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清晨
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仅从表面来说。
谢弄月醒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她压根没有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的想法,从睁开眼睛开始就看着天花板,瘫着一张漂亮的脸面无表情的发呆,不对,是思考人生。
敲门进来的三日月宗近对此习以为常,身着深蓝色华美狩衣的美貌青年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一幅画,赏心悦目极了。天下最美绝非浪得虚名,但谢弄月却没什么欣赏的心情,若非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她压根就不想看到任何人出现在这里。
然而事实总是残酷的。在这个地方——她能够依靠的,只有三日月宗近。
这是唯一一个对她既没有恶意也没有排斥的人。
谢弄月忘不了前几天的经历,推开门还未看清楚院中的景物便是急速迫近的雪亮刀光,惊慌之中脚下一扭摔倒在地,躲得十分狼狈。然而还未等她多喘几口气,便看到了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几个男人。
他们都有着一副少见的好相貌——当然最让谢弄月对他们印象深刻的是他们颜色各异一看就是染出来的头发,个个身量高挑,是站在那里便能给人压迫感的身材。尤其谢弄月那时候还没有站起来,这种身高上的压制便更加的明显了。
这些人用谢弄月陌生的语言说话,虽然听不懂,但那种明显的快要溢出来的恶意,完全没办法当作感觉不到。
何况他们还付诸了行动。
最先动手的是一个水蓝发色的军装青年,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柄刀就对着谢弄月砍了过来,速度快得躲都来不及。很有自知之明的明白这一点,谢弄月干脆便也不躲了。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谢弄月思付着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整理一下形象,死的时候也能够好看一点。
当然,在能够活的时候,形象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
不知道从哪里挥过来的长刀准确的拦住了军装青年的攻势,原本闭着眼睛等死的谢弄月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一个深蓝色短发穿着略带古意的男人提着刀挡在了自己面前。
就算是有宽大衣物加成也并算不上是宽阔的背影,但在那时候却是出乎意料的有安全感。
手掌下按着的是湿润的泥土,掌心上新鲜出现的伤口和地面的亲密接触让谢弄月倒抽了一口冷气,同时也终于回过神来弄清楚自己现在并不是遇上了二次元狂热爱好者又或者是cosplay爱好者携带管制刀具入室抢劫,而是在开门以后误入他地。
她家大门打开以后绝对不是这种样子的。
就算是大姐有古剑收集癖,院子里也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管制刀具。
谢弄月低头看了看摔在地上的那把割伤了自己、锈迹斑斑还沾着血的管制刀具,又抬头看了看前面正在干架的男人,觉得要是这次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回去以后肯定会报答他。
——当然,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种桥段还是算了。
眼前正在上演着的真人对决还是很具有欣赏价值的,门外汉谢弄月看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站在自己这边的那个深蓝色头发的青年显然要更加的厉害一点。
一对三还能稳稳地占着上风。
分明是青年外表却偏偏要自称老爷爷的男人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被打的清醒了一点的一期一振觉得这把刚刚出生的三日月宗近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居然有闲心陪一个人类玩这种无趣的恋爱游戏。
对于一期一振的这种偏激想法,代替他——以及整个本丸的付丧神同三日月宗近定下了井水不犯河水这种约定的鹤丸国永表示,暗堕果然是会减智商的。就算是天下一振也没法幸免,实在是太可惜了。
以及,果然前任审神者对他们都造成了太大的影响。
拜那位一直热衷于恋爱游戏的前任审神者所赐,现在连一期一振都会冒出这种古古怪怪的说辞了——思维也是肤浅的可怕。
将一切事情都简单的冠之以恋爱的名义,这是多么可悲的一种思维方式啊。
幸好自己没有被传染。
那样眷恋怀念的目光,和就算是极力掩饰也还是控制不了的喜悦——必然是比喜爱之类的,更加深沉的情感啊。鹤丸国永估计着这位新任审神者有一个不同凡响的来历,只是他将三日月宗近的经历反反复复的回想了好几遍也没有能够找出一个可能符合的人物来。
和他一起喝茶的莺丸对此倒是不甚在意,他所好奇的是,要何等的牵绊与经历才能够造就出这样的情感呢?
“大约不会比我和大包平更加深厚吧?”
