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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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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片都无法挡住其中的冷意。轻轻一摆手,像是挥开扰人的蚊蝇,不停旋转着收拢的符纸变得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而后“砰”地一声炸开,纷纷扬扬的碎纸闹得一片狼藉,像是故意的,场上每一个人都受到了波及,反应快的,能在一瞬间避开,反应慢的,则生生挨了一击。

这一番变化始料不及,躲不开的人哎呦叫唤出声,有的则狼狈地躲开,有的摔倒在地,还有未落地的符纸碎片轻轻扬扬落下来,底下的人慌乱地躲开,仿佛那符纸能要人命。

灵阵一破,七叔腿一软,坐倒在地。

站在庄祁身侧,赵枣儿看着混乱的现场,脑子也有些混乱,她听到一声浅笑,偏头看向庄祁,捕捉到一丝恶作剧得逞后的淘气。

庄祁收回手,看都不看才在死亡边缘试探的七叔,而是询问赵枣儿:“没事吧?”

“没事。”赵枣儿摇头。

“那就走吧。”庄祁也不看其他人一眼,抬步就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拐杖狠敲地面的声音。

“慢——”庄劲撑着桌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庄祁转过身,看向庄劲。

“这就收徒弟了?”庄劲用力摁着拐杖,手都泛白了,看着庄祁,声音威严。

“嗯。”

“想清楚了?”

“嗯。”

这一问一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满意庄祁的回答。方才一番小闹剧让七叔颜面扫地,此时也不管不顾地撑着一口气找茬:“大哥,你就这样纵容小祁?你也不瞧瞧他这态度!一点儿没把长辈放在眼里!”

庄劲可不想搭理他,但也不满意庄祁的态度,他朝赵枣儿招招手:“过来。”

赵枣儿迟疑地看向庄祁,庄祁轻轻点头,“去吧。”

怀揣着不安,赵枣儿走近庄劲。

“跟庄祁学了多久了?”庄劲先生上上下下打量了赵枣儿一番,而后扯出一个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慈祥和蔼些。

“半个月。”赵枣儿实话实说。

庄劲心里暗暗点头,认可赵枣儿的秉性,却不把满意表现在脸上,只是又问赵枣儿,像是考究她一般:“都学什么了?给我瞧瞧。”

瞧瞧?这要怎么瞧?又不是考试,做张卷子批个对错再看看分数高低就能知道用功程度。而要说她学会了什么——她跟庄祁学了基本符术和其他,但最擅长的其实是共情......瞬息间赵枣儿便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她倒是想回过头去看一看庄祁,希望能得到一点儿提示,但庄劲盯着她,目光越来越严厉,让她不敢回头,好像回头了就如同作弊一般严重。

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赵枣儿攥着纸,心思千转百回——她知道庄家的人都不是刻意为难她,他们是冲着庄祁去的,那些难听的话也是说给庄祁听的,无论她表现得怎样,都不会得到认可,更何况她不过只懂皮毛。

指尖微微颤抖,赵枣儿咬紧下唇,庄劲考验的目光犹如有千斤重般,沉沉地压在赵枣儿肩头,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好奇、猜疑、不屑,她很紧张,之前的每一次紧张她都会伸手去摸摸耳边的头发,如果没有露出耳朵,她便会感到安心。但这一次,她没能从各种目光中感受到属于庄祁的那一道,却也没有去摸耳边的头发来缓解紧张,她正积极地想着办法。

站在赵枣儿身后,庄祁看出了赵枣儿的紧张,不知不觉他也放缓了呼吸,关注着赵枣儿的表现。她很勇敢,也很聪明,但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肯定也猜不透庄劲的意图;他教了赵枣儿不少术法,但她毕竟才学了短短几天——庄祁心里矛盾着,下意识地就想要出手帮赵枣儿。

但是庄劲凉凉地给了他一个眼刀,暗示意味很明显:别插手。

“噗呲——”赵枣儿手中的符纸染了起来,青蓝色的火苗,起初摇摇晃晃,而后变成了熊熊的火团,却又在眨眼间噗地灭了。

“哈哈、哈。”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搞砸了。赵枣儿捏着半残的符纸,觉得尴尬也觉得丢人。

“再试一次。”庄劲道。

“呃?”

“你用的是平安符?怎么会挑这个符?”庄劲像是不满,“屏息凝神!用符最重要的是心力!重来一次!”

......这是补考吗?这么一想赵枣儿反倒不紧张了,莫名理解了庄劲的用意。口袋里只剩下三张符,一口气全拿出来,屏息凝神,赵枣儿闭上眼睛,想着庄祁与她说过的符术要点,回想着第一次激发平安符时的感觉,试着用她最擅长的共情来调动指尖的灵感。

庄劲皱着眉,他就是在考校赵枣儿,没别的意思,纯粹看看这丫头有没有能耐。还没看懂赵枣儿在蓄什么力,却在一瞬间,三张符纸猛地一跳,炸开极强的蓝色火花。

赵枣儿只觉得指尖一烫,眼前有阵强光,而后被人拽着后衣领往后倒——庄祁在一瞬间拽回赵枣儿,和庄劲各结起一道结界,两道结界如同一双手,包住了赵枣儿甩出的三张符纸。

白金色和亮蓝色交织的结界在半空中剧烈晃了晃,而后无声地碾碎了三张符纸。一秒钟的静默后,天花板上的八盏竹围吊灯全部碎裂,紧接着还有桌上的花瓶、窗边的盆景。

“——哎,我的花瓶我的假松!”庄劲喘了两下,受不了了一样捂住心口,狠狠瞪了赵枣儿一眼。

赵枣儿缩在庄祁身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挺好,多学学吧。”庄劲哼了一声,“可惜了我的盆栽......白瞎,早知道不拿出来了今天......都散了吧!”

老头子不高兴了,呵斥着让众人散了,被庄宴搀扶着离开。

庄珂跟在一边,路过赵枣儿的时候他停下脚步,递给赵枣儿一个铜制的令牌,令牌不大,也不沉,上头刻着一个“庄”字。

“恭喜你,没什么好赠予的,这牌子你收着,当个纪念品吧。”庄珂一脸和气地把东西塞进赵枣儿手里。

赵枣儿有些不知所措,但庄珂说了“恭喜”,就是好事吧?

求证地看向庄祁,庄祁拍了拍她的头:“做得不错,走吧。”

这是被表扬了?赵枣儿心中窃喜,与庄祁一道往外走,把饭厅里的不愉快都抛在脑后。

屋外一片皑皑,也没有风,下了整整一天的雪终于停了。

——放晴了。

73.螳螂捕蝉

饭厅里才发生的事乘着风一样到了客院,庄祁和赵枣儿前脚离开饭厅,苗壮和辜致逹后脚便收到了消息。

“师徒?”苗壮咂了下舌头,“倒是能扯。”

“然后呢?”辜致逹仰躺在床上,鞋也没脱,一条腿耷拉在床沿边,脑袋枕在胳膊上,另一只手从一边的小几上拿了葡萄吃,吊儿郎当地悠游自在,闻言随口一问。

负责打探消息的人连忙回答,态度恭敬,但始终是冲着苗壮的方向:“庄七爷向来看不惯庄祁,便出言刁难,还动了手。”

“动手了?”辜致逹兴奋地半支起身子,“什么结果?”

