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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试读) (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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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世界,共有五界。分别为仙、魔、人、妖、鬼五界。凌驾此五界之上的,便是神明。何为神明?无情无欲,不知喜怒悲苦,且生来便具有无穷法力的,即是神明。

神明受万众仰慕,法力来源山水草木,山水不息,天地不倒,他们就不会消亡。

诸天世界里,有这样一只大名鼎鼎的狐狸。

此狐贵为神明,身份尊贵,法力无边。故而不论哪位仙魔见到,都不得不礼让七分。

又因他被唤作九千岁,大家见了他,都会道一句:“千岁金安!”

且说狐儿周身雪白,生性顽劣,又喜沾花惹草且男女不忌,着实叫诸天仙魔叫苦连天。

你问为何叫苦?

简单。因为此狐毫无身为神明的意识,不仅不是无情无欲,不知喜怒悲苦。反而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斗殴抢劫无所不做。

你若说狐狸嘛,正常。

那么跟你说几个狐族感人肺腑的故事,比如昔有赤狐,为爱人抛去千年修为,只为能与爱人相守一世。比如曾有白狐,为救人一命跌入阿鼻地狱,受百年苦楚。

其实九千岁身为狐神,也很喜欢到处翻这些小册子卷着尾巴窝在他的洞府看,并能被许多狐族的故事感动的痛哭流涕,鼻子眼泪糊了一尾巴。

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我一定要做只好狐狸,造福万民,叫我的事迹也被记入小册子叫别人哭的眼泪横流!”

事实上,他的确被记入了小册子。

只不过当诸天仙魔翻看他的小册子时,里面的内容都是这样的:九千岁,位列五界祸害之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公认的无人可超。

是的,对九千岁说“我要做只好狐狸”的这句话。

大家都表示:好狐狸?

不存在的。

说来今日凡间中秋,仙界也举行了盛大的蟠桃会。蟠桃会上宴请各路仙尊,故而能来的皆是法力无边的尊者仙首。

自然如此盛会,少了谁,都万万不会不请九千岁。

“都小心点,今年的蟠桃会热闹啊,不仅往昔的诸位众仙会来,就连时常有事在身,无法到达的几位都会来,就比如将卿。”

一众小仙吓了一跳:“什么!今晚将卿也会到?”

发话的仙官面色严谨:“正是。所以陛下的意思是一定要大操大办。对了千岁喜欢樱桃,就依照惯例在他那桌多放樱桃。”

傍晚,凡间众人都卸下一天的忙碌,纷纷回家与家人团聚。天上仙界邀请的各路仙者,脚踏祥云身骑坐骑,袖拂清风,应邀而来。

仙界早已派仙使接应,恭恭敬敬将诸位引到各自的位置。

盛宴上,仙帝高坐正位,背后宝座金碧辉煌,巍峨高贵。他一袭白金华衣,面相俊逸无比令人不敢逼视。正正坐在宝座上恰似俯看众生,甚是威严。

在他左右手边各放置两张同样精致的宝座,左边座上刻着栩栩如生的狐狸繁纹,所刻狐狸无一不是惟妙惟肖,灵动活泼。右边宝座,刻有霸气威武的黑水玄蛇,让见者心生畏惧。

来到此处的众仙与仙帝行了礼,坐到自己位上便相互供着手与左邻右舍问好说话。眼见今年大家的位置都有变化,又督见仙帝右手边的位置,不少刚到的仙人暗暗吃了一惊:“将卿也来了?”

比他们先到的仙人道:“正是,此次将卿平了鬼界的动乱,刚回仙界府邸,就又被陛下一封书信请来了。”

一仙道:“是么?只是将卿向来不喜热闹,先前陛下几次招他参加宴会,他都以身体不适推脱了,怎么这次竟然来了?”

一仙回他:“谁知道呢。不过千岁今日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来?以往他可都是最早的一个……”

正私下切切私语,外面一个仙官突然道:“将卿来了。”

话毕,方才低语的众仙全全闭嘴,立即坐正了身子。他们刚威严坐好,就见一个黑衣男子凭空出现在大殿门前。

此人面容白皙,相貌极俊。可惜极黑的双眼内沉寂一片,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到了他的眼中,都深深沉没,掀不起丁点波澜。

又似一块寒冰墨玉,不小心触及到时,唯有冰冷和淡泊。

他来了一直不曾说话的仙帝终于颔首唤道:“将卿。”

将卿原地不亢不卑的向他微一欠身:“陛下。”

此语末了,有仙使将将卿引到仙帝右手的座位。将卿坐下,黑眸扫向自己对面的宝座。见到他的目光,仙帝微微一笑:“此位坐的乃狐神九千岁。现在他从天外天梧桐山移居仙界岐山,不知你与千岁可曾在仙界碰到过?”

将卿收回目光:“我离岐山甚远,又常日不再府中之内,故而不曾见过。”

将卿与仙帝坐在一起,两人相貌相当可谓平分秋色、旗鼓相当,引得不少众仙悄悄朝他们看去。

仙帝轻笑,一手悠悠叩着桌面,摇头道:“既然你不曾与他有过交集,那趁着千岁没来,我就背着他提醒你一句。”

将卿看过来,极黑的眸内沉静极了:“陛下请说。”

仙帝视线看着自己左手边的宝座:“千岁贵为神明,法力高是必然。但除去这件事不说,他有个很不好的嗜好。”

将卿道:“什么嗜好?”

仙帝道:“沾花惹草,并且男女不忌。”

将卿沉默。

其实关于这个说法,是有根有据,还有真实事件的。

并且……这件事的受害者,就是面前的这位尊贵无比的,仙帝陛下。

仙帝相貌极佳,身材极佳,曾经就流传出九千岁极其恶劣的偷看仙帝沐浴,并且还被仙帝亲自抓包。据传闻所说,那只狐狸被抓后,是这样解释的:“我好奇。”

“……”

满天仙魔无一不是沉默沉默再沉默。

沉默到最后,愣是被他逼的一个二个成了吐槽大仙:“你好奇!这有什么可好奇的?难道是仙帝有的你没有?还是你们狐狸跟人不一样?看就看吧!关键是你看了,居然还不老实,这到底有啥可好奇的?!”

当然这种话大伙都没敢说出来,只是憋在心里自己吼吼就算了。

但自从这件事发生、并被传开后,仙帝但凡沐浴都会叫不少人严加看守,至于众多有些相貌的男仙们沐浴更衣时,更是提了十二分的警惕,生怕角落里又躲着某只白毛狐狸。

提及此事,仙帝满腔感叹:“千岁他……的确是个特殊的。”

众仙:“……”

特殊?可不是么。

诸天世界中,神明虽不多。

可他们都是无欲无求,哪里会像九千岁——真是……一言难尽!

将卿看看大家的脸色,明白了。

随即缓声道:“多谢陛下提醒,将卿必定铭记在心。”

仙帝有些欣慰,略一点头。转首问侍从:“千岁为何还不来?”

侍从拱手:“小仙也不知。别有洞天的众狐都说,千岁今日很早就出门了,至于他为何还不到,这就不知是为何了。”

仙帝思虑一阵:“宴请的宾客还有多少未到?”

