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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得知 (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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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入宫,凭着季萦的样貌手段,再加上他的帮持,获得盛宠很容易了。

只是皇帝到底已经四十开外的人了,说是正值壮年,对比这正年轻的太子,皇子,还是有些不够看了,可比起季萦直接成为废棋,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

可是季萦会愿意?

作为她算得上信赖的人,季元靖比谁都清楚,季萦对烨王的执着。

可以说,她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都是为了能够得到烨王。

如今却要被这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亲手推到别的男人怀里,季萦当真会甘心?

想到季萦到了家庙后,那副不甘,阴翳偏执的样子,季元靖十分没把握能够劝服季萦。

一时间季元靖心里极为复杂,一方面,他在为烨王的狠心心凉,对季萦这个他付出过一份真心的妹妹心生了一丝怜悯。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大丈夫成大事,就合该如烨王一般,身边的一切都该物尽其用才是。

可他又该如何说服季萦呢?

见季元靖迟迟不表态,魏昱挑了挑眉,随后一声轻叹,“罢,罢了,也是本王魔怔了,心急阿萦才会想到这下下策,宫中虽锦衣玉食,可到底水深似海,本王又怎么忍心阿萦去趟这趟浑水。”

魏昱侧过身,“此事元靖就当本王没说过,只是还要委屈阿萦在家庙受几年孤苦了,待那日,本王必让阿萦风风光光回京。”

“元靖既然决定拜孟次辅为座师,便去吧,只是本王如今势单力薄,恐无法能给元靖多少帮助,需万事小心才是。”

魏昱说完,眼不经意间瞥到窗外,忽然,他眼眸微凝,身子微动又看向窗外,见到对面街上平缓驶过的那辆挂着季字的马车,勾了勾唇,原本有些不快的心绪也消失殆尽,心里突生了一股想离开的急切,他转过身,

“阿萦那边,元靖多安抚安抚,好好照看,本王出来的也有些久了,就先回去了。”

待那日?那时阿萦只怕已是人老珠黄了,便是出来了,又还有何用?于烨王来说,只怕只是个曾经用过的人罢了。

而没了季萦这个桥梁,他还要暂时站在孟党,日后烨王登基,还有他一席之地?只怕更多的是猜测,怀疑……

季元靖眼眸闪了闪,在魏昱转身离开之时叫住了他,“元靖会去和阿萦商量商量此事,

相信以阿萦对王爷的心,为了王爷的大业,她,会愿意的。”

魏昱停下脚,听到季元靖的话,他的唇再次勾了勾,只是很快他的唇角就往下压了压,等他转过身看着季元靖时,已是一片肃穆的神色,

“元靖,本王并非真的舍得将自己的女人往外推,但几位皇子中,本王最势弱,甚至连想争的心都不能表现……”

“元靖明白,阿萦,她也会明白的,”

“那这事就拜托给元靖了,好好对阿萦说,另外告诉阿萦,不管何时,何地,她是何身份,她永远是本王的知己,有本王在一日,她忠于本王一日,本王便会护她一日!”

这也算得上魏昱给季萦的一个承诺,也是给季元靖兄妹的一颗定心石了,换句话说,季萦入宫后,安危荣华都是不必操心的了,便是有一日,皇帝大限了,只要魏昱说话算话,季萦依然能安稳做她的太妃,甚至,新皇的女人!

这话季元靖一听便明白,他立刻躬身作揖道,“多谢王爷,元靖必将王爷的话带到。”

“嗯,那本王就先行离开,有何事,差人来告知本王一声,本王必竭力为元靖办到。”魏昱点了点头,眼睛不由又扫了眼窗外,随后大步离开了。

魏昱一离开,季元靖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人也朝窗边走去,见白茫茫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他不由凝了凝眉,方才他见烨王瞥了窗外好几眼,又有些急切的样子,该不是错觉才是。

却是这时,一身穿苍青色长衫的男子进了屋,他脸上带着急色,“世子,那边出事了,”

男子说着,凑在了季元靖耳边耳语了几句,季元靖顿时脸色大变,匆匆往外走去,步履散乱且急,再不是平日那副稳重自持的样子。

——

季漪和董筠一行,先去书肆买过书,后董筠又说董承喜爱一家酒楼的点心,便又一起坐车来了董筠说的酒楼。

马车在季元靖他们所在酒楼的隔壁街停下,董筠撩起车上的厚毡,指着面前的酒楼说道,

“倾倾,就是这家,上次我出来,就来的他家买的点心,带回去,大哥吃了好几块,

倾倾你不知道,大哥这段时日,温书比他受伤前还用功,整日只知埋头苦读,一看就是一整日,人也瘦下来好多。”

她嘴嘟着,语气抱怨,可眼里的担忧也明显。

季漪见董筠的样子,笑着道,“那我们等会儿多买些回去,还可以和店家商量下,让他定期送些点心到府上,或者先定下,到时让人来取。”

“好啊,好阿,还是倾倾你想得周到,”

董筠眼珠转了转,高兴的道,“大哥要是知道这点心是倾倾你给买的,没准儿还能多吃些。”

实际董承哪缺那几本书和吃的,便是缺了,让他身边的书童出来买了就是。

董筠之所以用这样的理由约了季漪出来,也是她这个做妹妹的,见着大哥这些时日,为了表妹努力刻苦的样子心疼,又见表妹总是忙着府中事务,连自家大哥的院子都极少踏入,董筠许多次见到董承望着门外那望夫石的样子,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董筠也不明白了,在江南的时候,表妹和大哥从未如此生分过,二人间的相处每每让她这个亲妹妹都忍不住吃酸,可自表妹回京后,似乎就变了,两人间生分了不少,也因避嫌极少亲近了,难道真是男女之防的缘故?

董筠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可也算得聪慧,她总觉得大哥和表妹之间有些不一样了,便总想着能够为二人多撮合撮合,在她看来,能配的上她大哥的,能让她心甘情愿叫声嫂子的,只有表妹这么一个人。

董筠什么表情都在脸上,又哪能瞒得过季漪,只是考虑到董承尚在养伤中,几次话到嘴边要说的事,又吞进了肚子,想着待他恩考之后再和他和家里长辈说个明白,她也尽量的避免和董承过多接触就是了。

“那我们快些吧,天色也不早了,雪大,还得早些回去。”

季漪说着就踩着马凳下了车,董筠本还要再说,见状也收了话,随着她一起下了车。

自延考旨意颁布后,陆续赶来京中的考生多了起来,因了元宵大火考生死伤无数,朝廷对考生越发重视,京中各个地方都设了专门的考生接待点,收费也不高,也算是一些囊中羞涩的一些考生解了燃眉之急,让他们能安心在客栈住着,备考推迟两月的恩考。

而季漪她们进的这家酒楼,恰就是京中的一考生接待点,因此,虽外面行人几近于无,里面却很是热闹,茶桌都坐满了,有讨论学业的,也有下棋喝茶的。

季漪和董筠进了内,因两人容貌迤逦,屋内讨论的考生都静了静,好在锦玉动作麻利,很快就找了小二将她们请去了雅间。

天冷,一些糕点刚出锅就能冻成冰渣子,带回去再热热味道也不好了,因此外带的糕点都是现做然后用小热炉子煨着打包带回,这样一来,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季漪和董筠便在雅间稍用了些吃食,热茶,稍坐歇息,等锦玉回来说糕点打包好后,两人就起身离开,只是刚出门,季漪一抬眼,人就愣在了原地。

对面雅间的门大开着,魏昱正面朝她坐着,极薄又艳丽的唇微微勾起,桃花眼里尽是漫不经心,一副清贵公子的姿态。

他手上把玩着一块状似花瓣的血玉,他手指修长,灵活,那薄薄的一块血玉在他手指间晃荡,似乎不经意间就能摔碎去。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还有,你到底想怎么样?”