“被庄祁收拾了......”

听苗壮手下的人事无巨细地把过程说了一遍,辜致逹又倒回床上,揪了个葡萄却又不吃,扔回果框里,“切,这什么七爷也没多大本事嘛。”

苗壮没开口,托着下巴思索着什么。

辜致逹刷了刷手机,屋子里没人说话,安静又无聊,看向坐在屋子中央的苗壮:“没劲。诶,想啥呢。”

“我不叫诶。”

“好好好,苗先生,苗助理,苗哥,你在想啥呢?”

“想怎么收拾烂摊子。”

“怎就是烂摊子了?”辜致逹一个翻身坐起来:“咱们要捉赵枣儿,庄祁扣着人,‘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呵——这招听着多高明啊,怎么地,是把庄祁支开了,但也没逮着赵枣儿啊。我把赵枣儿抹黑,把她跟那人有关系的事捅出来咋地就成了‘烂摊子’了!也不看看庄家有谁真信了吗?好歹现在赵枣儿就在跟前了,找到机会就能下手,比你那些复杂的什么这计那计强多了!”

“那你打算怎么下手?”苗壮也不见动怒,只是问他。

“总有落单的时候吧。”辜致逹扯了个葡萄丢进嘴里,“赵枣儿既然不是庄祁的小情儿,两人还能时时刻刻腻在一块?嘿,早知道两人没这关系,咱早点使个美男计说不定已经成了。”

“凭你么?”苗壮抬眼看了看没骨没皮一样瘫着的辜致逹。

“我说我了吗?”辜致逹吐出葡萄皮:“随便上哪个店里,百来块就能雇个男的,到时候鲜花美酒加情话,不就把人骗来了,再一下药,把人带回辜家还不简单。”

“好好改改你说话的口气,既然回了辜家,别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混混流氓。”苗壮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辜致逹却不怕他,“呦呵,要不是你们求我,我也不会踏进辜家的门。”拎起脖子上的鬼兵符,辜致逹轻浮地在鬼兵符上落下一个亲吻,“老爷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死啊?”

“那是你父亲,注意措辞。”

“谁知道我是不是亲生的?我妈都说不准。”辜致逹把腿盘上床,“你还没跟我说过呢,咱们捉赵枣儿要干嘛?”

“无可奉告。”苗壮表情有些冷了,显然已经忍耐辜致逹到了一定程度,轻轻吸一口气,“下午就要与赵枣儿正面对峙了,想想怎么圆你的那些瞎话。”

“还能怎么圆?”辜致逹满不在乎,“一场误会呗。倒是你说庄祁能不能把辜尔东放了?”

“或许能吧。”苗壮站起身,不欲多言。

“你也没把握?唉——算了算了,跟我也没关系。”坐了不过片刻,辜致逹已经换了四五个姿势,像屁股上长了虱子一样好动。

苗壮走到了门口,突然又停下来,回过头问辜致逹:“赵枣儿家里起火,不是你找人干的吧?”

“当然不是我啊。”辜致逹大呼冤枉,眼珠子一转,道:“盯上赵枣儿的人不少啊。”

不用多想便听出了他的试探,苗壮扯了扯嘴角,“不要太好奇,不该你知道的不会让你知道。”

“呵——老子也不稀罕......”辜致逹撇撇嘴,很是看不上苗壮这副装腔作势的姿态,扯下脖子上的鬼兵符,仔细瞧了瞧,看不出什么门道,随手丢到一边。鬼兵符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一块普通的铜牌。

辜致逹作为辜家老当家某次风流后的附属产物,成年前并不清楚辜家的存在,这一次为了苗壮口中的遗产,才不甘不愿地卷入这场莫名的纠纷,什么鬼啊邪啊的,跟拍电影似的,搞个女人还整得十分复杂,又是派一个爱哭的小鬼,又是找了个脑子不正常的鬼,唯独不用人去对付人,让他费解不已。

甩上门,把辜致逹的嘟囔一并封在屋内,苗壮走进隔壁的他自己的房间。

两间屋子挨在一起,只消走几步就行。庭院里守着辜家的人,但远处偶尔会有几抹白闪过。庄家把他们都安置在客院,一个独立的小院落,看似客气有礼,实则是变相禁足和监视,但这并不妨碍苗壮得到他想要的信息和布置他的下一步行动。

把辜致逹寻回辜家,不过是为了辜家那摊子破事而使出的下下策,让辜致逹参与赵枣儿的事,是迫不得已,从来没打算与人分一杯羹的苗壮自然什么都不会透露,倒是辜致逹比看上去的细腻敏感得多。至少从已知的碎片信息中,辜致逹差不多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除了辜家,还有人盯上赵枣儿,这也是事实。从将死的辜家老爷子那里,苗壮得到了一本书——《人卷》。

书里提及了一种上古秘术:起死回生。

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是人类千百年前永恒追求的东西,而起死回生,可以视为长生不老的另一种突破,苗壮自然是心动了。无所谓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辜家老头,苗壮生在辜家,长在辜家,借着为辜家做牛做马二十多年打下的根基,一方面扩张自己的势力,一方面则寻找着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秘密。

在f市遇到辜尔东,绝对是一个巧合,但这个巧合,被苗壮视为命运的恩赐。在辜尔东盘桓的烂尾楼里,苗壮一眼相中了那个养尸阵——先以养尸阵为基底,蓄养一只极凶的煞,而后将煞与邪灵融合,注入亡魂中,再找到适当的容器,便能完成“起死回生”。

养尸阵里都是孩童,布阵的人手法相当老练,效果定然非同一般,这样一个强大的基底,竟被他寻见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但很快苗壮又遇到了问题,因为他的闯入,养尸阵被破开,效果折半。

再布置一个同等规模的养尸阵可不容易了,从哪里搞来这么大量的尸体就是一大难题。一边对付辜家,一边打听布阵的人,苗壮很快发现,f市里出现的“镇”字符,既吞噬人也吞噬鬼,并从中汲取了大量的邪恶力量。

养尸阵里的“镇”,噬鬼夺命的“镇”,苗壮可以肯定,有人与他怀揣着相同的目的,而且对方走得比他远、知道的比他更多。原本试图拉拢布阵人为己用的苗壮当即改了主意,他潜心蛰伏,小心翼翼地不留下任何痕迹,密切关注f市的一切动向,只等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显然隐藏在背后的人比他想的还要深,苗壮至今没能查出对方的身份。当发现对方把注意力放到赵枣儿身上时,苗壮决定率先动手,掌握能够与对方交涉的筹码,辜尔东便是他为了试探赵枣儿安排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看似寻常的赵枣儿身上亦隐藏了许多秘密,听辜尔东说,赵枣儿手里有一本《鬼卷》......而随着庄祁的调查愈深,他受到的阻碍也越大,再小心的动作,也极可能暴露。但苗壮更清楚,受庄祁的威力胁迫的不只他一人,使用镇字符的那个人应该会更着急,赵枣儿家失火,便是最好的证明。

对方在找什么?赵枣儿身上藏着什么?

