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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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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他们冲着你来的,现在你记住三点:一、不论谁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二、跟着我,别乱跑,三、谁说什么都别信。”

赵枣儿重重地点头,保证自己记住了。

看着赵枣儿坚定的眼神,庄祁的表情变得缓和,“抱歉,是我没有处理好,把你扯进来了。”

赵枣儿不明白庄祁的意思,只是一味地摇头。

高铁站亮如白昼,赵枣儿肩头的灯火在强光下变得透明,火苗却是笔直的,与她的神情一样坚定。

想拍拍赵枣儿的头,让她不要这么紧张,才冒出这个念头,庄祁便付诸了行动。看着赵枣儿又瞪圆了眼睛,露出有点懵的表情,庄祁忍不住笑了笑:“我们会很快回来。我保证。”

“好。”

“——票取到了!”苗壮取了票快步走过来,打断两人的对话,脸上保持着微笑,看着赵枣儿的目光带着审视。

赵枣儿淡定地接过票,手里的高铁票写着21:45发车,是今晚最后一班发往z市的车。电子荧屏显示着21:27,这趟车已经开始检票,苗壮催促两人,庄祁却不动,看向高铁站出口的方向:“稍等一会儿。”

“庄先生,马上就发车了。”苗壮委婉地提醒道。

“还有18分钟。”庄祁淡定道,赵枣儿便也像钉在了原地一样,不挪动一步,也不看苗壮。

苗壮一挑眉,却也沉得住气,不再催促,不时看看表。三个人都看向进站口的方向,一动不动,颜值也不差,不过几分钟就成了一道风景。赵枣儿有些受不了来往人群的目光,正想着往边上躲一躲,下一秒吴浩霆跑进三人的视线中。

吴浩霆依旧是一身黑的打扮,身后还背了一个黑色的匣子,额头上都是汗,把匣子交到庄祁手上,“费不少劲,下回请我吃饭。”

庄祁把匣子递给赵枣儿,“一定。”

“还有十分钟。”苗壮适时提醒道。

“走。”

与吴浩霆道别,三人顺利搭乘上前往庄家的高铁,赵枣儿挨着庄祁坐,苗壮坐在两人对面,也不玩手机,只是看着两人,若是赵枣儿和庄祁同时拿起手机,他便不停地没话找话说,以这样拙劣的方式防止两人用手机交流。

赵枣儿本想像庄祁一样不理他,但苗壮的眼神很有攻击力,总让她静不下心来。怀里抱着黑匣子,匣子里不知是什么,挺沉,赵枣儿很是好奇,却又不能打开来看,心里痒痒的。

大概是看出赵枣儿累了,苗壮对着赵枣儿伸出手,“赵小姐,不妨我来拿吧。”

赵枣儿立即警惕地抱紧盒子,苗壮笑笑:“您不用觉得有负担,我就是一助理,司机兼保镖,有什么尽管交给我就行,哦,忘了说,我叫苗壮。”

“谢谢,不过不用了。”

“那放置物架吧?”

“我拿着就可以了。”赵枣儿拒绝道,为了不显得没有底气,她刻意不看庄祁,直视苗壮,庄祁却突然伸手把匣子接过去,看着苗壮,有些挑衅地道:“这东西普通人拿不住。”

“庄先生的东西定然不一般,不能让我开开眼么?”

庄祁把匣子横放在腿上,漫不经心地拒绝:“不是我的东西。”

“哦?”苗壮又将目光转向赵枣儿。

赵枣儿心里一突,下意识扭头,发现庄祁也在看她,只好硬着头皮道:“是我的。”

“那不知赵小姐可否......”

“否!”赵枣儿抢答。

苗壮也不生气,依旧涵养极好地回应:“冒犯了。”

不一会儿,苗壮起身去厕所,赵枣儿看着苗壮消失在走廊尽头,连忙问庄祁:“庄先生,盒子里是什么?”

庄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抓过赵枣儿的手,以指为笔,在她手掌上写下三个字:

“......斩、”

“......魂、”

“......剑?”

——斩魂剑?!赵枣儿脑海里迅速浮现了那支把赵可喜钉在墙上的凶器。

67.试探(3)

赵枣儿还记得最开始看到案发现场时的惊恐——电视机上、花瓶上、沙发上茶几上,地上、天花板,到处都画着奇怪的符号,密密麻麻,没有一处空隙。

屋子里一股难闻的恶臭,和着血水的腥气,南面的墙上有人形的白线,墙体上有一个洞,正好在胸口的位置,吴浩霆当时指着那个洞对她说:“被害人就被钉在这里,贯穿胸口。”

而贯穿赵可喜的那支胸器,就是斩魂剑。吴浩霆问她是否见过斩魂剑的时候,她说没有,事实上她撒谎了。

她不只见过斩魂剑,斩魂剑还是她的儿时玩伴之一——斩魂剑会与她说话,会数落爷爷的不是,但回回斩魂剑说爷爷坏话的时候都会被爷爷赵大匡听到。一人一剑争吵的画面颇为好笑,幼年的赵枣儿夹在他们之间听得不亦乐乎。

赵枣儿看了眼车厢尽头,苗壮还没有回来,她打开匣子,里头躺着一只一米多长的斩魂剑,上好的乌钢,通体黑得发亮,分量不轻,剑身布满刻着繁复的花纹,一寸一寸摸过去,距离底端一指长的地方有一个“赵”字。

当时在案发现场只来得及匆忙看一眼,之后便被作为罪证收走,赵枣儿此时才发现斩魂剑与记忆中的模样有着不少出入——剑身暗沉,光泽不再,像疏久不得照料的植物,恹恹的,而剑体里也没有了特殊的灵气,那个曾经与爷爷争吵不休的剑灵似乎是她童年的幻想。

“我让浩霆把它取出来,是给你作为武器。”

赵枣儿吃惊:“武器?!”

“符术你掌握得很快,但符纸毕竟是易耗品,有一件称手的、攻击力极强的武器很重要,斩魂剑在警局里放着也是放着。”

“可是,我不会用啊。”赵枣儿不安,庄祁特意把斩魂剑给她,莫非这趟庄家之行会十分凶险?

“只是物归原主罢了,”看出赵枣儿的不安,庄祁安抚她:“斩魂剑不是任何人都能驱使,相对而言更容易接受赵家人。”指了指匣盖背面的符纸,庄祁补充道:“斩魂剑戾气很重,我暂时先把它压制住了。但我也没有把握你能不能驾驭斩魂剑,这几天你先带着。”

庄祁说得轻巧,但赵枣儿感受着匣子沉甸甸的重量,欲哭无泪。

合上匣子,赵枣儿还欲再问,苗壮走了回来,她便把问题憋了回去。

这是一趟很熬人的夜车,到z市的车程达五个小时之久,高铁虽然快速便捷,但不比火车有卧铺,坐久了容易疲惫,赵枣儿觉得屁股都坐麻了,腿也肿了,腰部以下即将不遂。

反观庄祁和苗壮,依旧精神,尤其苗壮,精神抖擞的,像旗杆一样坐得笔直。

庄祁一直是从容淡定的,只是眼眶下有淡淡的青黑,不细看察觉不了。

透过一些零散的间隙,赵枣儿大致从庄祁那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夜越来越深,寒气透过玻璃渗了进来,在经过一个长长的隧道后,赵枣儿终于撑不住,闭上了眼睛,身子一歪,倚向身边的庄祁。