远处传来迎宾仙使的声音:“回陛下,除了千岁外,各位仙首都到了。”

仙帝有些惊讶,抬头看了眼宝殿外,沉思道:“宴会即将开始了。”

此语说完,他耳边传来将卿的声音。将卿的声线沉稳动听,带着淡淡的疑惑:“别有洞天?”

仙帝回神,和他解释:“这是千岁洞府的名字,是他昔年去到岐山时想了大半年才想出的。只可惜这处‘别有洞天’却是从未有谁去过。”

将卿道:“为何?他不是广交好友,朋友遍布五界么。”

仙帝莞尔一笑:“话是如此。可难道将卿你,从未听他说过的一段话?”

将卿不解:“什么话。”

仙帝轻笑,复述道:“进了别有洞天,你就是我的人了,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啊,当然我会罩着你,这五界中谁若是敢动你分毫,本千岁必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当然了,我待你那么好,不仅罩着你,还会掏心掏肺的对你,那么你也是要付出一点点的,我的要求不高,只有三点!第一点,真心待我。第二呢,包容我。第三……也是最后的一点。这一点是最重要的,至于怎么重要呢?就是重要到,前两点你都可以做不到,但这一点是必须做到的,那就是——诸天世界里你可以对谁都好,但对我一定是要最最最特殊的!”

闻言,将卿摇摇头。

这只狐狸——难怪没人去过,大家本就怕他,如今他再这样一说,还有谁敢进去?

仙帝见他摇头,也道:“是吧?我觉得千岁若能把这段话去掉,他的别有洞天一定门庭若市,不会像现在一样只有他和他的那窝狐狸。”

将卿道垂眸:“或许吧。”

最后一个字刚刚落音,宝殿中突然响起一阵丝竹清乐!

众仙一愣,齐齐看向高处的仙帝。

仙帝也是怔住的,皱眉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群华衣貌美的仙娥轻舞入内,她们挥动着翩跹的衣袖,围着宴席绕着圈。

人在前,衣袖在后。长长的袖子在每一个宾客面前掠过,香气阵阵。

这是一支轻柔婉转的舞蹈,配乐凄美悱恻。像是冬日缓缓而下的白雪,又似漆黑夜色中那突然绽放的昙花。静美,惊艳。

一众仙人从未见过这样的舞蹈,也从未听过如此凄美缠绵的曲子。心中虽不知怎么回事,但见仙帝和将卿都毫无表示,便又放心的去看仙娥们的舞姿。

仙娥舞姿绝美,大家看的惊叹连连。高坐上的仙帝和将卿也被夺了目光,轻声赞叹。

曲子奏到高|潮,仙娥们突地围在一起,华丽的长袖凑在中间,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仙帝饶有兴致,端起桌上的美酒,小酌一口。

然而不等这口酒完全咽下,他就立即呛到,猛地咳出几声!

不止他呛到了,席上的众人都是面色复杂,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

原来,仙娥们长袖搭在一起,转着绕了三圈,突然将长袖往空中一挥,万千灵蝶振翅飞出,如幻如梦!

灵蝶中,出现一人。

此人一袭雪裳过分的小巧,黑绸般的发宛若泼墨般倾泻身后。

他肌肤白皙,目比星灿。

五官精致明柔,带着吟吟的笑。

最显眼夺目的,除了他的面貌,就属头上雪白尖圆的耳朵,和身后雪色的大尾。

见此,将卿心中道:哦,是只狐狸。

小狐狸蹬着一双白色的小鞋,小鞋上坠着一个绒球,走起路时可爱俏皮。

仙娥们依旧在舞,他在她们中走了几步,朝着仙帝所坐的位置盈盈行了一礼,清脆悦耳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今日蟠桃盛宴,我便为大家献舞一曲。”

宴席上,静如坟墓。

宝殿中央的狐儿却已经抬起手臂,略宽的白袖顺着他的手臂滑下,露出雪白的肌肤。

也是袖子滑落,大家才发现在他的右手手腕处系着一串银色的铃铛,伴着他的动作,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悦耳极了。

将卿看得仔细,仙帝却扶了额。

感受到他的异样,将卿疑惑道:“陛下?”

仙帝放下扶额的手:“没什么。只是太惊讶了。”末了,他缓了缓又道:“你可知现在跳舞的,是谁?”

将卿如实回答:“不知。”

仙帝看着宴席间翩翩起舞的小狐狸,幽幽道:“他,便是九千岁。”

将卿睁了眼:“千岁身为神明,却在宾客面前跳舞……”

仙帝叹道:“连你也惊讶了,可见他实在是太乱来了。也罢,如果他不乱来,他就不会是九千岁。既然千岁肯献舞,那我们也算有眼福了,毕竟曲有凤皇,舞有千岁。千岁一舞,可是连百花也要羞涩的。”

正巧此时仙娥纷纷退去,小狐仰面弯腰时,募然发现今年仙帝的右手边,多出一个黑衣裳的俊美男子。

此人双眸极黑,正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

那一瞬,小狐睁圆了眼睛,脑子一热张嘴就道:“男人,哦不,小巴蛇本千岁看上你了。”

大殿内,再一次静极了。

将卿没有说话,众多仙人却忍无可忍齐齐道:“千岁!您把眼睛睁大点,这哪是什么小巴蛇?这是黑水玄蛇啊!”

九千岁一怔,先在原地站直了,才转身看了将卿许久,最后一动头上的两只耳朵,对他道:“抱歉……刚刚倒着看你,没看清楚。”

众仙唇角皆是抽搐。

唯有将卿神色不变,缓缓道:“无事。”

听他说完此话,九千岁双眸忽地亮起,下一刻巨尾一甩开心道:“你真是太好了!我决定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啦!我是岐山九千岁,你呢,你是谁?”

将卿沉默片刻,用沉稳的音色吐出六字:“丹丘仙府,将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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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孤生(二)

林怀君,字宇直。百年前仙门正道林家之子。

如今一朝被人叫做“注孤身”,这真是叫人不得不感叹世间变化之快。

说来林怀君在怡源宗待了这么长时间,认识了两位何姓的好友。这两人乃是一对亲兄弟,心眼极好,虽比林怀君小上许多,可两人却并不在乎他的身世。

渐渐的何家兄弟到了能出去历练的时候,听此消息,林怀君也有了想亲自到外面看一看的想法。

他与方寒说,方寒连连皱眉几次都绝不同意。

可待方寒回去仔细想一想,当年的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想来也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澜。

再说林怀君已然失忆,有了新的生活,总不可能方寒这一生都将他藏在怡源宗内。

这样一想,等到林怀君再次与方寒说起此事时,方寒长叹一声,终于答应。

夏季。怡源宗内,方寒对面前的白衣青年道:“怀君你,真的打算向我辞行,独自到外面闯荡吗?”