说着这样的话,茶绿发色的付丧神捧着茶杯,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总也不会更差了。”一身雪白军装的髭切说道,白色的外套要掉不掉的披在了肩膀上,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便也跟着弯起来,看上去十分柔软可亲。他低声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再也……不会了……”
抛弃、转手、压箱、强制寝当番、不被爱惜、随意的折断、恶意的碎刀……那些黑暗的过去之中,还有什么是他们还没有经历过的呢?新来的审神者怎么也不会比上一位更差,时之政府还不至于做出这样的蠢事。
就算是一样的性格也没有关系……这个本丸,已经前后经历过好几位的审神者了。
鹤丸国永:“……要是知道这位新的审神者的名字就好了……”
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还能釜底抽薪,直接把人神隐了。
“鹤丸殿是想要和三日月殿开战吗?”髭切笑眯眯的问道。
在几位付丧神在茶室里开着茶话会的时候,谢·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所谓的新任审神者·未来的红颜祸水·弄月正在做噩梦。
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三日月宗近想了想,尽量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把谢弄月弄醒了。
然后他就看到醒来的谢弄月抱着被子大喘了几口气,连穿鞋也顾不上,从被子里爬出来赤着脚就往浴室里面冲。
水声响了不短的时间,谢弄月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全是水珠子,长发带着湿气,表情也有点恹恹的。
初春的天气还算不上温暖,至少大半夜的吹冷风还是很能降温的。谢弄月开着窗户坐了十分钟,最后还是在低温面前投降,钻进了被子里面——却是一夜再未合眼。
噩梦的后遗症一直持续到了后面的几天。
只要睡着就一定会做噩梦,醒来以后必定会不正常一段时间。这么的反复几次以后,三日月宗近发现——
谢弄月已经成了一个不出门的死宅。
“不,我只是在思考人生。”全本丸就一个能够无障碍交流的对象,所以谢弄月有时候还是很乐意和三日月宗近说上几句话的。依旧抱着被子不放手的少女认认真真的说道:“毕竟我们脑回路都不一样,你不能理解我,我也不会介意的。”
谢弄月说的是大实话。
真心实意的那种。
三日月宗近觉得有点哭笑不得,但是看着小姑娘认真的表情,他也没办法再说什么。最后这问题也就被含糊其辞了过去,三日月宗近出去准备早饭,谢弄月接着思考她一个好好的遵纪守法的种花家三好公民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种鬼地方来这种严肃问题。
就算距离事情的发生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谢弄月还是无法彻底接受事实。
这年头,开门都能穿越了,生活中还是什么是安全的吗?
沐浴着窗外的明媚阳光,谢弄月深沉的想。
果然这世界早就玄幻了吧。
☆、得见梦中人
不,既然这世界已经玄幻了,为什么还会有发烧这种事情的存在!
谢弄月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谢弄月的这个疑惑,三日月宗近表示:大半夜的湿着头发坐在窗户边上吹了大半夜的冷风——这种行为还是天天都在坚持,仅仅只是发烧,已经能够算是很轻的后果了吧?
“您什么时候才能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呢?”
美丽的付丧神这般叹着气。他生的实在是很美,不管是微笑还是忧愁,都好看的不得了。谢弄月想着书上说的一蹙一笑皆风景也不过如此了,有着这般皮囊,就算是个傻子都能够变成红颜祸水名流千古——虽然并不会是什么好名声。
心中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谢弄月却是半点也没有被美色迷惑。任由三日月宗近怎么劝,都是抿着嘴巴一句话都不说,做着无声的拒绝。
“您生病了。”三日月宗近很耐心的劝道,“要喝药才能好啊,主殿。您也不想总是呆在房间里吧?”
