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
陆衍喉结上下滚动,没说什么。
他狭长的眼睛也跟着盯着手术室的门,没有表情。
许伯父是o型血,许太太也是o型血,从刚刚的事情来看,许颖冬也是o型血,可是……夏夏不是。
明明没有风,陆衍却感觉到一阵寒意。
夏夏是b型血。
但正常来说,两个都是o型血的父母,生不出b型血的女儿。
陆衍挣开了许颖冬的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看也不看一旁的许颖冬。
人的思维真的很可怕。
一旦有了想法,就会不断发散。
比如,他想起夏夏小时候丢失过,再想起,夏夏后来被找了回来,再后来,他和夏夏就没有多少接触,直到长大后……
许志刚的手术在半夜才结束,陆衍先让许太太和许颖冬去休息,他自己守到了半夜4点,才换成护工。
他直接到了言喻的病房。
言喻已经睡着了,病床很大,他脱下了外套,去病房里冲了个澡,然后换了让人带过来的换洗衣物,躺在了言喻的身边。
搂住了她的腰。
才觉得有了点温暖。
言喻中途醒来了一下,她感觉到自己正在别人的怀里,而这个怀抱她很熟悉,就是陆衍。
她抬起眼皮,盯着陆衍的下颚,继续往上,看着他的侧脸。
胸腔里涌动的情绪很复杂很复杂。
复杂到她自己也理不清。
她鼻尖忽然涌上了酸,不知道是脚踝疼,额头的伤口疼,还是心疼,眼泪就是忽然就落了下去。
人是矛盾的动物。
她自以为理智,却一点都不理智,一直都是一个容易被情感操控着走的人,做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事……
错事也没关系……
她在黑暗中,任由着眼泪落下,闭上眼睛,只要,只要她能承担得起,错事的后果就好了。
言喻正默默落泪,陆衍忽然睁开了眼睛。
男人的眸光凉凉淡淡,还有几分隐匿的压抑,他挑了挑眉,有些似笑非笑:“哭什么?脚疼?”
他睡眠时间很短,声音很沙哑,透着疲惫。
“哪里疼?我帮你去叫医生?”
言喻摇了摇头,没有吭声,疼痛一点一点地在心里蔓延开来,有什么东西散尽了。
她最后地看了眼床头灯下的陆衍,脸孔半明半暗,下巴的线条利落。
喉结凸起。
带着性感。
陆衍早就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低低的笑了下,笑声从喉间溢了出来,他侧首,含住了她的唇。
缠绵地缱绻。
隔天,言喻不顾陆衍的反对,直接回了家。
最终是陆衍派人送她回了公寓,小星星一看到言喻,就瘪着嘴,黑漆漆的眼眸里蓄起了两汪水,折射着细微的光泽,委屈巴巴的,招人疼爱。
言喻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
昨天出了事情,只来得及急急忙忙地跟林姨说一声,然后就让林姨告诉小星星,妈妈今晚还要上班。
小星星一晚上没见到妈妈,想念得很。
她紧紧地搂着言喻,趴在了言喻的肩膀上,小肉手揉着眼睛,不停地叫着妈妈。
言喻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她:“乖,妈妈在呢。”
林姨笑着说:“这孩子聪明着呢,打小就知道自己的妈妈呢,一会见不到,就想念呢。”
护工扶着言喻回到自己的床上,躺着了。
林姨给言喻炖了大骨汤:“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这么多天,可得好好养着,等过几天,我给你求个平安符,保你平平安安。”
小星星坐在言喻旁边,嘴巴嘟起,要给言喻吹吹头上的伤口。
言喻笑了。