季漪进了屋,关上门,看着魏昱,咬着牙连声低问道。

她想装没看到的,但从魏昱拿出那块血玉的一刻,她就再不能似以前那般躲避了,于是她和董筠出了酒楼,又找了个理由折转回来。

一块只有花瓣大小的血玉,却是他送她的东西中,唯一一样她设法拿到手中,陪伴了她整整三年的寄托,甚至她被人拖进水中,临死之际她还拼命握在手中的东西。

她看着那块血玉随着她的骨灰一起,被魏烨放进了骨灰坛,可如今却又出现在了魏昱的手中。

☆、他的消息

季漪深吸了口气,双眼紧紧盯着他手中的血玉,这时她冷静下来,才发现,他手一直在晃动,让她并不能清晰的分辨这块血玉到底是不是那块她把玩了三年,本该属于百年后的那块。

上当了,这是季漪心里的第一个反应,然而她还来不及为此愤怒,下一刻,魏昱就抛出了一个她最为关切,也最在乎的问题。

“酥酥儿,想不想知道,他的结局?”

一听到他,季漪袖中的手就是一紧,她自然想知道的,午夜梦回,她总会梦到他孤孤单单的身影,醒来后,她就再不能入睡,她想知道他如何了,过的好不好?

或者,有没有可能,某一天,能和她和魏昱一般,一起来到这里。

只是因了方才的事,她终是压住了心里的渴望,淡声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便是知道了,又有和意义?”

魏昱收了笑,他看着眼前的少女,数日不见,她又长开了许多,小脸越发精致,眉眼间皆是风华,除去眉心的那粒朱砂痣,越发和百年后的那张倾城容颜重合,可此时她眉心微蹙,哪怕她掩藏再好,她眼底的急切也是骗不了人的。

“酥酥儿,你瞒得过别人,还能瞒过我”

魏昱将手指把玩的血玉收回手掌,一点点并拢,看向她,“将本朝和妖后这段历史和野史尽数默给我,我告诉你,他如何了。”

季漪闻言,心中微动,她看着魏昱,笑了笑,“皇兄历史一向不错,还需要我为你默出来这些?”

“我让你默出来自然有我的用意,”

魏昱面容冷了冷,他起了身,凑近季漪耳边,

“酥酥儿,你回来之时,就没想过,可能再回不去季家?”

“你,”

季漪心头一跳,她后退两步,偏头看着他,见他面容肃冷,不是玩笑,季漪沉了口气,片刻后才看着他笑了笑,

“你不会,如今太子虽被斥,二皇子也不安稳,可皇帝对他们也不过是生气,如此关键时刻,你只会更小心行事,不会在这会儿沾染上什么是非,季府你可能没看在眼里,但姜家你不得不顾忌。”

季漪说得笃定,面容也镇定,可她紧握的手心却冒了层汗,心里没底,那是魏烨冷静时的作为,可他同时也是个疯狂起来能舍得放弃半壁江山的疯子。

季漪自觉,她已经看不透他,换了副面容的他,在她面前更是陌生,她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就如如今,她不知道他到底付出了多大代价来到这里,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酥酥儿倒是了解我,”

魏烨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也罢,你若你喜欢如今的季府,那便先在那边玩段时间,只是酥酥儿,这次可别忘了回家。”

“我一向由着你,也舍不得你为难,你可以考虑几天,再决定要不要给我。”

“只是酥酥儿你也得想清楚了,妖后可是出自季家,你当真以为,季萦就这样被打倒了,季家就此安稳了?还有,他的死活,你又当真不顾了?”

魏烨说完,又看了季漪一眼,少女头微垂,只露出在素色披风外的一截细腻脖颈,还有一白皙精致的侧颜,那侧颜上的一弯玉耳,更是生得玲珑,特别是白玉耳垂上一点红痣,诱得人忍不住去抚上一抚。

倾城姝色,莫过于此,魏烨眼眸深了深,手指微捻,最后终是大步转身离开了。

季漪见他离开,静默了一刻,也离开了屋子,外面董筠已经在马车里等得急了,正要让人进来找她,见她来了,才放心作罢。

季漪上了车,二人就直接回了府,季漪心里揣着事,只陪着董筠将糕点送给董承后,就找了个理由回了自己院子。

屋子里,锦月为她热过手,脸后就退了出去,只剩了季漪一个人,心中烦闷,她去了窗边,吹着冷风,看着外面的雪景出神。

她始终想不明白,魏烨为何会让她将历史和野史默给她,魏烨聪慧,虽不到过目不忘,可对于近百年的历史不可能不记得,难道说,他来到这里,有些违背这边的信息,被剥去了?

可他又知道季萦是妖后一事。

还是说,他只是谨慎,为了确定细节,所以真正为了要的,是他不曾看过,而她最爱看的野史?

季漪不确定,因为不确定,季漪迟迟下不了决定要不要将野史默给魏烨,从而知道他的消息,还能换季家一个短暂的安稳。

季漪一直犹豫着,一直到几天后,家庙那边传来季萦失踪的消息。

季萦失踪了,安乐侯府得知这事后,立马安排了人手去附近山落寻找,却是半点踪迹也没寻到,甚至连她是逃走还是什么情况都不确定,这让季漪不由得想到那日魏烨的话。

她心里隐隐有了一种预感,只怕再得到季萦消息之日,已经是她为了宫妃之时了。

很快,她心里的预测就得到了证实,姜家派人传来消息,陛下前两日出宫,带回来一妙龄女子,姓季,深得圣上喜爱,已经封为淑人。

安乐侯府,安乐侯知道这个事后,又得知季元靖已经摆平了印子钱一事,整个人都飘了,走路都生风。

而老夫人和季源得知消息后沉默了许久,随后老夫人还去祠堂枯坐了半日。

季漪见着他们的样子也有些担心,虽说季萦如今只是淑人,尚在宫中未站稳脚跟,暂时顾不上季家,可谁知道季萦这把刀什么时候就对准了二房了。

季漪斟酌再三,终究还是在魏烨派人来找她前,将魏烨要的东西默了出来,既然魏烨对此势在必得,她就给他,只是具体内容,怎么给,还得由她决定。

“这是你要的东西,”