谢弄月:……不,其实我很想。
虽然很想把心里话说出来,但为了不刺激到对方,谢弄月最后还是把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给吞了下去,继续保持沉默,无声的表达着拒绝。
典型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
要是换个人在这里估计真的就要使用暴力了,不听话的病人总是没人权的。然而奈何现在在这里的是在对谢弄月百依百顺这方面说第二就没有人敢说第一的三日月宗近。在劝吃药这方面,他也就能够坚持那么几句话的时间而已。
就这还是因为生病不吃药有害身体健康——这种认知在勉强撑着。
不然谢弄月一句话都不用说他就能贴心的消失不见。
照旧是送药失败的三日月宗近转移了话题,和谢弄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他的声音动听,说起故事来也是趣味横生,但听在谢弄月耳中,就只剩下了催眠一个效果。等三日月宗近一个故事说完了,谢弄月也已经睡着了。
“果然……夜里不睡还是有影响的吧?”艰难的控制住了伸手摸摸这种想法,三日月宗近注视着少女的睡颜,心中也有些疑惑。
分明已经在房间里放了助眠的香料,也的确是在夜间点燃的,但为什么……是在白天生效?
难道是因为生病了才这样的吗?
心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猜想,三日月宗近在心中思付着回头有时间的时候一定要一个个的调查证实一下,看了谢弄月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很难说在谢弄月拒绝喝药故意把自己折腾病这件事情是三日月宗近没有不高兴。恋主到了一定程度的刀剑付丧神已经过了时时刻刻都想要呆在刀主身边的程度,他现在想的是如何让刀主每天都只能够看到自己。但……现在这种情况……“当真是比我预想之中的情况要更好啊。”
只有我能够看到你,你的眼中也只能看到我。
就像是,你只拥有我,而陪伴在你身边的,只有我。
独一无二从来都是最能够让人羡慕嫉妒的待遇,三日月宗近理智上知道这不可能,毕竟当年的时候他就有情敌——剑客剑不离身这种习惯实在是太讨厌了,现在的这种情况也只不过是暂时的而已。但在感情上,很难不想要延长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
倒药的时候遇到了一期一振,失去了好几位弟弟已经开始不正常的付丧神表面上看起来并无问题,但周身都环绕着肉眼可见的扭曲气场。
万幸理智已经找回了一点。
“真是羡慕三日月殿啊,一直都是这种没有烦恼的样子。”
一期一振看上去像是努力的想要笑的温和一点,语气也是竭力表现出来的情况,但奈何成果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好好的一句话,说出来以后生生带着抹不掉的扭曲致郁——还有嘲讽和挑衅。
三日月宗近哈哈哈的糊弄了过去,他并不想和这个本丸之中的付丧神有太多的深入交流,这对他来说虽然有好处,但完全比不上坏处来得多。所以倒不如就此保持着距离的好,三日月宗近觉得自己还不想被刀主扔到一边当空气。
一期一振很好糊弄的走了,难得屈尊降贵的在自己洗碗的三日月宗近盯了手里的碗足足十分钟,脸上没有了笑意。
只有在他人面前才需要笑,只剩下自己一个的时候,表情这种东西,就无所谓了。
洗好碗将碗放好的时候,三日月宗近想:也不是没有烦恼的。
所有的一切,也只不过是看上去而已。
就像是三日月宗近每天都哈哈哈的笑着,心大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也像是谢弄月每天不是在昏睡就是在发呆吹风,什么都是依靠着唯一站在自己身边的保护者,对三日月宗近信任的不得了。
那并不是信任啊……
在发生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以后,谢弄月虽不至于和中二病一样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又或者是觉得谁都要害自己,但也不会这么随随便便的就把自己的信任交出去,更不要说是允许一个异性随意的进出自己的房间。
那只是在无法拒绝以后的无谓放任罢了。
谢弄月的防备三日月宗近看的一清二楚,哪怕那防备只是出于下意识的行为连谢弄月本人都没有发现。千年岁月毕竟不是白过的,身处政治漩涡中心多年的付丧神看过了太多的勾心斗角你争我斗,老谋深算者不知凡几,谢弄月的那点心思在他面前几乎是坦白的。
嘛,毕竟主殿今年才十四岁啊——还是个孩子呢。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来相处,慢慢的培养他想要的一切——才怪!