他面前的白衣青年,一头黑发高高竖起,模样出奇的清俊,只可惜这清俊之中有几丝隐隐约约的古板与冷酷,恰似一块顽固不化的寒冰,将春日的和煦都给冰冻三尺。

郑重其事的弯腰向方寒行礼,林怀君肃然道:“昔日多谢方宗主相救,更承蒙宗主照顾多年,怀君自知无以回报,唯有今日与两位好友一同向宗主辞行游历天下。假若今后另有奇遇,怀君定不忘宗主昔日之恩。”

似是对他的这种古板和正经一向都不习惯,方寒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怀君你……唉,罢了,去到外面一切小心。”

随后两人又闲谈几句,方寒嘱咐手下人为他收好东西,一路将他送到怡源宗门前:“真的不用我陪你去你口中的那个小镇,与你的那两个好友汇合?”

林怀君摇摇头:“多谢宗主,虽说我失了记忆,但经过那么长时间的休养,曾经的修为也并未落下,所以还是不必劳烦了。”

方寒点点头,尊重他的想法:“那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只是今后你去到外面,我多少能力有限,恐怕也有无能为力,顾及不到的时候。所以我还是要嘱咐一句,这外面的世界绝不似你想的那般美好简单。首先凡事要自己做主,决不可轻信他人。”

“其次假若今后你出事,大可告知我。我怡源宗虽算不得修真界的至强,可到底旁人见了,多多少少也会给个几分颜面。退一万步,即便那事我处理不了。怀君,我不是曾经与你说过,你当年的一位至交好友沈子珺,就是坠云山浅阳尊的二弟子,如今已是仙门百家的仙首,坠云山缥缈峰的峰主。到时要是遇上棘手的事,大可上坠云山去求他的帮助。”

“沈子珺此人,乃是真君子。且与你性情相通,昔年与你同窗之时,你二人的交情更是非同一般的好。因而若你前去,他必定会出手相助。”

林怀君将这些话牢记在心,最后在怡源宗门前向他行礼:“我记住了,多谢方宗主告知。”

方寒又道:“还有一事,假若你到了外面。别人听了你的名字,也许会对你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毕竟这都是早已过去的事。”

林怀君道:“我懂了。”

看看怡源宗外面的大好阳光,方寒此刻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那你去吧,今后的路就要看你自己了,还望一切小心。另外若是外面太苦太累,那你不妨多回来看看,或者就不要走了。”

门外不知名的白色花瓣被风徐徐吹来,飘至林怀君发上时,泛起隐隐的惊艳。

再次背着包袱郑重的向他行一次礼,林怀君也被他带动的有些伤感:“多谢方宗主提点,那怀君去了。”

如今独自离去的林怀君和朋友遇到一些大麻烦,大到叫他不得不先放弃云游天下的想法。

如今三人团坐在茶楼中,林怀君不禁想起方寒与他的一次对话。

方寒说:“昔年的林家强盛不已,但凡修真界中未有不敬。”

在得知林家被灭后,失忆后的林怀君也曾想过找出真凶,为家族报仇。可才将这个想法与方寒一说,方寒就长叹一声,直道不可。

他是这样对林怀君说的:“百年前的林家,虽说是仙门正道不假。可实则他们已被自己的私欲迷了心智,甚至将别人害的家破人亡,最后才导致自己的灭亡。”

提及此事,方寒总是叹了一次,往往又叹一次:“且不说此事原就是你们林家的错,即便不是,你也无法报这个仇。因为灭去你们林家的人,他,他,唉……我到底该怎么跟你说,总之此人你最好不要去见,也不要去惹。”

方寒与他时间呆长了,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他的想法,见他欲言又止,方寒很直接了断的挥袖道:“你不要来问我此人是谁,也不要想着既然是你们家的错,就要偿还什么的。我告诉你这很不现实,另外你们害的他家破人亡,他也杀得你们林家唯剩下你一个,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算是两清,谁也不欠谁。”

听他回绝的语气如此坚定,林怀君换一个:“那你能告诉我,我们林家与他究竟何仇何怨,以至于要害的他家破人亡?”

方寒斟酌了许久,许是觉得这种事因为年代久远,就算告诉他也无妨,便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世仇。几百年的世仇。”

林怀君皱眉:“即是世仇,那方宗主可知一开始谁对谁错?”

方寒放下茶杯道:“我年岁和你差不多,因为这也是老一辈的事情了,故而我知道的也不是特别多。嘶,反正据我所知,你们两家的恩怨是由两起大婚而引起的,在我看来一开始是双方都有错,至于后来,就是你们林家自己过不去那个坎了。”

和方寒的对话回忆结束后,桌前的一俊朗少年在桌上转着一枚铜板,口吻迟疑:“这么说——林前辈你,这是打算去查清当年的事咯?”

桌前的林怀君姿态肃然,微微颔首:“正是。虽说我确实遗忘了许多东西,也曾想过抛下一切开始新的生活。可我思来想去多日,总觉得假若真是我们林家对不起那人,那我不论如何也该去偿还一二,哪怕还不了,可我好歹要知道真相,比如灭我林家之人是谁,再比如我该忌讳什么。”

他轻轻一停,继续吐出最重要的原因:“其次我真的想知道,为何我会这样特殊。”

坐在他右手边的少年轻轻点头,像是严谨的想了许久的模样:“我觉得前辈说的有理,毕竟能灭去这么大个家族的人必定很厉害。即便前辈不打算偿还他什么,或者像方宗主说的他们已经两清了。可这样不明不白,什么也不知道的活着,万一哪天遇到那个人,又或者触犯到什么禁忌,前辈岂不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就被人记恨上。”

想起这几日发生的种种,这少年似乎也有些汗颜:“最后还是像前辈说的那样,我也想知道为何世人一听到他的名字,那反应简直比见了鬼还夸张。”

听他这样说,最开始说话的少年仿佛才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便瞬间将在桌上旋转的铜板用掌心猛地压倒。

这才抬起头来,表情严肃的赞同道:“唔,这倒也是。毕竟感觉方宗主形容的这个人,好像狠戾的很。可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为什么偌大的林家都杀了,却独独留下前辈一个人呢?”

另一少年也将眉皱起:“是呀这个就叫人想不通了,可惜前辈什么都忘了,而我们又不是他们那一辈的人,也仅仅是知道曾经修真界中有过这样的事,但具体是什么又实在答不上来。况且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每每不经意的提起,家中长辈都闭口不提,甚至还会严声呵斥,所以依照这些来看,此人恐怕真的是个极其厉害的人。”

与林怀君在一起,并开口说话的这两人是修真界大户中何家的一对兄弟,小的那位,也就是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少年,名为何筱,大的为何筱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何喻。

两人虽比林怀君小上很多,可因自小根骨资质奇佳,如今也到了能离开何家自我出去历练的程度,于是这才与林怀君邀约,一同闯荡天下。

谈起自己的身世,果真如方寒所说的那样——别人听了你的名字,会对你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在如今的林怀君与何家兄弟俩看来,世人听了林怀君的名字已经不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那么简单,而是已经到了夸张、诡异的地步!

比如林怀君想与谁同行除魔,对方开始还笑脸相迎,很热情的与他说说笑笑,结果一到双方介绍名字,对方一听他的名字,霎时瞪圆眼睛,结巴道:“你你你你叫什么?”

林怀君无法,刚重复一遍,那人就深吸一口凉气,飞一般的跑了!