苗壮不清楚,但骨子里的掠夺根性告诉他:先下手为强。辜致逹虽然跟他不是一路人,但说出的话还是很中肯的——赵枣儿总有落单的时候吧。

苗壮告诉自己先别急,办法有的是。

慎重地拿出一个锦袋,取出里头的铜制令牌——一块与辜致逹手中的一模一样的鬼兵符,苗壮轻轻敲了敲,从鬼兵符中抖落出一个小鬼。

白皙的皮肤,自然卷的头发,正是消失了好久的爱哭鬼。

“别哭了。”

爱哭鬼用力憋住哭意,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原本可爱的脸庞居然鼻青脸肿的,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疼?”苗壮坐下来,笑着问它。

爱哭鬼迟疑了一分钟,才点点头。

“疼的滋味不好吗?”苗壮笑着,“活的人才能疼。”

爱哭鬼不敢应答,腿肚子不停抖着。

“别的不说,你还是挺像人的。”意味深长地夸了一句,苗壮伸出手,张开五指,罩在爱哭鬼脸上,墨蓝色光闪过,拿开手时,爱哭鬼的脸便恢复了原样。

“不疼了吧。”

“嗯......”

“我能让你灰飞烟灭,也能让你继续快活下去,懂吗?”

爱哭鬼连连点头。

“赵枣儿的朋友你认得吧?那个女的。”

“舒——?”

“对。”苗壮点头赞允,“认得就行,替我做点事吧。”看着爱哭鬼露出些许不情愿的挣扎,苗壮捏住它的肩膀:“很简单的,不为难你,也不会害你的枣儿姐姐,只要你......”

小声耳语一番,苗壮满意地看着爱哭鬼点头答应。

74.师父

当天下午与辜家的对峙顺利得近乎平淡,平淡得几近无趣,让一众想看好戏的人失望不已。

“这就结束了?”赵枣儿也有些懵。

经过了中午的那顿饭,她本以为下午的处境会更加艰难些,没想到辜家既没有为难她,庄家的那些亲戚也都客客气气的。而对峙一结束,辜家当即带着辜尔东离开,庄家的其他人也鸟兽作散,偌大的会客厅变得空空荡荡。

“比想象中的快啊。”庄珂坐在一旁,“还以为会一直死缠烂打呢。”

“嗯。”赵枣儿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辜致逹一上来就爽快地把所有问题都揽回辜家身上,先前的指责通通解释为误会,与先前咄咄逼人的态度截然不同。而庄祁竟也毫不犹豫地把辜尔东放了......

看向一旁的庄祁,赵枣儿心情有些复杂。

午饭后两人一道走回西苑,庄祁与她没说两句,就被庄老爷子的人给叫走了。赵枣儿独自回到西苑,还没来得及让小晗为她答疑解惑,一拨又一拨的人接连上门来套近乎,携着丰厚的礼品,亲亲热热的,让她好不习惯。小晗比她强些,帮着她应付,但那些个妇人不停套话,花样百出,赵枣儿完全不是对手。

“这么热闹?”门外又走进来一位妇人,头发灰黑,红黑色的连衣裙贴身又得体,身材窈窈,脸上有些许细纹,却不影响她的风韵。“这几天也没见谁来我这唠唠嗑,怎么今天一窝蜂聚齐了?”

妇人绷着脸,面色不虞,已经被狂轰滥炸了半个小时的赵枣儿心里一抖,这妇人方才也坐在主桌上,地位似乎不低,讲话也不客气,那九婶说什么,她都给怼回去。

“二夫人。”小晗恭敬道。

——二夫人?赵枣儿心里推算着这位妇人的身份,突然屋子里原本叽叽喳喳的女人们都噤了声,看了看二夫人,彼此面面相觑,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这不是知道你身子骨不太好嘛,那好意思总叨扰。”一个略显富态的女人堆起笑:“这小祁第一回收徒弟,我们带些东西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嗯,”二夫人赞同地点点头,走到赵枣儿身前,“东西送到了就走吧。”

赵枣儿还以为这话是对她说的,然而一直挨在她右边的妇人不甘不愿地站了起来,腾出一块地方,二夫人则毫不犹豫地在赵枣儿身边坐下。

让座的妇人显然不甘心,又寻了个位置,才要坐下,二夫人又开口了:“小晗——送客。”

“是。”小晗答应道。

“不是啊,二嫂嫂,这我们也才来......”

“就是啊,怎的就送客了呢?我们还没跟赵小姐认识呢。”

“不认识你们在这叽叽喳喳半天都闹了些啥?”二夫人毫不客气地反问。

问题一出,却没有人接茬,隔了几秒钟才有人道:“老二家媳妇,你这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我们太久不回本家,就不把我们放眼里了?”

小小的屋子顿时化为女人的战场,二夫人闻言不怒反笑,“是我不厚道还是有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

“赵小姐是我的客人,还请你们注意些,莫扰人清净。”给小晗递个眼神,“还不送客?”

“客?呵,哼。”

“若是不满大可找老爷子评理去。”

“得了,我也不去讨嫌,”一直与二夫人针锋相对的女人故作不屑,缓缓站起身,饱含嘲讽:“谁让我们这些人还得仰着庄珂的鼻息呢。”

二夫人眸色一沉,似要发作,又生生忍了下去,“人贵有自知之明。”

赵枣儿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险些跟着一起出了自己的屋子,好在头脑还是清醒的。看着把她屋子填得挤挤挨挨的女人们如同来时一样一窝蜂地走了,赵枣儿暗暗松了口气。

“以后少不得与这些人打照面,”二夫人看向赵枣儿,“你都不用理会。”

“嗯嗯。”赵枣儿下意识地点头,又偷偷瞄向门口,期待小晗快点回来,这妇人让她想起编辑部的何梅,但何梅也不如她有气场,一种骨子里的“人上人”的自信。方才屋子里人多,彼此打岔,也就应付过去了,现在只有两个人,她怕自己应付不来。

“不用紧张。”二夫人捕捉到赵枣儿的小动作,忍俊不禁,轻轻拍了拍赵枣儿的手背,微微一笑,方才的凌厉褪去,眼角的尾纹都变得温柔起来。“我是庄珂的妈妈,也是庄祁的婶婶。”

“呃、二夫人好。”

“可别,见外了,”二夫人笑得和蔼温柔,与寻常的中年妇人没有区别,“我闺名叫莫柳,你叫我柳姨就成。”

在莫柳鼓励的眼神下,赵枣儿唤了声“柳姨”。

“好孩子。”莫柳打量了一番屋子,客气又亲近地说道:“才来肯定是住不惯的,缺什么只管跟小晗说,不要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赵枣儿含含糊糊地应了,不敢点头也不敢否认。小晗这时候回来,合上门,气鼓鼓地走到莫柳跟前,“二夫人!你可不知道这些人有多过分!赵小姐才来,就有人跑来嚼舌根,那话能多难听就有有多难听......”