深知时间紧迫的三日月宗近迫切的想要尽早的让谢弄月想起往事想起和自己的关系能够放下对自己的防备,另一方面,三日月宗近却也想要让这个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毕竟谢弄月想起往事也就等于他的情敌也会跟着上线。
这种左右为难的选项,简直可悲。
当然,现在正在思考要怎么做这个选择题的三日月宗近并不知道,他已经不用选了。
谢弄月已经自己做出了选择。
“我听姐姐的。”谢弄月说道。
“不后悔?”一身玄色常服的女子又问了一遍,“这条路可是很辛苦的啊,弄月。”
谢弄月说道:“想要得到收获,自然需要付出。”
“弄月能够明白这一点,我十分欣慰。”谢家大姐谢端月弯下腰,摸了摸妹妹柔软的长发。“这可是最后一遍了,弄月,你确定要选择这条路吗?要知道,选了以后,就不能够后悔了。”
“就算是你跑过来哭着对我说不,也不可以了。”
谢弄月语气十分坚决:“我已经做好决定啦姐姐,不会改的——就算是再辛苦,我也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也肯定不会跑回家哭的。
她都长大了,怎么可能还会做这种小孩子的事情啊!
“可是……在我的眼中,弄月你依旧是需要我保护的小妹妹啊……”谢端月的表情又是骄傲又是怜爱,她的目光十分的温柔,“若非是这次意外,你本该在我身边快快乐乐的长大——这些事情,你本不该这么早接触到的。”
“既然迟早都要知道,早些晚些也是无甚差别。”谢弄月说道,而且对于自家姐姐的不同,她也不是毫无所觉。
至少谢弄月觉得自己没见过比自家大姐气势还强的人。
就算是再怎么努力的收敛,谢端月和正常都是相去甚远。开口跪说的就是谢端月,她只是直视一个人就会让人产生下跪的冲动,表现的再温和再亲切也不会和平易近人这种词语产生任何牵连,骨子里抹不去的都是高高在上。
谢端月的温和是居高临下的,承受的人只能感激涕零受宠若惊,而绝无法产生任何……想要交个朋友,这样的想法。
当然,那都是对外人的态度。作为妹妹的谢弄月当然不是这个待遇,谢端月惯来把她当宝贝呵护宠爱,不缺温和也不缺严厉,简直是严父慈母的完美融合。
“姐姐,你是回家发现我不在……才找过来的吗?”
谢端月微微一笑:“啊,是这样没错。这次出门本就是为了处理一些事情,处理好了以后自然便回来了。家里空荡荡的,可真是让我担心了一把呢。”
“姐姐回来好些天了吗?”谢弄月问道。“我在这边才呆了五天啊。”
“是有几天了。弄月不必奇怪,毕竟是不同的地方,时间流速不一样也是正常的。”谢端月解释道,“就像是我在外面好些个月,回来的时候才过了七天一样。”
谢弄月歪头:“这种事情,姐姐就这么对我说出来——真的好吗?”
“原本是不应该告诉你的,但现在也没什么了,毕竟弄月你已经被扯进来了,知道的多总比知道的少要好些。”谢端月道,“说起来你也是受了我的牵连……果然还是得斩草除根,宵小之辈虽算不上威胁,但干出这种事情来也很麻烦。”浑然不觉自己说出了什么可怕的话,谢端月道:
“好了,闲话也不必多说了,有疑问的话,下次见面再说也是一样的。既然弄月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便随我来吧。”
一身玄色常服,气势凛然的女子对着谢弄月伸出手,说道:“我带你去见你的师尊。”
☆、拜师二三事
“师尊?”谢弄月有点困惑,她原先以为自己走的是玄幻仙侠风,结果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武侠风的称呼,实在是有点遭。
自己的妹妹谢端月当然十分了解,一看谢弄月的表情当姐姐的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带了点无奈的语气,没有责备,反而满是纵容。“这路不长,可千万记得回神,呆会儿可别见了你师尊也是这模样。”
谢弄月乖乖点头。
正如同谢端月所言,这一路上所花费的时间并不长。谢弄月在心里默数到八百八十一的时候,便到了出口。
眼前是一片晴朗景象,但身后却是黑黝黝的山洞。谢弄月没去思考为什么好好的会拐到一个山洞来,也来不及想这个问题。谢端月的行动力一向很高,自觉妹妹已经做好了准备,便直接把人拦腰抱起,足下一点,轻功便施展了出来。
谢弄月好悬没叫出来。
突然被抱着飞到了半空中,天知道这事情有多刺激。