且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迅速的叫人忍不住想伸出一个大拇指,夸一个好字!

若说这只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所有人基本如此。

即便是像何家兄弟这样新出道,还懵懵懂懂一事不知的弟子,只要身旁有长辈在的,还不等他们靠近林怀君,就基本是被家中长辈犹如拎小鸡般拎在手中,转眼就带跑了……

这不禁叫一向冷漠严肃的林怀君脸庞都有些轻微的抽搐,他都如此,那就更别提何家兄弟二人。

而每每这时,林怀君都会默默朝他们看去,报以一个歉意的表情:“你们要不还是与他们结伴吧,我怕我的仇家真的太厉害,到时候害了你们。”

何家兄弟倒是坦然,不过说来他们好奇心也是极重的,见了这一切不同寻常的事,更是决心要和林怀君在一起,撵都撵不走!

另一方面,则是他们觉得既然当初说好的三个人一起走,那就绝不会食言。

所以这一切总结下来,实在不是林怀君婆婆妈妈放不下过去,也不是他把方寒的话当做耳边风,这实在是——迫不得已!生活所需!

☆、人在囧途(一)

既然要查,那自然只能去资历够老,且根基稳固的世家或门派问问。

毕竟如今的形势,对林怀君来说,实在太不乐观了。小的或根基薄弱的世家门派,全都像躲着丧门星一般躲着他,那感觉,就仿佛只要一接近他,就会立即招来杀身之祸一样。

所以林怀君想,与其和他们干耗着,或是被扫地出门,那还不如直接去势力强大的世家门派打听一下,也许有谁知道又不怕的,那就简单多了。

于是说走就走,当天林怀君就与何家两兄弟一同动身。

何喻说:“小镇的西南方,有一门派名为千浣宗。千浣宗在修真界中也算大门派,且我听家中长辈说,他们口碑还算良好,并未传出过什么有违道义的事,不如我们先去那里碰碰运气。”

三人一连赶了十几日的路,一路上全是荒山野岭,未逢一人,倒是各类野兽毒蛇碰了一路。何家兄弟本是现任何家家主的一对宝贝外孙,以他们的资历,实际早该出来,可先前几次向家中提及,都是被家人以各种理由驳回,便只好一直拖着。

直到后来,他们长大了,修为也算不得低,别家别派的小公子、小小姐比他们小的,修为比他们低的,都陆陆续续历练回来。何家人这才很不情愿的发现,再不让他们出去,只怕今后别人提起,都会掩面耻笑一番,便只好千不愿万不愿的把他们送出家门。

老家主怕他们遇上什么难以对付的妖魔鬼怪,在家中千挑万选,和别家换取了不少宝贝,给他们一一装了,又和一大家子人念念叨叨了许久,千叮万嘱后,才依依不舍的相送几里把他们送走了。

是以,何家小哥俩全身上下都是宝,走到哪都是闪闪发光、叮叮当当——可显然,何家人只顾全了小哥俩的法宝银两,却独独忘了,荒山野岭空无一人的地方该怎么办。

也幸好他们忘了,不然让背着柴米油盐到处走,锅碗瓢盆铛铛铛,这就叫人发笑了。

不止发笑,恐怕用不了几天,饶是何家在修真界有再大的势力,也压不下传遍满天下的“锅碗笑谈”。

十几天一路走下,先前几日都还好,可到了后面,三人都开始隐隐有些吃不消。

原因是什么?

简单。因为三人都不曾辟谷。

不曾辟谷,这也就意味着,荒山野岭的没饭吃!

自古民以食为天,这句话放在没辟谷的修真者身上也依旧成立。在彻底啃干净身上的最后存粮,三人立即决定,放东西做饭!

然而一会后——何筱黄色外裳系在腰间,两边裤腿和袖子高高卷起,满手血淋淋的蹲在河边抓着一条鱼,白皙的小脸上血水相间,场面异常壮烈,可谓是惨不忍睹。

在被开肠破肚的鱼用尾巴甩了不下十个巴掌后,何筱原地跳起,大喝一声:“呔!好一条宁死不屈的鱼!”吼完这一声,他又转过身,逮着那条血淋淋的鱼,朝后叫道:“哥!你来弄鱼,我们换换!”

哪知他后面的白衣少年听了这一句,原本正正坐在火堆边的身子骤然往边上一歪——倒了!

何筱吓了一跳,手中的鱼都扔了,急急忙忙纵过来,满手鲜血擦也不擦的往何喻身上抹,边抹边叫边摇:“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等他把手上能抹的都抹上去,才终于将雪衣少年翻过来,一看,不由又吓一跳,差点失手把人扔了!

原本白衣胜雪,温文如玉的何喻此时满脸是黑漆漆的炭灰,黑到那张俊俏白嫩的脸都看不出本来面目,衣上、袖上、手上也是一片黑乎乎,场面简直狼狈,更算是残忍!

再观何喻本人,被弟弟抱在怀里一阵乱摇,似乎终于恢复一点意识,但依旧两眼发直,目光痴呆。

何筱伸出腥味极重的手左右拍拍他的脸,见用处不大,不由眼神在四周一阵乱瞄,终于!在火堆旁看见几团黑乎乎的凶手,便拾起一根木棍连戳几下,大声道:“何方妖孽,速速报上名来!竟把我哥害到如此!”

他怀中的何喻终于发声,气息微弱道:“……不是妖孽,是我在林中采的蘑菇。”

“……”

再转眼,看到跌坐地上手捧一个似锅状物法器的林怀君,何筱放下何喻,刚围上来,林怀君就面无表情的用衣袖蒙上朝他看来,脸色惨白惨白:“别看了。人,总有第一次。”

看他的动作,好似只要何筱再前进一步,他就要把那锅东西一口闷掉,何筱不禁止住脚步,默默往后退了几步,深怕他一个想不开:“前辈你,也是第一次做饭?”

林怀君点点头,小脸还是惨白惨白:“或许从前做过,但现在忘了。”

何筱顿时倍感亲切,由衷道:“还好爷爷他们没让我们把锅碗瓢盆一起背来,因为我突然发现做饭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林怀君深以为然,也由衷道:“我觉得我们……”

何筱往前一步:“什么?”

林怀君道:“我们或许下一次去到有人的地方,应该绑架一个厨子。”

那边躺在熊熊火堆旁的何喻弱弱抬手:“我附议。”

于是,从这一天起,三人再没吃上一顿人吃的。

但其实他们的厨艺也在与时进步着,比如——何喻道:“何筱!你杀鱼难道不该把鱼敲晕吗?每次都被鱼打脸弄一脸的血,还有别满手鲜血的靠近我们,这里没有皂角,抹到衣裳上洗不掉!”

何筱道:“哥…你今天又上哪里找来的蘑菇,能吃吗?”

何喻何筱:“前辈你确定这东西是这样做吗?”

被两人同时提问的林怀君认真点点头,示意他们向后退,自己则卷着袖子高高将剑举起!

剑光骤然一闪,飞速袭下!——木桩,深受迫害,被一剑劈成两半。

如今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吃遍了天下万难,三人终于衣裳破烂,满身血腥的到了一处小镇。

来到这里,冷风一吹,吹起三人凌乱不堪的潇洒长发。

街道两旁的人蓦然往两旁一撤,让出一条明晃晃的大路!