小晗迫不及待告了一状,把早前在窗外的那两人的事说出来,莫柳听完,冷笑一声:“算了,不管那些阿猫阿狗。去打壶茶来。”

小晗收敛了情绪,转身沏茶去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赵枣儿和莫柳,莫柳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赵枣儿一番:“庄祁怎的会突然带个徒弟回来,我是不清楚,但是他自小有他的主张,不像庄珂,总是稳重有谱,但是我也很担心,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外生活,究竟是过得好还是不好。”

赵枣儿刚要开口,莫柳却示意她等会儿再说:“要说是徒弟,我是不信,真不信。你方才露的那一手......”莫柳露出为难的神情,而后“委婉”道:“实在上不得台面。”

赵枣儿的脸轰的红透了。

莫柳连忙拍拍她的肩膀:“我不是要批评你,而是明眼人一下子就可以看出来,你到底有几分本事。早在几年前老爷子就想让庄祁收徒了,但收徒的事必须慎重,老爷子也一直很重视,你的表现......让人大跌眼镜。不妨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感受到莫柳表现出的善意,赵枣儿稍微卸下心防:“我也不太清楚,庄先生之前没有告诉我这事。”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呢?”

“先是我的爷爷失踪了......”赵枣儿简单说了事情的始末,莫柳越听越惊讶:她可从来不曾见过庄祁对某个人这般上心过。赵枣儿口中的“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庄先生”,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庄祁?

莫柳耐心地听着,时不时问几个问题,并没有对f市的事表现得过分好奇,更多的是询问庄祁的生活情况。这点赵枣儿知道的并不多,只把知道的说出来。

“挺好的......”莫柳心里五味杂陈,“庄祁父母去世后,我带着庄珂和庄祁,老爷子对庄祁很严苛,近乎残忍的那种,”黯然一笑,莫柳叹了口气,“后来他离开庄家,纵使不舍,也觉得是好事,他刚走那一年,老爷子也不让我们去看望他,我后来偷偷去过f市,就怕这孩子照顾不好自己。”

看着赵枣儿把什么情绪都表露出来的眼睛,莫柳弯唇一笑:“结果我没能见到他——庄祁是大天师,那会儿还四处跑,也是这几年他没什么大动静了,道上才有了那些个风言风语。要是听见了什么,你别信,也别往心里去。”

赵枣儿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

“对了,”莫柳有些尴尬地咳一声,“你俩现在住一块?”

“不是不是,”赵枣儿解释道:“对门!我的公寓失火,庄先生便把自己的房子租给我了。”

听闻庄祁这般体贴绅士,莫柳的心情更复杂了。“那就拜托你多照顾庄祁了。”

“哪里的话,都是庄先生在照顾我。”

“怎么还一直喊‘庄先生’?”莫柳刻意打趣她:“该叫师父的,下午还有辜家人在,可别喊错了。”

其实已经喊过了。赵枣儿面上一窘,觉着有几分莫名的羞耻。

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莫柳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之后在西苑外多加了一队庄家子弟守卫,拦着不相干的人。

好不容易重获清净的赵枣儿没有急于休息,而是向小晗询问起收徒的事,“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大反应?收徒不应该是庄先生自己的事吗?”

“是这样没错,”小晗点头,“但不是有句话么:‘名师出高徒’,大少爷这么厉害,想拜大少爷为师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大少爷作为庄家的首席,拜大少爷为师,也等于有了庄家做靠山,这是一步登天的好事。”

“一步登天?”赵枣儿咋舌:“太夸张了吧。”

“才没有呢,不然刚刚那些人干嘛急着上门送礼呀,还不是想攀关系。毕竟先前大少爷一直很不好相处的。”

“不好相处?”庄祁?赵枣儿不能想象,但似乎在庄家,很多人都十分畏惧庄祁。

“嗯。”小晗迟疑着点点头,“大少爷一直冷冷的,不爱说话,也不愿意任何人靠近。”

这跟她印象中的庄祁完全判若两人。赵枣儿咬了咬下唇,身子一歪,倒到床上,看着小晗收拾了茶具走出去。她眼中的庄祁就是温柔体贴的,像个英雄一样,给她安全感,而别口中的庄祁,却是冷漠冷酷的,那真实的庄祁,会是什么样的呢?

“怎么了?”赵枣儿盯着他看了有一分钟了,庄祁本想装作没看见,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没。”摇摇头,赵枣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f市?”

“师、咳,”迎上庄珂戏谑的眼神,庄祁有些无奈,挥挥手让庄珂离开,“你可以不用叫我师父。”

“那叫什么?庄老师?”赵枣儿眼睛像小灯泡一样亮起来,她最开始认识庄祁的时候不就觉得他的气质很符合老师嘛。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庄祁郁闷。“中午没来得及跟你商量,就说我们是师徒关系,你其实可以不用当真。”

“......”

“怎么?”

“就是不收我做徒弟了?”

庄祁觉得自己从赵枣儿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委屈。“收......”

“好的,师父~”

75.同学会(1)

“啊......所以说,你现在是庄先生的徒弟?”

“是的,”晚上九点左右,赵枣儿捧着电话躺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单,“感觉很神奇呢。”

“听的人也觉得很神奇呢。鬼啊神啊什么的,听起来就很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居然有了个天师师父,”舒碧云感慨道,“我可以上知乎去强答一波了:‘有一个很神奇的朋友是什么体验’。”

“我觉得‘眼看着事情朝奇怪的方向发展了’更切合内容。”赵枣儿展开她的脑补,并声情并茂地读出来:“‘人生剧本一变再变,女青年的都市天师养成故事’——这么好的题材,《f周刊》一定超想要。”

“哈哈哈,”舒碧云捧场地大笑,“赵天师,括号——预备天师,你现在还在庄家?已经待了两天了吧。”

“嗯,庄老先生希望与庄先生多一些相处,老人嘛,有点寂寞吧。”赵枣儿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电话,感觉屋里太过暖和,便踢开被子,“而且那些亲戚真的好过分啊。”

“习惯就好啦,”舒碧云家境富裕,比赵枣儿更为了解大家族里的情况,“那些人就是眼红呗,庄家除了捉鬼,应该也有别的产业吧,那些人就跟水蛭一样仰着本家的鼻息过活,还分分钟想着反客为主鸠占鹊巢,不要脸的事多着呢,你要是对付不了就别搭理。”

“嗯呐,我知道了。”赵枣儿轻轻叹口气,舒碧云的话过于尖锐却也一针见血,一句话便指明了庄家现在的情况。”

“什么时候回来?过两天就是同学会了。”

“后天早上就回去了,”听到电话那头的舒碧云哎呦一声,赵枣儿连忙问她:“怎么了?”

“没事没事,嘶——这两天有点儿倒霉,不是磕着就是碰着,刚刚被钥匙划到手了。”

舒碧云歪着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间,借着微弱的楼道的光查看手上的伤口,居然足有半指长,正慢慢泛出血来。“我靠,这钥匙比刀子都厉害——咦?!!我的天啊——”

“怎么了呀,碧云?”

舒碧云进门后居然踩进了水里,打开灯,便看到了一地的水,厨房传来呼啦哗啦的水声。“我好像出门的时候忘了关水龙头,水漫金山了。”

听到好友沮丧的声音,赵枣儿坐起身,忧心道:“严重吗?”