下意识的搂住了长姐的脖颈,谢弄月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过快的心脏跳动给安抚了回去。等到谢端月放下她的时候,谢弄月整个人都是软的。
脚踏实地的那一瞬间,若非是谢端月及时出手,小姑娘非得摔地上不可。
“多谢姐姐了。”拉着谢端月的衣袖,谢弄月很是庆幸的说道,“若非是姐姐,我铁定得摔跤。”
“是我疏忽了。弄月你从前没有经验,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人体在脱离地面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有一定的生理反应,这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和情绪倒没什么大关系。这种情况只能够依靠一次次的训练来克服,谢弄月从前压根不做刺激性运动,连门都不大乐意出,会有这种情况也在情理之中。
谢端月把手贴在了妹妹的后背上,给她输了点内力,然后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好些了。”谢弄月不知道姐姐做了什么,只是很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感觉——和疑问。“姐姐……我发现,我好像……变小了?”之前一直都处于精神紧绷状态,压根没有去注意其他的,知道方才低头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个问题。腿短了人矮了手小了不说,连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换了一身。
这事情简直玄幻。
“不是好像,是真的。弄月你的确变小了。”谢端月心情很好的回答道,“弄月你已经十四了,习武最好的时间你已经错过了,姐姐自然也只好用些小手段,帮你一把了。”
在心里默默地给长姐的神秘等级再加了一个涂黑的五角星,谢弄月明智的跳过了原理之类的问题,直取重点。
“我现在……几岁?”
谢端月:“七岁。”
“……哦。”谢弄月兴致不怎么高的答应了一声。
谢端月也不在意,继续拉着妹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谢弄月乖乖的跟着,因为牵着谢端月的衣袖,就算是低着头走路也不担心走丢迷路,一直到发现前面人停住了脚步,方才跟着停下,抬起头。“姐姐,我们……要进去吗?”望着不远处绵延的建筑群,谢弄月问道。
谢端月道:“霸刀山庄……是这里没错了。”
“嗳?莫非姐姐要带我来这里学刀吗?”谢弄月仰起脸,好奇的问道。
谢端月道:“虽然你的师尊的确在这里……但是学刀……若是弄月你想学的话自然没什么,但你的师尊可是出名的剑客。”
“天上清霜这种赞誉,可不是谁都能够担得起的。”
她的语气是很真诚的赞美,这倒是让谢弄月有些好奇了起来。天知道谢端月到底心高气傲到了什么程度,谢弄月这么多年就没有看到过一个能够让谢端月平等对待的人物。就算是再怎么出色的人,谢端月的态度里也总是带着一份居高临下的轻慢。
按照谢端月自己的说法,她看人向来是凭才华的。对待真正的有识之士谢端月自然不介意态度好些,但对待庸才就只能是那个态度。
所以——她未来师尊算是哪一类的?
“能够与我平等相交的人吧。”谢端月说道。不管是武功还是见识,又或者是机遇方面,柳云裳都是难得的出色之辈。虽然现在尚还有些稚嫩,但她的前路已经铺好了,未来必定能够走得更远,和她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对话,或许还能够成为同伴。
若非如此,谢端月才不会把自己的宝贝妹妹送到这里来接受教育。
谢端月最近的确是有些忙抽不出什么时间来教导妹妹,但她关系广,认识的人也多,仔细挑挑的话还是能够挑出来那么几个适合当谢弄月老师的人的——虽然都没有柳云裳这么合适。
毕竟谢弄月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基础完全没有。谢端月打算着让妹妹从武功练起,等到到了破碎虚空这种程度以后再教更加高深的东西。柳云裳本身就是个武学高手能够教谢弄月打好基础,未来也必定能够达到更高的地方——现在和未来都能够兼顾到,无怪乎在谢端月心中列出来的那张名单上,她是最好的人选。