依然是上次的客栈雅间内,季漪将手中的一踏装订好的小册子放在桌上。

对面,魏昱视线落在那巴掌大小的小册子上,封面用蓝皮纸包着,上面什么字都没有,魏昱勾了勾唇,伸手要取过册子,只是下一刻,季漪又收回了册子,

“册子可以给你,你得保证,季萦不会对季家做什么,还有无论她做了什么,都不会连累到季家,”

“还有,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诉我。”

“不过一个季家,我答应你就是了,”

魏昱收回手,对着季漪宠溺的笑了笑,“酥酥儿,便是你不说,你生活的地方,我必会保证他安稳的。”

季漪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纸,“那你把这个签了。”

魏昱伸手接过纸,打开看下去,脸上笑意褪去,手一松,薄薄的纸张掉落在桌上,“这个,我不能答应你。”

“那便算了,”季漪对他的拒绝也不意外,捏着手上的册子就去点旁边的烛火。

“等等,”

魏昱伸手弹灭了火,看着面无表情的季漪,“酥酥儿,这个关乎整个王府的身家性命,我不会签的,但你要保证,我可以给你。”

魏昱说着,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这是我的一支私队,用蓝色烟花信号,他们便会出现,你可以凭着这块令牌,调动他们一次。”

圈养私兵,便是皇子,也是犯法的,这也是魏昱退了一步,交给她的一个把柄,虽说比不上方才那张纸,但他要保护季府的诚意,也是足够了。

季漪默了一刻,伸手接过了令牌,“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诉我,”

魏昱见她接了令牌,暗吐了口气,又听她问那人的消息,故作不知的问,“你想知道什么消息。”

她看了一眼他,抿了抿唇,按着册子的指腹微微向下,“他,如何了?”

紧闭房门的屋内,没了烛火,有些暗,却不妨碍魏昱看清她眼里的认真,还有紧张,魏昱伸手按了按胸,那儿升起一股他鲜少有过的嫉恨,

“他阿,”

魏昱起身绕到季漪身边,从她手上拿过册子,凑近她耳边,“他死了,谋逆,乱箭穿心,朕还让他的尸体在城楼上挂了三天,才扔去了乱葬岗喂狗!”

☆、离魂

“他死了,谋逆,乱箭穿心,朕还让他的尸体在城楼上挂了三天,才扔去了乱葬岗喂狗!”

这段话不停的在季漪耳边回荡,震得她鼓膜刺疼,随后她就似疯了般,一巴掌甩向了魏昱,

“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魏昱,你这个混蛋!”

她通红的双眼瞪着他,恨不得立刻把他杀了。

她恨!

她恨他!

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恨过,哪怕她因为魏昱死了,又被他害得投不了胎,一个人孤零零的飘荡在世间整整五年,她都没这么恨过他。

魏昱料到了她会愤怒,却没想到她反手就甩了他一巴掌,魏昱生平还没受过如此待遇,他脸色一寒,双眸扫向她就要发怒。

只是他看到季漪在打了他之后,连站都站不稳了,她撑着桌站着,身上的衣裳已经起了皱,头发也散了,满脸是泪,那双漂亮的双目里此时全是赤红,里面有恨,有痛,她整个人似乎是一刹之间就失了生气,她身子纤细,此时全身还在发着颤,柔弱得如同那精致的布娃娃,一个不小心,或者他再说一句话就能彻底毁了她。

这样的她,是魏昱梦里从来没有见过的,在他的梦中,那个男人的眼里,那个倾城国色的女子,似乎不论遇到什么,哪怕很怕,也依然挺直腰背,哪怕成为禁脔,依然坚韧。

魏昱胸腔的怒火突然的就被浇得彻底,随之而来的还有后悔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他立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只是他还来不及说,就听见她说,

“魏烨,我从来不欠你什么,纵然欠了,在你用我为饵,让他行刺先帝,扶你登基为帝那一刻,就已经还清了。可你,却欠着我两条命,我的,他的。”

季漪撑起身子,伸手抹了把泪,通红的双眼望着他,带着恨,带着决绝,“你记得,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不死,便不休,总有一日,我要用你的血为他献祭。”

——

季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着回到府上的,连听到董家舅舅为了董承手伤一事,已经亲自赶了过来也没理会,只让锦玉去传了声,她身子不太舒服,想休息休息的话便回了屋子躺着。

屋内,银碳烧着,并不冷,可季漪却觉得浑身似坠入了冰窖,连被子都变成了寒冰贴在她身上般,让她冷得全身生疼,她躺在床上,看着烟紫色的帐顶,双眼刺刺的疼,泪就似断了线,决了堤,不停的朝眼眶外滚。

许久,她双眼模糊了,渐渐的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他浑身是洞的被挂在城楼上,她看见他睁圆的双目,里面血丝满满,他干涸带血的唇张着,似乎是想唤她,又似乎是在对她说,“公主,臣不甘。”

她想去救他,想将他放下来,而她却靠近他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身上的血变干,变黑,看着鸟兽,虫蚁在他身上啃咬,蚕食,连想靠近他都难。

锦月是在傍晚才发现季漪病了的,自方嬷嬷被姑娘收了库房和钱箱钥匙后,对姑娘的事就不怎么上心了,平日里有什么活也是能躲就躲,似在和姑娘置气。

而姑娘回了房就歇着,又吩咐她,不得进去打扰她,她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等到锦玉去二夫人那里回了话回来,问她。

结果锦玉回来了,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今日是陪着姑娘出去了,可却被姑娘安排着去替她买针线去了,姑娘一个人去的客栈喝茶,等她回来,姑娘已经在马车里等着她了,不过那会儿她看着姑娘脸色确实有些差。

两人合计了番,想着姑娘的吩咐便没有进去打扰,只去了小厨房熬了碗姜汤热着,等姑娘醒的时候喝。

到了傍晚,见姑娘还没醒,锦月心下觉得不对,赶紧进去看,才发现姑娘满头大汗,人迷迷糊糊的还在梦呓,一摸头,滚烫滚烫的。

她吓得赶紧让锦玉去请了大夫,又让人去通知了二夫人。

季漪病了,一昏睡就是三日,汤药灌进去,就吐了出来,高热持续不退,人也昏迷不醒,整个安乐候府都愁得团团。

老夫人见乖孙女不过三日就病得脱了相的样子,急得也病了,季源再也熬不住,等不得了,在第三日的时候,直接告了假,又卖着老脸去太医院请了个太医回府。

姜谌允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第三日下朝,他匆匆回了府,冷着脸招了暗卫,“她病了,为何没有禀告?”

“那边以为不严重,”

暗卫跪在地上回道,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姜谌允带着寒芒的目光扫向了他,心头微凛,忙又回道,“二姑娘前几日外出,似乎去见了晔王。”

实际那日守在那边的人发现季漪会见晔王之时就要回禀的,只是季漪很快就出了客栈,他们也没擦觉大的异样就没有汇报,谁料晚上季漪就发起了高热,他们才察觉到出了事,只是边关突然有动荡,那会儿姜谌允已经进宫商议此时事,这事便没来得及禀报了。

姜谌允闻言脸色更沉,他大步回到桌案边,提笔写了粗粗写了几行字,随后交给暗卫,“去找玄悟,让他立刻赶去季府,另外,约魏昱明日百鹤楼见面。”

暗卫立刻领命下去了,姜谌允在屋内走了几步,乱了的心绪却久久静不下来,他按了按眉心,去内室换了身深色素袍就往外走。

——

“郑太医,小女如何了?”