淌着水走进厨房,关上水龙头,舒碧云皱起眉,她明明出门前都有仔细检查、一一关上的呀。“地暖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我先把水都排出去吧。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倒霉,差点掉井盖、被楼上的花盆砸,还有包被偷了,钥匙、钱包、手机还有工作资料都没了——”

舒碧云突然噤声,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摸过刀架,抽出一把菜刀,舒碧云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屏住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流年不利?还是遇上啥了?”赵枣儿一听,下意识地往撞鬼了想。

“不知道,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倒霉。或者......”把才放下的包重新背上,舒碧云故作镇定地继续打电话,另一只手举着菜刀,目光落在了关着门的卧室和洗手间之间。她一直一个人住,没有关卧室的门的习惯——有谁趁她不在的时候来过吗?那个人,现在还在屋子里吗?

“或者什么?”赵枣儿听出了不对劲,“碧云,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你继续说,这两天都干嘛了呀,要上课吗?”舒碧云没有直接说出她的推测,她担心如果屋子里真的有别人在,那人一定正听着她的电话,所以她不能打草惊蛇。她看了看玄关,大门没有合上,水漫进楼道里,外头是漆黑的,而卧室的门依旧关着,里头没有一点儿动静。提着菜刀,舒碧云保持着正常音量,贴着墙往门口走,“庄先生会很正经的上课吗?”

“你这样问很奇怪耶,就是跟之前一样,教我写符,然后也教一点其他的,”赵枣儿敏感地察觉到舒碧云的紧张,有些纳闷,却也认认真真地回答,“每天早早地就得起来早训,从早上练到晚上,晚饭后是晚训。”

“这样啊——挺有意思哈哈哈。”心不在焉地回答着,舒碧云走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大门,楼道里空荡荡,旁边的两户都灭着灯,没有人在,电梯显示停在一楼,舒碧云抖着手摁下电梯,看着电梯上的数字慢慢往上跳。

“碧云,”赵枣儿走下床,披上外套,往门外走,“你听起来很不对劲。”

“枣儿......家里可能遭贼了,”舒碧云压低了声音,“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不舒服,很奇怪......”

“会不会是错觉呢?你不要紧张。还在家吗?”赵枣儿来不及换鞋,踩着拖鞋便跑出去,直奔庄祁的屋子,“我让庄先生给吴警官打电话,你现在先下楼。”

“我已经出来了,在等电梯......”

电梯已经到达六楼,“叮”的一声,舒碧云心跳突然加快,她猛地想起前几天吴浩霆跟她说了一个案例:独居公寓的单身女性家中遭窃,坐电梯下楼时与去而复返的凶手相遇,而后被捅六刀,不治身亡。而这起案子的犯人,目前还在追捕中......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头站着两个男人。

“啊,舒小姐,”电梯里的人认出了舒碧云,“你家里是不是漏水了?我们接到5楼住户的投诉。额,您这是......”物业的工作人员惊疑不定地看着舒碧云手中的菜刀,本已经踏出了电梯,顿时又后退了一大步。

“啊,误会误会。”舒碧云连忙把菜刀放下,与赵枣儿报了平安,心里松了一口气,“我的屋子是漏水了,麻烦您陪我去看看吧,我早上走的时候确认关上水龙头了,我担心是不是闯空门。”

“闯空门?”两位工作人员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咱们小区的治安没得说的,非小区住户无出入卡是进不得的,所有外来人都要登记,您也是知道的。”

“是......”舒碧云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但是我前几天包被偷了,钥匙和出入卡都掉了。”

物业的两人终于严肃了脸色,迟疑着通过对讲机招呼保安,而后两人率先走进舒碧云的屋子。

“按理说咱们安保对每个住户都是有印象的,如果是外人,应该不会放进来,”年纪大点的男人道,“而且您丢了出入卡,若是出现财物损失,需要由您承担大部分责任。”

“行。”舒碧云现在没有心情讨论责任的问题,虽然心情不好,但也勉强应了,只是催促对方替她进屋里去看看。

“是物业?”电话那头的赵枣儿听了半天,可算听明白了。她已经到了庄祁屋子前,屋里头暗着灯,没有人在。赵枣儿有些苦恼地挠挠头,转身往回走,“庄先生不在,咱俩先挂?我直接给吴警官打电话吧。”

“别,”舒碧云没敢挂电话,“物业也来了,就不麻烦吴警官了,你别挂,我会安心些。”

“好,我在呢,你别慌。”

或许是赵枣儿的鼓励给了她勇气,舒碧云着实镇静了下来,跟在物业人员的后面往回走。水龙头已经关上了,寂静的厨房里偶尔有滴水声,这是屋子里唯一的声音,三人进屋后,脚步带动水流,水声变得丰富,才使屋子里的沉寂变得生动起来。

客厅的灯没有关,开放式的居室一览无余,物业人员给彼此一个眼神暗示,慢慢靠近卫生间和卧室,年长者朝舒碧云伸出手,接过他手里的菜刀,让舒碧云靠边站,而后以手做出“一二三”,两人一同打开门。

——空屋子。

卧室的窗户没有关严,打开门的一瞬间形成了对流,卷进来一阵寒风,让舒碧云打了个冷颤。

“嗳——!你这是没关窗,”物业摇头失笑,卫生间也没有人,两人便往厨房走,把菜刀放回去,又检查了漏水的地方。“厨房这块渗到楼下去了,回头您再与楼下的刘小姐商量下吧,我们先帮您把水清了。”

“好的好的,麻烦你们了!”舒碧云连忙道谢,确定了屋子里没有人后,她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告诉了赵枣儿结果,让她不用担心,两人定了一同去同学会的日子,便挂了电话。

“辛苦了辛苦了......”

“应该的,为住户服务嘛。舒小姐您下回可别忘了关窗关水啊。”物业反复念叨,舒碧云连声答应。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水清理干净,舒碧云客客气气地送走物业,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拿了点水果,到五楼的住户那里赔罪去。

“谁呀?”开门的女人一头灰发,皮肤却很是平整,虽不够光滑,但看着很显年轻,连身长裙黑色为底,上头是精心刺绣的白色茉莉花,看起来高雅又知性。

“您好您好,我是楼上的住户,不好意思厨房漏水了,我叫舒......”

舒碧云瞪大了眼睛,屋子里正好走出了一个面熟的男人,看见她,也露出吃惊的表情,而后微微一笑。

“舒小姐,好巧啊。”

76.同学会(2)

“这么巧?是认识的人?”

许久不见,赵枣儿与舒碧云亲热地挽着胳膊,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不时朗声笑起来,像两只雀跃的鸟。两人彼时已经在y市,y大附近的一个小奶茶店里两人以前是这里的常客。

“是啊,”舒碧云再次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可能是f市太小了,而且跟那户的女主人居然是那个有名的女作家,咱们以前还读过她的作品呢。”

“是她呀,哇——”舒碧云一提,赵枣儿便想起了,那位女作家的作品伴着她们度过了高中时光,青涩的、微甜的各种故事和情绪恰到好处地把握住了那个年龄段的少女,尽管后来不少人批判这位作家对青春的含义过分解读,但依旧改变不了无数少女曾经在夜里含泪品读的事实。“要签名了吗?”

