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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你胆子肥了不少 (1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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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外,关于赔偿金只是简单地要求了下,那个数额只是基本金。

陆衍淡淡地笑,黑眸闪过了一丝暗光。

负责人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看了言喻一眼,言喻拿了人家的钱,受负责人的委托,就算再反感陆衍现在的行为,也不得压下火气,淡淡地笑着,举杯向陆衍敬酒,言喻怕醉,只喝了一点。

负责人去结账的时候,私人律师抱歉地说他要去一趟洗手间。

餐桌上,就只剩下言喻和陆衍了。

言喻的表情已经冷了下来:“陆衍,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随意地进出我在利兹的家就算了,你现在还干涉到我的工作上了?”

陆衍薄唇翕动:“这不算干涉你的工作,因为这也是陆氏集团的事情。”

“是,这是陆氏集团的事情,但如果,你想要和荷皇航运和解,能不能不要摆出一副都是因为我,所以才和解的样子!”

听到了言喻的这句话,陆衍重新抬眸看她,他漆黑的眼眸仿佛闪过了一丝笑意,语调却是没有起伏的:“言喻,你未免想的太多了,和你没有关系。”

言喻抿紧了红唇:“……”

“荷皇航运是陆氏集团下一年打算合作的对象,我只是提前和合作对象打好关系罢了。”

陆衍看着言喻,眉眼含着浅淡的薄笑。

言喻喉咙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想反驳,却什么也反驳不出来,胸口的闷气倏然憋着。

她当然知道陆衍绝不可能只因为她,就突然决定和解,她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力,更何况,陆衍从来就是一个运筹帷幄的成功商人。

但陆衍今天故意在餐桌上频繁看她,又引导着说出暧昧的话,怎么可能不让荷皇航运派来的负责人想入非非?

言喻攥紧了手指,又松开,想站起来,陆衍却忽然从对面坐到了她的这一侧,他长腿自然地伸展着,高大的身体将言喻困在了餐桌里。

他什么也没说,薄唇抿成了直线,幽深的黑眸冷静地盯着她看。

言喻已经拿着包站了起来,她知道陆衍不会让开,她冷着一张脸,打算直接从陆衍的长腿上跨了过去。

原本她都估算好了,绝对不会碰到陆衍。

却没想到,陆衍忽然动了动腿,言喻怕踩到,紧急地换了脚,一时间,重心不稳,摇晃了下,直接坐在了陆衍的腿上。

言喻的瞳眸瑟缩了下,她的唇线抿得更紧。

觉得有些不耐烦。

她隔着两层布料,都感觉到了陆衍大腿的温度,很烫很烫,他的肌肉线条分明,因为紧绷了下,肌肉显得很硬。

言喻深呼吸,想站起来,陆衍故意地动了动腿,让她难以站起。

言喻转过眸子,眼里闪过了明显的怒意:“陆衍,你疯了吗?”

陆衍轻轻地嗤笑了下,眼眸里有什么东西沉沉,他没有吭声。

言喻刚想再次站起来,她单手撑在了陆衍后面的沙发靠椅上,用来作为支撑,一抬眼,就对上了荷皇航运负责人目瞪口呆的表情。

负责人刚结完账,他看着坐在陆衍腿上的言喻,眼眸一点点睁大,表情有些僵硬,他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出来,但目光的含义很明显了——他才离开了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两人发展这么迅速么?都直接坐在了一起?

言喻胸口起伏,她漆黑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了火光的怒意,还有些无力,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她想解释,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

偏偏陆衍气定神闲,微微抬眸,眼底寒气散尽,只剩下,幽深的,让人看不到底的,无尽的漩涡,仿佛可以将人都吸了进去。

负责人尬笑了下:“ok,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可以继续。”

近几年航运业的发展到了饱和的程度,国内航运都在想办法拓展业务,许志刚也是为了开拓业务,所以来到了荷兰。

他知道他和陆衍在同一家酒店用餐,想了想,给陆衍打了个电话。

☆、078

陆衍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瞥了眼,眉心微微一动,轮廓也跟着稍微硬了几分。

言喻没有去理会他正在震动的手机。

她有些尴尬,深呼吸,撑着沙发的靠背,这一次,很简单地就跨了出去,因为陆衍没有做任何阻拦的动作。

言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接站直了身体,拿上了自己的包。

负责人干咳了一声,走了过来,他的手指在鼻尖碰了碰,似笑非笑:“我可以理解的,年轻人嘛,需要多多追求真爱的。”

言喻淡淡地笑了下:“您误会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甚至隐约地透着浓重的无力。

刚刚去洗手间的私人律师也回来了。

陆衍已经接听起了电话,他黑眸看了言喻一眼,很快就收了回去,他的嗓音低沉沙哑,正在和电话那头的人对话:“喂,许伯父……”

他长腿步伐迈得很开,脚步很快。

后面的话,言喻没有听到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眼他远去的高大背影,眉头一点点蹙起,觉得喉咙间梗住。

许伯父。

是许颖夏的父亲,许志刚吧。

言喻刚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她太久没听到许志刚、许颖夏这几个名字了,现在听到了,心脏就下意识地蜷缩了下,是自我保护的意识。

她睫毛颤抖了下,抿了抿唇。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遇到陆衍,陆衍就像是过往的一个开关,从他开始,所有她想避开的不幸都会一一出现。

言喻不想再去回想在陆家老宅最后的那段记忆。

在那段记忆里,许颖夏和周韵就是最可怕的存在。

言喻呼吸绵长了一瞬,她咽了咽嗓子,对着负责人笑了笑:“抱歉,我还有事情,暂且先离开了,这边合同签完了,如果有事情,您随时联系我。”

负责人犹豫地看了眼出去阳台上接电话的陆衍,他微微蹙了下眉头:“这个……”

言喻淡笑,眼里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她是一定要走的。

负责人也不是那种非要强人所难的人,他耸了耸肩:“好吧,言,下次再见,这次很高兴能和你合作。”

言喻说:“我也是。”

她歪了歪头,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脚步有些快,只可惜,电梯还在1楼,她抿了下唇,身后已经传来了沉稳又快速的脚步声。

陆衍站在了言喻的身边,俊容沉静,他的手臂弯上就挂着他的羊毛大衣外套,气定神闲地瞥了言喻一眼。

言喻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她看电梯还没来,抿紧了唇线,转身,朝着紧急出口的楼梯间走去。

她才推开了楼梯间的门,手腕就被男人从身后一把握住了,男人的掌心粗粝,带着灼热,慢慢地收拢,流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坚定。

这里人很多,言喻不想在这里跟陆衍吵架,她冷淡道:“放手。”

陆衍没有说话。

言喻猛地转过了身,扬起下巴,琥珀色的瞳仁毫无温度地看着陆衍:“我说放手,你听到了么?”