磬漪院内,郑太医为季漪把过脉刚出屋,季源和董氏,岳氏,董筠,还有手受伤的董承就立刻围了上去,神情紧张的望着他。

郑太医摇了摇头,随后伸手捋了捋胡子,“二姑娘曾经撞过头部?”

季源一怔,不明白郑太医为何如此问,随后反应过来立马回道,“是,小女年前马车遇险,撞到过头,”

董氏也立刻想起之前看到季漪浑身是血被抬回来的模样了,她有些着急,“太医,可是有什么大碍?”

“二姑娘心郁成结,又不知遇到何时,受了强烈刺激,五脏受损,加上如今脑内淤血扩散,只怕……”

“那如何是好,郑太医可有何法子?”董氏闻言一急,顾不得什么礼仪赶紧追问道。

郑太医叹一口气,再次摇了摇头,抬头见董氏已经承受不住靠季源支撑着才能站立的模样,和季源也有些承受不住的神色,终是将他最后的断言吞了回去,

“老夫先给二姑娘开两贴药吧,若喝下去还没醒来,到时老夫去帮你请院首过来看看。”

“多谢郑太医,多谢了,”

季源本见郑太医的神色,心里就沉了沉,甚至已经在想,就算丧尽身家也要救回闺女,此时见郑太医如此说,自然是千恩万谢了,随后他又亲自随着郑太医去开方子。

郑太医开的药,府中这几日早已跑遍京中将其备满了,只可惜,季漪还是喂不进药。

整个人躺在床上,似乎已是丧了生气一般了,她的高热也退了又起,退了又起,董氏见着,哭了一场又一场,季源也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打算出门去请郑太医,让他同他一同去请院首,就这时,就听到下人来禀,说是赛神医求见。

“快请,快请,”

季源大喜,关心则乱,他差点把这号人物给忘了,季源接连说到,随后人也往外走,去将人亲自请进了府。

还不待季源开口,赛神医就开口说今日不是为了检查董承的伤一事,而是姜大人听说了季漪的事,请他过来的。

季源又道了声谢,也不耽搁,赶紧将人带去了院子。

——

季府外,姜谌允马车就停在不远处,为防引起人注意,他并没有骑马,连马车都没用挂着姜府标识的马车,选用了一辆颇为不打眼的马车,他坐在马车里,车帘捞起,望着季漪住的方向,神色凝重,心绪也是紊乱又不安。

姜谌允再一次感受到了无力,他可以不顾忌一切,追随她来到这里,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却始终不能将她好好护在身边,知道她病了,为了避嫌,为了她的闺誉,他甚至连上门探望都不能。

姜谌允紧了紧手上捞着的车帘,随后他闭了闭眼,许久才放下车帘。

“姜大人,”

听到那带着慈悲的声音传来,姜谌允猛地睁开眼,掀开车帘,稍稳了稳神问道,“她如何了?”

“女施主情况不太乐观,她脑内淤血散开,还可用针灸医治,五脏受损,也可用续命丹回护,再慢慢休养调理,

只是她魂魄本就不稳,如今又受到强烈刺激,已是离魂之态,加之本人如今已没了求生欲,一心求死,若今晚子时前不能唤醒她,只怕老衲也回天无术。”

姜谌允心神一震,他人从马车上下来,他看着玄悟,“她若出了事,历史将不会改变。”

玄悟惊了惊,显然没料到他已经猜到一些事,不过他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为今之计,只有找出女施主受刺激的原因,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原因,再对症下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在此前,老衲会为她用上续魂丹,拖上一拖。”

“去晔王府,”姜谌允转身上了马车吩咐道。

☆、夜探

“爷,姜大人过来了,”

晔王府书房,魏昱正在作画,是一幅美人图,他下笔很快,也极稳,毕竟这么一幅美人图,这三年来,他已是画过不下百幅,便是闭着眼,他都能做到将那人的音容笑貌跃于纸上。

听了管家的话,他笔未停,只唇勾了勾,来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些,也不枉他苦心一番布局了,

“去请,开正门,将人请进来。”

“这,被人知道,会不会不太好?”管家有些犹豫。

魏昱笑了笑,又换了一支笔描了描两颊,“本王就是想让人知道,最好,能让父皇也知道。”

管家领命下去,魏昱看着画板上已经完成的美人图,换一支朱笔,在眉心点上了一粒美人痣,一张完整的美人图,才算完成了。

画上的人姿色天然,面孔如神倾尽心血精雕而成,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一切都恰到好处,眉心的那一粒朱砂痣让她风华更显,让人见之不忘,思之如狂,恨不能拜于她的裙裾之下,只为她能展颜一笑。

魏昱放下笔,手虚触在那颗美人痣上,三年,一张美人图,他整整画了三年,一次又一次,他都没敢点上这么一颗美人痣。

便是那幅丢失的,故意给季萦看到的美人图,眉心处也不过是贴着花钿,又哪里比得上这颗浑然天成的美人痣。

魏昱唇角翘起,望着画纸上的美人图,眼里是势在必得之色,江山,他要。

美人,他也要!

哪怕那个美人,心里没他,恨着他,可那有什么关系,人在身边不就行了。

他不会似梦里那个男人,顾忌颇多,到最后,丢了美人,还失了性命。

——

姜谌允身份特殊,平日里,绝不和任何一位皇子相近,为此辅国公府宴会都极少办,如今却主动来了晔王府,势必不出半日,就会传遍朝堂甚至皇帝的耳中。

只是如今为了季漪,他却也顾不得,便是魏昱要开正门迎他的用意,他知道的清楚,却也只能暂时如了他的意。

“你和她说了什么,对她做了什么?”

姜谌允进了屋,看着还在盯着画作的男人冷冷问了声,他眸光沉沉,气势咄人。

魏昱却似毫不在意,他视线依然落在画作上,薄唇勾起,“姜大人可知本王等姜大人莅临王府这日已经等了整整三年?”

姜谌允走过去,见到画板上的画,眸底寒意更甚,随后他冷嗤一声,

“不过为了借势,就如此机关算尽,便是将这天下给了你,你也是守不住。”

姜谌允话里的瞧不上太过明显,魏昱敛了笑,神色有些阴霾,“守不守得住,总得试试才知道不是?”

“还需要试?”

“你以为灯会失火,陛下如此震怒的情况下,为何太子,二皇子还只是被禁足?”

“你以为我们都查到二皇子了,还会没查到你?”

姜谌允眼露嘲讽,冷睨他一眼,

“魏昱,纵使你得了造化,见到了魏烨的一生,可你到底不是他,想如他一般,靠女子登位,你没那个命!”