林姨知道陆先生在照顾他前未婚妻的爸爸,心里多少有点不满,毕竟林姨一直都只知道言喻,心自然也是偏向言喻的,她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主人家的私事。
言喻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这几天陆衍都没有回来,他一直在照顾许志刚吧,但是陆氏集团法务部那边他也帮言喻请了假,言喻不知道他怎么解释的,也似乎不那么在乎了;那天她明明无证驾驶,但这么多天也没警察找她,估计被陆衍摆平了。
言喻弯了弯唇,唇角上扬。
她对着小星星轻声道:“你爸爸可真忙啊,他是你的爸爸,是我的丈夫,是陆家的儿子。”她顿了顿,似乎有些讽刺,“还是,许家的女婿呢。”
“这么多角色里,他做的最好的,却是许家的女婿;最可笑的是,许家的女婿他当得名不正言不顺。”
“你说对不对啊,小星星。”
小星星眨巴着眼睛,很无辜,手指软软的,摸了摸言喻的脸,然后扑到了妈妈的怀里,亲亲又抱抱。
言喻刷新闻的时候才发现,大概那天车祸的样子太过惊险了,又是豪车,车牌也耀眼,所以被记者拍到,已经上了新闻。
——“陆少新欢出车祸,陆少难忘旧情,寸步不离地守着初恋爸爸。”
在这几天里,冬鋆公司董事长许志刚出车祸的消息也铺天盖地都是,他年纪大了,公司里又人心不稳,一有点风吹草动,人心就开始躁动。
幸好还有陆衍坐镇,至少现在冬鋆公司表面还很稳定。
言喻正坐在沙发上看网络电视,播放的是皇家律师,英国的律政剧,小星星在柔软的毛毯上爬着。
外面突然有人敲门,林姨从厨房出来:“来了,是谁呀?”
门打开。
淡淡的橘色光线里,季慕阳挑了挑眉,靠在了门框上,举起手上的水果篮:“探病。”
言喻:“……”
医院里,陆衍看了眼特助,走到了一边,抿着唇。
特助说:“许小姐回来了。”
陆衍唇线越发得紧,他看向了窗外,眸光冷淡,果然,许伯父病重的消息放了出去,夏夏就会出现的。
☆、045
言喻对季慕阳的印象不是很好,当然,她也知道季慕阳并不喜欢她。
她挑了挑眉,静静地看着季慕阳。
林姨给季慕阳拆了一双新拖鞋,季慕阳慢条斯理地换了,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走了进来。
他把手里的水果篮子,放在了桌面上。
小星星漆黑的眼眸好奇地盯着季慕阳,黑眸水润,杏眼圆溜溜的,她粉唇微微张着。
季慕阳笑了,蹲在了小星星面前。
小星星还是安静地看着他,盯着他看了许久。
季慕阳勾了勾唇:“小星星。”
小星星没吭声,又看了他一会,然后小脑袋一扭,圆润的小屁股朝着季慕阳,慢悠悠地爬走了。
言喻笑了起来,眼尾无辜地下垂着。
季慕阳朝她看去,挑眉问她:“心情很好?嗯?很好笑?”
言喻笑意更深:“难道不好笑?”
季慕阳没说话,他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言喻的旁边,言喻因为脚受伤,是直接横放在了沙发上。
季慕阳一坐下,言喻就不太自在地缩了缩脚,受伤的那只脚还没什么,另一只脚没有穿袜子,蜷缩着。
季慕阳垂下了眼睫毛,睫毛轻微地颤抖了下,漆黑的瞳孔里倒影着她的脚。
纤瘦、白皙,趾头圆润粉嫩,几乎就是完美的。
她似乎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脚趾轻轻地动了动,想要遮掩住什么,有些可爱。
季慕阳的喉结无声地动了动,唇角有些紧绷,拽过了身后的毛毯,扔在了言喻的脚上,遮住了那一方白嫩。
他移开了视线,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屏幕,然后靠在了沙发背上。
“你在看什么?”