何家两兄弟登时声泪俱下,抱了林怀君嚎啕大哭:“终于…终于逃出来了!终于逃出来了!”

街上行人神色更惧,看他们的眼神也变得害怕。然,林怀君依旧风清道骨,两袖破烂,一左一右搂了小哥俩,面无表情的朝一家服装店缓缓驶去。

路人投以害怕,并钦佩的目光。

不一会换了衣裳,重梳了妆容,三人就又是蹁跹挺拔的俊俏公子。

可惜这三个能令无数女子怦然心动的俏公子,此时此刻却是一黄色衣裳的小公子奔在最前,在他身后一白衣之人拽了另一白衣公子,狂奔在大街上,活像投胎!

这一幕,引得众多路人频频看去,再看他们奔去的目的地,只是…一家客栈而已啊……

“掌柜的!来三间上好的客房,再将你们所有最好的酒菜全全做一份送上来!”何筱一进店门,直冲柜台!

这家店的掌柜,是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见先后来了三个俊俏公子,连忙叫伙计好生送上去。来的伙计也是个有眼光的人,见这三个气度很是不凡,客客气气将他们送上去,临走前不忘问是否要热水。何筱一挥手,不菲的小费赏出去,伙计自然知道没看错人,立马乐呵呵的下去烧水。

果然是应了民间的一句俗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笔小费赏下去,那伙计前前后后送菜送酒,亲自提水。何筱何喻见有人帮忙,自然很高兴,连吃几口人吃的饭菜,终于笑开了:“唉,熬了那么多天,我终于活过来了!林前辈你快点吃啊,为难自己那么久,这种时候就不要细嚼慢咽了。”

见林怀君听话的一颔首,果然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何喻终于继续道:“说起来,在家的时候我不会做饭,有次还想跟家中厨娘学习来着,可后来爷爷把我拉出来,说做饭这种事太简单了,看看就会做的事,我当时居然天真的信了!现在想想……唉,太后悔,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我记得他当时还教训我,说什么,做饭这种事,是个人都会做的事,毕竟我们吃了那么多年,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听听他说的话,觉得还挺有理,可现在想想,不对啊,我吃过猪肉,但我也没见过猪跑啊。这就感觉,和做饭是一个道理。”

扒了一大口饭菜,他鼓着一边的腮帮子面向林怀君,一嚼一嚼口齿不清的道:“林前辈,话说,你见过猪跑吗?”

林怀君扒饭的动作一顿,接着从碗里抬起头:“没有。”

何筱飞速扒饭的动作也停下来:“哥你当年有做饭的心思,就该不管任何人的闲言碎语,拼命去学的。这样你弟弟我,还有林前辈我们俩现在就有口福了。”

正说着伙计又抬了两盘菜上来,一见他们眼睛都快眯成缝:“三位客观,现在酒菜就送完了。你们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林怀君咽下口中的饭菜,心中想着此地离千浣宗也不远了,便随口问道:“你可知修真界的千浣宗?”

那伙计得了钱,自然问什么答什么。听他问起千浣宗,立即道:“知道啊,简直如雷贯耳!听说这几日千浣宗的人倾巢出动,和修真界的其他正道之人一同去了苗疆。”

何筱吃饭的嘴立即张大,正想嚷出一句“白来了!”就被何喻手疾眼快一手捂了。

林怀君看了眼他们的动作,接着问:“去苗疆?去苗疆做什么?”

伙计挠挠头:“这种事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去了苗疆,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很显然,林怀君三人,就正好被列为不知道的队伍中。

☆、人在囧途(二)

听这伙计说千浣宗已经倾巢出动去了苗疆,三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失落。

商量了一会,还是决定先修整一晚,明日继续向千浣宗进发!

毕竟这只是一人之言,不论如何还是先去看上一眼,如果真的去了苗疆,那他们再随大部队一同到苗疆之地看看。

何喻道:“要是过几天到千浣宗,他们真的走了,那说明其他的仙门世家和门派也一定去了,如此一来等我们也到了苗疆,就四处去打听,那么多的人,我还不信一个人都不知道!反正此番来千浣宗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们到底肯不肯说还不一定呢,这样一来,我们其实也算走了运气,至少所有人聚在一起,省了一家一家跑的力气,虽然路途是遥远了些,但就当是去远行好了,正好我没去过苗疆,还不知道那的风光如何。”

另外两人被他这么一开导,也顿时觉得心里豁然开朗了许多。

继续吃了饭,何喻提了桌上的美酒凑在鼻子前轻轻闻了闻:“你怎么还要了酒?”

何筱抬头道:“嗷,好酒好菜说顺嘴了,刚刚急着吃饭,顺口就说了,没想到这店家真的送来了。”说着微微朝他凑近身子:“怎么样?你闻着香不香?”

何喻把盖打开,凑上去深深吸了口气,肯定道:“香!你们要不要来一点?”

何筱和林怀君同时看了对方一眼,又齐刷刷看向他:“来吧。”

原来三人都还从未喝过酒,从前见别人喝时也曾想过要试一试,可又怕不胜酒力,在人前出尽笑话,便一直将这个想法压下。

可如今只有他们三人,何筱又在无意之下要了酒,三人就再压制不下心中的躁动。

没错!就是躁动。

热情的为两人和自己满上,何喻高高举起酒杯,开怀道:“来,我们碰了这一杯,算是敬咱们今后丰富刺激的历练之路!”

林怀君抬起雪白的酒杯和他们一撞,道:“嗯,但愿此次去苗疆,路上一路都是城镇村庄。”

祈告结束,三人一同用双手捧了杯,仰头饮下。

——“噗——!!!”

——“咳咳咳,咳咳…咳咳……”

——“……好,好难喝。”

于是,第一次饮酒,以失败告终。并对酒留下,呛人、难喝至极等,心理阴影。

饭后,三人回到各自房中欢欢喜喜洗了个热水澡,待头发干后,风平浪静的上床睡觉。

一夜好梦。

然后,几日后。千浣宗门前,三个身穿蓑衣头带笠帽的身影立在茫茫大雨中。

何喻看看身后的大门,握紧拳头在胸前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并大声喊道:“好吧!果然还是要去苗疆是吧,那我们就向着苗疆使劲冲!”

何筱高高举着手中的竹竿,大吼道:“风雨无阻!饥饿无阻!冲冲冲!”

林怀君在雨中掀起头上的笠帽,露出小半张雪白的脸,也激动的抬起手:“冲!”

千浣宗守卫:“……这三个,有毒是吧?”

门生:“……”

又过几天。

茫茫大漠上,艰难的行走着三个身影。

三人一个跟着一个,头戴笠帽,背烤烈阳。一个比一个有活力,一个比一个有干劲,一个比一个的呐喊更有朝气!