偏头看到赵枣儿的睡容,皱着眉,好似并不安稳,庄祁缓缓调整姿势,让赵枣儿靠在他肩头上,又示意苗壮把置物架上的围巾拿下来。

一挑眉,玩味地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苗壮取下置物架上的羊毛围巾,递给庄祁,看着他展开围巾,披在赵枣儿身上。

假装没有看懂苗壮的眼神,庄祁也闭上眼睛,默念了三遍清心咒,慢慢沉淀思绪,整理下一步的思路。

三天前,辜尔东知道赵枣儿不会赴约后,便带着爱哭鬼离开,陆酩没能追上,眼睁睁看着辜尔东消失。出乎意料的是,辜尔东当天便沉不住气,或许是想先发制人,夜才深,它便闯进了36层。

就在赵枣儿熟睡的时候,对门的庄祁与辜尔东展开了一场恶战。

“你倒是护着她?这都什么时候了!”辜尔东的样子与平时没有区别,它的语气焦急,好似在关怀他人,但神情却是冷的,僵硬得像刚死的人。

“这都什么时候又是什么时候?”庄祁不慌不忙地反问,“挑拨离间这一套你还没放弃?”

从一开始接触辜尔东,庄祁就发现了,辜尔东总是有意无意地透露“赵枣儿与幕后黑手关系匪浅”的信息,总是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总是在与赵枣儿单独相处的时候,频频给赵枣儿暗示,挑拨着让赵枣儿与他们疏离。

“挑拨离间?我?”辜尔东的脸像冻住了一样。

“还能有谁?”庄祁走到沙发边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辜尔东,“谈谈?”

“时间有限。”辜尔东拒绝。

庄祁似真似假地轻轻“嗳”了一声,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折好眼镜腿,放到茶几上,“时间有限——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说法。与其他鬼相比,你灵力极强,甚至能行走在日光下,”看着辜尔东眼神里流露出的些微得意,庄祁挑唇一笑:“但你每回出现的时间都不长。”

“......”

“我并不怀疑烂尾楼的养尸阵是辜家的手笔,辜家做不来这样的事。”庄祁道,语气不疾不徐,他坐着,气场强大,辜尔东站着,却觉得自己才是仰视的那一个。“辜家以‘通灵’为本,擅走人鬼两道,知道业内都是如何称呼你们的吗?”

辜尔东默不作声。

“——最像鬼的人。”庄祁轻轻摇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也有一瞬间迟疑了。”

“哈哈哈。”辜尔东笑出声:“能瞒过庄家人,也不赖。”

庄祁没有顺着它的话往下说,而是继续自己刚刚的话题,“相传辜家有一支鬼军,‘是人非人,是鬼非鬼’,你既是辜家人,即使生前再普通,死后也能为辜家所用。”

“我并不普通。”辜尔东嘲讽一笑,“不论是留洋还是经商,我这里与他们都不一样。”

辜尔东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庄祁还没听明白它指的是智商还是思想,辜尔东又道:“成为鬼军并不容易,你是怎么发现的?”

“表情。”不人不鬼的东西表情都很僵硬,人和鬼反而都是灵动的。

“这样啊——”辜尔东低笑两声,声音从它的喉咙里滚出来,像是小石子在狭小通道里撞击,“咯拉咯拉”地听着让人不快,但很快,它便收住了笑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一直被庄祁牵着鼻子走,没有眼镜的遮挡,庄祁雕塑般深刻的五官透出冷峻的阴狠,目光像刀一样锐利,习惯性含笑的嘴角像是嘲讽,庄祁似笑非笑的模样让辜尔东心里发怵。

多年前庄祁被引为神话的时候,辜尔东还是一只飘荡的野鬼,并不了解庄祁的实力,如今它从辜家人口中了解到的,是所谓的“庄祁因为重伤,身体废了才隐退”的小道黑幕,暗暗咬牙,辜尔东心里唾弃辜家人的不靠谱,默默地在背后以手掐诀,准备先发制人,以夺得主动权。

“赵枣儿身上有什么?”庄祁直白地问。

“你以为我会说?”

“一会儿遭了罪再说,不如现在痛快点。”

“哈!大天师也会威胁恐吓?”辜尔东挖苦道。

“你很有底气?”庄祁翘着二郎腿,长腿交叠,双手随意放在腿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让辜尔东看不顺眼。

“一点小本事,不足挂齿!”

佯装谦虚,辜尔东猛然一甩手,两团黑色的、裹着蓝光的火球,伴随着噼啪的电流声,以极快的速度朝庄祁撞去,眨眼间来到了庄祁面前。庄祁保持着一个坐姿没有动,直到闪电光团近到照亮了他脸上的血光,眼看着就要砸上他的脸,他透过两团蓝光与辜尔东四目相对,辜尔东似乎听到了极轻的一声嗤笑,便看到两团闪电球撞上了一道透明的墙,直接被弹开,犹如盛放的烟火般,开成了两朵硕大的蓝色火花。

秉持着“装逼就要装到底”的原则,庄祁坐在沙发上,一直保持在一个位置上不动,打了个响指,原先四散下落的蓝色花火突然停顿在半空中,而后聚集,形成了一个比先前还要大两倍的闪电球。

蓝色的球体表面有银色的闪电劈啪作响,看着球体不停膨胀,越变越大,每个下一秒都像要撑爆了一样,辜尔东脸色阴沉,甩手又丢出两个闪电球,却直接被庄祁的闪电球吞噬了。

“这个东西我之前遇见过一次。”庄祁态度从容,一副能闲聊到天荒地老的姿态,“也是辜家人,当时我就想,高科技呀,简直是科幻片。”

像是故意要捉弄辜尔东一样,庄祁伸出食指,轻轻一点,硕大的球体便停止了靠近辜尔东,缓慢地转动,屋子里充满了光怪陆离的影子。“后来发现不过是气、电和光。”

“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吧。”庄祁突然收紧拳头,又猛地打开,“噗嗤”一声轻响,足有半辆汽车大小的球体炸开,蓝色的火花落在辜尔东身上,让它体会到了久违的疼痛感。

痛感太过于真实,以至于它险些误会自己还活着,随之而来的,是“庄祁能够让它灰飞烟灭”的恐慌。

从一开始,它就处于绝对劣势。

“赵枣儿知道你还有这样一面吗?”

“与她何干?”听辜尔东提到赵枣儿,庄祁神色不虞。

“我都死了,你还能对我怎样?”

庄祁轻轻叹气,像是面对冥顽不灵的学生:“这一行怎么捉鬼驱邪,你不知道?是什么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辜尔东退开一步,看一眼窗外,一狠心,掐诀引来雷电,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却落在了远远的地方。辜尔东的镇定随着雷声的yín灭而破碎。

庄祁站起身,似乎打算收尾,辜尔东眼神飘忽,却坚决不肯透露一个字。

——它还有最后的王牌。

嘿嘿一笑,辜尔东几乎是主动落入了庄祁的捕鬼网。

封住捕鬼袋的袋口,庄祁随手把捕鬼袋扔到桌上,看着一屋子的狼藉有些头疼。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庄珂的电话。

“喂......”

“哥,”庄珂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愉快,“辜家的人突然闯上门了......”