“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仿佛蒙着一层雾气,叫人猜不透他的情绪,“可是,我不想放手。”

“那你想做什么?拽着我去哪里?有意思么你?”言喻冷声问。

陆衍深邃的黑眸看了她许久:“有意思。”

言喻看了眼陆衍身后出现的人,讥讽地笑了:“是啊,当然有意思了,在初恋女友的父亲面前和早已经分手的前妻拉拉扯扯,是不是特别能满足你陆大少爷的自尊心?”

她在看到许志刚的那一瞬间,眼眸里的神色越发森冷,甚至透着浓郁的戒备和抵触,

陆衍被她眼里的冷意和戒备,一瞬间刺痛了下心尖。

他手上的力道却一点都没有松懈,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松开了,言喻就一定会离开,而他现在不想要她离开。

站在了两人身后的许志刚犹豫了一会,还是叫了陆衍的名字:“阿衍。”

陆衍应了声,大掌反手,就将言喻的手握在了掌心里,牢牢地禁锢着,他转过头,看着许志刚,淡淡地叫了声:“伯父。”

许志刚的目光落在了言喻的身上,他记得言喻,是陆衍的前妻,也是一个律师。

看到言喻,许志刚就不免想到三年前,他委托了言喻的师傅——秦让帮忙调查他当年丢失的女儿的事情,这三年,或许是年纪大了,他总是时不时地记起很小很小的那个小婴儿,也总是时不时地就梦到了一个小女孩,内心的愧疚感也越来越强烈。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当年随意地寻找了一个婴儿,顶替自己的女儿。

可是他也没办法,那时候他的太太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很差了,所以,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随意地找一个女婴来顶替。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报应,这几年他觉得越来越难受,越来越难以忍受许颖夏的存在。

因为夏夏越来越不听话,但他太太却仿佛被蒙蔽了所有的双眼,只是一味地宠溺着夏夏,包庇、甚至纵容着夏夏所做过的错事,让夏夏的态度越来越嚣张。

他太太在他身上花费的心思也越来越少,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在了夏夏的身上,就连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三句不离夏夏。

许志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嗓子眼像是被浓稠的棉花堵塞住了,呼吸有些艰涩。

许志刚朝着言喻打了招呼:“言律师。”

陆衍拉着言喻,一起进了电梯,几人一同下了楼,言喻是被半强迫着上了陆衍的车子,一路上她想过离开,但手腕却被禁锢在陆衍的手里,怎样都挣扎不开。

许志刚对于陆衍和言喻重新一起出现的画面,一点都不惊讶,何况,他本来就不太赞成陆衍和夏夏在一起,只不过,他的太太想让两人在一起,他能帮夏夏的,就一定会帮。

许志刚问了陆衍不少关于航运业的事情,陆衍对许志刚还是有着尊敬的,两人聊了一会,许志刚的视线就落到了在一旁冷着一张脸的言喻身上,他停顿了下,微笑着,提到了秦让:“言律师,秦律师现在在哪里工作?”

大概因为提到了秦让,言喻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点笑容:“在英国,他有一个律所。”

许志刚笑意温和:“秦律师一直都很优秀。”

“是。”言喻琥珀色的瞳仁弯了弯。

秦让自然是优秀的,无论是人品,还是工作上的能力。

许志刚笑了笑:“言律师,你也很优秀,有时间,一起约秦律师吃个饭,过两天我顺道也会去英国一趟。”

“好。”言喻笑了笑。

一旁的陆衍凌厉的眉宇间却结了薄薄的冰霜,他看似面无表情,却仍旧很在意,方才的些微笑容渐渐地收敛了起来。

秦让啊。

陆衍无法地避免地想到,这三年,一直都是秦让陪伴在言喻的身边,言喻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南北外,能够算得上她朋友的人,应该就是秦让了。

但经过了三年,陆衍不知道,秦让在言喻身边的位置,还只是朋友么?

他眸光晦涩。

如果不是朋友,那又是什么?

他的心口被秦让二字,轻轻地划了个口子。

这些天,他一直缠着言喻,却什么也不说,那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自己舍不得言喻,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提起三年前发生的一切,何况提起又有什么用,那些事情一旦提起,就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剑,狠狠地剐着他和言喻的心脏,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残酷的惩罚。

还不如,让过去的那些对彼此的伤害,一点点地随着时间缓缓流逝。

许志刚对言喻的印象还不差,在汽车平稳行驶的时候,他一直和言喻有一下没一下地聊天。

外面的阳光慢慢地下落。

许志刚看了眼,夕阳余晖之下的河畔,感慨道:“夕阳真的是太美了,特别是夕阳下的长河。”

言喻也看向了窗外。

许志刚继续感慨:“我们国家也有更漂亮的夕阳和水乡,当年在水镇那边……”

他话说到一半,倏然就收住了嘴,瞥了陆衍一眼,看到他微微绷了下的唇角,没有再继续。

许志刚的胸口积郁着难言的闷气,轮廓的线条也冷硬了几分。

水镇这个地方,说漂亮也漂亮,说好也好,但却是他的伤心地,当年,他的女儿被拐子在水镇这个小地方丢了下,那段时间,他为了寻找孩子,也没少在水镇待着。

“水镇?”言喻从许志刚的嘴巴里听到了这个地方,怔了好一会,然后笑了笑,“我是在水镇长大的。”

许志刚有些惊讶:“这么巧?我以前在水镇短暂地居住过几个月的时间,你是水镇哪里的?或许我知道那个地方。”

那几个月里,他几乎将水镇的每个角落都找了过去。

言喻抿了抿唇,她早就能很淡然地告诉大家她是孤儿的事实,所以,她抬眸,看着许志刚,语气淡然优雅:“我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

陆衍看了她一眼,明明她的语气很冷淡,却让他觉得莫名地心疼。

听到了“孤儿院”三字,许志刚的瞳孔颤了下,倒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他难免想起了他那个可怜的女儿。

许志刚随口一问:“是哪个孤儿院?”

他当年几乎将所有的孤儿院也都找了过去,或许当年还有可能曾经见到过言喻的小时候。

言喻不知道许志刚为什么一直追问,不过,他问的也不是什么不方便回答的问题。

言喻唇畔扯出了淡淡的弧度,笑着回答道:“别的孤儿院,你可能会知道。但我在的那个孤儿院,你可能不太知道。因为那个孤儿院是美国的一个牧师建立的,其实并不合法,是私立的,得不到政府的认可,不过幸好的是有程家资助,所以,孤儿院的运营一直都挺好的,里面的孩子也过得很幸福。”

“私人的孤儿院?”许志刚情不自禁地重复了句,他的声音大了几分,锐利的眼眸凌厉了起来。

当年,他所能查到的就是公立孤儿院和育婴堂,他找了那么多地方,也托人查有没有私人家庭捡到了他的女儿,却从没有想过,那个小女婴会不会被私人孤儿院捡了回去……

许志刚的瞳眸下意识地放大了些,他绷紧了唇线,嗓音透着艰涩:“那个孤儿院叫什么名字?”

当年他的女儿,会不会真的就在这家孤儿院里?