他修长的双腿轻轻地交叠了下。
言喻没有回答他,只是说:“你来找陆衍,他不在。”
季慕阳笑了,他侧眸,眼窝深邃:“我不找他。”他有些懒散,“我说了,我来看病号的,而且我也知道他在哪里。”他顿了顿,问:“你的脚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
小星星又爬回了季慕阳的脚边,她拽了拽季慕阳的裤腿,忽然抱着他的脚。
季慕阳弯腰,一把抱起了她。
小星星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唇角也弯弯,就像一个小天使。
季慕阳也忍不住唇边更弯,他对着言喻道:“她长得跟你真像。”
言喻有些怔,笑了:“哪里像我?很多人都说她像陆衍的,特别是那一双眼睛。”
闻言,季慕阳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他认真地盯着小星星的五官,平淡又缓慢地说:“不,其实还是像你。”
言喻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的固执。
不过,小星星像她或者像陆衍,都没有什么关系。
其实言喻和季慕阳真的不太熟悉,她不太明白季慕阳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在陆衍不在家里的时候过来,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言喻有些不自在。
季慕阳倒挺自如的,坐姿懒散地靠在了沙发背上,怀里抱着小星星,逗她笑。
言喻几次暗示他该回家了,季慕阳不知道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假的听不懂,什么话都没说,眼眸漆黑,眼底含笑。
到了傍晚,言喻要去医院给脚上换药了,林姨正在联系司机。
季慕阳站了起来,微微眯了眼睛,动了动唇:“林姨,我送她去吧,我正好顺路,原本要去医院看许伯父的。”
林姨愣了愣,眨眨眼睛:“好啊。”
那边谈好了,言喻放在了小茶几上的手机在震动着,屏幕上快速地闪动着“陆衍”的名字。
言喻垂着眼睛,眼神有些凉凉淡淡。
她迟疑了好一会。
季慕阳唇畔的弧度很淡,耳朵上的耳钉熠熠生辉,衬出了他的几分邪气。
最终,言喻还是接起了陆衍的电话。
男人的嗓音低沉醇厚,似是大提琴声一般优雅,他提醒言喻:“你得去医院换药了。”
“嗯。”
“我让司机去接你。”
言喻皱了皱眉,轻声道:“不用了,林姨帮我叫了司机。”
陆衍也不再多说,叮嘱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言喻一抬眸,就对上了季慕阳含笑的眼睛,他似笑非笑:“嗯?我只是司机?”
言喻弯眸,没有回答。
车上,季慕阳开车的时候有些认真,微微抿着唇,车速不快,倒和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不太一样。
言喻本来还以为他会飙车的。
言喻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盯着窗外,笑着道:“今天谢谢你了。”她垂下了眼睑,抿了抿唇,“今天是陆衍让你过来看我的吧?”
不然她完全想不到,她和季慕阳会有什么交集。
季慕阳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有些苍白。
他抿起了唇角,眼眸微弯,明明是在笑,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浮沉。
他说:“不是阿衍。”
言喻有些意外,弯了下唇角,是她自作多情了。
“哦,那还是谢谢你。”
季慕阳的眉眼闪过一丝不耐烦,红灯来了,他踩下了刹车,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方向盘,忽然冷淡道:“你知道么?许颖夏要回来了。”
言喻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下。
她抿着唇,放在大腿上的手指,一点点地收拢,拽住了裤脚,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白。
她转眸,琥珀色的瞳仁里,承载了太多的情绪。
睫毛轻轻地翕动了下。
眸光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凌厉。
她问:“什么?”
季慕阳放慢了语速,不紧不慢地说:“我说,阿衍找到了许颖夏了,夏夏要回来了,回到这座城市里。”
言喻忽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她抿紧了唇,唇线绷成了毫无温度的直线。
“以阿衍的能力,本该可以封锁住许伯父重伤的消息,但他偏偏不这么做,而是特意放出了消息,冒着公司震荡的危险,也要引诱夏夏出现。”
言喻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睫毛颤抖着,深呼吸,想要压下胸口的憋屈,心脏却疼得有些难以呼吸,像是被谁给挖掉了一块,寒风呼啸,空荡荡的,渗透着寒意。
她咬住了下唇。
她在心里默念着:许颖夏要回来了。
许颖夏是一个人回来的么?是陆衍让她回来的……等她一回来,这一切,看似平静的一切,就要发生变化了。
那她的小星星该怎么办?她和陆衍又该怎么办?