舒碧云笑着摇摇头。“忘了。”

“那她跟那位教授是夫妻?”

“不是,”那日舒碧云在五楼住户家里遇见的熟人,实则是赵可喜的班导师——林归于教授。“两人是朋友,所以才觉得巧,突然就遇见了。听说林教授没有结婚,我还一直觉得奇怪。”

打量着好友的神色,赵枣儿觉得有些稀奇:“很少看见你对某个人这样赞不绝口呀?这教授很帅?”

“比不上你师父。”舒碧云故意揶揄,看着赵枣儿囧囧的表情,忍俊不禁,“不是帅,就是气质,浑身透着一种‘仙’的范儿,学历非常高,待人温和有礼,我前前后后遇到过他几次,他在学生中的好评如潮,下个月我们报社要做个关于校园人物的专访,我打算回头问问他方不方便。”

“专访?赶在这种时候?马上就要跨年了,这个专题合适吗?”

“别提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主编觉得年底了就该搞些人物事迹,”舒碧云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全身都透着嫌弃,吐槽了报社主编和同事几句,话锋突然一转:“但也还行吧,希望林教授能接受专访。”

“你是不是太喜欢这个教授了?”知道好友向来喜欢年纪大些的大叔,赵枣儿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口,“那啥、就是,emmm......”

“就是啥?”舒碧云凑近赵枣儿的脸,“嗯?说清楚?”

“不不不,不说了。”赵枣儿嬉笑着往后躲,拉住舒碧云准备挠她痒痒的手,连忙讨饶。

“放心啦,”舒碧云当然知道赵枣儿在开她的玩笑,便也玩笑着逗了逗她,“林教授年纪都赶上我爸了好吗,就是他个人魅力十足,你要是见过他,你就会懂了。”舒碧云说着,又忍不住夸道:“真的超有耐心!人超好!”

看着好友亮闪闪的眼睛,赵枣儿欲言又止,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问出口,反而是舒碧云受不了她这幅吞吞吐吐的样子,长臂一伸,揽住赵枣儿的脖子,“要说啥,快说!别磨磨唧唧的,跟我还兜半天圈子。”

“没,我就是想说,”被舒碧云以锁喉术锁住脖颈,赵枣儿一股脑把话倒出来,“我觉得吴警官可能喜欢你——”

“切。”舒碧云松开赵枣儿,看着远处某一点,兴趣缺缺的样子:“你觉得有什么用,他又没亲口说。”

“嗯——?”赵枣儿拉住舒碧云:“有情况!”

“没有!”舒碧云立刻否认,而后赵枣儿炯炯的目光下改了口:“有也......未遂。”

“啊啊啊啊你快说!”女孩子之间必定会提到爱恋的话题,这是少女心经久不衰的重要因素,赵枣儿调动全身的八卦雷达,努力探索消息:“不许瞒着我!”

“没有瞒你......”舒碧云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漆黑的眸底染着不易察觉的落寞。舒碧云从小到大就是公认的好看,性格也开朗,追求她的人络绎不绝。说出来可能没人会信,但舒碧云确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她戏称自己“没有男人缘”。

面对各种善意或恶意的猜测,舒碧云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她不着急,在大多数女生渴望恋爱的时候,她选择等待,等待一个真正让她心动的人。舒碧云认为,爱情里没有将就和随便,一顿饭尚且要认真对待,更何况是一个人——一个要相伴走很久的人。吴浩霆的出现,确实与别的人不一样,他让舒碧云有了想要恋爱的冲动,但舒碧云也很冷静,不为感情冲昏头脑,所以在明晰两人都彼此有意后,舒碧云变得更为郁闷。

“他什么都不说,是想要就这样暧昧下去吗?”舒碧云看向好友,问得很认真。

赵枣儿知道舒碧云问得不是她,能给舒碧云解答的人只有吴浩霆。“可能有什么理由吧......”赵枣儿为吴浩霆说好话。

舒碧云摇摇头,“如果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他应该说出来,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怎么能一个人替我做决定?”

“你们最近联系吗?”

“他好像很忙。”舒碧云又一次无意识地解开锁屏,没能看到想要的新消息,又锁上手机,捏着吸管搅动奶茶,看着杯子里浅浅的漩涡,出了会神。

“对了,上次去调查那个女研究生跳楼的事还没有跟你说呢,你听庄先生说过吗?”

“没有,完全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赵枣儿小口品着鸳鸯奶茶,“结果怎样?”

“结果我也不知道啦,吴浩霆最近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才想着问问你呢。”看赵枣儿一副茫然的样子,舒碧云坐直身子,打起精神,“那姑娘姓祝,叫祝朗,说起来跟姚甜的情况还是挺像的,家境贫困,长得好看,学习很努力。”

“那为什么会跳楼呢?确定是自杀吗?”

“是自杀,当时也调查了很久,没毛病。”舒碧云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这就是祝朗,长得真的挺漂亮。她死的时候有监控,清楚地拍着了,自己下去的。”

接过舒碧云的手机,赵枣儿看着屏幕上眉目清秀的姑娘,思索着祝朗和姚甜、林山奈三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但是蹊跷的地方也有。”舒碧云向右滑动相册,图片上是一张汇款明细:“祝朗死前往家里汇了一大笔钱,有一段时间她早出晚归,跟室友说的是帮朋友打理生意,赚了不少的样子,花钱时特别放得开,但做的是什么生意,祝朗没有说。”

“这个祝朗,会不会跟姚甜一样?”

舒碧云点头,“我和吴浩霆也这样推断,我们先查了王朗,不是他。”

“别的人?”

“鬼知道是谁。”舒碧云一副无所谓、不想管了的样子,“可能有查到,但吴浩霆不跟我说。”

“那也是正常的,毕竟是案件嘛,不能透露。”赵枣儿宽慰好友。

“我知道。哼,那一开始就别拉着我去查案嘛,好奇死了。”舒碧云撇撇嘴,“他撩人的方式超土。”

赵枣儿闻言忍不住笑,刚想问,舒碧云突然看向她:“一直说我,也说说你自己呀。”

“什么?”

“什么什么,还能有什么?你跟你‘师父’啊。”

听着“师父”两个字被舒碧云刻意咬重音,赵枣儿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不禁红了红。

“嗯嗯嗯?有情况——?”

“没有。”赵枣儿摇头,“真没有。”

“不可能。”舒碧云斩钉截铁道:“你感情这方面比较迟钝,我可不一样,一开始就发现庄先生对你的态度对别人不一样。”

“只是态度不一样而已。”赵枣儿低头喝奶茶,借以掩饰。

舒碧云松开已经被捏得变形的吸管,“这样还不够?态度不一样,不就证明你是特殊的嘛。”

“态度不一样,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什么意思?”舒碧云不解。

然而赵枣儿张开了口,又合上,眼里透着茫然和苦恼。“我说不清楚。”

“你喜欢庄先生吧?”