当年他就觉得奇怪了,明明最后锁定女儿丢失的方向就在水镇,明明水镇一点都不大,明明他几乎将整个水镇都掀翻了,却还是没能找到他的女儿。

原来,原来他错过了一个隐蔽得很深很深的私立孤儿院。

许志刚的手指倏然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压抑着什么翻滚的情绪。

言喻被许志刚的反应吓到了,她一开始有些愣怔,过了一会,突然想起,许志刚曾经委托过秦让帮忙找他亲生女儿的事情来。

所以……

许志刚是认为,他的女儿当年有可能被人送到了这个孤儿院里么?但是,他是真心地想要找回他的女儿的么?

言喻瞳仁里划过淡漠的冷意,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当年的许志刚曾经斩钉截铁地说过,就算他找回了女儿,他也只会给女儿足够的金钱补偿,而绝不会让女儿认祖归宗。

一想到这个,言喻的胸口就发闷得难受,她的眉间浮起了淡淡的讥嘲,看着许志刚的眼睛,轻声地回答:“圣安孤儿院。”

许志刚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陆衍黑眸里折射着光泽,他视线的光落在了言喻的身上,她越是反应平静,越是让他觉得隐隐约约的心疼。她是一个这样强大的女人,将所有的伤痛都掩埋在时间的消磨下,只剩下淡然和笑容浮于生活的表面,展现在人前。

他没怎么注意许志刚的反常,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言喻的身上。

他不是第一次嫉妒陆衍了。

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胸口火急火燎的灼热。

只是第一次中,在嫉妒中含着浓浓的心疼和柔软,两种矛盾的情绪在他的心脏上腐蚀着的血肉。

他多么希望,当年是他留在了程家,是他捐助了圣安孤儿院,是他在言喻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她,是他一路小心地呵护着她长大,是他早早地就遇上了她。

只是,可悲的是,为言喻做了这一切的人,是和他有着同样一张脸蛋的程辞。

就凭他们过往的那么多回忆,他在言喻的心里,是不是永远都比不过程辞?

男人幽深漆黑的眼眸里融了无尽的寒冰。

陆衍给许志刚也定了酒店的房间,和言喻同一间酒店。

言喻垂下了眼睑,没有说什么,陆衍的房间甚至就在她的对面,言喻正在敲酒店房门的时候,陆衍就在她的身后,懒散地靠着。

是小星星踮起脚,打开的门,她先是问是谁,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皮肤粉嫩,眼神湿漉漉的,在看到言喻的那一瞬间,眼里是雨水冲刷过后的黑亮。

她高兴地跳了起来:“妈妈,你回来了!干妈!妈妈回来了,我们可以出去玩了!”

南北刚到荷兰,她现在又怀着孕,担心她一个人带不来小星星,所以一整天都和小星星窝在酒店房间,她订了许多外卖,和小星星吃垃圾食品,吃了个爽。

小星星的嘴巴旁边还沾着蛋糕的白色奶油,她眼眸眯眯,看起来就像一个可爱的小猫咪。

言喻不想让小星星看到陆衍,就想让小星星快点进去。

但来不及了,陆衍已经在后面轻声地叫了小星星,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醇厚的磁性,眼神是讳莫如深的。

小星星更是惊喜,她笑容璀璨,毫不犹豫地叫:“陆叔叔,你也来了,弟弟呢,弟弟跟来了吗?”

陆衍感受到了双重的扎心。

小星星不仅叫他叔叔,而且,叫他叔叔也只是为了知道陆疏木的行踪。

陆衍和她一样的黑眸里,闪烁着柔软,低眸,看着小星星:“弟弟在英国,已经回家了。”

小星星有点失落,小小声地说:“弟弟回家了啊,那……那他以后还会去我家玩吗?”

陆衍还未回答,言喻淡淡地对小星星道:“小弟弟也有他自己的家,他不会一直都在我们家里的。”

陆衍深沉寂冷的瞳眸里闪过了什么,有什么情绪在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波动着,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言喻休息了一会儿,就和南北带着小星星出去吃饭,在电梯处,远远地就看到了陆衍慢条斯理地等待着她们的模样。

言喻眉心处凝结着淡淡的寒气,小星星感觉到言喻对陆衍的不喜欢,她本来想跟陆叔叔打招呼的,但是忽然就收回了即将说出口的称呼,只是对着陆衍眨了眨眼睛。

陆衍菲薄的唇勾出了弧度,笑了笑,垂眸看了言喻一眼,眼底的墨色晕染开,但没有几分多余的冰冷情绪。

电梯里。

小星星趴在了言喻的肩膀上,柔软的眼神却一直在偷偷地看着陆衍,睫毛翕动着,像是漂亮的蝶翼。

陆衍看着灯光下的小星星,温温地笑了,小星星的眼睛长得像他,但整个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却是像言喻,但她又比言喻爱笑,比言喻柔软,比言喻明媚。

陆衍的薄唇掀起,眸光闪了闪,仿佛在穿过小星星,看到了小时候的言喻。

那个,他只在程辞的记忆和程辞的相册里,看过的言喻。

滔天的妒火灼烧着他薄薄的心脏壁,吞吐着火焰,一颗心千疮百孔。

陆衍仍旧是跟着言喻他们一起吃饭的,言喻不会在小星星的面前跟陆衍吵架,也不会在小星星的面前赶陆衍走,但她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难得的,在小孩的面前沉着一张脸,仿佛凝结着一层厚重的寒冰。

桌上的氛围有些凝固,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吃饭,小星星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着,一会看看言喻,一会看看陆衍,再一会对上南北的眼睛。

大人的世界她不懂。

小星星低下头,乖乖地吃饭。

许志刚因为心里惦记着女儿的事情,也就没再去英国了,而是直接买了隔天的机票,直接回了家。

他踏进了家里,身上还带着室外冰冷的寒气。

客厅里,两个孩子都在,他的太太也在。

许颖夏正抱着他太太的手臂,许颖冬则坐在了一旁。

许颖冬看到许志刚眼睛一亮,有些惊喜:“爸,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颖夏也笑了起来,笑意柔软:“爸爸。”

许志刚压下了心头的情绪,挤出了个笑容,对着许太太,眉眼柔和了下来:“我回来了。”

许太太站起来,朝着许志刚的方向快步地走了过去:“志刚,你回来了,不是说还有两三天才会到家么?”

许志刚低眸看她:“事情办完了,我就早点回来了。”

许太太:“回来得正好,正好有点事情想跟你说,之前陆衍把夏夏赶走了,夏夏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外面不回来吧?你看看我,这三年一直都在陪着夏夏,连见你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我也不想和你一直分离,志刚啊,你就帮点忙,把夏夏留在国内吧?”

许志刚眉头皱起:“留在国内?”他看着夏夏,“夏夏,你在美国过得不好么?阿衍又不是不让你回来,他送了你去美国,让你去学舞蹈,让你继续你的舞蹈事业,逢年过节也可以回来,你现在回来做什么?又要抛弃以往的事业?打算从国内从头开始?”