季慕阳转过头,淡淡地看着言喻,问她:“你觉得,阿衍会怎么选择?”他说:“阿衍和夏夏一同长大,一起成长,夏夏救过阿衍,她对阿衍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言喻觉得脚踝很疼,隐隐作痛。
季慕阳笑了下:“差点忘了,你也救过阿衍,还是生死边缘,不顾自己身体的安危,捐献了骨髓。”
他嗓音沙哑,语气很淡。
言喻却觉得讽刺,像是有人狠狠地将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传来了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季慕阳漫不经心地问:“如果阿衍和夏夏重新在一起了,你会离开阿衍么?”他似是嘲弄,眼角眉梢含着讥诮,“应该不会吧?”
他话音落下,车厢内就没有人说话了,空气显得有些逼仄。
季慕阳也不知道他期待得到什么答案,就是故意想问出来,却偏偏言喻理都没理他。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到了医院门口,季慕阳从后车厢拿出了林姨装上车的轮椅。
言喻拄着拐杖,低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地面,微微抿着唇,探出了脚。
季慕阳忽然直接伸手,将她的拐杖夺了过去。
言喻睁大了瞳孔,有些惊愕,她脚步不稳,差点就摔了下去,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季慕阳抱住了言喻,将她横着公主抱了起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叉对上了。
一个惊愕。
一个深沉。
言喻挣扎了下,季慕阳脸上有着不耐烦:“别动。”他耳钉闪亮,“再动掉下去了,怎么这么重?你身上的肥肉还没减下来吗?”
言喻:“……季慕阳,你能不能嘴上积德?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没说过我的好话。”
季慕阳笑了笑。
陆衍在和言喻通话完,就有些心神不宁。
傍晚的夜色慢慢地暗了下去。
医院走廊的廊灯有些昏暗,一眼望过去,整条走廊都显得空荡荡,陆衍的鼻尖充斥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靠在了墙壁上,微微垂着头,眼睫毛在昏暗的灯光下,投射了浅浅的阴翳。
他鼻梁高挺,眼眸深邃,看了眼手机,直起了身子。
拧着眉头,面无表情。
最近他和言喻之间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僵硬,他眼神冷冽了几分,又看了眼时间,打算回公寓,亲自带言喻去换药。
他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漫不经心地往停车场瞥了眼。
眸光微定。
一刹那,胸口像是被谁给狠狠地插了一刀,疼痛在四肢百骸流传。
他喉咙间堵住了一块重物。
缓缓地沉沉地压着。
他看到的是言喻,言喻笑着,眼角弯弯,眼底似是落了漫天繁星,不知道在因为什么事情而开心。
陆衍微微眯起了眼眸,他记得,他很久没看到言喻这样开怀的样子了。
却偏偏,此时此刻,抱着言喻的人,是季慕阳。
季慕阳似是正在极为耐心地哄她,还颠了颠她的体重似的,然后弯腰,将她放在了轮椅上。
至始至终,他们两人的目光都没有朝陆衍的方向看去。
陆衍抿紧了唇角,下颔的线条冷硬地绷着,他握着钥匙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然后又慢慢地松开。
眉眼里漫天飞雪,寒霜四落。
陆衍的胸口沉沉地起伏了下,他走了过去,狭长的眼眸也沉了下去,含着凌厉,半分表情也没有。
他淡声道:“言喻。”
言喻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嘴角的笑缓缓地收了起来,弧度浅浅。
陆衍的视线和季慕阳的视线对上了。
陆衍掀了掀菲薄的唇,声音很淡:“阿阳,辛苦了。”他握拳,轻轻地碰了碰季慕阳的肩膀,“接下来,我送她进去就好了,你回家吧。”
他说着,握住了轮椅的把手,全身都散发着请勿靠近的冷漠气息,迫着季慕阳松开了手。
季慕阳勾了勾唇角:“好吧。”
他没再说什么。
陆衍推着言喻走了,言喻忽然回头,朝着季慕阳笑了笑,轻声说:“再见,慕阳。”
季慕阳静静地站立着,斜斜地扬唇,玩世不恭又漫不经心。
陆衍握着把手的手,越发地攥紧。
双眸乌黑,脸色有些沉。
她刚刚叫季慕阳,慕阳,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这么多?
陆衍一路推着言喻到了医生的办公室,等了一会,就轮到了言喻,他俯身,表情淡淡,微微抿着唇,将她抱了起来。
低眸,菲薄的唇动了动:“脚还疼么?”
