲地指向柳菲儿,“谁让她跟我穿一个颜色了。”
竟是这样的理由?柳菲儿心中都被气笑了,面上却只得装作若无其事。
却听陆云曦回道:“这衣服本就是我的,况且我也穿了红色,郡主是不是要连我一块射杀了?”
“你——你们干嘛一个个帮着她!”郡主开始蛮不讲理起来,“一个小妖精,竟会勾引人!”
柳菲儿终于忍不住惊愕,这简直是欲加之罪!
而众人闻言脸上都有些讪讪,却见琥珀郡主说完之后就朝旁边看了去,“她哪里比我好看了?”这话带了一点撒娇和埋怨,说是小女儿态也不为过,可这种情形怎么想都无法和一向蛮横的琥珀郡主联系起来。
几个男子一齐带着了然和同情,看向了那被质问的墨衣男子。
但见男子俊美的脸上一派漠然,似乎根本没听到琥珀郡主的问话,自然也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可他却对着柳菲儿微微勾了下唇。
柳菲儿装作没看见,一副忐忑的样子站在那里,只心里忍不住怪罪面前的人害她无辜遭殃。
而琥珀郡主眼尖地发现了男子的举动,大声怒道:“还说不是,你们可都看见了!”说着伸手指向那些同行的人,而对方除了先前说话几人,其余人都不敢作声,唯恐惹到了这位祖宗。
那被称为太子的男子倒是生出一丝兴味看向了柳菲儿,这一看只觉眼前一亮,随即开口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言下之意似乎是动了心思。
陆云曦闻言沉默了一下,说:“柳小姐已同林公子定亲,还请几位勿要唐突了人家。”
太子对着陆云曦笑了笑:“原来如此。”说着又向身后调侃道,“这下师弟可要失望了。”
墨衣男子清浅一笑:“师兄多虑了。”
“师弟?”陆云曦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那男子,随后对着太子道,“太子殿下觉得这事该如何了结?”
太子想了想,转而看向褐衣男子:“诚郡王以为如何?不如就抄上几部经书养养性子吧,也算是替父皇祈福?”
“太子所言极是。”诚郡王顺着台阶下,当即吩咐随从将郡主带回府中。琥珀郡主还待再闹,却被诚郡王一个狠戾的眼神噤了声,只得不情不愿地走了。
“柳小姐可否满意?”太子看向柳菲儿问道。
柳菲儿心中不屑,可她能说不满意吗?“太子英明。”
太子点点头,似乎对这回答颇为满意:“如此这事就算揭过了。”
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就没有异议,随后两行人就各自分开。
回去的路上,已经没了来时的心情。
柳菲儿这才有些后怕,天知道她当时是怎么躲过去的,而陆云曦的脸色比她还要差。
“此事委屈柳小姐了。”陆云曦说。
柳菲儿无奈一笑:“陆小姐不必自责,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吗?”
“也幸好如此。”陆云曦顿了顿开口问道,“柳小姐认识那位公子?”
“呃,陆小姐说的是哪位?不过今日之前,我一个都不认得。”柳菲儿说的也算实话,就是现在她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过这笔账却是记下了。
“说得也是。”叶婉看似释然地一笑,随即却惊讶地低呼了一声,“你的脸!”
“怎么了?”柳菲儿先前并未觉得不妥,听了这话很自然的伸手摸了摸,却是摸到一片湿漉漉的触感,伴着一阵细微的刺痛。
她将手拿到眼前一看,手指上沾了一大片嫣红,却是一片血迹,想是刚刚被利箭划破了。
这是要毁容了么?柳菲儿对着手发愣,完全不知道自己脸上如何情形。
陆云曦凑近了一看,轻舒一口气道:“只是细细一道口子,回头我就让人去取伤药,仔细点应该不会留疤。”
“多谢陆小姐。”柳菲儿也希望如此,她拿出帕子捂了脸,看了看不远处的马场,对陆云曦说,“这便不过去了,还要麻烦陆小姐同叶小姐说一声。”
“好,我回头命人将药送到府上。”陆云曦说。
随后两人就分开,柳菲儿在原地等了一会,便等来了青儿同另一个叫做杏儿的丫鬟。
那杏儿上来就行了一礼,说:“我家小姐让我替她送你,并代她向柳小姐赔个不是,今日照顾不周,让柳小姐受惊了。”
柳菲儿摆摆手:“无需如此,还请杏儿姑娘前面带路。”
一路前行,等到快要走出山庄时,却见迎面走来一人,正是那林子熙。
柳菲儿低着头微微屈了屈身,想着是否还要应付几句,却见林子熙视若无睹地直接越过了她们。
“那林公子怕是没注意,柳小姐不必在意。”杏儿说。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柳菲儿有些奇怪地看了杏儿一眼,却见她嘴角微微上翘着,带了一丝幸灾乐祸!
柳菲儿无意和一个丫鬟计较,便什么都没说,带着青儿直接走了,
待回到柳家,柳夫人见她带伤回来,直把两人都臭骂了一顿,末了才叫来大夫医治。
大夫检查后却说伤口有些深,可能会留下痕迹。
这一下柳夫人急了,女儿家的脸面可是出不得一丝差错!她不停问大夫可有良方,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脸上一下子难看了起来,等到大夫一走,她又将两人一顿好骂,话里话外无非是担心林家在意,悔了这门亲事。
柳菲儿心中颇不是滋味,她原以为她娘会心疼会安慰她,可除了责骂还是责骂,就算担心也只是担心亲事会受影响,这让她情何以堪?