68.庄家

辜家人来势汹汹,在不合时宜的深夜,径直闯入庄家,声称要讨要一个人。

劳碌了一天的庄珂才挨上枕头,就被管家庄宴急促的拍门声打扰。

“当家的!有人闯进来了!”

“什么人?”

庄珂一个翻身坐起来,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眼神澄明,随手拿起外套披上,跟着晏叔往外走。

“辜家的人。”

“辜家?”

庄珂锁眉,一时没想通辜家这是哪一出。向来蜗居南方大山里的辜家,怎么突然上门来?还是在这样的深夜,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庄宴步伐匆匆,紧跟着庄珂,有些迟疑:“是辜家,但我没看着辜海龙,来的是他儿子辜致逹,他脖子上挂着鬼兵符。除了辜致逹,还有那个苗壮,其他的辜家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他们说要做什么了吗?”

“讨个人。”

“什么人?”

“没说。”

庄珂“啧”了一声,脑子转得飞快,瞬息间千思万想都闪了过去。晏叔是庄家的老人了,上一辈的人几乎没有晏叔不认识的,而鬼兵符作为辜家当家的凭证,几时易了主,他竟全然没听到一点儿风声?

“老爷子知道了吗?”

“还没通知老爷。”

“那就不用叨扰他了。”庄珂指示道。

穿过仿古的回廊,远远地可以看见院子里站着两帮人,一身黑灰的是辜家,像头顶的黑夜,一身白的则是庄家,像地上的白雪,两伙人对峙着,彼此互不示弱。庭院里灯火明亮,沉寂笼罩四周,偶有雪被踩响的窸窣声。

到了近前,庄珂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眯起眼打量眼前的局势,从容不迫地缓步走下庭院。

“何人深夜造访?”庄家弟子自觉向两边退开,为庄珂让路,对面的辜家则更加挺直了背脊,摆出防备的姿态。透过人群,庄珂一下子捉住了辜致逹的眼神,“踩坏了我一院子的雪。”

“辜家。”辜致逹没有说话,回应的是辜海龙的心腹苗壮。苗壮走上前一步,吸引庄珂的注意力,“深夜叨扰,多有得罪,还请庄大当家见谅,实在是事出有因。”

苗壮一身灰色西装,精心修剪的头发,鼻梁上的锡矿眼镜,薄幸的面相,一副斯文败类模样,他不卑不亢,底气十足,进退有度,显得一边的辜致逹畏畏缩缩。

辜致逹被抢了话,脸色不太好,却也什么也不敢说。苗壮往前走了一步,辜家人也如庄家子弟敬重庄珂一样给苗壮让出路来,所有人都唯苗壮是瞻,辜致逹站着一动不动,反有几分尴尬。

苗壮也丝毫不给辜致逹面子,仿若他就是辜家的主人,落落大方、沉着冷静地应付庄珂。

庄珂不吃他这一套,不想搅和在辜家的争权夺利中,也没耐心陪他深夜兜圈子,虽都是八大家之一,庄珂可看不上擅长歪门邪道的辜家。“有什么都明日再言,舟车劳顿,夜也深了,晏叔,好好安置客人......”

庄珂摆明了是不待见他们,辜家人面上都犹如阴云笼罩,只有苗壮脸上还挂着微笑,打断了庄珂的话:“庄当家,冒然打扰,他日定给您赔罪,只是辜家的二少爷被带走了,劳您一句话,将人放了。”

“二少爷?”庄珂看了眼辜致逹,据他所致,辜家这辈就辜致逹一个独苗,“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庄家没有这个人。”

“这二少爷,实则在庄大少爷手中。”苗壮露出为难的神情,用真挚的眼神看着庄珂。他口中的“庄大少爷”,指的是庄祁,而这辜家二少爷,说的确是辜尔东。

庄珂每回都觉得苗壮的表情用力过猛,这次也不例外,暗暗抖了抖鸡皮疙瘩,庄珂想着速战速决:“庄家只捉鬼,不捉人。”

“我们二少爷——就是鬼。”苗壮道。

庄珂忍住揉一揉太阳穴的想法,“若是这般,直接与庄祁联系吧。庄家非恶鬼不捉,其中若是有什么误会,明日再说个清楚。”

庄珂说完,佯装疲惫,转身要走,又被苗壮拦了下来。

“还请庄当家留步。”苗壮加重了语气,而几次三番被拦下的庄珂心情也降到了谷底,两人面对面站着,庄家子弟和辜家人暗暗把手放在了武器上,场面一触即发。

苗壮率先示意辜家人不要冲动,缓和地向庄珂一笑:“若非事情紧急,定不会深夜贸然上门,还请庄当家行个方便,带我们给庄大少爷打个电话,请他放人。”

“刚刚还说二少爷是鬼,现在又说放人,”庄珂心里琢磨着对方的意图,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到底是‘人’是‘鬼’?”

苗壮停顿了一下,倏然收起笑意,“是鬼。”

“庄家不收恶鬼之外的鬼。”

“此间误会深重,”苗壮正说着,身后的辜致逹突然大呼:“灭了!”

只见辜致逹捧着手中的鬼兵符,表情夸张,铜制的鬼兵符上一点黑蓝的火光明明灭灭。辜致逹深吸一口气,走向苗壮,看似把鬼兵符拿给苗壮看,实则眼神一直落在庄珂身上:“怎么办!二叔的气息要消失了!”

庄珂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总觉得这生疏的演技有诈,只是辜家鬼兵所向披靡、实力强大,两人言辞间不停透露出庄祁捉走的鬼与鬼兵符有关,让庄珂有些顾忌。

“实不相瞒,”看到庄珂的表情有一丝松动,苗壮忙趁热打铁,他刻意压低声音,“这二少爷,是辜家鬼兵的鬼将,鬼兵的命脉所在,着之中的误会三言两语说不清,若是鬼将出事,鬼兵后果难说,庄大少爷定然会受到巨大的反噬......”

苗壮打量着庄珂的神情,据他手中的消息:几年前庄祁离开庄家的事并不简单,传闻庄祁与庄劲关系极差,庄祁因为反抗庄老爷子被重罚、剥去了半身功力,受了重伤,故而隐退修养,但庄家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假意委托庄祁处理疑难杂案,事实上却是请的林家家主林稚秀代为操劳。看着庄珂一瞬间的犹疑,示意管家晏叔拿来手机,苗壮心头一喜,知道第一步计划成功了。

庄珂还没有理顺眼前的情况,但苗壮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他只好拨通了庄祁的号码,于是刚把辜尔东收进捕鬼网的庄祁,便接到了那个电话。

“哥,辜家的人突然闯上门了......”庄珂低声道,眼看着辜致逹手中的鬼兵符彻底失去了火光,“你捉了辜家的鬼将?”

“什么鬼将?”庄祁一边举着电话,一边收拾客厅的狼藉。

“他们说你捉了辜家的鬼将,让你归还。”看了眼回避的苗壮和辜致逹都努力支起耳朵,庄珂皱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归还?”庄祁看向桌子上的捕鬼网,嘴角一抽,辜家这招是告家长?多幼稚啊。但他绝不可能放走辜尔东。“归还不了。”

“已经——?”庄珂误会了庄祁的意思,想着这下怕是要被辜家缠上了,没想到饶是他压低了声音,苗壮还是听见了,顿时扬声大喊:“庄家向来公正不阿、黑白分明,而今不过一点误会,还请庄大少爷高抬贵手!”