言喻摇了摇头。
护士换药的速度很快,动作也温柔,言喻一直垂着眼睑,抿着唇,和陆衍没有多少交流。
换完药,陆衍又抱着言喻,坐回了轮椅上。
他解开了下领口的领带,松了松,对言喻道:“我送你回公寓。”
“嗯。”言喻弯了弯唇。
夜色弥漫,城市里的灯光缓缓地亮了起来,路灯点亮了道路的两旁,车流涌动,像是流动的灯河。
璀璨灯光,浮光掠影。
陆衍从后视镜里看了言喻一眼,眼眸漆黑,他没问阿阳的事情,只是淡淡道:“今天阿阳去公寓看你了,小星星怎么样?”
“挺好的。”
陆衍声线也有些冷淡,透着淡淡的疲惫:“这几天我在公司和医院两头跑,没什么时间回去。”
言喻有些失神。
陆衍说:“妈刚刚打电话给我,她说她想小星星了,我没空回去,明天我让人送你和小星星回老宅。”
言喻不想回去,因为她不想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听到周韵的抱怨声。
她抿了抿唇:“我不回去。”
陆衍没有听清。
车子停在了公寓楼下,陆衍直接抱着言喻上了楼。
男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肌肉起伏,充斥着力量,言喻盯着他的下颔,顺着他的喉结,睫毛颤了颤,就收回了视线。
陆衍薄唇微微扬起了弧度。
他低眸,眸色幽深,叫人看不清神色,抱着言喻的手臂紧了紧,轻轻的吻,落在了言喻的额头上。
言喻抿紧了唇,心脏有些疼。
到了公寓里,陆衍才抱起小星星,周韵催促的电话又来了,陆衍接听电话的时候,眉头紧紧地拧着,薄唇也是一条没有温度的直线。
挂断电话后,他淡淡的眸光落在母女俩身上,淡声说:“走吧,回老宅。”
言喻在家里和医院奔波了之后,已经很累了,她腿脚不方便,不想在这时候回老宅,陆衍却根本就没询问言喻的意见。
刚到老宅,周韵就冲过来,欢天喜地地抱住了小星星,她笑容灿烂,满脸慈爱。
小星星也像个小甜筒,抱住了周韵,嘟起红唇,就吻了上去。
几人到了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陆承国抬眸,看到小星星,严肃的脸上破了冰,放下了报纸,曲起了食指,轻轻地蹭了蹭小星星的脸颊:“小公主来了呀,爷爷抱抱。”
周韵把小星星放在了陆承国的怀中。
他们俩的对面坐着言喻和陆衍。
陆承国眼睛看着小星星,话却是对陆衍说的:“你的许伯父怎么样了?”
陆衍抬起了眼眸,灯光下,眸光漆黑,他唇线微直:“已经在慢慢好转了。”
周韵感慨:“幸好现在没事了,不然前几天可真让人担心。”她说着,看了眼言喻的腿,拧起了眉头,忍不住念叨了起来:“阿喻,你也这么大了,都当妈的人了,还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没拿到驾照,腿还受伤了,就赶直接开车了?”