他说着,火气也一点点地大了起来:“我看是从小到大,你妈妈太过宠你了,你看看,你这么大,有什么事业是依靠你自己做起来的吗?”

许颖夏眉头蹙起,下意识地咬了下唇。

她还没说什么,许太太就生气了,她嗔瞪着许志刚:“你干什么呢?干什么凶夏夏,我们许家的孩子本来就该娇养着,何况阿衍本来就欠我们夏夏的!”

许志刚深呼吸,直接道:“夏夏,跟我到书房来。”

☆、079

书房里。

灯光是昏黄的,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笼着一层薄雾,叫人看不清彼此的神色,许志刚没有坐下来,而是背对着许颖夏,微微仰头,看着书房上面挂着的一个硕大的“正”字。

他的手背在了身后,灯影下,身形依旧高大伟岸。

他年纪已经大了,但因为这世上还有他想守护的太太,所以,他一直不敢放任自己老去,他从结婚的时候,就许诺了会照顾她一辈子。

许志刚攥紧了手指,拇指上的金戒指硌得掌心发疼。

他绷紧了脸色,转过了身体,冷冷地瞧着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的许颖夏。

许颖夏接触到许志刚的眼神,她的心脏就忍不住瑟缩了下,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总觉得不安。

许颖夏轻声地叫了声:“爸爸。”

许志刚“嗯”了下,他绷着脸,眼眸里闪动的都是不明的情绪,眸色渐渐深邃。

“夏夏。”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忽然道。

许颖夏的睫毛颤抖了两下,咬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徐志刚的嗓音微微沉着,仿佛喉咙间含了沙子。

许颖夏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眸,点了点头,又慢慢地摇头,她仍旧没说话,心里一咬牙,就走了过去,两只手抱上了许志刚的胳膊。

“爸爸,怎么突然问我这个?”她的声线是柔软的,带了点天真,“你刚刚回来好凶,书房这样暗淡的光线也把我吓到了,就好像小时候,我每次做错事情,你都会骂我一样。”

许志刚轮廓的线条微微冷硬,他在许颖夏的引导下,倒也想起了夏夏小时候的事情,其实,夏夏真的跟他的亲生女儿没有什么两样。当年,她还那样小,就被他抱回了许家来,顶替了他亲生女儿的位置,从小到大,他自认为也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因为对于他来说,孩子就只是婚姻的附带品,也只是家庭的附属品,孩子可以有,也可以没有,但是,夏夏来到了这个家里,重新给他的太太带来了太多的、足够的欢乐,所以夏夏也值得他的疼爱。

许志刚手指越发地紧攥,但如果夏夏已经不能给他太太带来足够的欢乐了呢?他又会怎么处理?

人心都是肉长的,再怎么样,他也照顾了夏夏二十多年。

许志刚忽然感觉到一阵阵无力,他真的是老了,不够果决,不够勇敢,瞻前顾后。

许颖夏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大了,她又叫了声:“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要不要好好休息,你今天才从荷兰赶回来,长途飞行是很累的。”

她表现得就像是一个贴心的小棉袄一样。

许志刚又何尝不希望她真的就只是个贴心小棉袄,没有那么多小心思的较量,乖乖巧巧地当她的许家千金,当他的女儿。

许志刚胸口的大石越发沉重,他看了许颖夏一眼,沉声道:“夏夏,这几年,你也是越来越任性了。”

许颖夏心里一咯噔,她笑了下:“爸爸,我任性不可爱吗?妈妈说我很可爱的。”

许志刚:“适当的任性是好事,但你已经是刁蛮任性了!从小到大,我对你们姐妹俩的态度,都是放养,任由你们的性格自由发展,所以当年你和陆衍恋爱的事情,我既不阻止,也不赞成;就连你任性地抛下了阿衍,随意跟别的男人离开出国,我又何曾骂过你?”他说着,眸光冷锐犀利,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那时候你快把你妈妈气死了,你如果要去追逐真爱,你可以选择和陆衍分手,你也可以选择和真爱在一起,我们家没人会干涉你的选择,但你却选了最愚笨的方式——私奔!”

“那时候我都想过不要你这个女儿,不是因为觉得你丢人,而是你让你妈妈伤心了!从小到大,这个家里谁对你好,谁最疼爱你,你应该心里有数,你对不起谁,你都不能对不起你母亲!”

许志刚的语气越发重:“后来你回来了,你明明就做错了事情,但所有人都因为疼爱你,选择原谅并且不再提起你做过的那些错事,我也不再跟你追究,我以为你经过了那件事之后,就会懂事!但你根本就不知道悔改!”

“那时候,阿衍已经结婚了,他结婚还是你亲手促成的,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无论如何,你要尊重人家的婚姻,但你回来了之后,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后悔放弃了阿衍,所以不顾礼义廉耻一直想要插入人家的婚姻,你一个人做就算了,你还利用你妈妈对你的疼爱,让你妈妈为你奔走,为你设谋。”

“那时候我身体刚好,公司还有一大堆公务等着我去完成,我没时间管你的事情,但你该庆幸,还有阿衍仍旧念着旧情,对你温柔,替你报仇,为你收拾烂摊子,你还不满足,在阿衍去了英国无法顾及国内事务的时候,你每天跑到陆家老宅去做什么?当时,阿衍的太太怀着孕,养在了陆家老宅,你一个没结婚的姑娘,为什么要去陆家?你当别人都看不出你的心思是么?你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他们会说许太太教养无方,说你没有任何礼义廉耻!”

“我后来不知道,陆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人家阿衍太太的孩子好好地没了,整个陆家上下缄口不言,你一个外人又卷入其中,你说阿衍会不生你的气么?他不对你动手,是他有教养!”

许志刚气得手指微微颤抖,他咬紧了牙根:“阿衍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如果我是他,我的太太因为外人流产了,我绝不会只把你送到国外去,还让你吃好喝好学好!”

“你还不满足,撒娇让你妈妈陪着你去美国就算了!现在又突然想回国发展?夏夏,你太任性了你知道么?!爸爸妈妈没办法陪你一辈子!你看看冬儿,对,她也娇蛮任性,但她进娱乐圈当明星,一直都是靠她自己打拼,她再苦再累,都不会找家里哭!”

他说完,停顿了好一会,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在了墙壁上的“正”字上,胸间情绪涤荡,他叹了一口气:“夏夏,做人要堂堂正正,才不会愧对这一生。”

最后的一句话落地有声,在这方空间里,回响了起来,带着千钧的力量。

许颖夏紧紧地抿着唇,她的唇线绷得就像是快要断开的弦,她垂着眼睑,遮住了眼底海啸一样汹涌愤怒的情绪,她垂在身旁的手指,一点点地收拢着,一点点地攥紧。

她没忍住,一滴眼泪滚落了下来,然后,就有第二滴,第三滴……

她猛地抬起了头,眼眶泛红,白皙的皮肤上都是愤怒的嫣红,她觉得委屈,觉得难堪。

她隐忍了半天,眼底是猩红的,她已经不想忍了。

她颤抖着声线,望着许志刚愤怒的眼神,她说:“爸爸,你后悔了,是不是?”