“只是有好感。”舒碧云问得直接,赵枣儿也回答得极为认真:“有点喜欢吧。”手机叮一声响,正好是庄祁发来微信,询问她是否已经抵达y市。原本计划在庄家只停留两天的两人,最后又多待了一天,赵枣儿直接从z市前往y市参加同学会,与庄祁短暂分别。

瞟到“师父”两个字,舒碧云“啧啧”两声:“你看,这不是挺关心你的吗。”

“只是怕我出事而已。”赵枣儿回答道。

舒碧云皱眉,觉得赵枣儿的态度有些古怪,仔细琢磨,越发觉得赵枣儿这样子像在闹别扭。这是和庄先生吵架了?闹矛盾了?

“点个炸鸡吧。”隔壁桌点了炸鸡,香味飘过来,赵枣儿有些把持不住,思路顿时跑远了。

“不点,马上就吃饭了。”舒碧云看了眼时间,“现在就走吧,班长说已经到饭店了。”

两人一如当年那样向老板道别,也得到了熟悉的回应,走出奶茶店时天已经暗了,一连几天没有落雪,但地面还是结着一层薄冰,赵枣儿和舒碧云相互搀扶着前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舒碧云!赵枣儿!”

两人一齐回头,看见了昔日的同窗。

“呦,姜东焕。”舒碧云笑着打招呼。

赵枣儿也正要开口,声音却突然卡在嗓子里,背上爬过一道寒颤。

——姜东焕没有影子。

77.同学会(3)

“好久不见啦,你俩一点都没变啊哈哈哈哈,还这么漂亮。”

姜东焕是当时学院的风云人物,性格爽朗,浓眉大眼,活跃于校园组织和各种比赛,是不少女生心目中的“阳光男孩”。

“嘴还是这么甜,”舒碧云笑着回应,显然遇见昔日相熟的同学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这西装革履的,混得不赖啊。”

“还行还行哈哈哈。”

姜东焕熟悉的笑声,唤起了舒碧云的大学回忆,怀着复杂的感慨寒暄两句,姜东焕邀请两人一起走,舒碧云一口答应,往前走时才发现僵直的赵枣儿。

“怎么了?”舒碧云不解地问。

“是不舒服吗?”姜东焕也关怀地问道。

“没事......”赵枣儿小声道。她方才明明看见姜东焕没有影子,而后姜东焕的影子又出现在地上,又消失、再出现,像加载不流畅的视频。街道两旁的路灯、商家让整条街亮如白昼,人潮如织的喧闹下,一切都像赵枣儿的幻觉。

“那就走吧。”姜东焕笑起来,线条不算刚毅的圆脸有着少年的气息。

他好像并不在意赵枣儿的异样,但赵枣儿总觉得自己从姜东焕不同寻常的目光里读出了意味不明的暗示。

“是有什么问题吗?”舒碧云小声问她。今天见到赵枣儿的时候赵枣儿背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看起来滑稽又古怪,不像琴盒也不像背包,她当时就好奇地问了,赵枣儿当时回答说是她的武器。听起来有些搞笑,正常人哪会这么淡定地背着武器在街上溜达?舒碧云第一次有了真切的实感——赵枣儿不是寻常的普通人。

“没事。”赵枣儿道。在姜东焕转身的一瞬间,赵枣儿看到了他背上一道纵长半米的血痕,破开的西装外套下是暗色的血肉,汩汩的血从中淌出,下一刻,在赵枣儿眨眼之后,他的背后恢复如初。

是幻觉还是共情?既然能看到,就说明有问题吧,但赵枣儿找不到问题的根结所在。若说姜东焕不是人,那为什么舒碧云也能看到呢?迟疑着没有吐露任何,赵枣儿整理好表情,挽着舒碧云的手,与姜东焕一起往饭店走。

聚餐的地点定在不远处的钻石大酒店,说是大酒店,但其实只有名字牛逼哄哄,规模并不大,一个四层楼的酒楼,名气全在于它上世纪创办至今的百年招牌,要说味道也相当一般,胜在环境独有韵味,服务周到,当初的毕业聚会也是在这里。

闪着霓虹的酒店招牌就在不远处,穿过前面的路口,再走几步就到了。几百步的路途中舒碧云与姜东焕交流着毕业后的近况,赵枣儿默默听着,观察姜东焕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姜东焕十分正常,正常得让赵枣儿开始怀疑自己。

“......不冷吗,怎么不穿外套啊?”零下二十度的天气,姜东焕没有穿大衣,像是才从室内或者某个暖和的地方走出来。“你刚刚从哪来?”舒碧云后知后觉地问道。

“刚刚——”姜东焕一时没想起来,“就那。”

他反手一指街道的另一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街道的那边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喧闹嘈杂的人声中夹杂着哭喊,却听不真切,远远地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舒碧云驻足张望。

赵枣儿也像远方看去,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人声如浪,道路两端的交通也被堵住了,鸣笛声此起彼伏。

“不知道,先走吧,别看了。”姜东焕道。

“噢噢,那走吧,班长让咱们提前去,是不是要给老师们准备什么惊喜啊,我记得老师的生日就在最近是吧?”舒碧云在微信群里回了句快到了,一边向姜东焕打听。

“不清楚呢。”姜东焕道,紧接着又有些不自然,似乎是紧张,又像是害羞,“到了就知道了吧。”

班长杨汀就站在酒店大厅,看到他们迎了上来,与姜东焕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将舒碧云和赵枣儿叫到大厅另一边,给两人一人一对气球,让她们到二楼的c厅等着。

“这什么呀?”舒碧云和赵枣儿看着手里的气球有点儿懵。粉色的气球上写着“iloveyou”,还有用爱心圈起来的两个字:姜、孟。

姜,无疑值得就是姜东焕,而班里唯一一位姓孟的,是孟欣,姜东焕的女友,两人在大二时相恋,因为是同班,不少人都不看好同班恋爱的班对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分手了不仅尴尬,也影响一个班级的和谐,但两人的感情出乎意料的稳定,一直走到今天。

“——求、求婚?!”

“对!哈哈哈哈,场地基本已经布置完了,咱班女生多,每个人都拿气球,一会儿你们都先藏起来,孟欣应该快到了。”杨汀面上满是喜悦,作为姜东焕四年的室友,能参与好兄弟人生中这样重要的时刻,杨汀由衷地感到欣喜。

而对于舒碧云和赵枣儿这样母胎单身狗而言,再甜蜜的狗粮也是一万点的暴击。

“刚刚一起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啊。”舒碧云抱着气球,羡慕地看着上头的两个字,“求婚啊,好浪漫啊。”

“咦?姜东焕人呢?”赵枣儿也沉浸在浓浓是少女心氛围中,把刚刚的那点疑虑都抛开,期待着一会儿的动人场景。

“可能去接孟欣了吧。”

“噢噢,那我们先上去了。”舒碧云拉着赵枣儿往楼上去,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来,扭头问杨汀:“那老师来吗?”