默默回了房,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然后有些不情愿地拿起了铜镜——镜中那道血痕足有三寸长,从脸颊一直延伸到了下巴,而她皮肤本就白皙,如此一来就更为明显了。
柳菲儿心烦地丢下了铜镜,她可以不在乎亲事,却没法不在乎自己的容貌。
这时青儿在门外敲门,说是陆家送来了伤药。柳菲儿开门接过,一打开就有一股清香传来,瞧着似乎不错?
“去库里挑一份谢礼,顺便让来人把衣服带回去。”她吩咐完便坐回了铜镜前,刚要伸手抹上,那药膏离得鼻子近了就有一股奇特的味道,让她蓦地停下了准备涂抹的动作。
“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将药膏放下,转而拿起了大夫配置的,闻了闻后给自己涂上了。
只是几日过去,那伤处仍有一条细细的疤,柳菲儿忍不住又拿出了陆云曦送来的那盒药膏。
“用还是不用呢?”按理说,人家对她不错,几次三番帮她解围,她没有理由去怀疑人家,可直觉又告诉她这药有些问题,那香味让她不太喜欢。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小丫鬟过来通报,说外面有人求见。
“是一位不认识的公子。”小丫鬟脸色红红地说道。
柳菲儿带着疑惑吩咐青儿去看看,不一会就见青儿拿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小姐,是那日寺里遇见的那位公子,说是给你赔礼的。”青儿说着自言自语道,“那日不是小姐撞到他吗,怎的是他来送礼?”
“那你怎的不问他?”柳菲儿说着接过了盒子,原以为会和诚郡王府一样送来些金银珠宝之类,却不想里面还是一个盒子。
“咦,这是什么啊?”青儿见她停下不动,一脸好奇地凑了上来。
“真是……”最里面看着像是一盒胭脂,柳菲儿心里骂了一句,果然是个无礼的人!她忿忿地将其打开,却并不是她想得那样,里面是黑糊糊的膏状物,看着倒像是药膏?
“看着怪恶心的。”青儿说。
“确实恶心。”柳菲儿点点头赞同道,“那人走了吗?”
“还在大厅等候,要将他打发了吗?”
柳菲儿想了想点点头:“去吧。”等人走后,她用手指沾了一点闻了闻,随即皱眉道,“什么味道。”说香不香说臭又不臭,像是在哪闻过,但她想不出来。
犹豫了一下,她用簪子在手背划了一道口子,然后抹了点那个黑色药膏——原本她是准备用这法子来试试陆云曦送的那盒的,不过这一盒虽然其貌不扬,但味道却更让人舒服一些。
却不料,手上那伤口过了一日就完好如初了,连青儿都不曾发觉。柳菲儿便直接将其抹到了脸上,几日过后,原来那道浅浅的痕迹,竟真的一点都看不出了。
柳夫人见她好了,脸上才好看些,顺便递过来一张帖子。
帖子是陆云曦给她的,说是下月生辰,请她去赴宴。
柳夫人说:“那日让你去就对了,你看现在不是结交了不少贵人吗?你同她们好好相处,日后到了夫家也多几分助力。”
柳夫人的话听着是没错,可柳菲儿却是不以为然:“娘,人家那是客气。”
柳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别不把娘的话当回事,日后到了夫家我们可没法给你撑腰。”
柳菲儿皱着眉头听完这话,却是没再出声。
柳夫人见好就收,又说,“不过我和你爹还还有你哥也不会真不管你,那林家虽好却不富,那日上香林夫人只拿了二十两做香油钱,我都没好意思拿出银票来,你日后只管尽好本分,他们也不敢太过拿捏你。”
柳菲儿嗯了声算是回应。
柳夫人却以为她想通了,脸色也舒缓许多,又开始说起衣衫首饰来。
柳菲儿听得头都要大了,连忙开口道:“娘有所不知,那日就女儿一个人穿戴得那般,人家京中闺秀一个个清清爽爽的,看着女儿的目光就似看花孔雀一般,若是娘这次还要坚持,女儿也无话可说。”
柳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倒是迟疑了起来,特地叫来青儿一问,待得了相同的答案,才有些不甘愿地说:“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别让人看轻了就行。”
柳菲儿忙应好,等柳夫人一走,就让青儿将那些贵重首饰收起大半,只留下几件雅致的另外收起待那日再用。
这日晚膳时,柳老爷随口抱怨了一句,说这赋税又多了两成,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不如我们回南边去吧?”柳菲儿顺着话头提了一句。
柳夫人瞪她一眼说:“要回去也没有你,你还要嫁人呢!”
柳菲儿嘴一瘪埋头吃饭不说话了。
柳应文看着说了一句:“不是有功名的可以免赋税吗,那未来妹夫那边能不能帮上忙?”
柳菲儿怒瞪了他一眼,咽下饭菜后对着她哥道:“大哥若是挣个秀才回来,不全有了?”
“你,你个丫头吃你的饭。”柳应文被戳了痛脚,没好气地回道。
柳老爷看看儿子又看看女儿,无奈叹了口气:“这怕是要打战了,朝廷这是预先充盈国库呢!”
“打战?那会打到这边吗?”柳夫人一听有点慌了。
柳老爷见状摆摆手示意她少安毋躁:“要打也是南边先打,北边的蛮人不成气候,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事还没影呢。”
只是这话刚说完没几日,边境急报就传到了京中,南边夷人大军犯边,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按说边境也有近十万大军,而南夷总共人口也不过二十来万,怎会还要求援呢?却是因这大魏皇朝已有几十年没动过干戈,朝廷又重文轻武,说是十万边军,不知有多少是吃空响的,还有不少是老弱病残,加上平日里荒废操练,这突来一下就立刻落了下风。
没过几日,这京中的米面物价就涨了近一半,即便如此还供不应求。柳家倒是不愁这些,只是柳老爷担心又要征粮征税,这生意做不下去。而京中达官贵人却是依旧如无事人一般,声色犬马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