许志刚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

许颖夏的眼泪继续落着,有着几分楚楚可怜,睫毛像是残败的蝴蝶,她胸口重重地起伏,气得颤抖:“你后悔了,你后悔当年捡我回来,你现在对我发脾气,你现在不想忍耐我,就只是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因为不属于许家,而你却想找回你当年丢失的那个女儿!”

许颖夏的声音尖锐了起来,带了几分竭嘶底里,她眼底的红越发明显,染上了疯狂的情绪。

“爸爸,你是想甩开我了么?血缘有那么重要么?我陪了你这么多年,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人之间有这么多的感情,难道还抵不过那一点可有可无的血缘么?”

许颖夏咬紧了下唇,她死死地盯着许志刚倏然放大的黑眸,她深呼吸,像是忍无可忍一样,突然跑到了书桌旁,找出了钥匙,从许志刚上了锁的抽屉里,找出了一份协议书。

她攥紧了协议书,手背青筋分明,任由着眼泪肆虐:“爸爸,你想解释一下这份文件么?”

许志刚被气得脸色都涨得通红,他瞪大了双眼。

那份文件是他和秦让之间寻找女儿的合约。

许颖夏颤抖着手,她猛地一扬手,就把合约扔在了地上,她绷紧了轮廓的线条,眼珠里血丝遍布。

“我不是你的女儿,那个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孤儿院的人才是!她都不见了,你都有我了,你为什么还不知道满足,还要找回她?爸爸,你有没有为我想过,如果你找回了她,我在这个家里,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待着?”

许志刚被气得不行,大声呵斥:“许颖夏,你放肆!”

许颖夏摇摇头,她轻声地说:“你们谁都没有为我着想,难怪从小到大你不疼我,你疼的人只有许颖冬吧?我一直那样地讨好你,却从来换不来你的一次笑容!爸爸,在你心里只有血缘最重要么?……”她哽咽着,“所有人都不疼我,所以我必须为自己做打算。”

许志刚的瞳孔瑟缩了下:“什么?”

灯影下,许颖夏的轮廓变得模糊,她抿直了唇线,眼底浮冰沉沉,她的外表还是那样天真活泼的样子,但声音却很冷很冷,让许志刚一颗心如同坠入深渊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爸爸,我知道你很爱妈妈,妈妈身体不好,你也舍不得让妈妈伤心吧,舍不得让妈妈难过吧?现在妈妈最爱的人是我,她最在意的人也是我,你想想,如果,你让妈妈知道,我不是她当年丢失的那个女孩,让她知道,她这么多年都付错了感情,你猜,她会不会崩溃?”

“爸爸,如果让我知道,你现在还在找当年那个女孩,你还想让她来替代我,那么,我有一千一万种让妈妈伤心的方法。”

许颖夏知道打蛇打七寸。

许志刚所有的软肋,不过就只有许太太一人罢了。

许太太的身体已经越来越经受不起刺激了。

许志刚觉得胸口的心脏一阵阵肌痛,神经都抽搐了起来,他大掌用力地一拍书桌,狠狠地撑住,攥紧,不让自己弯下腰。

他咬着牙根:“孽畜!”

许颖夏还在哭:“对不起,爸爸,我很爱妈妈,我也不想伤害妈妈的,可是,我也得保护我自己,不要去找那个女孩了,好不好?我们就维持现状,让我当你们的孝顺女儿一辈子,好不好?”

许志刚猛地将书桌上的东西都挥落在了地板上。

书房里一片杂乱。

许志刚高大的身影,骤然显出了深深的寂寥和落寞,他喉咙间,仿佛涌出了猩红的血迹。

许颖夏走出了书房,她全身都是颤抖着的,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胆大的女孩,从小被人呵护,她也不知道,刚刚是什么在支撑着她和爸爸吵架,现在吵完了,她只觉得手脚发软。

她的眼皮红肿,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手脚渗透出来的都是入骨的冰冷。

她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就是许颖夏,她就是许家的千金,她不会是别人。

她不敢相信,如果她不是许家千金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没有许母会疼她,没有花不完的钱,没有享受的生活……还有,阿衍……她知道,阿衍对她所有的宠爱都是建立在她是许颖夏的基础上。

因为许颖夏曾经救过阿衍。

阿衍知恩图报。

如果阿衍知道了她不是救他的那个人……

许颖夏颤抖了起来,她顺着门板,身体一点点地往下滑着。

她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所以,她一定要提前做准备。

她爸爸现在应该不会主动提起亲生女儿的事情,但是,还有其他的人知道这件事……

秦让,还有言喻。

她不怕秦让知道,但她怕言喻知道,她不知道言喻是不是会告诉阿衍,她不是许家的亲生女儿?

许颖夏咬紧了下唇,握紧拳头,克制着颤抖,心里充满了恨的情绪。

南北开始孕吐,一大早就趴在了厕所干呕,言喻担忧,她倒了水,又急匆匆地跑到厕所,抚慰着南北。

她从洗手间出来了以后,发现小星星居然不在床上躺着。

言喻拧了下眉头,叫道:“小星星,你跑到哪里去了?”

她往门口的地方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小星星撅起的小屁股,她的脑袋探出了门外。

言喻深呼吸,走了过去,道:“小星星,你在做什么?”

她走近了,就听到了小星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声音里都是跳跃的音符:“叔叔,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呀?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漂浮在了早晨的空气里:“还不急。”

“哇,叔叔,你给我带了提拉米苏,我最喜欢吃提拉米苏啦!”

言喻的脚步快了些,她站在了距离小星星的不远处,垂眸看着小星星,她说:“小星星。”

小星星正趴在门缝,将头探着,笑眯眯、开开心心地吃着陆衍喂她的提拉米苏,她吃得一脸满足。

还是陆衍先听到了言喻的声音,他提醒了下小星星。

小星星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地把头缩了回去,转过头,抬眸,正好看到言喻面无表情的脸。

小星星两只光着的脚丫子互相踩着,圆润的小拇指一下一下地翘着,格外可爱。

她有些紧张,湿漉漉的黑眸眨着:“妈妈。”

她的唇畔还粘着黑色的提拉米苏。

言喻:“为什么不穿鞋?你早上刷牙了么?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下床的时候要记得自己披上外套?”

小星星咬了咬下唇,点点头,软着声音:“妈妈,对不起。”

平时的言喻根本不会这样生气,但她突然觉得,因为陆衍的存在和干涉,小星星已经变得渐渐不再听话。

她讨厌这种烦躁的感觉,这种感觉完全就是由陆衍带来的。

她压抑着脾气,尽量柔和着声音,对小星星道:“你现在先去穿拖鞋,穿好衣服,然后去刷牙,洗干净脸。”

小星星知道妈妈生气了,也知道她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指了指门外,小心翼翼地说:“叔叔在外面。”

言喻自然知道陆衍在外面,她说:“你先去穿鞋。”

小星星点点头,撒开脚丫子,跑进了屋里。

门外,陆衍没有什么抑扬顿挫、平静的嗓音传了进来:“言喻,是我让小星星出来的,你别对小孩发火。”

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语气,最容易激怒人了。

言喻走了过去,她打开了房门,又掩上,就站在了楼道上,冷眼看着陆衍,她抿了抿唇:“是,我不会怪她,可是,陆衍,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找我了?”