谢端月心里想着事情,嘴上不免的就多说了几句。谢弄月听得认真,心中也对自己即将见面的师尊多了几分期待。
虽然知道姐姐为她找的师尊定然是出色之辈,但是能够让姐姐这么夸奖的……啊,果然还是很好奇呢。
谢弄月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现在知道的关于那个还未曾见面的师尊的信息,只得出了两点。
第一,剑法高超。
第二,长得很美。
第一点是谢端月明确说过的,评价也很高,至于第二点,谢弄月是根据自家姐姐的性格猜的。
毕竟谢端月是个肤浅的看脸党。
事实证明谢弄月的猜想也没有错,她未来的师尊的确是个绝世的美人。
眉如春山远黛。眼似秋水横波。冰肌玉骨。雪肤花貌。色若春晓。
那道天水碧的身影站在柳树下,第一眼的时候谢弄月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的形容词,第二眼的时候她觉得那些形容词简直都是废话。
如果将眼前的场景比作是一幅画的话,那么对方便是这幅画中唯一的风景。
而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当真是连时间都毫无意义。
从前柳云裳一直都觉得倾国倾城之类的词语都是造出来骗人的,但在这时候,她却是觉得……也不全都是假的。
就像是若非亲眼所见,她完全无法相信居然有人能够好看到这种程度一样。
谢端月:那是因为你喜欢的正好是这个类型的美人。
柳云裳长得漂亮,这点谁都承认。但她的好看是非常不均匀的那种好看,不同于简直能够征服所有人审美的叶英,在喜欢柳云裳这款美人的人眼中——比如说谢弄月——简直好看的天上有地上无,在不喜欢的人眼中,也就是正常的惊艳而已。
谢弄月的审美完全继承了亲姐,谢端月当然也很喜欢柳云裳的这幅美貌。只是……谢端月瞟了眼正在笑吟吟的和谢弄月说着江湖美人排行榜简直像个风流公子的柳云裳,虽然这样也很好看,也并非是第一次看到柳云裳这般样子,但谢端月依旧忍不住的在心里生出人不可貌相之类的想法来。
这位没有生成男人简直是万幸。
没有去打扰这两人的和睦相处,谢端月挑了个单独相处气氛也不错的时候,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要让弄月拜在你的门下,琼华。”
“我可是从来都没有教过徒弟啊……”柳云裳显然有些苦恼,她压根就没有掩饰自己的犹豫,“弄月天赋甚好,若是精心教导,栋梁可期。你愿意让弄月拜在我门下,我自然欢喜万分。可我却是个毫无经验的,也有可能当不好一个教导者——端月你当真放心让弄月拜在我的门下?”
“自然放心。”谢端月笑道,“琼华如此坦诚,我又有何可担心的?”见柳云裳要说话,谢端月说道:“琼华且莫开口,先听我把话说完。琼华你方才已经将自己的缺点说的很清楚了,那我便也说说想要让弄月拜入你门下的理由吧。”
“相信琼华你也能够看得出来,弄月之前并没有学过武功,身上毫无基础。我想要让弄月拜入琼华门下,一者是因为你身边并无弟子,能够专心教导弄月;二者是因为你见识广,知道的事情也多,在你的身边,弄月在打好基础的同时也能够开阔眼界;三者则是你我之前的交情,相信你能够好好的照顾弄月。”
“至于琼华你所担心的那些……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谢端月说道,“这话说来冒昧,但原本……我便也只想让弄月随你学习基础罢了。”
柳云裳有些惊讶:“为何?”
“我只想让弄月拜你为师,并不想要让弄月拜入七秀坊,那些秀坊剑法,弄月自然不能学。”谢端月说的理所当然。“弄月生下来就入了她母亲的门派,她还没有拜师,拜在琼华你门下自然没什么。但若是又拜入了七秀坊,我可怎么和她母亲交代啊。”
柳云裳听的有些哭笑不得:“后一点自是自然,但——端月你莫非是以为我手上只有秀坊的剑法不成?”
谢端月道:“自然不是。琼华你的剑法很好,但那些都不适合弄月,她得走出自己的路来才成。”
“要走出自己的路来,也得先多学几套剑法揣摩才是啊。”柳云裳说道,“由简入繁,又由繁入简,这方是最合理的安排。端月你直接便想跳过这中间的两步,期望未免也太高了。”
谢端月:“我现在开始相信琼华你的教学水平了。”
还说不会教呢,这说的不是很溜嘛!