他这话是说给电话那头的庄祁听,电话里的庄祁没有回应,庄珂回头看了眼庭院,脸色沉得像要滴水,不愿庄老爷子被吵醒,他一个眼神示意,庄家子弟上前阻拦苗壮,苗壮立即退后,辜家人蜂拥上前,与渐渐加入的庄家子弟缠斗在一起,辜致逹远远得躲在人群外,大喊大叫着。

此时若还看不出苗壮和辜致逹是故意的,庄珂就是脑子被门夹了。他正打算开口稳住局势,苗壮倒还像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一样,直视庄珂:“此前我们几番避让,庄祁倒是步步紧逼!莫不是庄家仗着势大,便想肆意妄为不成?!还是看过吗辜家势微,便逢高踩低?哼!辜家虽然多年不活动了,本事还是在的,且说这事辜家不怕没理,大不了去张家讨个是非公道!”

庄珂闻言差点破口大骂。这几年斡旋在家族繁琐的事务中,勾心斗角让他疲惫不堪,而八大家之间复杂的关系更让人一个头两个大。张家作为势力最大、最稳固的家族,对发展越盛的庄家处处打压,恰逢张家家主卸任,张家的继承人们把庄家视为标靶轮番打压,联手其他家族抢夺庄家的资源,见不得光的下三滥手段都使了出来,就是为了砸破庄家的招牌。

庄珂心中已经断定,辜家这是联手张家故意给下绊子!倒是庄祁多年远离庄家,不理事务,怕是入了圈套了!心中憋闷,庄珂却只能克制,务必要阻止辜家闹到张家去,给张家一个打压庄家的借口。

来不及与庄祁解释和商量,庄珂朝苗壮大喊,选择妥协,“我们可以放了它......”

“慢——!”

一道洪亮的男声盖过了庭院里的嘈杂,庄珂心中哀嚎,看向站在回廊里的庄劲。

“爷爷,你怎么出来了,这有我呢,你先进去吧......”

瞪了庄珂一眼,庄劲用力拄着拐走到苗壮面前,又看了看辜致逹,冷冷哼了一声:“身正不怕影子斜,庄家不会误收善鬼,你说你们有理,那就好好辩一辩!到底谁是谁非!”

“那......”

“把庄祁叫回来!我们当面对峙!”庄劲眯起眼睛看向苗壮,像一只老鹰看着猎物一样阴冷,又像老猎人嘲讽新手的拙劣:“让庄祁悠着点,别把人家的宝贝鬼将给挫骨扬灰了!”

69.初入庄家

庄劲、庄冼、庄祁,这父子孙三人性格简直一模一样,执着、坚定,一帆风顺的人生经历让他们有自己的骄傲,而这份骄傲不允许他们弱小,“天下大义”在心中放久了,对近处的人和事反而有种漠然,即使想要表达心意,往往会因为词不达意而产生误会。与他们相比,说话直白心思灵巧又善解人意的庄珂反而不像庄家人。

看着老爷子咄咄逼人地甩下狠话,庄珂心里哀嚎不已。他向来信奉“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老爷子却不,说庄珂这般是寡断优柔,祖孙俩在待人处事这一点上总有摩擦。

看着苗壮一瞬间没能管理好表情,庄劲颇为恶趣味地冲庄珂得意地笑了。笑容转瞬即逝,庄劲拄着拐杖剁了剁地板,“听到了没!”

电话里传来庄祁平淡的声音,“听到了。”

这便是赵枣儿几天没能看见庄祁的原因。天一亮,庄祁搭乘最早的一班车离开了f市,当时他并没有想到,辜家此行的所有动作,都是为了赵枣儿。三天内辜家对庄祁展开来死缠烂打,而本应该充当赵枣儿保镖的陆酩突然被天怡大师召回了居正寺,待发现那条消息根本不是来自于居正大师时,庄祁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这是疏忽,但也让庄祁大为光火,好在赵枣儿三天都宅在了屋子里,没有给辜家人机会,使得辜致逹在没有与苗壮商量的情况下,胡言乱语一番,颠倒黑白,把赵枣儿描述成一个勾引庄祁、栽赃辜家、没有道德的天师。

庄祁当然知道这是胡说八道,赵枣儿算哪门子天师呢?一开始怕鬼怕得要死呢。辜致逹可不管自己说了什么,苗壮却是不快辜致逹肆意行事,几人心思各异,庄老爷子却把重点放在了“勾引庄祁”上:

“勾引......谁?”老爷子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以眼神向庄珂询问,庄珂点点头,无声地对着嘴型:庄祁。

“哦——噢噢!这么可恶?!”老爷子痛心疾首道,庄祁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句话便是:“把人带来!说个明白,若是误会——”老爷子躲着庄祁的视线看向苗壮,哼哼唧唧地:“呵!”

——老戏精,庄祁在心里腹诽。

这桩事终于是硬把赵枣儿牵扯了进来。

而被牵扯其中的赵枣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辜,从庄祁只言片语的解释中拼凑了事情的经过,但对于辜家的目的、庄家的复杂、八大家之间的利益纠缠完全没有一个概念和准备,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跟着庄祁下了高铁。

高铁站外停着一辆极其惹眼的长卡宴,漆黑光亮的车身,在来往的一众桑塔纳、雅阁里显出不凡的气度。庄祁习以为常一般地走向卡宴,司机也姓庄,叫庄核,下车为几人打开车门,很是热情地问候了赵枣儿。

感受着屁股底下真皮座椅的柔软,车里处处透出的精致奢华,想到庄核称呼庄祁为“大少爷”,赵枣儿又一次认识到庄祁的“富”,有种人生剧情慢慢跑偏了的感觉。

庄祁一如往常般的温和,但赵枣儿能感觉到庄祁刻意表现的疏远,庄核过于热情的照顾、苗壮总是似笑非笑的打量,让赵枣儿察觉到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赵小姐冷不冷?要不要把暖气调高些?”

“不用了,谢谢。”

一分钟后,“赵小姐热不热?暖气会不会太高了?”

“不会不会,不用麻烦了。”

“好的。”再过一分钟,“赵小姐......”

“专心开车。”庄祁抬脚,以脚尖踢了踢驾驶座。

庄核果然噤声,赵枣儿感觉到尴尬,扭过头看窗外,躲开庄核从后视镜里传来的好奇的打量。

卡宴行驶在高速上,可以看到路边一排排极高的树,枝叶稀落,树林后是原野,再后面是青黑色的群山绵延不休。灰白的天,明晃的白日高悬,灰白与青黑交织的景色不算单调,赵枣儿发起了呆,猛然回神的时候,脖子都僵硬了。

目光与庄祁对上,赵枣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庄祁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小面包,撕开包装再递到赵枣儿手里:“先垫垫,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我不饿我不饿。”赵枣儿连忙摆手。

“你脸上写着:”庄祁指了指自己的左右脸颊,“好、饿。”

庄祁难得打趣,赵枣儿脸一红,完全不察车里还有两人在暗暗关注他们的互动。

“吃吧。”庄祁笑笑,又敲了敲驾驶席,庄核忙抽出一只手找出一只保温杯递给庄祁。

打开保温杯,奶茶的香甜溢了出来,勾得赵枣儿的馋虫咕噜作响。

“试试,味道不比大兴做的差。”

“居然有奶茶?”赵枣儿很是惊讶。

庄祁刚要开口,庄核突然抢先道:“这可是大少爷特意吩咐......!诶!”