三天后。

跟在最后的何筱倒了,面朝下被何喻拖着后领一点点往前移动。

六天后。

跟在林怀君身后的何筱何喻都倒了,两人面朝上,脸上盖着笠帽,被林怀君用一根麻绳拴着,艰难的拖着他们一点点移动。

十天后。

林怀君也倒了,三人两个面朝上,一个顶着笠帽面朝下倒在酷热难耐的大漠里,一动不动。

风,轻轻拂过……

二十天后。一个入眼皆绿的雨林中,一声破空的惨叫划破寂静的雨林,惊得无数动物竖起耳朵,吓得一条好不容易爬上树梢的蛇骤然掉下。

雨林中,只见三人疯狂的奔跑着,一人白着张脸,轻喘着气,显然是累极了。他身旁的另外两人则是能喊多大,就喊多大,喊得寂静的雨林中都传出阵阵回声。

再观他们身后,嗬!好大的一个……一个癞蛤|蟆……不过,说是癞蛤|蟆其实也仅仅只是像而已,这东西长得极大不说,还浑身翠绿沾满粘液,恶心的不行。

它破坏力极大,每跳一下都几乎能激起不小的颤动,吓得周围动物纷纷窜走!

眼看就要追上狂跑的三人,何筱往后看一眼,又奋力挥起自己的手臂:“这雨林里居然藏有这种怪物!早知道就不歇在这里,现在灵力不支,想御剑也御不动了!”

何喻跑在林怀君身旁一阵乱吼,吼了一阵终于腾出空隙问林怀君:“前辈!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试试联手?”

林怀君边跑边喘,雪白的额间溢出一层薄汗:“等一等。”

何喻道:“什么等一等?!”

三人还在跑着,即将路过一根突出的树枝时,林怀君眼中一亮,反手拔出背上的仙剑,从地上蓦然腾起,踩上那跟树枝,见两人急急从下面跑过,突然一个漂亮的后空翻,手中的仙剑亮起一道白光,猛地袭上那个怪物!

一阵刀光剑影后,怪物轰然倒地,何家小哥俩刹住步子,立马转身用力拍手喝彩:“前辈好厉害!”

四十天后。

一片破涛汹涌的汪洋中,随波飘荡着一只小木筏。

小木筏被巨大的波浪用力吹打着,在海上摇摇欲坠,支离破碎,实在叫人异常揪心,生怕下一秒它就会一沉到底。

小木筏上并坐着三个人,三人盘腿调息,丝毫不受破浪的打扰。

五十多天后。

一个村寨中,三个衣裳破破烂烂的人掀开一片人高的杂草走出来。此时村中正直晚上吃饭,不少村民都抬了碗坐在屋外,因而一见他们走出,不由全全将视线聚集过来。

这三个人一人黄衣,两人白衣,背上都背了一把精致宝剑。三个人三张脸,俊俊俊的,俏俏俏的,可这头发和衣着,凌乱不已,其中还夹杂了不少黄色的杂草。

村民们全都没见过这样“奇装异服”的人,一时间个个瞪圆了眼,张大了嘴,还有人讷讷吃着饭,结果看他们看的太仔细,把饭喂进鼻子……

三人对此早已习惯,走出那片杂草,极为淡定的整理起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然而没有梳子和镜子,他们整理半天的结果是,越整越乱!都让惊呆的村民到了无法直视的地步。

所幸他们知道没用,很果断的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朝村民们走过来,礼度翩翩道:“敢问老乡亲,这里是何处?”

一白发老翁愣了许久:“苗疆,苗疆边境。”

何喻喃喃道:“到苗疆了……”

下一刻,何筱高高跃起:“耶!耶耶耶!到苗疆啦,到苗疆啦!”

林怀君顶着乱发,两眼亮晶晶:“终于到了!”

“……”

答话的老翁,面色复杂的上上下下将他们大量一番,不确定道:“三位……可是能降妖除魔的道长?”

激动的三人终于冷静下来,回望这忐忑的艰难的一路,三人还是降服了一些小精小怪,收获还算可观。

故而听这翁如此一问,三人齐声道:“是。”

刚一说完,坐在外面吃饭的人们骤然沸腾,慌忙围上来七嘴八舌道:“道长!道长救命啊……”

“总算等到修真的仙人了,苍天有眼啊!”

“道长抓到这个畜生,你们可一定要杀了它,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被他们乱哄哄的喊了一阵,几人只模模糊糊听到几个词,还是先说话的老翁看不下,站起身来用拐杖在地上用力跺了跺,人群们才安静下来,为老翁让出一条道。

老翁身形已然弯了,杵着拐杖慢慢过来对他们弯下腰:“请三位道长务必要救救我们!”说着,竟要跪下去,还是林怀君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道:“老先生,不可。”

何家两兄弟也一人一手的扶着他:“老先生这是干什么,这样的大礼,我们怎敢接受?有什么话,还是起来再说。”

老翁被他们扶着,终于放弃下跪,长叹一声道:“我看三位道长风尘仆仆来到这里,一定是去苗疆的。我们这里虽不是苗疆,但地处苗疆边境,离苗疆也只有一步之遥。看三位背的剑,以及衣裳的品质,一定是出生仙门大户,所以老朽只能厚着脸恳请三位在我们这里小住几日,帮我们除去村中孽障。我们虽穷苦,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若是真的将那妖孽除去,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准备……”

不等他说完,林怀君便抬起一手打断他的话:“老先生不必多言。身为修真者降服鬼祟,本是应当是事。你且说是什么妖怪,如何作乱,我等必定义不容辞。”

老翁似被他的话镇住,隔了半响才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三位道长请随我进屋,等进去了我再与三位详细说。”

何筱进屋前,看了眼那些白白的碗,忍不住道:“老先生可否在说时,给我们三人添一碗饭。实在惭愧,此次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路上遇了些意外,故此狼狈至极。”

老翁道:“好说好说!”随后立即叫人为他们添饭,又请他们坐了上座,这才道:“不瞒三位,我们村寨里,从四年前起就不太平了。”

☆、狐媚妖孽(一)

“我们这个村子,自四年前起,就出现一个狐媚妖孽。”老翁长长一叹:“此妖孽不知是男是女,几乎每隔一月便会勾去一人寻欢作乐,最后将那人精气吸干后,便会立即找上下一个人。”

何筱睁睁眼:“还有这种事?那被它祸害的人是男是女?如果都是男的,那自然是女妖怪,如果是女的,那自然就是男妖怪。”

说话间有一蓝衣妇人给他们添了饭夹了菜,送在他们手中腆着脸道:“三位道长我们这没什么好东西,也只有这些,还望莫要嫌弃才是。”

三人连连道谢的接过碗,朝碗中一看,确实不是什么油水多的菜,但就这三碗饭菜,已是他们三人这些日子吃过为数不多的好菜好饭了。如此一来已经幸福的不得了,又怎敢挑食?

蓝衣妇人退去,老翁示意他们边吃边听继续刚才的话题:“唉!哪里这么容易,这被它勾去的人从未有过稳定,有男有女,故此才无法确定这畜生的性别!”