陆衍垂眸,一双黑眸深冷寂静,如深渊,似潭水,他居然淡淡地反问了句:“为什么?”

就好像,言喻在无理取闹一般。

言喻怒极反笑:“陆衍,你是忘记我们已经离婚了么?当年,你把小星星的抚养权给我的时候,我们可从来没协议过探视权的问题,协议书上没有,你就没有任何探视的权利,你现在也已经有了未婚妻和孩子了,为什么还一直纠缠着小星星?”

陆衍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下,他神色冷峻:“无论协议书怎么说,都改变不了小星星是我女儿的事实。”

“真恶心。”言喻冷笑,“想要儿女双全,你找你的未婚妻再生一个不好么?我只有一个小星星,为什么你连这个都要跟我抢?”

她一大早就因为陆衍而憋着一肚子火气。

“好,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想看小星星,但你能不能顾及一点孩子的健康和习惯?你从她小时候开始,就没有认真地养过他,没有长时间地照顾过她,你不会知道养一个孩子有多辛苦,但你却在对我养孩子的方式指指点点!”

“昨天晚上吃饭,我说过小星星的身体不适合吃那么多冰激凌,是,你想表现你是慈父,你偷偷地给她吃;早上,你没问她是否刷牙,是否穿鞋,是否穿够了衣服,就给她吃东西,甚至一大早就给她吃热量那么高的食物。”

“陆衍,你真的太自私了,你只想着快点和小星星培养关系,却从来没有用心在照顾她。”

言喻气得心尖瑟缩蜷缩着,她琥珀色的瞳仁里都是斑驳的怒意,陆衍根本什么都没付出,现在就想分享甚至破坏她这么多年的抚育。

她最后看了陆衍一眼,不去想陆衍眼里的深意是什么,只是冷淡地道:“如果你只想感受父爱,你现在已经有了陆疏木,麻烦你去他身上寻找父爱吧,小星星并不需要。”

男人一直安静地站着,高大的身影挡了身后的光,他喉结一直在动着,薄唇却绷得死紧。

言喻说完,转身要走。

还没动,身后就忽然贴上了男人的坚硬的灼热的身体,言喻的身体微微一僵,陆衍弯下了腰,双手,从她的肩膀处落下,环在了她的身前,将她紧紧地,禁锢在了怀中。

他温热的呼吸,就萦绕在了她的脸侧。

她呼吸急促了一瞬,只觉得耳郭旁是灼热的。

言喻攥紧了手指,眼中没有什么情绪。

他的手指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滑了下去,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和流畅的线条。

陆衍轻声地问:“你喜欢疏木么?”

言喻的瞳孔怔了怔,她没反应过来,陆衍为什么说到了陆疏木。

但其实,她说不清楚喜欢,或者是不喜欢,准确来说,她并不希望自己对陆疏木有什么情感。

陆衍没有等她的回答,沉默着,良久,声音沙哑艰涩得仿佛里面夹杂了粗重的钉子,一开口,就会刺入喉咙之中:“你当年,就那么不想为我再生一个孩子么?那时候,我看到了你好几次在伤害自己……为什么?”

言喻黑眸里的瞳光越发地散了,她睁大了瞳仁。

☆、080

什么伤害?

言喻闻言,脑海里像是有一根神经倏然崩断了一般,她的指尖发颤,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陆衍的意思。

但心脏却紧紧地蜷缩在了一起,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般。

陆衍低眉敛目,眸色深沉,有什么在眼底投下了一片沉沉的暗影,他声音仍旧艰涩,一字一顿:“言喻,你当年是不是不想要那个孩子?”

这短短的、并不长的一句话,言喻却花了足足几分钟的时间去消化,她像是听不明白中文了一般。

陆衍居然问她,是不是不想要那个孩子了?

她怎么会不想要孩子?她从知道孩子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强烈地想要放弃孩子的想法,那时候,她虽然迷茫,虽然意外孩子的存在,虽然不知道未来她和陆衍的关系会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发生什么样子的改变,虽然纠结过,但她从没有想彻底放弃过。

可是现在,过去了三年,陆衍居然还有脸问她,她为什么不要孩子……

言喻黑如点漆的眼眸瑟缩了下,原本就悸疼的心脏,更是重重抽搐着,流窜在四肢百骸里的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手脚冰凉。

她胸口起伏着,呼吸绵长了起来,染着怒意的情绪,几乎不能控制。

她攥紧了手指,克制着鼻尖的酸涩。

她怎么会不要孩子?她为什么会不要孩子?当年,如果不是陆衍,如果不是周韵,如果不是许颖夏,她的孩子怎么会没有了?

言喻一直以为,时隔了三年,她也早该放下关于孩子的仇恨了,可是今天,她才发现,事实上,她根本就没忘记过,只是那些激烈的情绪,被她层层地掩埋住了。

她气得指尖发颤,胸腔里似是有寒风凛冽,锐利森冷地剐着她的心脏。

那段记忆就算再模糊,言喻也忘不掉许颖夏的嘴脸,许颖夏总是穿着漂亮的裙子,身段婀娜又干净地出现,但嘴里说出的话永远都是带着嘲讽和刺激的——“言言,你是不是还忘不了程辞?可是,你忘不了程辞的同时,又和阿衍再生了一个孩子,言言,你可真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

——“言言,你和秦让的关系是不是已经很亲密了,你说阿衍知道你给他戴了绿帽了么?”

——“言言,我觉得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没办法出生的,阿衍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出生的。”

——“言言,你听到了外面的流言了么?所有人都知道你和程辞在一起过,又立马和程辞的弟弟陆衍在一起了,所有人也都知道,你给陆衍戴了绿帽,外面你和秦让的照片铺天盖地都是,只是可怜了你肚子里的野种,一出生就要背负着狗杂种的骂名。”

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剑一般,刺透了她的心脏。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她不能不为孩子着想。孕期原本不可以想太多,言喻一直在给自己心理暗示,但全无用处,她被关在了别墅里,压抑着情绪,偏偏许颖夏几乎每天都会出现,换着法子地羞辱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言喻无法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也无法克制自己的崩溃,她压抑,又见不到小星星,也见不到外面的南北,再健康的心理都会崩塌,更不用说,她曾经早已经过崩溃过一次的心。

她在关押期间,想过很多很多的结局,比如她一辈子都被关押着,比如她和陆衍将就着过了一辈子,比如她成了陆衍的禁.脔,但她从没有想过,她的孩子会被周韵引产掉。

地狱也不过如此。

那时的周韵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狰狞着面孔,突然冲进了她的房间里,将手里的报纸砸向了她,声音尖锐地吼道:“言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阿衍不在家,你却给他四处戴绿帽,一个程辞不够,现在又来了一个秦让,没有男人你会死是不是?”