庄祁又踹了一下驾驶席,“专心开车。”这回庄核彻底噤声了。苗壮像个透明人一样坐在副驾驶席上,极为自然地沉默着。

事实上赵枣儿上一顿还是昨晚的晚饭,奶茶的热和香极具诱惑,挣扎了一秒,赵枣儿便屈服了,毫不犹豫地分了一半面包给庄祁,等热乎乎的奶茶把胃也煨得暖暖的时候,他们抵达了庄家。

庄家占地面积极大,古色古香的硕大庭院犹如古代王爷的官邸,大门确是现代的电动黑色雕花拉门,与之里面的建筑却有出乎意料的协调感,大门口悬挂了一个不大的木板,笔触深刻地写着:庄宅。

进门后又是一段山路,远远看着大气的宅院到了近前更显巨大严肃,庄核把庄祁和赵枣儿送到所谓的西苑,便与苗壮一同离开了。

踏上三级台阶,走上长长的、曲折的回廊,身侧的庭院铺满血,一株梅树就在角落里曲着它的枝枝丫丫,上头粉的白的红的星星点点,没有风的院子寂静无声,脚步在回廊上踢踏出轻轻的回音,抬头可见灰白的天空,和墨雨般的砖瓦。仿佛一场真实的穿越,赵枣儿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又陡然陷入共情中。

摆脱了苗壮,庄祁极为自然地接过赵枣儿手中的斩魂剑,略带歉意道:“很沉吧。”

“还好。”

“一会儿会吃午饭,下午会跟辜家的人对质,”快速又清晰地把辜致逹对的诬蔑说与赵枣儿听,“事实是怎样的咱们和辜尔东心里都有底,你只管说实话,黑的描不成白的。”

“嗯嗯。”赵枣儿用力点头,记下庄祁说的每一句话。

“唯一不利的是,我们还不知道辜家到底为什么针对你。”

顿了顿脚步,赵枣儿搓了搓手,犹豫着撩开自己头发,像庄祁露出自己的右边耳朵,“辜尔东之前总说,说我身上有‘那个人’的气息,我觉得辜尔东与幕后的人不是一伙的,至少现在看来不是,这话或许能有几分可信。”

“如果是这样,那也证明那人的目的与辜尔东的目的一致,至少有利益冲突的地方。”庄祁只是随意地看了赵枣儿的耳朵一眼,没有露出吃惊或者嫌弃的表情,仿佛只是疏松平常地听到一件事,但心里琢磨着赵枣儿作为利益冲突的焦点的原因。

“耳朵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六岁的时候,被鬼咬的。”

“什么鬼?”庄祁沉吟,“鬼不咬人,或许是妖或者别的什么?”

“不知道,爷爷说是鬼。”赵枣儿摇摇头,也有些紧张,她从小到大只见过鬼,从没有见过其他类似妖、魔、生、仙的东西。“我对被咬的事没什么记忆,明明很多事都记得,唯独这事想不起来......”

赵枣儿曲起食指敲了敲脑袋,“但辜尔东当时是说我的耳朵没错,原话是......‘你身上有那个人的气息,尤其是这只耳朵。’”

长长的回廊已经到了尽头,一位头发灰白的中年男子身姿挺拔地站在那,一躬身,“大少爷,赵小姐。”

“这是晏叔,家里的管家,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晏叔就行。”

“您好。”赵枣儿连忙问候。

“您好。”庄宴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是为标准笑容,她接过庄祁手中的黑匣子,又伸手去替赵枣儿拿背包。

赵枣儿有些不知所措,庄祁拍拍她的肩,“先前忘了跟你说需要在这里住几天,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跟晏叔提。”

“赵小姐请先跟我来,您的房间在这边。”赵枣儿看向庄祁,庄祁挥挥手,说一会儿见,赵枣儿便跟着庄宴走到一间厢房前。

“燕先生......”

“叫我晏叔就行。我是庄家的家生子,单名一个‘宴’字,宴会的‘宴’。”打开屋门,庄宴替赵枣儿把东西放到桌上,又拿出一把穿着红线的钥匙递给赵枣儿,“这是房间钥匙,稍晚些会有人为您送必需用品。”

“谢谢。”赵枣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不自在,只好道谢。

“您太客气了。”庄宴笑得温和,眼角细细的尾纹折了起来,“大少爷还是头一次带女生回来呢,老爷和大当家都吩咐了,一定要以最高的礼遇对待您。”

“......”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赵枣儿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到目前为止一直是励志女孩奋战灵异的悬疑剧情,怎么走向有点不对,突然变成了舒碧云常常看的那种霸道总裁言情小说风了?

70.了解

“请您稍事休息,十二点是午饭时间。”

“好的......”赵枣儿感觉自己被掏空,想到先前陆酩也曾误会她和庄祁的关系,赵枣儿陷入了沉思。

庄宴很快便离开了,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女孩,穿着白色的子弟服,给赵枣儿拿来了基本的生活用品,又问了赵枣儿的喜好和身高,态度恭敬,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赵小姐您好,我叫小晗,这几天由我负责照顾您的日常起居,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若有不周到的还请见谅。”

“太客气了。”赵枣儿摸摸鼻尖,有些不习惯。

小晗手脚麻利地把起居用品摆放到正确的位置上,动作利落,显然是经常干活。

“我来帮你。”赵枣儿拿起两套被单,“这个该放在哪里?”

“请您放下吧!我来就行!”小晗连忙跑过来,赵枣儿笑着拦下小晗,“没关系的。”

指了指角落的柜子,小晗看着赵枣儿把两套被单放进去,还细心地摆正,心生好感,但说什么也不再让赵枣儿帮忙了。“您坐着就好,这些事都交给我。”小晗突然一拍脑门,“我这脑子!”

从推车的二层取出一套茶具,小晗倒了杯茶放到赵枣儿手边,“听说您喜欢奶茶,我第一次准备不知道做什么好,这是茉莉花奶,味道会偏苦些。”

“谢谢。”赵枣儿有些受宠若惊,想到在车上是时候司机庄核拿出的那个保温杯,忍不住问道:“你们听谁说的我喜欢奶茶?”

“大少爷呀。”小晗答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赵枣儿开始细细回忆,自己什么时候与庄祁说过自己喜欢奶茶。似乎她并没有直说过,只是在大凤山的时候表现出了喜欢?回忆着回忆着,思绪越跑越远,不多时,窗外一阵嘈杂的喧闹把赵枣儿从回忆里拉扯出来。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一个女人略带克制的声音响起,马上有另一位妇女回应她,声音压得很沉,似乎怕被别人听见一样:“不知道啊,当时说走就走,这下子突然回来,说不定是看老爷子要不行了,回来争家产呢。”

赵枣儿有些尴尬,小晗脸却涨得通红。

“是吧,我觉着也是,当时走的时候多干脆,这几年混的倒一般,听说不过是教教书,遇到些个什么案子还是林家帮他做的呢,呵——听说今天还带回来一个女人。”

“啊——?!”其中一人闻言大吃一惊,音量却不再克制,“什么女人?哎呀你可别搞错了,辜家不是说这女人与那什么什么邪灵有关系吗?”