“车还是小事,你要是出事了,你让小星星这么小,就没有了妈妈了吗?幸好这次没事,也幸好阿衍让人压下了新闻,没暴露你是陆家太太,不然我这张脸在圈内可是挂不住了。”
周韵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一句一句,都像是火辣辣的巴掌,扇在了言喻的脸上。
但言喻也知道自己这次做错了事情。
她也感到后怕,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星星了。
陆承国只是关心言喻,他声音温和:“阿喻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脚好些了吗?平安就好了。”
言喻弯了弯唇角:“爸,我没事的。”
陆承国笑起来,眼角有皱纹,只显得温和慈祥:“那就好。”他转眸,看向了陆衍,吩咐道:“阿衍,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了,许家那边我会让人过去的,你不用天天过去了。”
他在警告陆衍。
陆衍没有什么表情,他身体微微往椅背上靠了靠,眸色漆黑。
但言喻知道,他根本就没听进去陆承国的话。
周韵被小星星给可爱到了,她弯着眼睛,没忍住亲了亲小星星,对言喻道:“你最近工作忙吗?看你脚受伤了,要不就趁机辞职吧,反正也是自家的公司,工作不工作,陆家都养得起你。”
言喻听出了周韵话里的讽刺,她琥珀色的瞳仁很淡,轻轻地“嗯”了下,笑着说:“好啊。”
这一声“好”,倒是让几人都有些惊讶。
周韵讶异地抬了抬眉,她原本只是随口抱怨两句,以前说了那么多次,也没见言喻同意过,她看着言喻,笑了下,说道:“那就辞职吧,你能想通是最好不过的了。”
陆承国的眼眸也看了言喻一眼,他尊重言喻的选择,笑容仍旧慈祥:“辞职也好,在家里好好休息,小星星也需要妈妈的照顾。”
只有陆衍,眸色深了几分,眉间的折痕深深。
他抿着薄唇,眸光笼罩着言喻,含着几分凉意。
他并不希望,言喻离开职场。
言喻没有回应两位长辈,轻声地说:“我本来也有了辞职的想法……”
她话还没说完,周韵就接过了她的话:“那在家里就好好备孕吧。”
周韵笑眯眯的:“正好,我想要个孙子很久了,小星星也大了呢。”她看着陆衍,“阿衍,你说是不是?”
陆衍朝言喻看了一眼,他眉眼淡淡,语气也淡淡:“现在不是时候。”
语气莫名的,有些凉薄。
“还不到时候。”
言喻沉默,没有说话,她其实也不想生,小星星才这么小。
周韵说话向来不过心,她皱眉,狐疑地问:“是因为夏夏要回来了吗?你和言喻都结婚了,何必还惦念着夏夏?夏夏回来也不影响你们生孩子啊!”
“好了!”
陆承国眸色沉了沉,“阿韵,你胡说什么?跟夏夏有什么关系。”
周韵根本就没顾忌言喻的感受。
言喻在一旁,漂亮的脸上覆了一层薄薄的苍白,她垂着眼皮,笑意寡淡,手指有些冰凉。
周韵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什么。
陆衍忽然站了起来,他眉目间有些疲惫,按了按眉心:“我和言喻休息去了,爸妈。”
他说完,就迈开了长腿,走在了前面。
言喻从周韵手里,抱过了小星星,轻声说:“我们去睡了。”
这么晚,三人自然只能在老宅休息,管家已经收拾好了床,言喻哄好了小星星,关上婴儿房的门,回到房间。
陆衍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眼眸漆黑沉静,他扬了扬薄唇,说:“快过来休息吧。”
言喻没有动,直直地站立着。
她睫毛颤动着,声音平静:“许颖夏要回来了,陆衍,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许颖夏三个字,陆衍漆黑的眸子染上了一丝不耐,他声音淡淡,擦了擦头发:“什么都不会改变。”
他说的不明不白。
是他和许颖夏的关系,不会改变。
还是他和言喻的关系,不会改变呢?
陆衍漆黑的眼眸沉了沉,补充了句:“夏夏回来,并不会影响到你陆太太的地位的。”
言喻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他让她不用费尽心思去针对许颖夏。
她静静地看了陆衍许久,沉默了许久,忽然道:“陆衍,其实,你早就知道了许颖夏离开的原因了吧……”她弯了弯唇,语气很肯定,“你知道她和一个外国人私奔了,你早就查到了。”
陆衍的唇线锋锐得似是刀片。
“但你对她偏心,你很快就原谅了她,即便她现在真的给你戴了绿帽,但只要她愿意,你也愿意当她的哥哥照顾她,是么?”
☆、046
陆衍的俊脸上没有几分表情。
他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言喻,像是觉得她无理取闹一般,他拧了拧眉,语气有些淡:“这并不重要。”
“不重要?”
言喻笑了,“只是因为是许颖夏,所以不重要了是么?你因为她的存在,连这种一般男人都接受不了的绿帽,都戴得了?”