“来。”杨汀喜气洋洋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天的主角是他。“东子说希望老师给他们做见证。老师已经在上面了。”

“嗯呐嗯呐,”抱着气球往楼上跑,赵枣儿和舒碧云兴奋起来,抱怨着姜东焕为什么不提前一天说,不然她俩绝对不会穿着裤子毛衣就来了,绝对会找条美美的裙子再画个美美的妆。到了c厅,班里的人几乎都到了,置身于粉白的大厅中,同学们都是兴奋的,尤其是女孩子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像一群喜鹊,呼啦啦地从大厅这头又飞到大厅那头,拉着导师你一言我一语地有说不完的话,不时商量一会儿的求婚细节,气氛轻松又愉快。

赵枣儿和舒碧云对视一眼,加入了其中。

年轻人们毕业不过三年,还没有染上过分的攀比风气,团结和谐的记忆还维系着他们的感情,从外形上他们也没有太多变化,职场让他们变得成熟、也变得美丽自信,或许再过几年,相聚时会多了家庭这一项甜蜜的负累,但至少此刻,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大一大二的时候,对一项活动表现出勃勃的兴致。

“舒碧云你还是这么漂亮啊。在哪工作?”

“枣儿枣儿,来吃东西——”

“胡婷儿你快别吃了,一会儿再吃行不行?枣儿你来我这,我给你看我对象!”

“滚蛋滚蛋,你已经炫耀好多遍了好吗!”

赵枣儿笑吟吟地拒绝了胡婷对单身狗的攻击,却也不往老师跟前凑,她现在是无业游民,说出来多少有些丢人。

“孟欣不知道吧?”

“嗯呐,瞒得死死的哈哈哈。”

“柳晴儿呢,她是孟欣室友吧?怎么没来?”

“不知道啊,可能跟孟欣在一块?”

“七点了——!”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声高呼,于是所有人迅速各就各位,抱好自己的气球,熄灭灯,期待地看着宴会厅的大门,等着今日的主角进来。

赵枣儿站在黑暗中,听着身边人窃窃的讨论,怀着同样的期待与兴奋。

七点三分、七点五分、七点十分,宴会厅的门一直关着,没有人推门进来。

“怎么回事啊?”

“班长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姜东焕呢?换给他打试试。”

“占线——!”

厅堂的大灯被打开,一半人说着下去看看,另一半人却坚持应该全员留在这里待命。赵枣儿眯了眯眼睛,看见大厅门口立着一道身影——姜东焕看着楼下的方向,像在等人,眼神执着,表情却无比悲伤。他一动不动,像石头一样定在那,走廊里不时有走过的人,他们从姜东焕身边匆匆而过,却好像看不到他一样。

宴会厅里人们意见不一,没有人注意到门外的姜东焕。

赵枣儿沉默着,这一回不论她怎么眨眼,姜东焕脚下都没有影子。

扯了扯舒碧云的衣角,指向门口,赵枣儿向舒碧云寻求确认:“你看到了吗?”

“什么?”舒碧云看向门口,什么都没有。

“我去趟洗手间。”赵枣儿默默收回手,打算去看看情况。

舒碧云还摸不着头脑,看着赵枣儿往外走,刚想叫住她,突然有人大喊:“都安静!有消息了!......你说清楚,孟欣出国了是什么意思?”

人们安静下来,赵枣儿也停下脚步,她看到姜东焕转过头来,看向胡婷。

胡婷索性按下功放键,让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电话的内容。电话那头是孟欣的室友兼闺蜜,柳晴儿。

“......是啊,孟欣出国了。她和姜东焕前几天已经分手了。”

“那、那孟欣知不知道今天的同学聚会......”胡婷紧张地问。

“知道啊,但是她今晚八点的飞机走嘛,下回再聚啦。”

这番话无异于重磅炸弹,同学们被炸开了锅,叫嚷着找姜东焕和杨汀,但两人皆联系不上。

“什么鬼啊——”

“早就分手了?我天,我就知道他们走不长久的啦。”

“啊啊,我跟孟欣的公司离得很近的,前几天我还看到她跟别的男人一起吃饭,很亲密的样子。”

“真的假的?”

“劈腿?孟欣吗?不可能啦......”

赵枣儿缓缓回头,看见姜东焕黯然的表情上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像是难过,又像是嘲讽。紧接着这表情上出现了裂痕,从姜东焕眼底升腾起红色的幽光。

“啪”地一声,宴会厅的灯灭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整座酒楼的灯都灭了。

赵枣儿毫不犹豫地向前奔去,追着姜东焕的气息离开了酒楼。

78.同学会(4)

姜东焕觉得自己被抽空了一样,飘飘然,一阵轻风对他都有摧枯拉朽的威力。

他站在宴会厅门口,等着孟欣,他相信她会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没有任何感觉,只是看着酒楼大门口的方向,等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笑颜明媚地朝他走来,一如以往的每一次。但孟欣没有来,老同学胡婷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也听懂了,但他知道孟欣不是那样的,他们之间的感情、喜悦和误会他都深深地了解,但却开不了口辩驳。

嗓子里像扎着一根刺,想要开口,便嘶啦啦的疼,一扯,连着心口也一阵撕心裂肺的感觉。

他和孟欣,是别人眼中艳羡的美好爱情,姜东焕和孟欣本人也无比庆幸,他们遇到了彼此——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他们计划着工作、婚事、孩子,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孟欣因为人事变动,将要外派出国。这是他们这么多年来吵得最凶的一次,姜东焕对远距离的异地有着深深的不安,而孟欣不愿意放弃这大好的机会。长达一个月的冷战,没有化解两个人相左的意见,反而刺激两人的敏感神经,姜东焕把同学会的求婚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但没想到,千算万算,孟欣居然从一开始就没告诉他真实的出国日期。

除了愤怒和伤痛,姜东焕不敢承认,他有种被遗弃在原地的无力和绝望。

走上街道,姜东焕无暇顾及他人,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没有一个能看到他。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自顾自地撞上别人,又自顾自地道歉,踉踉跄跄,一边向前跑,一边招揽空出租车。

姜东焕想去机场,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摸了摸裤兜,没能找到手机,焦急地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不远处的电子屏幕上写着19:18,孟欣是八点的飞机,即使这个时候去机场,也来不及了。

一个二十六岁的大男人,站在繁华的十字街口,哭得像个孩子。

“姜东焕!”

姜东焕欣喜地回头,看到是赵枣儿后又失望地垂下头。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现在不是静一静的时候!”赵枣儿一把拽住姜东焕,“快跟我走!”

“去哪呢?我哪都不去,你就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姜东焕推开赵枣儿,留意到周围的路人惊奇讶异的目光,他歉意地摆摆手。

“我带你去见孟欣。”赵枣儿毫不犹豫道。

“孟欣在哪里!”姜东焕用力抓住赵枣儿的肩膀,“她出国了,不是吗?”

“在医院,孟欣在医院,你跟我走就行。”赵枣儿拉开姜东焕的手,拽着他往反方向跑,“别问,我知道的也不多,走就是了。”

“你至少得告诉我,孟欣出什么事了,”姜东焕皱紧眉头,“哪个医院,我们打车!”

“别打车!”赵枣儿连忙拉住姜东焕,“y大的附属医院,咱们跑过去很快的,那边的路都堵住了,打车也没用。”

“那谁在医院陪着孟欣?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姜东焕伸出手,却被赵枣儿躲开:“我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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