“哼,这话能信?我今早可是听见了,当家的说把最好的人先往西苑调,就为了伺候那女人呢,指不定呀——已经有了。”女人八卦的声音得意洋洋的:“我猜这是有了庄家的骨肉,才敢回来争家产。”

赵枣儿都懵了,怎么越听,越觉得窗外的两个女人是为了说给她听。

小晗重重放下手里的东西,双颊因为生气泛着红晕,眼睛瞪得滴溜圆,大步走到窗边,路过赵枣儿面前的时候顺手抄起桌上的杯子,打开窗子,一杯水尽数泼了出去:“这水倒是烫嘴!定是水房的婆娘不好好干活,整天只懂嚼舌根,舌头那么长,也不怕死后便长舌鬼!”

小晗这举动魄力十足,看得赵枣儿傻了眼,不知那杯水泼到了哪里,其中一个妇人“哎呦”一声叫唤起来。小晗冷哼一声:“你俩哪个屋的?西苑向来住的什么人物你俩不清楚?报上名来,定让大当家好好治治你们!”

“小晗姑娘恕罪!”窗外的人道,赵枣儿探出身子去,看到一个满脸皱纹一脸谄媚的中年妇女,她看到赵枣儿时一瞬间眼睛便亮了:“我们不知道今儿个有贵客。”

妇女的这番表现落在小晗眼里,小晗心中一慌,突然意识到这两人的目的实际上是为了看一看赵枣儿的样子。她急急训斥一句,让两人离开,连两人的身份也没问明白,便合上了窗户。

待两人走远,小晗还没从方才的愤怒中回过神,一抬头正好对上赵枣儿若有所思的目光,心中咯噔一声,“赵小姐,方才那些胡言乱语,您可千万别当真啊!”

“她们是谁?”赵枣儿不傻,听两人的言论时便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她们说的,是庄祁?”

小晗苦涩地点头,“赵小姐,您可千万别信......”

小晗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赵枣儿温和地笑笑,“我没信。”

“嗯嗯!我、我再给您沏壶茶去。”小晗尴尬放下手中的杯子,抬脚要走,赵枣儿连忙拉住她,“等等,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好。”小晗有些不安,双手交握在身前,指尖用力到发白,与方才凶狠训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你不要紧张。”赵枣儿尽量放缓语气,走到小晗身边,拉着她一起在桌边坐下,“先是第一点,刚刚那两人口中的女人,是指我吗?”

小晗犹疑着点点头。

“是你们都这样误会吗?”赵枣儿按住小晗的手,让她不要着急摇头,“我是说,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是庄祁的——咳、女朋友?”

“难道不是吗?”小晗有点儿跟上思路了。

“不是。”赵枣儿红了脸,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啊?”小晗也慢慢红了双颊,意识到这是一个大乌龙:“当时、那个,就是辜家,说,说您‘勾引’大少爷,我们当然不认为大少爷会被随便哪个女人勾引,当家的还特意向大少爷的朋友打听过了,所以我们就以为、以为......”小晗语无伦次,险些咬着舌头。

赵枣儿摸了摸鼻尖,什么“勾引”,这词也太难听了吧。庄祁并没有跟她提过这一点,赵枣儿大致知道自己不得不来庄家的理由,但具体怎么回事还不清楚呢!“我是为辜家来的,你说说清楚,辜家都说了什么,还有刚刚那两个人,她们为什么那么说?”

小晗挠了挠头,从头说了起来。

“辜家几天前的夜里突然闯进来,说大少爷捉了他们的鬼将,就是很重要的一个鬼,说大少爷不分黑白,要大少爷放人,当家的不想闹大,但大少爷说不能放,辜家就故意挑事,等大少爷回来后,说f市发生了很多事,大少爷处理不当,纵然滋事,要取消大少爷的天师资格证......”

——天师资格证是什么证?赵枣儿想了想,似乎有印象爷爷赵大匡有一个类似的黑皮本子。

“......他们又说大少爷这么多年也没做出什么成绩,不应该占着高级天师的名额,”小晗义愤填膺,“反正都是一通瞎话,昨天突然又说,说f市的邪灵与一个女人有关,而大少爷则跟这个女人暧昧不清,共居一室......”

小晗有些羞涩地看向赵枣儿,赵枣儿发窘,连忙解释:“我只是住在庄先生对门。”

不知是不是错觉,赵枣儿感受到小晗有一瞬间的失望,紧接着又听她道:“所以老爷——也就是大少爷的爷爷,老爷说让大少爷把人带回来。”

——所以她出现在了这里。

赵枣儿不禁扶额。“那刚刚那两个人,是辜家的还是庄家的?”

“庄家的。”小晗无不嘲讽地一笑,“老爷这几年确实身体不太好,他们都瞄准了庄家的家大业大......”

从小晗口中,赵枣儿知道了庄祁的父母早逝,从小被爷爷严厉管教,十年前因为观念不合,庄祁离开了庄家,然而离开庄家付出的代价也极大——听说庄祁是带着一身重伤走的。庄家是一个复杂的家族,从上三辈起就没有分家,一共五房住在一起,繁衍至足有百口人的程度,好在庄家宅子大,也住得开,但人一多,利益就有冲突,分家的呼声此起彼伏,吵了十年,自二十多年前的邪灵大战后,庄家便分成了三处,本家只剩下庄祁、现任庄家家主庄珂两家,以及庄劲自己。

庄祁一直被当成继承人培养,而他的能力之强大有目共睹,当庄祁离开庄家,庄珂的走马上任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同时也让庄家的其他人蠢蠢欲动。

“大当家很辛苦,”说起庄珂,小晗两眼含泪,“我在庄家的日子很久了,大少爷也好、大当家也好,都是极好的人,可是大少爷离开后,看着大当家那么辛苦,我都有些怨恨大少爷了,庄家人多,那些个偏房不知怎的养出了一窝败家子,挥霍空了,就打起了本家的主意!”

看了看赵枣儿,小晗叹了口气,“大当家有一回跟我说他理解大少爷,我是不太懂,但是大少爷偶尔也回来,近两年回来得少了,大抵是因为总上门的这些烦人亲戚讲话太难听......”

“就像刚刚那样?”

“嗯。”小晗点头,“庄家虽然家业大,但是这些都是建立在本事上的,若是没有了降妖除魔的真本事,庄家也会倒的,那些人倒是想不明白。”

“他们哪能像你似的,性情直率,想得自然也通透。”赵枣儿道。小晗闻言笑了,眼睛眯起来,有点儿婴儿肥的脸很是可爱。

“我记得大少爷以前真的非常厉害......”小晗突然道,露出向往的神情,“所向披靡、像神一样的,没有人不敬重大少爷,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看着黯然失神的小晗,赵枣儿并不能感同身受。

“我认识的庄先生,很厉害。”赵枣儿肯定道,不论是什么时候,庄祁都让她觉得很可靠。虽然她没有遇到过别的天师,但至少现在,赵枣儿眼中的庄祁是无敌的。

赵枣儿的语气肯定,小晗看着赵枣儿,眼睛也透凉,压抑着激动道:“嗯!”

“......”从小晗闪闪亮亮的眼神里,赵枣儿感受到了她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叮——!”墙上的挂钟突然响起,小晗慌忙站起来,“十二点了!是午饭时间,迟到了!赵小姐,我们快走!”