魏昱脸色骤变,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怎么会知道?”

姜谌允理也没理他,继续说道,“你最好现在说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然,”

“明日陛下就会知道你在南边养着支jūn_duì的事。”

“你,”

魏昱脸色又是一变,他完全没料到他最后的一道退路,就这么轻易的暴露了。

姜谌允,远比他想的要强得多。

半响,魏昱才笑了声,“呵,不愧是百年后以一人之力撑起边关的大将军,才来短短数月,竟将本王摸得清楚。”

“只是,便是你知道了又如何,最坏也不过是父皇将本王圈禁,可本王却是知道,过了今晚,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吧?本王从他身上,看明白一个道理。”

“得不到,还不如干脆毁去!”

魏昱转过身,看着姜谌允,他笑得邪肆,

“江山,本王得不到,美人,本王也得不到,可能看着你两世孤寂,也是一大乐事。”

姜谌允只冷冷的看着他,连身都没动下,等他停了大笑,才道,“你想杀了曹后,为你母妃报仇,姜家可以助你,

但你若是非要不知死活,那你就和你母妃全族,一起去给她陪葬吧。”

“姜某可以寻她一世,自然能寻她无数世,本就不属于这时代人,便是颠覆了,姜某也不觉得可惜,只是,不知道你舅父牺牲自己性命让玄悟为你改命,还值不值得了……”

姜谌允见魏昱如此,不愿再在他这儿浪费功夫,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本王告诉她,你死了,那日,”

魏昱说到这里,停顿了,他眼睛再次看向了画像,眸里神色复杂,他闭了闭眼,从袖中拿出一瓶药,

“那日,还在屋子里燃了忆魂香,这是解药。”

忆魂香,无色无味,中毒者,完全看不出中毒,它能追溯往日记忆,勾出人内心深处最想忘记的事,甚至还能根据那段记忆,晕染出她最恐惧的结局,若再加上旁人的刻意误导,很容易就让人彻底陷入恐惧中再也醒不过来。

当年,魏昱的生母就是死在忆魂香之下。

对季漪用忆魂香,他犹豫了很久,可终究,因为季萦的预知,他的梦,他不得不用了。

姜谌允,是将来会杀了他的人,他不能不想法子先将其除掉。

为了这,他苦心筹谋,从他出先在季漪面前时就在算计,一步一步的,终于等到今天,他有机会离间姜谌允和父皇之间的关系,借父皇的手除掉他。

可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一想到如母妃那般绝美的她,此时躺在病床上,受梦魇之困,一心求死的样子,他心脏处就有股前所未有的闷疼感。

他自己也觉得可笑,不是做了一个没有心的人,怎么还会感觉到疼。

“嘭,”

姜谌允再也忍不住一拳打向了魏昱,“你不堪为人。”

魏昱被他一拳打在脸上,头一偏,人也连退了几步,随后他吐出一口血,也没再说话,只将药瓶再次递给了姜谌允,

“忆魂香会伤人心肺,哪怕用了解药,也不能解决,不过有玄悟,你将解药给他,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这笔帐,你且记着,姜某会慢慢为她讨回来。”姜谌允夺过解药,大步走了出去。

——

是夜,寂寂夜色,雪色下,季府庭院内空无一人,各屋房门都紧闭着,没什么声响,偶有积雪压了枝头掉落的不起眼声响。

姜谌允便于这时冒雪入了院。

因白日赛神医来过,说为其施过针,让人不得打扰,季源夫妇也没似前两日般夜宿在磬漪苑了,屋子里只留了一个守夜的锦月。

不过这几日来,她和锦玉彻夜未眠的照看着,听了姑娘没大碍了,加之季漪高热确实退下了,她放松心神后也撑不住了,已在外间睡下。

姜谌允进了屋,入了内室,取下了大氅,放到一旁空置的矮桌上,又去炭盆旁站立了许久,才靠近了季漪的床边。

床上的人双眸闭着,只是却并不安稳,双眸羽翼般的睫毛不安的颤着,头也时不时的摇晃,有些干裂的唇微微张开,似动非动,明显的身处在她难以逃脱的噩梦中。

她巴掌大的小脸如今只见皮骨,冰肌玉骨,白得透明,似很快就会消散一般,姜谌允见着,心尖刺刺的疼。

他转身去了炭盆处,取了温在一旁的水,掏出锦帕打湿了,给她润了润唇,又从宽袖中取了药瓶,倒出一粒药喂在她口中。

喂完药,姜谌允眼睛就再没离开过床上的人,他静静的凝视着她,就似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眼里含着小心,含着心疼,还含着两世来他一直压抑着的深爱。

“公主,”

“臣来了,”姜谌允跪在她榻前,嘴凑近她耳边,喃喃道。

他手虚虚的放在她脸上,都不敢放下,生怕他手上握剑的厚茧会伤到她,他两世唯一的珍宝。

姜谌允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悔过,若不是他胆怯,怕她怨着他,恨着他,她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心神俱伤,一心求死。

上一世,他没能在她需要的时候赶回去,这一世,他也没有及时出现在她面前,求得她原谅。

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她,两世来,都是他的自负害了她,他怎么会想当然的认为,她一定会怨他呢,她是这么好,好到不嫌弃他是个煞神,是个面目丑陋的莽夫。

他又怎么会想当然的信了玄悟的话,信了魏烨的话。

“对不起,”

姜谌允将唇珍之重之的落在季漪额间,“对不起,我的公主。”

此后,若是你愿意,臣再不会放开你的手,生生世世。

或许是玄悟给的药起了效,也或许是季漪听到那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唤声,她睫毛再次颤了颤,眼皮也动了动。

“公主,”

姜谌允见着,眼里露出欣喜,他连忙又唤了声。

季漪迷迷糊糊的,听见这一声声唤声,之前出现在眼前的,被悬挂在城墙之上,和她说不甘的他,突然就不见了,她很急,大声的唤着,“焕之,”

然后她又听到一声公主的唤声,她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这次出现在她眼前的不再是那个被鸟兽啃食,血肉模糊的顾焕之了,而是一身白衣,清隽非常的他。

季漪见着,就落了泪,“焕之?”

“是我,”姜谌允喉管动了动,他哑声回道,随后又赶紧起身,小心的搂起了她,让她靠在他身上。

“魏烨说,你死了,万箭穿心。”

“他不是魏烨,他骗你的。”姜谌允听着她悲恸的话,看着她说话时眼里的绝望,心下闷闷的疼。

“可我见到了,见到你被挂在城墙上,身上全是窟窿,还又鸟兽去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看着,想过去赶走它们,却怎么也过不去。”

“你还对我说,你痛,你不甘心,我看着你疼,我也疼,恨不能就这样死了去,去陪你。”

“那都是梦,”姜谌允再也忍不住红了双眼,唇落在她的发间,一遍一遍的和她说,“那都是梦,都是梦……”

“焕之,对不起,”

“若是当年,我没有出现在你面前,逼你娶我,你便不会背上弑君的名头,也不会被魏烨逼着,做你不愿做的很多事,更不会因为我……”

“不,能遇到公主,臣甚欢喜,是臣此生最欢喜。”

“臣感激,公主能够出现在臣的生命里,还让臣能够有幸娶到公主,成为公主的夫。”

☆、爱惨了他

“姑娘,您醒了?”