她的语气里含了浓郁的嘲讽。
陆衍眸色沉沉,眉目风雪凝结,他抿紧了薄唇,绷紧了下颔的线条,却什么也没说。
他摆出了一副不想和言喻争吵的样子。
言喻抿了抿唇,咽了咽嗓子,拿了睡衣,去浴室冲了澡,出来的时候,她吹了许久的头发,才躺在了床上。
陆衍还没睡。
她躺下了,就感觉到他的气息,他的眸光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声音淡漠,听不出什么情绪:“言喻,你为什么要辞职?不是才工作没多久?”
言喻没有回答。
陆衍继续嗓音平淡地道:“你还年轻,刚进入职场,都需要从底层做起,而且,据我所知,你现在的组长对你很好,她没少给你工作机会。”他顿了顿,“是公司有人说你闲话?”
寂静的夜色中,房间很安静。
言喻侧过身,在黑暗之中盯着他,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悲哀和害怕,她在慢慢地受情感掌控,她害怕自己又变得多愁善感,但最可怕的是,她变成了怨妇。
言喻抿着唇,压下胸口翻涌的情感,她说:“都不是,我就是想辞职。”
陆衍想不到她现在突然想辞职的原因,他漆黑的眼睛里含了某种情绪,似笑非笑地问:“难道你也跟妈想的一样,想再生一个孩子?”
“没有。”
言喻反驳得很快。
陆衍的嗓音在夜里听起来有些凉薄又淡漠:“那就好,现在真的不适合生孩子。”
“因为许颖夏么?”
言喻等了许久。
身边一直有男人的呼吸声响起,却没有了男人的回答声,陆衍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然后,他轻声道:“你别多想,睡觉吧。”
言喻放在了身侧的手指,一点点用力地攥起,闭上了眼睛,在恒温的室内,感觉到了一寸寸的冷意。
到了后半夜,言喻才睡了没多久,就忽然听到了沉闷的雷声,轰隆隆,从远方呼啸着过来,闪电在夜色中一闪,坼裂了漆黑的天幕,显得有些惨白。
忽然有炸雷响起。
言喻一个大人都被吓到了,她睁开了眼睛,想到的是小星星,打开灯,她的身侧那人已经不在了。
言喻急急忙忙地踩着拖鞋,因为脚疼,只能撑着墙,慢吞吞地磨蹭到了婴儿房,打开门。
灯光暖黄,屋子里的男人身形修长高大,他站着,裹着睡袍,短发凌乱,微微垂着头,背对着言喻。
走了进去,才发现,他怀里正抱着小星星,一下一下地低声哄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嗓音沙哑:“乖,不用怕。”
小星星揉着眼睛,小鼻子都哭得红肿了,小手紧紧地攥着陆衍的睡袍,不肯松开,似是这样,才感觉到温暖。
陆衍淡淡地抬眸看了眼言喻,皱了下眉头,不温不火道:“你怎么也起来了?你的腿不舒服,快去睡觉吧,我来哄她一会,已经让人去泡奶粉了。”
正说着,外面又有白光闪过,雷声轰隆。
陆衍眉眼低垂,灯光透过卷翘的睫毛,在眼窝下落了浅浅的阴翳,他薄唇弧度浅浅,看似冷峻淡然,但是动作却很温和。
他和那些爱女儿的爸爸,没有什么区别。
言喻动了动唇,站立着。
她胸口浅浅地起伏了下,眸光一寸寸地略过了陆衍的五官。
她对这张脸很熟悉,不用看着他,她都能清楚地勾勒出他的样子。
他无情吗?无情。
可是他又是有温情的。
如果他完完全全、没有任何感情,她想,她现在也就不会那么纠结了。
纠结于这段关系,要怎么处理,是继续艰难维持,还是直接结束……
陆衍见言喻没动,垂眸淡淡地看着她:“看什么?舍不得去睡?”他唇畔的弧度扬了扬,“小星星刚刚一直在找你,好不容易才哄住,等会看到你,你想去睡都没办法了。”
言喻轻轻地“嗯”了声。
呼吸浅浅。
她抬眸,说:“把小星星给我吧。”她坐在了床边,“我现在能抱她了。”
正好,佣人推开了门,轻声道:“奶粉泡好了。”
陆衍接过,微微弯腰。
言喻温柔地对小星星道:“别怕,是妈妈抱你。”小星星听到了妈妈的声音,松开了紧紧攥着陆衍的小手,乖乖地投入了言喻的怀抱之中。
言喻试了试奶瓶的温度。
小星星闭着眼睛,睫毛很长,但一碰到奶嘴,粉唇动了动,就开始喝奶,卷翘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陆衍低头笑了,薄唇染笑:“小馋猫。”
言喻仍旧沉默,没有说话。
两人哄到小星星重新熟睡之后,才回到了卧室,陆衍入睡前,揽了下言喻的腰,让她陷入了自己的怀抱之中,又确保不会弄疼她的脚。
他淡薄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晚安。”
但这样的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临近四点多的时候,小星星又哭了,言喻睁开眼,就听到陆衍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去吧。”
陆衍去把小星星抱了过来。
言喻说:“她今晚可能吓到了,所以一直睡不安稳,还是让她和我们一起休息吧。”
陆衍薄唇动了动:“嗯。”
过了会,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有些突兀,言喻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她微微抿唇,这个时间点会有谁给陆衍打电话?