小晗急急忙忙拉着赵枣儿往外头去,赵枣儿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所有人一起吃午饭的话,不就会见到庄家的其他人了吗?她可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小晗走在前头,推开门,正好看到庄祁从另一边走过来。

71.师徒

庄祁步伐并不快,从容地走着,黑色大衣版型挺阔,穿在庄祁身上显出他身材的高挑,也衬出他肤色的白皙,一双长腿很是让人心动,三两步便走到了赵枣儿面前。

“我来接你去饭厅。”庄祁道,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在空气中液化,赵枣儿注意到他肩上落了白雪。

小晗连忙拿来一把伞,正要撑开,被庄祁接了过去,黑色的伞“彭”地打开,罩在赵枣儿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走吧。”

“好。”赵枣儿裹紧围巾,把手插进兜里,突然看到庄祁握着伞的骨节分明的手,从兜里翻出一只手套:“我有手套......”只不过是粉色的女士手套。

“我来打伞吧!”赵枣儿飞快带上手套,接过庄祁手中的伞。

庄祁犹豫了一秒,把伞交给了赵枣儿。

个子矮的人与个子高的人一起走,矮个子负责打伞的话,两个人都会很吃力。赵枣儿比庄祁整好矮20cm,她费劲举高伞,不一会儿手便酸了,雪花纷纷落进来,落到了赵枣儿身上,而庄祁更是觉得伞檐一直在他眼前阻挡着视线。他偏头看赵枣儿,赵枣儿一脸认真地努力打着伞,伞面倾向他,阻挡着前方扰扰的飞雪。

赵枣儿不知道路,亦步亦趋地跟着庄祁,像古时候为公子打伞的小书童。

这个想象让庄祁忍俊不禁,赵枣儿疑惑地看向他,他摇摇头,问她:“另一只手套呢?”

“在这。”赵枣儿拿出另一只手套,庄祁接过戴上,女士手套太小了,他只能勉强塞进半个手掌,接过伞,稳稳地打在赵枣儿头上。

“抱歉。”赵枣儿突然道。

“嗯?”庄祁停下脚步,看着她。

“我听小晗说了些这几天的事。虽然不知道辜家为什么冲着我来,但是,也算是因为我,给你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那些说她勾引庄祁、与庄祁联手回来争夺家产的话,赵枣儿并非不在意,若要细究,赵枣儿也是名誉受损的被害者,但如果不是因为她,辜家也不会奋力往庄祁身上泼脏水,本来就不愿回到庄家的庄祁,或许能一直逍遥在外。

轻轻松了口气,庄祁继续抬步往前走:“那些人造谣不是一天两天了,与你没什么干系。”

庄祁习以为常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像针一样扎进赵枣儿心里。

再往前走,兴许是饭厅近了,传来人声,庄祁低声嘱咐赵枣儿:“一会儿一定要跟紧我。”

赵枣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上战场的将军,鼓舞心中千万军马,而后沉稳地、从容地面对所有人的目光。

赵枣儿从没有被这么多人看着过,手紧紧地握成拳,面上却不显露紧张,昂首挺胸,自信地浅笑,不论周围人发出怎么样的动静,她坚定不移地目视前方,不与任何人对视。庄祁更为淡定,走在赵枣儿侧前方,刻意挡住她些许,让那些肆无忌惮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饭厅里足有二十人左右,摆了三张圆桌,庄祁领着赵枣儿径直往主桌走,在庄老爷子左边空着两个位置。

看见庄祁身侧的赵枣儿,庄劲是满意的,他才不管庄祁解释只是朋友那一套,老人家眼睛毒辣,一眼看得出庄祁对待赵枣儿是不一样的。

“咳,”庄珂咳了一声,“手套不错啊。”

庄祁微微一笑,说了句谢谢,随手把粉色手套放进口袋里。

“咳咳,还不介绍一下。”庄劲故意拉长了脸,沉声道。

“这是我爷爷,”庄祁只好介绍道,“这是我朋友,赵枣儿。”

赵枣儿连忙恭敬地对着老人行礼,“庄老先生您好,我叫赵枣儿,大枣的‘枣’。”

“好好好,坐。”庄劲绽开一个笑容,一扫先前的严肃,连说了三个好,招呼赵枣儿落座。

赵枣儿客客气气地坐下来,本来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段饭不会太轻松,但没想到凳子都没坐热,就有人毫不犹豫地发难。坐在赵枣儿对面的中年女人看着赵枣儿,眨了眨眼睛,厚厚的化妆品没能遮住她的满面油光,反而显得妆面很脏,她嘻嘻笑了笑:“可算是来了,我还是头一次过了十二点都没能用饭,就为了等一个人呢。”

这话很不客气,赵枣儿不知道对方是谁,贸然怼回去并不合适,庄祁提起筷子飞快地夹了一筷子凉菜放到赵枣儿碗里:“吃饭。”

那妇人眉头一皱,又要开口,庄劲突然道:“不爱等就出去,不委屈你。”

这般快言快语让人如坐针毡,赵枣儿提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坐在庄劲右边的庄珂冲赵枣儿微微一笑,“我是庄珂,你别拘束,当成自己家就好。”

赵枣儿回以一个微笑,刚刚那位妇人则又“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端起碗。

庄祁突然放下筷子,“九婶婶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不用。”妇人轻轻一哆嗦,躲开庄祁的视线。

之后便没有人再招惹庄祁和赵枣儿,但不时可以感受到那些打量探究的目光。察觉到赵枣儿的不自在,庄祁夹了块牛肉放到赵枣儿碗里,小声与她说话:“这个挺好吃,有点甜。”

赵枣儿好歹给庄祁做过几次饭,清楚庄祁的口味,知道他喜辣喜甜,不喜欢葱蒜,看似随和,其实口味刁钻,很爱挑食,能人庄祁说“好吃”的菜并不多。赵枣儿夹起牛肉放进口中细细嚼着,而后又夹了一块,辨析口中的感觉,看了眼砂锅里的配菜,才对庄祁耳语道:“加了南瓜,所以会甜。”

“你会做?”

想了遍菜谱,赵枣儿点点头,“会。”南瓜炖牛肉,不算太难。

因着庄祁的话赵枣儿扫了眼桌面,八菜一汤,硬菜凉菜热菜都有,看着不错,但赵枣儿知道没有一道是庄祁爱吃的。瞥了眼庄祁的碗,果不其然,米饭只少了一点。

“嗯?”庄祁以为赵枣儿是有话要说,便侧耳去听,赵枣儿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不要挑食呀。”

庄祁一怔,对面的庄珂却突然笑出声,随即收敛神情,埋下头一副认真吃饭的样子。

赵枣儿觉着莫名其妙,庄祁则给了庄珂一个眼刀。

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庄劲放下筷子后,众人也纷纷放下筷子,赵枣儿心中松了口气,以为终于结束了,没想到隔壁桌有个男人突然道:“这人也来了,饭也吃了,小祁啊,是不是该把辜家的鬼将给放了?”

“我记得七叔不是一直在日本么?我还稀奇怎么突然回来了,”庄祁慢条斯理地擦嘴,而后细致地叠好用过的毛巾,再丢到桌上,浅笑着回头,看向发话的男人,“原来是给辜家当说客来了。”

“七叔什么时候跟辜家这么好了?”庄珂配合地再踩一脚,“我竟一点儿也不知道。”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被唤作七叔的男人“啧”了一声,“我哪能当辜家是说客!”