锦月醒来,就反应过来自己昨晚睡得太熟,忘记起夜去内室看姑娘情况了,见外面天色已经微亮了,急忙起了身稍稍整理一下就去了内室,就见季漪已经撑起了身,她手按着头,正出神。

三日了,姑娘终于醒了,锦月心里悬着的心终于在这时全部放下,“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老爷夫人,他们肯定开心。

您都昏迷三日了,可把大家急坏了,舅老爷他们还说要张榜请名医,还好赛神医过来了,神医就是厉害,他为您施了针,您就醒了。”

锦玉想着,立马奔去外面叫了声,说季漪醒了,正好这时有小姑娘起来扫雪,听到消息,立马雪也不扫了,奔去董氏那边禀报去了。

锦月见人去了,她赶紧又回了内室,“姑娘,您渴不渴?我给您倒水。”

锦月说着就赶紧去了炭盆边,打算给炭盆添碳,再看看水还热不热,谁知炭盆的碳还红着,水也温热的,她也没多想,取过杯子倒了水去递给季漪。

季漪这才回过神,她放下按头的手,看向锦月,锦月却突然呼吸一窒,姑娘的眉心怎么一夜间起了一粒朱砂痣。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姑娘多了这颗红痣后,似乎更夺人心魄了,便是这么被她望一眼,她觉得心跳都停了瞬似的。

明明姑娘还在病中,人也瘦了,脸也没什么血色,可一瞥一动间,就是让人无法忽视。

“怎么了?”季漪动了动唇,她嗓子有些发干,一出声,就有痒意传来,忍不住轻咳一声。

“没,没什么,姑娘你喝点水。”

锦月转念一想,也可能是赛神医施针的关系吧,姑娘才会多了一颗痣。

季漪接过水,想起昨晚似梦非梦的一幕,她心不在焉的喝了口。

没多久,季漪房内就围满了人,老夫人,董氏季源,岳氏,董筠董承都过来了,见她醒了,一个个的都松了口气,担忧了几日的心这才算是放下大半,

“倾倾,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娘已经差人去请赛神医了,待会儿再来给你看看。”

董氏问的小心,实际她还想着之前太医说季漪郁结于心的话,只是这会儿女儿才醒来,她也不好问,便暗暗压下,可心上的隐忧还在。

“娘,我没事了。”

季漪轻声回答道,见董氏等人眼下的青影,她又是感动又有些愧疚,她一心求死,却忘了,这一世的她再不是前世那个没几人在乎的魏漪了,会让家人伤心,担心。

“倾倾不孝,这几日,害祖母,娘亲你们担心了。”

“说的啥话,只要你没事阿,祖母就放心了,对了,祖母得去和佛祖告谢,等你好些了,也陪祖母去庙里把愿还了。”

季漪笑着答应下来,又打起精神和董氏她们说了几句,最后还是季源看出季漪有些精力不济,让她再休息会儿,大家这才离开,季漪也却是有些昏沉无力,又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晌午都已过了,赛神医也已经来过又走了,锦月为她端来了薄粥,还有几盘精致可口的小菜,季漪稍稍用了些,便望着窗外发呆。

昨晚,她不确定那是不是梦,因为,太过真实,比前两日她见过的场景还要真实,季漪手动了动,随后眼一瞥就愣住了,只见她床榻前有一方素色的锦帕静静的躺在那儿,而那什么样子都没有的锦帕,显然和闺阁女子格格不入。

季漪拿起手帕,手微微发抖,突然,她往外唤了声,“锦月。”

“哎,”锦月正打好热水进来,准备给姑娘再擦擦脸,听到声就立马跑进了屋。

“姑娘,怎么了?”

“去备马车,我要出去一下。”

“出,出去?”

锦月有些为难,这次罕见的她站着没动,姑娘这才病了起来,就要出去,要出了什么事,只怕她就是拿命也不够平息夫人老爷的怒火的,她可没忘了,姑娘就是出去一趟才病了的。

季漪见她不动,也猜到她在想什么,只是她真的片刻也不愿等,“我去找赛神医,有些事要问他,你安心,我已经没事了,夫人那边,等我回来了,我会亲自去说的。”

季漪眼里的神色不容拒绝,锦月也不敢在这个当口惹姑娘生气,只得依命去办了,只是回来了,又要求自己也要跟着去。

季漪见她一副担忧又怕得要命的神色,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了。

锦月这才安心一些,又取了厚袄给季漪穿戴好,还给她拿了张小被子,准备了两个手炉,等马车上的炭盆将车内烘暖,才扶着季漪偷偷出了门,上了马车。

——

“姑娘,不是去找赛神医,怎么来了姜府?”马车停在辅国公姜府门前,锦月终于忍不住问到。

“你不是说赛神医是姜大人请来的,可能这几日为了方便,赛神医并不在他原来的住处,不如来问问姜大人。”

季漪若无其事的解释着,只是她看着姜府的大门,心里却是一阵紧张,一面担心昨晚只是她的又一场梦,一面又想着若是真的,若是真的,她,又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他。

“哦,也是,赛神医的住处离季府可远了,赛神医一大早就来过,应该不是从原来的住处过来的。”

锦月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了,“那我们现在去递帖子吗?”

“这,会不会不太好?”

便是季府和姜家沾点亲,前几次季漪和姜谌允也算是私下见过,可季漪男女之防到底还是有的,何况这贸然到府求见和私下碰到又不一样,传出去,对姑娘名声还有季家名声都不太好。锦月虽说大大咧咧,这点事还是懂的。

“不用,就在这等。”季漪说到这里,紧了紧抱着的手炉。

姜谌允天色将亮之时才离开季府,匆匆回府洗漱了番就去上朝了,退朝后,去吏部稍微处理了几件加急事件,就听到季漪醒来,又已经出府去姜府找他的消息,便立马放下了手上的事,让人快马去请赛神医去姜府附近街的酒楼等他,他自己也骑马往将姜府那边赶。

下着雪,姜谌允赶到姜府,季漪马车前的时候,他大氅上已堆满了雪,迎着风雪的关系,他手上,脸上都冻得冰冷,心却是暖热的,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车,想着马车内那个放在他心尖上的宝贝,一向行事果决,杀伐果断的大将军如今却迟迟不敢上前。

还是季漪听到车夫喊了声姜大人,主动撩起了车帘。

季漪看着马上那个冒雪赶回的男人,眼眶突然就红了,她想问的所有,在这一刻,似乎都已得到了无声的回答。

“姜大人,可否有空茶楼一叙?”季漪嗓音发哑,含泪笑着。

——

“什么时候来的?”

“是魏烨他……”

“杀了你吗?”