原来,这村子名为菩提村,说话的白发老翁正是菩提村上一任的村长。

四年前,年至古稀,老翁身体渐渐不如当初硬朗,便将村长之位传给村中的一位青年,叫他来继续管理着村子。

这青年二十出头,身材高大,相貌也颇为俊朗阳刚,为人更是村中公认的老实善良、有担当。老翁将村长之位授予他时,这青年没有推脱,满村的人也是乐呵呵的,而后来的几天,事情的发展也如老翁所想的那般,村民由这青年带领着,更有朝气和未来。

看到这里,老翁便慢慢放下心来,开始和家人坐享天伦之乐。

这第一桩事,也就是在那一年的秋天。

那年是个丰收季,青年带着男人们割了一天的谷子,女人则和小孩在村中准备晚饭。

因为这一年收获太好,饭间男人们喝了一些酒。这青年也跟着喝了,当时喝的叮铃烂醉,可喝醉的不止他一个,大伙就只是把他抬回屋中睡着,以免他着了凉。把他抬进去后,大伙继续出来吹牛喝酒,直到月亮出了,小孩纷纷嚷着困,才各自带着自家的小孩回屋睡觉。

睡觉前,两个村民担心青年没盖好被子,就去他屋中瞧,哪知这一进去,吓得人直接魂飞魄散!

老翁似乎和众村民还有些心悸,在三人面前比划着:“三位道长。您们想想,那么老高的一个汉子,竟死在自己屋中,且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怀君微微皱了眉,从自己碗中抬起头:“怎么死的?”

老翁道:“全身干瘪,脸色惨白,嘶,总之那一看就知道他是被人吸干了精气。”

何喻道:“全身干瘪?这不一定啊,有些吸血的也是如此的。”

老翁摇摇头,面色有些窘迫:“因为他的,他的衣裳和裤子是脱下的……而身上,还有些暧昧不明的痕迹,所以,一看就能猜到他是怎么死的。”

听老翁这样形容,林怀君三人想了那个画面,心中也挺不舒服。

第二桩事,正好隔第一桩事整整一个月。

与第一次不一样,这次的受害者是村里的一个花季少女,平日乖巧听话,在出事前,家中才为她定了一桩婚事。

这姑娘名叫陈怜,模样清纯漂亮,虽算不上绝世佳人,却也是足够的小家碧玉。与她订婚的男子是村中李家的李焕,李焕是李家人最小的儿子,与怜姑娘是从小的玩伴,两人感情自小就好,常被村中人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谈起这位小姑娘,老翁长长一叹直道造孽。

原来怜姑娘出事当日,父亲和哥哥在山中干活迟迟未归,怜姑娘见马上就要夜幕降临,便提了灯带着狗深一脚浅一脚的上山接他们。谁知这一去,等她父亲和哥哥都回来了,她还未回来,大家这才知道出事了,就赶紧加了村里的人,拿了火把山上找人。

哪知等到大伙找到人时,怜姑娘和那青年一样,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被吸干了。

闻讯而来的李焕知道后,哭天喊地。

而从这以后,类似的事频频发生,每月一次,有男有女,不禁叫满村人心惶惶,日夜恐惧。

听到这里,林怀君问道:“可曾有人见过它?”

老翁道:“不曾。”

林怀君又道:“既然是每月一次,那是不是每个月的一个特定日子?”

老翁低头想了阵,突然抬头道:“是!是!道长太神了,只要是每个月的十五号,那个东西就一定会来!”

十五号?三人心中一动,何筱何喻互看一眼:“后日似乎就是十五号啊。”

老翁点点头:“正是。”

何筱对这里的事有些奇怪:“老先生,为何你们这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还不寻求镇守此处的仙门世家帮忙?”

老翁道:“道长啊,我们去过,在第二次发生时就去过的,可没办法,名门难请,我们这些穷苦的小人物,哪里请得动他们。也是近些日子,突然听说有大批的修仙之人纷纷赶往苗疆,虽不知为了什么,但我们还是抱着点希望,若有修仙者经过此地,便厚着脸上去求助一番。哪知飞过去的仙人很多,却没一个愿意歇在这里,我们全村人曾站在村里喊了几天,也不见一个下来。”

“本想着,若是实在不行,就把老祖宗的基业弃了,全村的人一起搬走试试,虽不知有没有用,但好歹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可巧,我们刚做下决定,三位道长就来了。”

说着老翁站起来,带着满屋的人又要朝他们几人跪下。惊得何家小哥俩抬着碗从座位上跳起来,最后咽下口中的饭菜,连忙和林怀君一起把他们扶起来。

说来,何家两兄弟出生大户,从小就被教导着,为民除害、义不容辞等字眼。故而听老翁说这里频频发生人命,此地的仙门世家门派竟还不来看的,何喻不由涨红小脸大声道:“老先生!你且说此地的修真世家门派是哪家,等处理了这个妖孽,我带着你们上门找事!”

老翁和村民哪知他们家的厉害,听他们愿意帮忙已是大喜,又怎敢叫他们再帮自己出气。

好言劝了一番,结果叫两兄弟愈发生气,何筱拍着胸口道:“不必害怕,我家在修真界中虽不是第一第二,但也是和五色山并排的大家族,任谁见了不礼让三分?况且这是他们的不对,你们怎么还帮着他们?”

听他的口气,众村民都知来了三个不得了的人物,默念了几声老天后,也怕得罪他们,便应着道:“好好好。”

林怀君轻举一手打断他们的话,并对何家两兄弟道:“此事暂且不说,等处理完此事再去不迟。”

他这样说,何喻何筱也知是自己心急了,忙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笑:“前辈不好意思,我们一听天下居然还有这种事,就一下急了起来。”

林怀君表示自己能够理解,并很严肃,很认真的道:“我也很急,很生气。”

何喻何筱看看他的脸,这脸俊俏得很,可惜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发上还夹着嫩黄色的杂草,并且这张俊俏的脸面无表情,还不是很干净,突然沉默了。

林怀君继续说,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是老翁:“老先生请问这四年内,或者近日有没有搬入,或者借住的人?”

似是察觉到一些目光,林怀君道:“当然我们除外。”幽幽停了停,他又补充一点:“长得其丑无比,或者非常漂亮。”

提到漂亮,老翁背后的人群里突然炸了,一人大声道:“有!有!刚刚借住进来的!”

林怀君朝他看去:“何时住进?如何住进?”

那人道:“这人刚刚住进半月,至于如何进来,是因为他右手折了,大伙见他可怜,就让他进来了。”

林怀君脸上终于有了别的动作,皱了皱眉,他道:“此人是男是女?”

这次回答他的,是很多人:“男的,年纪还小,莫约还是个少年。很漂亮很漂亮,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人也好相处,没什么怪毛病。”

林怀君低头思虑一阵,突然翻手凭空出现一个小圆盘。见他手上一瞬间多了这个东西,村民们纷纷瞪大眼睛,连老翁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将这个圆盘递给何喻,何喻翻来覆去看一阵,抬头道:“前辈怀疑这人就是那个妖孽?”

林怀君一颔首:“不得不防。”

何喻一点头,又道:“如何测呢?”

毕竟假若那人真的是那妖孽,只怕当着他的面,他会有所察觉。

林怀君道:“无妨。”说着从背上解下仙剑:“现在我们就去见他,假若他真的是,那玉盘上的指针就会指向他所属的那类,到时我们见机行事即可。反之如若不是,玉盘则无反应。”

听了他的话,见了他的动作,村里人对他们最后的疑虑瞬间消散,庆幸激动的同时,则也有些战战兢兢:“道长,道长那小公子……应该不会吧?”

