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一|夜无梦到天明,梅争寒看着从破庙房顶漏洞的地方落下来的阳光,躺在地上沉默好一会儿,才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破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江盛雪和梁简都不在。梅争寒转了一圈,听见外面有动静,快步走出去,看见梁简提着一只野鸡回来,而江盛雪站在庙门口给马匹喂草。“醒了?睡的还好吗?”梁简笑着上前问道,他看起来精神不错,一点也没有熬一宿的疲倦。梅争寒不高兴的哼一声,问道:“说好我守后半夜,你怎么不叫醒我。”“我看你睡的太熟,所以就没叫你。”梁简没把梅争寒那点不高兴放在心里,把手上的野鸡递给他道:“怎么?担心我没睡吗?那拔毛烤鸡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去补个觉。”梅争寒接过野鸡,道:“这还差不多。”梁简一宿没睡,梅争寒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现在自然是把能揽的活儿都揽在自己身上,巴不得把梁简押去睡觉。被人关心的感觉让梁简十分舒坦,他跟在梅争寒身后,看着他提着野鸡去后院熟练的杀死拔毛,自己倒靠在一旁的石头上,拔了根野草叼在嘴里,翘着二郎腿,丝毫没有睡觉的意思。梅争寒抬起手把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见梁简还在一旁,不由的催促道:“说好的睡觉,你在这里做什么。”“睡觉啊。”梁简睁眼说瞎话,满眼笑意。梅争寒瞪他一眼,不爽的嘀咕:“说好叫我,却让我一觉睡到天明,你又不是铁打的,昨天跑了一天,难道就不累。”梁简耳目聪慧,梅争寒的声音他听的一清二楚,接话道:“累,当然累。你看我昨天不仅受伤,还被你压麻了手臂,这要是搁别人身上,说不定倒头就能睡个昏天黑地。但是,你伤势未愈,还有蚕心蛊在身,本来就容易疲倦,我怎么忍心叫你。”梅争寒清理野鸡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梁简,提高声音道:“你说什么?你昨天受伤了?”“是啊,小伤而已,出城门的时候被狗咬了一口,没大碍。今早江姑娘给我诊治过,已经没事了。”梁简从石板上坐起来,笑意盈盈的看着梅争寒,一双桃花眼淬着星光,送一地秋波。“连盛雪都知道,我却不知道,我……”梅争寒对梁简的秋波接受无能,自责懊恼的开始反省自己粗心大意,居然没发现梁简受伤,还让他守夜一整宿。梁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他昨天不想梅争寒担心,所以有意瞒着他,不让他看出来,不怪梅争寒没发现。只不过今天一大清早梁简就改变主意,故意让醒来的江盛雪发现他受伤,博得一声同情。他想要梅争寒心疼他,想要梅争寒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后院外面,站在破庙门口喂马的江盛雪隔着一个大殿都能听见梅争寒的声音。她摸着马鬃,对自己的马道:“嘿,小家伙,你以后要是看上其它的母马,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光看美好的外表。有人看脸的烂毛病好不了,连怀疑两个字都不会写了。”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江盛雪今早醒来之后,明显感觉到梁简对她的态度不对劲。之前梁简对她的态度也算不上多热情,但起码很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梁简对她不但不热情,还有点挑刺的嫌疑。江盛雪自我反省一下,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梁简,而且察觉到梁简受伤后,还主动帮他治理。只不过现在江盛雪有种错乱感,她觉得梁简是故意把自己的伤暴露出来。至于原因,大概是冲着里面那个看脸的混蛋去的。“估计梁简把他卖了,他都不会有怨言。”江盛雪不高兴的腹诽,把面前的野草都抓秃不少。“江姑娘,争寒找你。”梁简的声音冷不丁的从背后响起,江盛雪被吓一大跳,她猛的回头看着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梁简,拍拍自己的胸|脯道:“你吓死我了。”“啊?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走神。”梁简歉意的看着她,略颔首道歉,就转身进屋江盛雪看着他的背影,不安的想到:“我刚才的话他没听见吧,真是糟糕透了,果然人后不能说人是非。”梅争寒做饭的速度很快,三个人吃完早饭后,清理好行装就往下一个地方出发。这一次没有追兵在后面,三个人走的很慢,路上偶尔还会打趣两句。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了半天,三个人终于从山林里走出来,看到人烟。这是一间供行人歇脚的酒馆,三个人下马休息,酒馆的小二上前招呼。三人点了不少东西,梅争寒本来还叫了酒,但被江盛雪和梁简同时出声阻止。“你还有伤,不许喝。”“你又喝酒?”江盛雪和梁简说完后相互对视一眼,都扭头看向另一边。