雅间里,季漪握紧了手中的手炉,盯着离她几步远,脱了大氅,一身深衣,在炭盆旁驱寒气的姜谌允问道。

担心还在做梦,梦还没醒,自进了屋后,她双眸视线就不曾离开过他,那双拽人心弦的眸子里,满是对他的眷念,欢喜,没有半点对他隐瞒的怨怼。

姜谌允见着,心口突然再次闷闷的疼,为自己的混蛋伤了她,没护好她自责,更为自己曾经的放手,怯弱悔恨,“对不起。”

季漪摇了摇头,走进他,笑着抬头望向他,眼里泪光闪闪,“我不过等了你一年,可你却为了我,孤苦了五年,该说对不起的,从来就是我。”

“你知道?”姜谌允诧异的看着她。

“我知道,”

“我知道自我死后,你整夜整夜的不睡。”

“我知道自我死后,你没过过一个节日,没穿过一件华服,没吃过一顿荤腥……”

“我还知道,我看上的那个男人,他爱惨了我,几年时间,为我准备了整箱整箱的礼物,为了写了千百封信……”

“最后还为了我,他命都没要了。”

季漪吸了口气,再次上前了一步,伸手环上他的腰,“这样一个男人,我又怎么舍得怪他。”

“这样一个男人,我还想对他说,”她仰起头,望着他,带泪的眸中,爱意快要满溢,

“我也爱惨了他。”

☆、他的公主

她说,她也爱惨了他。

姜谌允整个人似被泡进了蜜罐里,满溢的欢喜一霎间袭遍了全身,如久逢甘霖的枯树,又如冰山终于雪化,终于能遍山开花,让他震撼又感激。

胸腔里温热的心脏跳动不停,那几年的孤寂一瞬间便得圆满。

姜谌允唇动了动,却发现已经没有言语能够形容他此刻的欢喜,他终于再也克制不住,也不想再克制,伸手将她一把搂进了怀里,手臂渐渐收紧,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血骨之中,再也不分离。

这是怎样的宝贝,他又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让他遇见她,与她相爱,而他险些就把他的宝贝弄丢了。

熏炉冉冉的屋子里,只有彼此相拥的两人,他的眼里只有她,她的眸里也仅有他,若是时间就此定格,这必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可还有哪里不适?赛神医就在隔壁等着,让他再为你看看?”

许久,姜谌允心里挂念着季漪的病,便是再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人,也还是松了手,低头看着她,担心道。

季漪从他怀里退出来,摇了摇头,“赛神医早上来看过了,我已经没事了,只是睡得久了,头有些昏沉。”

姜谌允见她脸色苍白,唇瓣也没什么血色,明知这是她才大病醒来的原因,心头还是揪了揪,扫了雅间一眼没见到软榻,又将人打横一抱,直接抱着季漪坐在他腿上。

季漪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两人虽已成亲,可如今这最亲密的动作却是实打实的第一次了,她忍不住红了脸,连那双雪白的玉耳也染了粉色,但她虽害羞,却也没阻止他,还悄悄的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同时心跳如鼓。

姜谌允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是不愿她累着,又不愿做冷硬椅凳下的举动,此时软玉在怀,一阵阵独属女子的馨香却是不受控制的接连窜进他的鼻息,让他不由呼吸一窒,很快小腹又是一热,姜谌允这才意识到,他那一直引以为豪的意志,到了她这里,完全是溃不成军,姜谌允轻呼一口气,尽量不让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只是他变得暗哑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那先休息会儿,等会儿快回去的时候再让他给你瞧瞧。”

季漪靠在他怀里,心上是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满足,只是听了姜谌允的话,她还是摇了摇头,“我出来的事,家里还不知道,也有一会儿了,待会儿就该回去了。”

季漪说着,抬头看了姜谌允一眼,又低下头,咬着唇小声道,“赛神医今日就不见了,我想多和你待会儿。”

姜谌允听着心头又是一紧,搂着她的手不由也紧了紧,低头看着她害羞的小脸,最终哑声道了声:“好。”

随后,他又忍不住吻了吻她的发顶,“姜家的情况,有些特殊,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便去府上。”

这一次,他一定扫除所有障碍,确保万无一失的将她娶进门,好好护在身边。

“我知道,”

季漪点了点头,从老夫人那里知道姜家当年一战损失那样惨重后,她又去找爹爹特地打听了些事,自然知道姜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并不似表面看到的那样,和皇室的相处也绝非是仁君忠臣的相处方式,不然历史上的姜谌允也不会一生未娶了。

季漪想到这儿,又抬头看他,认真道,“不论多久,我都等你。”

“只是不论何时,何事,你都要以安危为重。”

姜谌允忍不住再次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郑重的道了声:“好,我会当心。”

听了他的话,季漪这才算松了口气,“还有魏昱和季萦,你也要小心。”

“别担心,魏昱并不是魏烨,他也并不知道这段历史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是在看魏烨的一生中知晓了季萦这个妖后罢了。”

季漪点了点头,“竟没想到魏昱竟有这般造化,也是我魔障了,也没察觉到他和皇兄的不同,还受了他的蒙骗。”

“对了,我还给了他一本关于历史的册子,不过那本册子真真假假参半,回头我默给你一份,还有季萦,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她似乎得了机缘有预知能力。”

“好,我知道的,这些你别操心,至于季萦的事,我也心中有数,她并非有什么预知能力,不过是如我们一般多了一世记忆,就想改写历史罢了。

“便是她进了宫,也不能成什么事,也不会连累到季府。”

姜谌允知道她心里担心着,便又低声和她细细说道,“她入宫于我们也不是一件坏事,孟党曹党相争,太平衡了,不破不立。”

“还有之前她囤的那些粮,你也不用担心,虽被季元靖收去了,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魏昱当了那个黄雀,我当了那个猎人。”

季漪惊讶的望着他,显然没料到,季漪那批囤货后,还有这些手笔,她又想到季元靖前些日子早出晚归,神情阴郁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倒是没想到,大奸臣没成气候前会栽这么大个跟头。”

姜谌允从未看到过她如此活泼的一面,不由也染了笑,“不知公主想让这历史上的奸臣有个什么样的结局,臣可以效劳。”

“这,”

季漪倒是被问住了,要说季元靖坏,那肯定的,也冷血没心,不论是谁都能被他利用个彻底,可若是由着他参与到夺嫡之争里,只怕到时季府不定能摘干净。

她低头寻思半响,才道,“季萦迫害董承一事,以季元靖的能力,他不会不知,却故作不知,一切让人为他做了,他这种轻易就任人毁了仕途的,一辈子不得入仕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季漪说出这番话后,就紧了紧双手,问了声,“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狠,还狠毒?”