林怀君对他们道:“不好说,总之一切先测再说。”

说着他示意何筱解下剑,准备战斗。何筱很听他的话,飞快解下自己的剑,握在手中跃跃欲试、磨拳擦掌的样子,并不屑道:“一个男人而已,能有多漂亮?莫非他还能倾国倾城?”

见何家两兄弟都准备好,林怀君对村民道:“烦请带路。”

这次村民的态度对他更是尊敬,一群人听他这么一说,对那很漂亮的男子也产生了一丝恐惧,便悄咪咪的带着他们左绕右拐,最后来到一处土墙房外,小声指着一扇被树枝撑开的窗户:“就是这里。”

林怀君三人也瞬间绷紧身子,让村民们站远了,自己则小心翼翼的探过去。

三人中,林怀君修为最强,此番就是由他走在前面。

慢慢靠近那处撑起的木窗,他渐渐听到一支断断续续的曲子,曲子清脆悦耳,慵懒中清闲十足,足以见得哼这曲子的人,年纪一定不大,就像那些村名说的,应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林怀君猜,这少年性格恐怕活泼的很,且这种活泼中,带着猫样的慵懒,狐狸般的狡诈。

再靠近了些,就瞧见窗户中飘出滚滚水雾。

水雾飘出来,再傻的人也该知道里面的人在干嘛!

可林怀君不以为然,其一里面的这个可能不是人,其二就算是人,也是一个男人。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后面的两小兄弟也是底气十足。于是在众村民的注视下,三人身着破烂的衣裳,顶着蓬乱的头发和一张脏兮兮的脸,齐齐从窗悄悄探头过去。

实话,这个画面……要不是他们是能捉妖降魔的道长,里面的有可能是妖怪,村民们真的是无法直视,甚至还有那么一两个青筋跳动,想一把把他们拽下来的。

探过头去,首先看到的是满屋的水雾,接着是窗边的桌子上随意担着的一身如血红衣。

再然后,是一个很大的浴桶。

浴桶中坐了个男子,虽是背对着三人,却因微湿的头发柔顺的贴在背上,雪白的肌肤,和光洁的双肩还是被窗外的三人看个彻底。

看到这样的场面,一向冷冷淡淡的林怀君突然生平第一次感到脸上有些小热,也是第一次,脑海中突然掠过这个词——春|光乍现!

☆、狐媚妖孽(二)

浴桶中的人,背对着他们一手悠悠捧了水,很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也不回头,手中的水颗颗坠落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此时已至黄昏,橘色的光悠悠射下,照耀在他光洁的肌肤上,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有些暧昧,有些繁华。

屋中到处是浓浓飘散的雾气,以至于叫这一幕更显缠绵暗昧。

只听一阵爽朗轻盈的笑声传来,窗外三人心跳蓦然加速,小心的躲在一旁屏住呼吸。

“窗外的哥哥姐姐,”这人声线笑意浓浓,极致的慵懒,十分的随意。几乎妖到邪气,媚近入骨。他一开口,三人都酥了一半的身子:“偷看别人沐浴,可不是正人君子该做的事哟。”

的确不是。可林怀君哪怕快被他勾了一半的魂,却还是顶着自己蓬乱不堪的头发,面无表情的举起自己手中的剑。

方才还不敢确定,可现在此人只露了个背影,说了句话就已经让人难以把持,如此下来,若说不是狐媚妖孽,这就全然说不过去了!

拔了剑,林怀君用手拐碰了碰何家两兄弟,示意他们做好准备:一个上去测他是妖魔鬼怪四类中的哪一种,方便对付,一个则像他一样准备攻击。

可碰了碰,林怀君举了剑静等一会,发现没反应。

以为是他们没察觉到,林怀君又用手拐碰了碰他们,然而,依旧没反应。

见此,他把对着那人背影的剑暂时放下,一脸狐疑的回头去看,哪知一看,无语一阵,道:“何筱你方才明明说过的,只是一个男人而已。既然是男人,你为何盯着他一脸痴迷。”

何筱看的认真,完全没理他。

于是林怀君又对何喻道:“你是哥哥,应该起带头作用,而不是和弟弟一样。”

冷风轻轻卷过,依旧没人理他。

就在这时,水中的男子再次笑出,一手漫不经心的玩着水花,语气有些顽皮:“噫,原来是三个小哥哥。”

再不指望何家兄弟,林怀君转了身,举起剑,对着那个背影淡淡道:“何方妖孽,事到如今还不现出原形。”

浴桶中的男子听了这话玩水的动作一顿,仿佛很疑惑,喃喃自语道:“鄙人此生虽被许多人叫做妖孽,骂过狐媚……嘶,可还从未有过现出原形一说。”小声的喃喃几声,他终于转过来:“敢问这位小哥哥,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这样不是原形……”

他一转过来,还未说完的话却是一停,而后很不可置信的盯了林怀君一阵,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

他转过来的那一瞬,林怀君眼睛亮一亮,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实在太漂亮了。

方才听他的声音,林怀君猜他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可如今见了真颜,终于发现这人该比他预想的要大些,然而虽是要大些,却也没大太多,叫声少年也毫不为过。

向他看去,少年这脸生的精致漂亮,平坦的眉间有些野气,很是桀骜不驯的样子。他妖致的左眼下点着一粒敖红朱砂,一如三生石旁,那璀璨夺目的彼岸花。

叫人生生世世都无法忘怀……

被他小小的朱砂痣吸引,林怀君看了许久,才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可一想自己此时的样子,便很快释然,一手淡淡的摸上自己脏乱的脸,道一句:“看什么,人一辈子哪能全是风平浪静,总会有波折的。”

水中的少年瞪圆了眼,呆坐在水雾中完全懵了。

他呆呆的看着林怀君,几番欲言又止后突然从水中猛地站起来,很生气又很高兴的从窗内伸手一把揪住林怀君的手,尽管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可隐隐颤抖的手、和意味不明的急促呼吸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眼前的春|光骤然闪现,少年一丝未|挂的上身被他看个彻底。

这身材和他人一般,漂亮精炼,缓缓往下滴着水……林怀君略略盯了一会,便默默移开视线,改看他黑宝石般的双眼:“你认识我?”

抓着他手的少年,眼睛瞪得更大,明明很狡诈精明的一个人,此时却全然呆愣。那双还湿润的手,紧紧抓着林怀君的手臂,将他的袖子也染的湿润,仿佛放也不是,抓着也不是,就这样愣愣的与他僵持在原地。

林怀君抬眼看他的眼睛,只觉他眼中好似飞快的掠过了什么,仅仅一瞬,便闪过许多,有惊愕,有愤怒,有喜悦,还有…湿润……

看着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林怀君仿佛被他蛊惑一样,突然觉得他很可怜,忍不住伸手用拇指轻轻拭去他面上不知不觉滑下的一滴泪,奇怪道:“你怎么了。”

感受到他的动作,少年身子隐隐一动,满面都是不敢置信的样子,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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