言喻颤抖着和,看到了漫天洒落的报纸上刊登的都是她和秦让的照片,不用看她都会知道,报纸上会用多么难听的词语来描述她。

这还只是开始,周韵不相信小星星是陆衍的孩子,更不相信她肚子的会是陆衍的孩子,她先是私自带着小星星去做了详细的dna鉴定,后来,挺着大肚子的言喻也被拽到了医院里,周韵让医生抽取了羊水做鉴定。

她不知道鉴定结果,哪里出了差错,她再次见到的周韵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狰狞可怕。

她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让人拖拽着言喻就去了医院,在医院里,等待着言喻就是冷冰冰的器械,冷然的医生,和刺鼻的药水味。

周韵只说了一句话:“打掉她肚子里的这个野种,我们陆家不能留下野种。”

言喻根本躲不了这么多人的围击,她被严严实实地按在了手术台上,所有人都不顾她的求饶,不顾她的挣扎,她一遍一遍地告诉周韵,这是陆衍的孩子,不是别人的孩子。

可是,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

所有人就像是流水线的工具一样无情又冰冷,冷着一张脸,按压着她,她疼得眼前发黑,全身抽搐,眼前模糊,记忆断层。

那时候,她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她以为自己挨不过去,她听到了周韵毫无温度地决定让她继续引产,她听到了许颖夏幸灾乐祸地说——你肚子里不是阿衍的孩子,阿衍也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

言喻想,或许,那时候支撑着她挨过的动力,就是她对陆衍的恨意。

她不想恨陆衍的,但那些恨却无法掩盖,也无法消灭。

是啊,在她怀孕的时候,陆衍看似对她关心,看似对她温柔,给她提供了房子、美食和佣人,可也是他,毫无顾忌地就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置于危险之中。

如果不是他囚禁了她,如果不是他不在身边,如果不是他的妈妈,如果不是他的前女友,那么,她的孩子就不会死,就会平平安安地长大。

言喻想着,眼眶不自觉地就发热泛红了。

如果他还在,会比陆疏木大一些,比陆疏木高一些……

言喻不敢再想下去,她咬紧了下唇,深呼吸,整个人都有些情绪崩溃,她用力,挣脱了陆衍的怀抱。

陆衍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听到言喻的回答,他再次沉声地问了一遍:“言喻,说话,你当年有那么不想要那个孩子,不想生下我的孩子么?”

言喻湛黑的眼眸里浮现了怒火,她的冷笑溢出了唇畔,她讥讽:“我不想要?”她气得微微颤抖,“我凭什么要为你生孩子?陆衍,你以为你是谁?真当所有的女人都要甘心为你生孩子么?”

陆衍眸子里的冰凉冷冽了几分,他攫住了她小巧的下颔,扳过了她的脸,强迫着她看着他,声音重了起来:“回答我,你当初是不是真的不想要那个孩子?”

想要又怎么样,不想要又怎么样?

不管她的选择是什么,那个孩子都已经不在了!

言喻的眸子结了冰,冰的深处却又燃着火,她不明白,都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情,为什么陆衍还不肯放过。

言喻卷翘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着,她盯着陆衍的神情,唇畔扬起了讥嘲的弧度:“我是不想再和你生任何一个小孩了,你应该知道的吧,小星星不一样,她是试管婴儿,她是我自己的选择,她是寄托了希望而出生的孩子,在我的眼里,她早已经不仅仅是你的孩子了。除了她以外,任何一个同时跟你和我扯上关系的孩子,我都觉得难受。”

这些话,每一个字眼都裹着冷厉的寒风,席卷着凛冬的寒流,让陆衍整个身体都凉透了,骨髓里散发着寒气。

只有小星星才是言喻寄托了希望出生的孩子么?

陆衍的瞳孔重重地收缩着,言喻的话无比清晰地刺痛着他脑海里的神经。

小星星寄托了什么希望,再明显不过了。

那时候的言喻,刚刚走出爱人离世的阴影,她渴望着生下一个长得会像程辞的孩子。

陆衍垂下眼睑,讥讽地笑,笑意淡漠凉薄。

而他陆衍,说白了,就是一个恰好出现又用得顺手的工具罢了。

陆衍的五官变得凌厉,他一字一字地,从牙缝挤出了话来:“言喻,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言喻看着他受了刺激暴怒的模样,胸口却忽然有了淡淡的报复的爽感,这么多天的郁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言喻冷笑着,一字一顿地重复了最后一句话:“除了小星星以外,任何一个同时跟你和我扯上关系的孩子,都让我觉得难受又反感。”

陆衍的呼吸粗重了下。

“言、喻!”

两个字从他的喉间挤压了出来,他咬紧牙根隐忍着,攥紧了拳头,席裹着冷厉的拳风,猛地就砸在了酒店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言喻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直接讲清楚了:“陆衍,我不知道你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有什么打算,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只是想看看小星星,那么我让你看,但别的,你想都别想。我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了,小星星也忘记了你,你现在突然出现,只会破坏我们平静美好的生活,三年前,你把小星星给我的时候,是希望我和她能有平静的生活吧?”

陆衍看着言喻的表情,忽然觉得言喻有些陌生,他的一颗心脏彻底地凉透了,裹上了冷冽的寒气,冷得他血液都似是冻住了。

时隔三年的言喻是不是早已经没有了感情?是不是早已经封锁了情感?

所以才会这样冷漠?

言喻说完,就想回到酒店房间里,还没有转身,就被男人攥住了手腕,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力道一点都不轻,言喻觉得腕骨都像是要被人捏碎了一般,疼得她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忽然伸手一拽,将她往他的方向拉了过去。

她的后背狠狠地撞上了墙壁,肩胛骨传来了一阵疼痛。

下一秒,她的唇就被男人的薄唇堵住了,她的手被人攥起,抬高,用力地固定在了她的头顶之上。

男人力道重,几乎不带任何一丝怜惜。

明明是在接吻,但是他幽黑深邃如夜色下大海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欲的波澜,仍旧是平静的,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海面。

他冷静地看着她在他的手下挣扎着,冷静地辗轧着她的红唇,冷静地攫取着她的空气,让她缺氧,让她无法说话,让她停止思考。

言喻一直在挣扎,一直在推拒:“陆衍,我说了,我对你没有感情了,请你不要死缠烂打了!”

陆衍看着她的反应,明明觉得心脏绞痛,但内心深处,又隐隐有扭曲的快感——看吧,无论她想或者不想,只要他强迫她,她就永远都离不开他设下的囚牢,她永远也逃不脱他的征服,她就该天生属于他。

陆衍眼眸越发幽黑,黑得几乎没有了一丝光亮。

他仿佛忘记了,这只是在酒店的走廊。

陆衍凝视着言喻,冷笑着:“你想平静的生活?你当然可以有平静的生活,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跟我在一起,但你考虑过小星星的感受么?你确定她不想要爸爸么?”