梅争寒摸摸鼻子,觉得这个情况有些微妙的尴尬。“不喝就不喝。”梅争寒不想让两个人都不高兴,对小二说不用上酒。小二应一声,转身去忙活。酒馆不大,但因为位置处在官道旁边,来往落脚的人很多。这会儿酒馆里就有好几个,坐在梅争寒身后的桌子上。几个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声音粗犷,说话的音量很广,整个酒馆里的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江盛雪和梁简因为刚才的事儿都不说话,梅争寒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那儿不对付,不好劝,干脆自己也不说,而是听身后的几个大汉说话。“你们听说了吗?临县的官老爷被人一刀劈成了两半,啧啧,死的可真惨。”“什么一刀劈成两半啊,是被人一刀把头砍下来了。你那儿听来的消息,就是杀猪的也不能一刀把猪砍成两半,更何况是人。”“就是一刀劈成两半,我有个亲戚在临县做生意,他亲耳听衙门的人说的。杀人凶手是个镖师,武功高着呢,官府抓了他好几天都没抓到,听说已经成功逃脱了。”“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前几天听人说了一耳朵。临县的县太爷打死了江大夫,江大夫的徒弟给他报仇砍死县太爷,被官府通缉。我还以为他落网了,没想到他跑了。那江大夫的女儿怎么办?”“谁知道呢,江姑娘是出了名的大美人,爹死了,兄长也跑了,她一个女人孤苦伶仃,以后的日子可难过了。”坐在梅争寒身后的人一声长叹,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连江盛雪和梁简也忘了刚才的不愉快,认真的听他说。他们真没想到事情已经传的那么远,连过路的酒馆都有人在传。身为上了通缉令的原主,梅争寒垂下头没说话。衙门的画师故意把他的脸丑化,就算通缉令传过来,也不会有人凭脸认出他。不过他的眼睛实在太明显,完全遮不住。酒馆还有其他客人,听见这边的议论,忽然搭话道:“请问这位大哥说的江大夫可是江义江大夫?”“是的呢大兄弟,你问这个做什么?”梅争寒身后的人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唉声叹气:“江大夫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可惜了。”问话的那个人听见是江义,顿时面容呆滞,缓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哭。酒馆的人都被吓一大跳,看他那哭天抢地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他爹。江盛雪和梅争寒面面相觑,都低下头喝茶,假装没看见。和那人同桌的人出言安慰,询问缘由,那人断断续续的说出自己曾受江义恩惠,这次是特意赶来报恩。但没想到还没走到地方,就听闻噩耗。江盛雪把对方的话一字一句无声的重复一遍,在桌子底下踹梅争寒一脚,小声道:“我们还是把东西打包带走,赶紧离开这里。”梅争寒点头,这人哭的撕心裂肺,把大家对这事的关注度都提起来,这对他们而言不是好事。梁简回头看那人一眼,赞成江盛雪的话,压低声音道:“你们两个人先去牵马,这里有古怪。”梁简说完,梅争寒和江盛雪一起起身去牵马,梁简喊了一声小二,让他把东西打包,他们现在就要带走。小二为难的赔笑道:“这位客官实在不巧,你要的熟食还没准备好,只有几个馒头是刚蒸的,你看……”“那熟食就不要了,你帮我把馒头打包。”“好咧。”小二应道,转身给梁简包好几个馒头。梁简掏出银钱结账,小二拿着铜板笑呵呵的说着慢走。梁简也没有迟疑,三步并作两步往外去。梅争寒和江盛雪已经上马,梁简把馒头递给梅争寒,自己去牵马。不料他刚拉住缰绳,那个哭天抢地的大男人就猛然扑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哭声道:“这位兄弟,能不能把你的马卖给我,我想去临县给江大夫上一炷香,探望一下他的女儿。”梁简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把人挥开道:“抱歉,我们兄妹三人有急事,不能把马给你。”因为扑过来的是一个普通人,而且没有恶意,梁简忍住反感,挥开人的时候很客气,甚至都没用力。但没想到那人后退之时一个踉跄,竟然仰面倒下,气息断绝。在酒馆里喝酒的大家看到这一幕,喧嚣声沉寂片刻化成惊慌的大叫:“杀人了,杀人了。”梁简怔住,身后的江盛雪和梅争寒也是错愕不已。第16章梁简三人离开县城夜宿荒野后赶了一上午的路,终于看到人烟,本想在酒馆吃顿好的在商量接下来的路往那边走。但是没想到酒馆里有人议论梅争寒,三人觉得情况不太对劲,就提议离开。梁简让梅争寒他们出去牵马,自己随后就到,但没想到刚出门就被人缠上,而且缠上这个人被他一推就倒地身亡。酒馆里的人见此场景都纷纷叫喊起来,甚至有胆大的上前说要抓梁简去见官。面对这群人的攻势,梁简一言不发,脸色逐渐阴沉起来。江盛雪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第一反应是和这些人讲理,但这些人对她的说辞充耳不闻,从头到尾都认定梁简杀人。“小雪,带你哥先走,我留下。”梁简给江盛雪使了个眼色,让她不用白费力气。