“那何必呢,”庄珂接过话头:“皇上不急太监急。”

“你!”这男人显然一直没把作为家主的庄珂放在眼里,被怼了后也只是阴阴地笑了两声,“辜家是不急,但这涉及庄家的名誉,你作为庄家家主,也不急着洗白?”

“什么叫‘洗白’?”庄珂拉下脸:“合着在七叔的眼里,祁哥已经担了这个罪名?”

自知失言,七叔还是咬着牙梗着脖子道:“若没有这么一回事,辜家会空穴来风?现在这个女人也来了,今早对峙放人不好吗?我也是为庄家好!”

“既然口口声声为庄家好,”庄祁站起身,挡在赵枣儿面前,“七叔何必把二心表现得这般明显。”

“都闭嘴!”庄劲猛地一拍桌子,“闹够了没有!尽让外人看笑话!”

饭厅里唯一的外人赵枣儿正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下一秒便被庄劲点名:“赵小姐,可否冒昧问你几个问题?”

赵枣儿暗暗提气,转身面向庄劲,“您请问。”

“我听庄祁说你是赵大匡的孙女儿?但我瞧你不像精通术法的样子。”

“赵大匡确实是我爷爷,我也确实没有学过术法,直到前不久,才能看见鬼。”

“那你与庄祁认识多久了?”

“十一月初至今,已有月余。”

“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赵枣儿踟蹰了一下,看了眼庄祁,庄祁十分自然地接过话,“f市失踪的诸多驱邪大师中,有一位正是赵大匡。”

“赵小姐在此之前,可认识辜家的人?”

“不认识。”赵枣儿认真回答,她发现庄劲看着疲惫不堪,尽显老态,实则思路十分清晰,每一个问题都问得很清楚。

“一会儿我们与辜家的人对峙时,有劳赵小姐了。”庄劲道,这番对话已经是尾声,但总有人不满,方才那个男人又提出了异议:“赵小姐,听说你与小祁住在一起?不过认识月余,你们怎么就住在一起了呢?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哄”的一下,赵枣儿感觉自己脸变红了,甚至耳朵都开始发烫,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生气——这样的问题,纯粹是为了给人难堪!

嚯地站起身,赵枣儿朗声道,“您问这样的问题不觉得太失礼了吗?我和庄祁是什么关系,需要经过你的审核?”

“你这丫头怎么没大没小!”最开始出言不善的中年妇女拍桌而起。

“一味听信他人,不分黑白,是不智,听信了谗言而不信任亲人,是不礼,因不信任进而攻击他人,是不仁,攻击的除了亲人还有陌生的人,是不义,对不仁不义不礼不智的人,何谈规矩?!”

这番话委实不客气,七叔也好九婶也罢,其他看着好戏的人多多少少也影射了自己,赵枣儿这一席话得罪了不少人。

庄珂看见庄劲眼里露出的赞叹,不由得摇头失笑。

而庄祁,也像是第一次发现赵枣儿还有这么硬气的一面,他站到赵枣儿身边,很是自然:“我和枣儿的关系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会住在一起,自然有住在一起的必要。”

看向身侧的庄祁,赵枣儿又一次感觉到,事情向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但庄祁第一次叫她“枣儿”......赵枣儿的心怦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

“我既到了收徒的年纪,赵枣儿,便是我的徒弟。从今日起,赵枣儿三个字前带着一个‘庄’字,我庄祁的徒弟,没必要跟旁的什么人太客气。”

“......”

赵枣儿,没功夫去管别人震惊与否,也不知道“庄祁的徒弟”这一身份在庄家有多重量级,她只是极力克制自己吃惊的表情,以至于嘴角都有些抽搐了。

——果然,什么霸道总裁麻雀凤凰的言情小说都是别人的故事!她命运中的剧本,其实是条修仙的道路......

“师父......”赵枣儿恍惚中,听到自己喃喃道。

72.考核

“师父......”

“......”听到赵枣儿轻轻的呼唤,庄祁呼吸一窒。这般情况下庄祁来不及与赵枣儿商量,为她寻了个这样的身份,只是想唬住现场的人,听着一片抽气声和静默片刻后的纷纷议论,庄祁淡然接受,倒是赵枣儿一脸相信了的认真模样让他哭笑不得,险些没绷住笑出来。

也不能现在就解释说是唬人的,庄祁只好淡淡地应了一声。

赵枣儿圆圆的眼睛里映着庄祁的脸,认真得近乎傻气。庄祁实在没辙,轻轻揉了她的脑袋,让她醒过神来。

“徒弟......”七叔眼神闪烁,像是全然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人就是这样,习惯从虚虚实实的流言蜚语里去认识和判断一个人,不论这个人离开了一天两天还是九年十年,不论这个人是亲近还是疏远,是强大还是弱小。有时候,流言中曾经愈强大的人如今越落魄,这道流言信的人就越多。

庄祁是无畏的,他作为庄家的大天师,是得到认证的高级天师,收一个徒弟无可厚非。赵枣儿是“无知”的,她并不清楚“庄祁的徒弟”这一身份的地位在庄家仅次于在庄祁。

“......她够格吗?”七叔犹疑地、又咬牙切齿地,“且不说她是赵大匡还是谁的孙女,基础的术法她会多少?!”

话音未落,七叔一弹指,一道暗黄的箭直冲赵枣儿袭去,陡然发生的变故让人猝不及防,赵枣儿下意识地猛退一步,然而那道暗黄还没到她近前,便被庄祁拦下了。

——那其实是一道符纸,庄祁则直接夹住了这张符纸。

人们吃惊的抽气声清晰可闻。

要说七叔这一招是偷袭,叫人不齿,但庄祁露的这一手,才是让众人大吃一惊的原因。这样的速度和反应能力,绝不是传言中重伤离家的人会有的。谣言不攻自破了,庄珂不经意看见爷爷庄劲眼里露出欣慰的情感,但场面也因此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庄祁没有客气,他不是挨了揍不回击的人,反手一甩,那张符纸以更快的速度朝七叔飞去,七叔来不及反应,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符纸却突然在他面前停住了。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路过他满是细纹的脸,再顺着脖子往下滑,眼睛瞪着符纸瞪成了斗鸡眼,场上所有人都跟着屏住呼吸,看到符纸停下,皆松了口气。

包括庄珂,也在暗自庆幸庄祁知道分寸。

然而下一秒,他就知道他还是想错了。

庄祁站得笔直,什么也没做,但那张符纸在瞬息间分裂成了十几张符纸、并还在不停分裂,几十张符纸围成了一个圈、一个圆、而后围成一个囚笼,把七叔困在其中。符纸不停转动着,发出白色的光,光面相互连结又形成了一层光网,隐隐可以听见隐藏在山风沉厚的吟咒声。

这是一个阵,被困在其中的人想必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困在用来锁鬼的灵阵中。七叔毫不犹豫地举起手去击打结界壁,甚至试图撕裂结界,但是结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收拢,七叔终于意识到这不是闹着玩的,阵中的空间越来越小,氧气变得不够,很快便有了窒息的晕眩感,他惊慌地看着庄祁,大声惊呼起来:“快住手!快停下来!”

庄珂看了眼庄劲,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给他递了个眼神,庄珂只好朗声道:“庄祁!那是你七叔!”

庄祁好似没有听见,面上依旧是温柔的浅笑,只是眼神十分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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