他的语气平静而残忍:“没有孩子是不渴望父爱的,小星星也是,她喜欢我,她在渴望着父爱,而父爱是你永远都给不了小星星的。”

言喻听到了,只觉得胸口的怒气,积攒得越来越多。

他只会说父爱,但他实际又给了多少父爱呢?

她并不觉得,他们两人在一起,会对孩子有多大的帮助?貌合神离又针锋相对的父母,父亲身边野花一群,母亲坐视不管,这样表面和谐的家庭,对孩子才是最大的伤害,还不如坦坦荡荡地分开,让孩子知道,父母也有父母的生活和选择。

言喻挣扎着,好不容易才从陆衍的禁锢中,挣开了一只脚,刚要顶上去。

就听到了带了点哭腔的软软的女孩子的声音响起:“叔叔,你放开妈妈!你这个坏叔叔!”

是小星星。

陆衍循声望去,撞入了小星星漆黑湿润的眼睛里,她的眼里永远有着不灭的亮光,现下,看着他的目光却含了点惊惧。

陆衍瞳眸微微一缩,抿直了唇线,慢慢地,走失的理智回笼了。

他松开了言喻。

言喻猛地一推他的肩膀,他没有任何的准备,往后倒退了一步,踉跄了下,才站稳了,高大的身影却显得有些颓唐。

小星星:“叔叔坏,欺负妈妈,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叔叔了。”

她嗓音里的哭腔,很明显了。

陆衍嗓子干涩,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最终,他也只是深深地看了小星星一眼,黑眸里,一丝亮光也没有。

小星星跑过去,抱住了言喻的腿,做出了一种保护言喻但又防备陆衍的姿势。

陆衍胸腔如同被针扎,疼痛密密麻麻。

一整天,言喻和南北带着小星星,稍微地逛了逛阿姆斯特丹,下午三点多,才回酒店退房,带着行李,奔向了机场,安检,登机。

言喻在头等舱又看见了陆衍。

小星星先看到的,她攥着言喻的小手紧了紧,然后另一只手,指了指正在慢条斯理又冷漠地看着书的陆衍,轻声说:“早上欺负你的叔叔。”

言喻安抚地拍了拍小星星的脑袋。

小星星早上应该是被吓到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言喻气成那样,也没见过陆衍那样凶残,所以,她看到陆衍的时候,显得有些惊惧。

陆衍也回伦敦,他之前就定好了位置,就在言喻的旁边,但这次,几人谁也没跟谁打招呼,仿佛谁也没看到谁一样。

小星星更是冷漠,坐好了位置,就拿着后脑勺和背脊对着陆衍,心里气呼呼的,如果是平时,她早冲上去,软软地喊他陆叔叔了。

几个小时的飞行过得很快。

飞机在伦敦希斯罗机场停了下来,言喻一手推着行李,一手拉着小星星,小星星晃着言喻和南北的手,一起往出口走去。

一走出去,小星星就看到了出口处等着的长身玉立的温润身影。

她眼睛弯弯,笑了起来,猛地松开了握着言喻的手,她眼角的余光也看到了陆衍高大挺拔的身影,慢慢地往这边走来了。

秦让看到小星星跑过来,笑了笑,蹲下来,伸出手,准备给小星星一个爱的拥抱。

小星星却忽然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他:“爸爸!”

秦让一时错愕:“?……”

眉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没明白古灵精怪的小星星要做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里是愉悦的,秦让惊愕过后,眉目间都是舒朗的笑意,他唇畔勾勒出浅淡的弧度,眼里的温柔即将溢出。

他把小星星抱了个满怀,小星星像是上了瘾一样,一遍又一遍大声地叫他:“爸爸!”

叫一声,就弯着眼睛大笑。

等他应了,却又什么事情都没有,就好像,只是为了满足她对称呼的执着。

言喻也被小星星的反应吓了一跳,下一秒,她就拧了下眉头,走路快了几分,她必须跟小星星再强调一下,秦让只是叔叔,并不是爸爸,不能乱叫。

陆衍也听到了小星星的那一声声“爸爸”。

他的眉眼,在苍白的机场灯光下,衬得疲惫到了极点,充斥着浓郁的旅途疲劳,他站定着,背脊挺拔,睫毛在眼窝下,落了深深浅浅的阴翳,他攥紧了手指,去缓解心脏的疼痛。

他的唇线绷得很直,倔强的直,透出了一种心如死灰一样的沉冷。

他的女儿只会叫他叔叔,现在估计连叫他叔叔都不愿意了,但却开开心心地叫别的男人,叫秦让“爸爸”。

小星星抱住秦让的时候,笑得很开心,但她心里有一点点的不安,怕妈妈骂她,但她是故意叫秦叔叔“爸爸”的,因为她生气早上陆叔叔那样对妈妈,生气陆叔叔说她没有爸爸,小星星也不知道她在犟什么,她只是想告诉陆衍,她也是有爸爸的人!

陆衍那样一个高大挺拔的人,根本就无法忽略。

秦让抱着小星星,站起来,就看到了陆衍,他心里一咯噔,陆衍又出现了,这一次,陆衍是又打算重来么?是打算重新和他抢么?他居然和言喻同一航班,那么他们是在荷兰一起玩么?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挤入了秦让的脑海之中。

提醒着他的神经系统。

不能再退让了,不然,真的会把言喻,白白地推到陆衍那一边。

言喻走到了秦让身边,刚想说什么,秦让就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言喻的头发,温声道:“我知道,没事的,小孩子乱叫的,我理解,你也别批评小星星了,她还是个孩子……”

话都被他说了,言喻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南北笑:“走吧,等回去再说吧,再在机场待着,都要深夜了。”

秦让:“好。”

陆衍看着那看似温馨一家人的温馨画面,心脏都快被嫉妒给吞噬了,他胸口起伏,一转眸,却看到了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穿着黑色的小西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陆疏木明明看到了陆衍,却目不斜视地朝着言喻走了过去。

言喻看到陆疏木微微一怔,然后弯了弯唇,弯腰:“疏木,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接你的爸爸吗?”

陆疏木抿着小嘴,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是来见她的。

言喻看到他的样子,就笑了。

陆疏木看起来小小的,个头也不高,或许比同龄小孩看起来还瘦弱了许多,但智商真的是碾压其他小朋友。

小星星也从秦让的怀中下来,惊喜:“疏木弟弟!”

言喻的手刚要摸到陆疏木,下一秒,陆疏木就被人抱了起来,她的手落了空。

陆衍冰冷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传来,不是对言喻说的,而是对陆疏木说的:“陆疏木,我有没有说过,不要随便地让陌生人碰你。”

陌生人?

言喻心口一窒。

陆疏木看着陆衍的眼神,有些无语,他抿紧了小嘴,像是在生闷气,本来,差一点点,他就可以被摸头了……

☆、081

言喻的手指蜷缩了下,唇畔的弧度有些僵硬。

她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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