她有些紧张,怕他觉得错看了她,她的这一面,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她知道他爱她,也知道他为她付出了多少。

可她却担心,他爱上的只是那个倾城国色的女子,她被他想象的太好,而她却达不到他的预期。

他并不似她,在她做魂的那些年,早把他的生活习性了解了个彻底,见过他的任何一面,坚韧的他,运筹帷幄的他,她见过,同样的,多疑,暴躁的他,她也见过。

她爱他,爱他的所有面,他的优点,缺点,她都爱。

她并不似真正的闺中女子,当真那般良善,毕竟一个过于良善的人,在那样人兽蚕食的深宫,根本活不下去。

她下定决心,要和他做一辈子夫妻,便不想瞒着他她原本的性子,在他面前带假面具,装作一只菟丝花,什么也不懂的傻白甜。

只是决定了,她也做了后,她也只是个女子,就如一般女子在心爱人面前一般,她会忐忑,也会不安。

姜谌允敏锐的感觉到了她这一刻的不安,转念便猜到了症结所在,他不经笑了笑,“公主可觉得臣是个好人?还是觉得臣如世间男子一般肤浅,只爱那天真单纯的女子?”

他从来就知道,他的公主并不似那些闺中女子一般,她对魏烨的心软,被他利用,不过是因为她将他当作至亲至信的亲人,她不欺人,却不会任人欺负,她有底线,对待敌人,却也不会手软。

他爱她,自然是爱她这个彻彻底底的人,他的傻姑娘,这样就觉得自己心狠了,那他在她面前,岂不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不,不是,”

季漪被他这样质问,面带羞色,心头却是微松,随后又抬头看他,“还有,你别叫我公主了,相较以往,我更喜欢现在的身份。”

现在的身份,现在的家,都是她喜欢的,一直做梦都想要的,只是这样的身份,想要靠近他,成为他的妻,也并不容易就是了。

“好,知道了,我的倾倾。”

姜谌允唇角微勾,眼里含笑,宠溺道。

“不过,我叫倾倾公主,可并不是因为倾倾公主的身份,而是因为,”

姜谌允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而是因为,你是焕之想要捧在手心,嵌进心里,含在嘴里的,仅属于我的公主。”

——

“姑娘,您和姜大人?”

马车上,锦月欲言又止的望着季漪,她想到姑娘将她支到隔壁雅间,和姜大人独处一室许久,又面若桃花,带着羞意从雅间出来的样子,整个人心慌的不行。

姑娘和姜大人,既然,既然走到一起去了……

而她却一直迷迷糊糊的,毫无察觉,锦月都想拍死自己,她怎么就那么缺根筋,没察觉到,姜大人在大佛寺的时候,就对自家姑娘有所不同了,还有灯会那次,又是出面帮忙,又是送花灯的,还将她们请到单独的雅间,锦玉都觉得不对了,而她这笨蛋还说她多心了。

季漪脸带潮红,耳边一直是姜谌允凑近她温热的话语,心里的悸动羞意久久散不去,听了锦月的话,才回过神,见她一副着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坐立不安的样子,只淡淡说了句:“就你想的那样。”

完了,这下她要被夫人老爷打死了!

锦月生无可恋的想。

☆、说清

季漪回去的时候,季源夫妇已经在磬漪苑等了很久了,院子里,丫头婆子跪了一地,便是一直装作透明人的方嬷嬷,这次都挨了训。

雪地冰冷,院子里各个脸上都清白交错,唇冻得乌紫,身子还不住发抖,生怕姑娘在外出了什么事,她们被因此发卖。

季漪回到院子,见到这样的场面,心里颇为愧疚,进了屋,见到已经等得不耐原地打转的董氏和季源,心里的愧疚更甚,“爹娘,我回来了。”

董氏见她回来了,心头微松,脸上却更沉,“你还知道回来呢,我还以为非要下人满大街去找你,你才知道回府。”

季源这次也罕见的没有帮女儿,默默的站在了一边。

“爹,娘,是倾倾错了,害爹娘担心了。”

季漪说着,人也跪在了地上,“我只是发现眉心突然多了一颗红痣,处之还隐隐作痛,便想去问问赛神医,怕您们担心,就没和您们说。”

锦月给季漪梳妆的时候,季漪就发现了,短短数日间,她的容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几乎和前世的她容貌相重合了,五官更为立体精致了,属于少女的婴儿肥也褪去了,连那颗眉心的红痣也出现了,且生成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季漪深知这其中的不寻常,原本她还想和他说说的,只是因为他凑近耳边那温热的哄她的话,她慌乱的离开,也就忘了说这个事。

反常即为妖,为了去掉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将这事揭出来总好过等日后被有心人拿来利用。

“红痣?”

季源和董氏一听季漪说的,立马上前把人拉了起来,盯着她的脸,震惊之后也有些惊慌,“还真是,之前只顾着你醒了,也没注意这个,可见到赛神医了?他怎么说?”

“也怪你爹,怕耽误你休息,今早也没让赛神医仔细为你瞧瞧。”

“赛神医说,是他施针的缘故,多养几日,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这红痣只怕不好去了。”

她这颗红痣,是从肉里长出的,便是挖掉那块肉,等新肉生出后,红痣还是存在,不会消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就多一颗红痣罢了,不打紧,而且我瞧着,我们倾倾多了这颗红痣阿,倒是更俏了。”季源听季漪说没事了,送一口气,笑着说道。

屋子里,季漪为了爹娘消气,注意力都在爹娘身上,董氏和季源注意力都在季漪身上,而本就怕得要死的锦月,这会儿正在门外跪着,谁也没注意到,门口的方嬷嬷听到红痣一事后,垂着头那怪异的表情和眼里微闪的目光。

季漪说清缘由,董氏和季源也因为担心季漪从而消了气,院子里的人自然都解除了惩罚,随后季漪又说这几日大家辛苦了,让锦玉开了箱子,每人赏了一两银子,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季漪没生病时的生气。

接下来的日子,季漪过得着实悠闲,安心养身子,偶尔还能收到某人让锦月带进府中的吃食,玩乐的物件。

等她病好,脸色也恢复往日的红润之后,还偶尔能找几次机会出去见见他,虽然相处的时间极短,却也是两人两世来,最为甜蜜的时光了。

甜蜜的时光总是过得极快的,转眼就两个月过去了,也是这时候雪停了,而考生们也终于迎来了因为雪灾延迟的春闱。

而皇帝也正式朝安乐侯府下了旨意,季萦因为圣宠,被封为萦妃。

而恰就在这时候,季元靖去孟次辅府上,被刺客斩断了胳膊,无缘于春闱了。

原来,春闱将近,孟次辅对于自己亲自收的学生都极为看重,把一个个的叫到府上细心交代了一遍,也算是笼络人心了。

可偏偏,轮到季元靖的时候,就倒了霉,就在孟次辅见他之时,有刺客潜入了孟府,被发现后就打算抓了孟次辅做人质,偏偏这时候,胆小的孟次辅将季元靖推了出去,刺客情急之下砍下了季元靖的手臂。

事后孟次辅理亏,承诺了他在一日便会护安乐侯府一日,并且孟贵妃也会对季萦多家照顾,甚至允诺她可以为皇家诞下一个嗣子。

还主动让杜家撕掉了印子钱的凭票,可再多的补偿,也掩盖不了季元靖失去了一条手臂,甚至这辈子都无缘于春闱,无缘于爵位了。

安乐侯就这么一个儿子,知道这事后,差点去找孟次辅拼命,可他到底只是一个闲置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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