☆、如何打基础
谢端月一条条的数着柳云裳的各种优点,当事人却特别的想要和谢端月说理论和实践真的的不是同一回事。
虽然最后还是没有能够说出来——也还是收下了谢弄月这个弟子。
“弄月,要听你师尊的话。”
在谢弄月拜师成功以后,谢端月这么的叮嘱了一句之后,就特别不负责任的走了,用的理由是有点急事,神色之中却是不见什么慌张的意思。柳云裳看着,只看出了意料之中。
“姐姐还是这么忙啊……”被柳云裳牵着的小姑娘这样说道。
柳云裳低下头去看自己新鲜出炉的小徒弟,小姑娘白嫩嫩的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痕迹,让人很有掐上一把的欲望。此时神色郁郁,虽是难免叫人心生怜惜,但也是依旧不减可爱。柳姑娘没忍住诱惑,伸手摸了摸女孩子柔软的发顶,算是无声的安慰。
谢弄月抬头,对着柳云裳笑。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虽然真实年岁也不算大,但好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摆出什么态度来。
作为弟子……想要讨师尊的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何况她的师尊还长得这么好看。
就算是被每天的繁重练习摧残的跟条死狗简直没区别,但只要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谢弄月觉得自己能够生出无穷的动力来。
谢弄月这想法没和人说过,只是她表现的实在是明显,连柳惊涛都和自家妹妹说过她这新收的徒弟和她很像,一样都是喜欢欣赏美色的性子。柳云裳当时只是笑笑没说话,回头就开始思索怎么把自己的这张脸的效果发挥到最大。
教导小孩子习武是一件很心累的事情,毕竟年纪小,不像是大人一样知道这些事情的必要性,又贪玩又没有自制力。柳云裳虽没有干过这活的经验,但也是见过同门为了让新入门的小弟子们能够保持兴趣主动去学习而焦头烂额的。如今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好方法,柳云裳觉得,自然是要尝试一番。
虽然可能并派不上什么用场。
谢弄月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每次布置好的功课都会认认真真的完成,练习的时候也是一丝不苟从不想着偷懒。顶多也就是在结束的时候装的可怜了一些,但谢弄月在学武这件事情上实在算不得热情——更加准确的说,她对武学……并没有热爱。
会去做也只不过是因为柳云裳让她做罢了,而她之所以会听柳云裳的,也只不过是因为柳云裳是谢端月为她选定的师尊。
可……这样被动的学习是不成的。
效果上当然没问题,现在的这种基础教学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只要愿意下苦功夫,蠢材也能够达到和天才一样的高度。没有热爱也是没关系的,勤学苦练的话一个一流高手总是跑不掉的——若是换了个人,或许还真的能够这么放过谢弄月。
然而现在谢弄月的师尊,是柳云裳。
有着天上清霜之美誉,被赞之为美人如玉剑如虹,剑法已经登堂入室的七秀坊霜秀。
在柳云裳的眼中,谢弄月简直是在浪费她自己的天赋。
这样呆板的、毫无灵气的挥剑,若是换了个天赋不怎么好的柳云裳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由谢弄月用来,却是格外的刺眼。
分明是能够做到更好的。
为什么要满足于现在呢,分明就能够达到更加高远的地方。
柳云裳的心思,正在苦逼的做着每天的日常挥剑一千次功课的谢弄月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现在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压根没有思考的经历,唯一剩下的念头也只不过是如何才能够不让手里的儿童版练习专用剑掉下来——然后努力的克服停下来的想法,继续下一次的挥剑。
谢弄月细细的喘息着,只觉得喉咙实在是灼痛的厉害。
每天一千次的挥剑,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繁重了一些。尤其谢弄月现在的体力完全和她七岁的时候持平,而谢弄月从小就是一个不乐意出门也不喜欢动弹的女孩子,体力……简直不堪入目。
要是放在正常世界里这简直就是虐待,每天这么下来就算是如何补救,第二天也得去了腰酸背痛整个人都难受的去了半条命。然而这是一个科学已死的世界,第一天一千次挥剑下来谢弄月虚脱的躺在草地上喘的跟条死狗一样,结果柳云裳给她输了内力以后分分钟精神百倍活蹦乱跳,第二天也是什么事都没有。
几天下来,谢弄月觉得自己以后要是成了个废材或者是回去以后,她还可以写本书纪念一下自己的学武生涯。
就叫做《内力的一百零一种用法》好了。
这种不科学的东西不仅用途广泛,还好用到爆炸!