同时,他也含糊了江盛雪的名字,不提梅争寒,隐晦提醒二人,这群人来者不善,极有可能是专程在这里等人。只不过梅争寒的画像过于偏差,又没让他们看到眼睛,他们不敢确定。江盛雪江湖经验少,但人聪明,闻言瞬间就反应过来,立刻闭嘴,收起自己解释的心思,从善如流的回道:“那大哥自个小心些,我和二哥在前面等你。”梁简点头,并上前两步,直接挡在二人面前,为他们断后。茶馆里的几个人相互交换一个眼神,刚才谈论梅争寒最多的壮汉低声喝道:“慢着,你们两个人也不能走,你们既然是一起的,那都脱不了干系。”壮汉话刚说完,就听见梁简一声冷哼。这种事情梁简本就不屑解释,之所以留下是情况不明,他不想无缘无故遭人算计,落人陷阱。但这如果些人再敢胡搅蛮缠,休怪他刀下无情。他忍一时不是为了风平浪静,而是不想梅争寒嫌他残忍。壮汉被梁简的杀意镇住,讪讪的缩回去,不敢在多嘴。江盛雪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群人外强中干,不成气候,梁简一人可以应付,便招呼梅争寒先行离开。不料她二人马匹还没开跑,梅争寒突然闷哼一声,毫无征兆地从马背上摔下来。江盛雪愣住,一时没回过神来,就连梁简也是一怔。梅争寒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唇无血色,额间大汗滚滚,形如重伤。他痛的说不出话来,艰难的冲江盛雪摆手,示意她快走。江盛雪没有退,她很快回神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小跑到梅争寒身边,跪地扶住他,着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那儿不舒服。”梅争寒紧咬下唇,浑身血气上涌,喉间冒出一股浓烈的铁锈味,但被他死死的压住。剧烈的刺痛从骨髓里开始往外蔓延,他疼的浑身痉挛,额上青筋暴起,面色由白变红,染上一层诡异的绯色。不仅如此,他还浑身滚烫,裸露的手背血脉喷张,有东西在里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游动。江盛雪看见那东西,面色大变,当下顾不上其他,直接上手拉开梅争寒的衣服,果不其然在他后背看见顺着脊梁隆起的黑色,脸色顿时阴沉,好看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眼间染上三分肃杀之意。她的手顺着梅争寒的脊梁骨往下滑动,眼神坚定,神情专注,最终纤长的手指在梅争寒的尾椎骨往上一掌的地方停住。在那儿,江盛雪能感觉到轻微的鼓动,像人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很有力。这就是幼蛊的母体,控制住它才能控制住梅争寒现在的情况。江盛雪知道当下应该立即给梅争寒施针,可是身边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她不敢掉以轻心,回头对梁简大喊:“他中了蚕心蛊,而且王蛊就在附近,不然他体内的蛊虫不会如此躁动,你……”江盛雪本想问梁简能不能控制住现在的情况,但她话还没有说完,瞳孔骤然一缩,面色大变,惊呼道:“你背后,小心!”江盛雪给梅争寒检查的时间说来漫长,但实际就在极短的几息间,梁简抬脚准备过去,骤然听见江盛雪的惊呼,他分在梅争寒身上的全部心神骤然回笼。敏锐的危机感从脚底窜上来,梁简甚至听见身后利刃破空的声音,他没有回头,而是凭借本能在原地一个腾空闪避。而就在他躲开的瞬间,雪色清亮的剑光横斩而过,像黑夜里一抹刺眼的星光划过天际,撕裂苍穹。刚才还躺在地上死透的青年面容诡异的站起来,他手中的剑没有收势,而是一剑砍到底,将梁简身后那匹马的马腿齐齐砍断。骏马发出一声惨烈的嘶鸣,一头栽倒在地。这一声惨叫就像一个打破平静的信号,在酒馆里的那些人纷纷从桌子底下抽出大刀,从酒馆里跳出来,把梁简三人包围。这一幕发生的很快,中间没有任何的迟疑和停顿,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队伍,配合过很多次。梁简看着他们,没有慌乱,甚至脸色都没变,只不过稍微往梅争寒和江盛雪的方向后退,以便打起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护住他们。梅争寒的情况很不好,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靠着江盛雪,听不见外界的一切动静。江盛雪脸色难看的很,她心跳的很快,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怒。提着剑的青年和梁简挨的最近,梁简看着他,倒吸一口凉气。青年严格上来说已经不算是人,他面容惨白,死气沉沉,眼睛里没有瞳孔,眼白布满整个眼眶。他僵硬的扭动身体,脖子以一个正常人做不到的程度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又直起来,眼睛直直的盯着梁简,脸皮没动,嘴角却勾起一个笑,说不出的瘆人。“这是个虫人,你要小心,我怀疑有蛊师在附近,而且手上拿着王蛊。”江盛雪抱着梅争寒,用只能让梁简听清的声音,低声提醒梁简。
“某趣阁”最新网址:http://www.mouquge.com,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