“想要?”柳云裳含笑问道。
谢弄月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便好好的随我习武吧。”柳姑娘笑摸徒弟发顶,“先把基础打好,然后再开始学习内功心法。”
在内力的引诱下,谢弄月终于爆发出了学习热情,克服了死宅多年的顽固思维。死去活来的几个月操练下来,柳云裳总算是松了口,同意弟子开始学习内功心法。
关于这件事,原本谢弄月也暗搓搓的想了好些个场景,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家师尊会这么的清新脱俗。
直接就拿了几本书出来让她自己选一本。
“师尊你就不担心我选错吗?”几个月的相处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如今对着柳云裳的时候谢弄月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那一份生疏之感,嘴上不说,但注视着柳云裳的时候,目光之中全然的都是亲近与依赖。说话也不像是一开始那么小心翼翼,更多了几分亲昵。“毕竟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点都不担心呢。”柳云裳笑吟吟的说道,“这几种心法都是最适合弄月你的,只是各方面的侧重点略有不同罢了。”这话她说的十分肯定,不能教导弟子家传武学门派武学的柳姑娘为了不误人子弟,特意的从系统手里挖出来好几本前人所著的心法,挑来挑去的选了最适合谢弄月的几本留下,就只等着谢弄月自己选好开始练习。
谢弄月道:“能同我说说吗,师尊?”
“好。”柳云裳答得无比的爽快。她也是看过这些心法的,虽然都是前辈的著作其中道理更是艰深晦涩,但有本世界全知这一属性的系统当后盾,这一本本的心法的各种优点缺点,柳云裳可以说是如数家珍。一本本的说过去,谢弄月听的有些茫然。
最后选了本南华经。
别误会,这并不是道门典籍中的那本南华经,而是某位道门前辈所创的一门心法。因为是从南华经之中得到的灵感,于是便干脆也叫了这个名字。
柳云裳翻了翻,心情有点微妙的把心法给了谢弄月。
倒不是说这心法有什么问题,事实上这是一本难得的好心法,进境快续航久,除了对悟性的要求太高之外简直没什么缺点——而谢弄月也并不缺少悟性。柳云裳在意的问题是……据说学过这心法的,十个里有九个最后都入了道门去当了道士,剩下的那一个还是因为来不及这么做就死了。
想想自家徒弟以后会出家……稍微有点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好友交代啊。
烦恼归烦恼,既然谢弄月自己选了这本心法,柳云裳也不会不给。把注意事项都说了一遍,柳云裳便将南华经给了谢弄月,开始护着小徒弟修练起了内功来。
在这方面,谢弄月的进度可是要比外功快的多了。
学习的态度也要主动的多了。
“这也是正常的嘛,毕竟练外功那么累,而内功的话,只需要打坐就可以了。”谢弄月倒是觉得理所当然。
随着她的进步,每天规定需要完成的各项早课日课之类的繁重程度也在跟着上涨。量也把握得十分精准,确保每次练下来都能够恰到好处的榨干最后一点力气累的只能喘气连爬都爬不起来。关于这一点谢弄月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得计算到了如何精准的程度才能够每次布置得任务都这么的恰到好处啊!
柳云裳:经验。
毕竟当年柳姑娘自己也是这么被折腾下来的,简直印象深刻。谢弄月现在的训练菜单完全就是柳云裳当年的翻版,看在谢弄月并非自小习武熏陶各方面素质和当年的自己比还是有所不如的份上,还是削减过的。
最后还借用了系统的计算系统衡量了一番,务必在确保身体健康的前提条件之下达到最好的训练效果。
——结果就是每次结束的时候,谢弄月都只能躺尸了。
虽然内力能够缓解身体的疲惫,但也没法当体力用。在完成功课以后,谢弄月天天都是被师尊抱回去的。
今天自然也是如此。
“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躺在师尊香香软软的怀抱中,自觉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的谢弄月委委屈屈的撒着娇。“师尊,我好累的。”今天的训练到了最后身体轻盈的厉害,想要支使的时候却发现几乎无法控制肢体。后面的那些,完全都是凭着意志强撑下来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柳云裳很耐心的给徒弟卖着鸡汤,也没忘记摆事实讲道理。“虽然的确是苦了一些,但这种程度的训练能够最大程度的激发你的潜力,让你得到最大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