陆衍却仿佛知道是谁的电话一般,他哄小星星的动作忽然顿住了,把小星星递给了言喻。
男人走到了桌子旁,看了眼屏幕。
握着手机的手指缓缓地收紧,因为用力,指骨微微泛起了白色。
他的侧脸清冽而冷峻,线条微微紧绷,看也没看言喻,接起了电话,就往外面走。
房门打开了,又缓缓地关上了。
他走向了书房。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言喻隐约听到了男人清淡平和的嗓音:“……夏夏?”
言喻低眸,垂下了眼睑,琥珀色的瞳仁很平静,她哄着小星星,轻轻地安抚着她的背:“乖,妈妈在呢。”
一直悬着的心脏,忽然就慢慢地落地了。
她的背靠着床头,抿唇,嘴唇的弧度很浅。
小星星睡着之后,言喻下床。
落在地面的那一瞬间,脚有些疼,她睫毛颤抖了下,仍然走到了窗边,拉开了一点点窗帘,往外看去。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隐隐约约有哗啦啦的雨声,雨点如水注,噼里啪啦地打在了窗户玻璃上。
别墅楼下,传来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还有不轻不重的汽车引擎声。
言喻垂眸,睫毛轻轻地翕动了下。
下一秒,两束刺目的车灯就亮了起来,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毫不停滞地开出了别墅院子,绕着山道,直直地奔向了许颖夏所在的地方。
言喻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也亮了下。
是陆衍打来了电话。
言喻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接起这个电话。
陆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因为夜晚,他压低了嗓音,显得有些沙哑,从喉间溢出:“言喻,我临时有事情,出去一趟,你先休息,如果小星星还哭,你就让佣人进去帮你,别太累了。”
“嗯。”
言喻的手指松软了力气。
大雨瓢泼,越来越大,喧嚣着,要吞没了一切。
隔天。
雨水冲刷过后,位于山区的别墅风景格外干净好看,言喻推开了窗户,抱着小星星,站在了二楼的窗口。
周韵正在花园里浇花,二楼高的树上有雨滴悬着,青翠欲滴。
电线上,停着一排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小星星黑漆漆的眼眸好奇地看着,慢慢地露出了笑,眼睛似是小月牙。
言喻下了楼,周韵也从花园进来了。
她问:“阿衍昨晚怎么半夜跑出去了?”
陆承国推了推老花镜,抿着唇,不想让周韵问这些:“走了就走了,他从小到大哪天听话了?你自己都没办法让阿衍听你的话,你怎么能强求言喻?”
周韵胸膛起伏了下。
快到吃早饭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周韵去接,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周韵眼睛里的笑意,一点点绽放:“好好好,回来了就好!这孩子,真是不听话,等我见到她,非得好好批评批评她。”
周韵挂断电话,笑了下,说:“昨晚是夏夏突然回来了,阿衍是去接她了。”
言喻早就认清了这个事实。
可是当周韵讲出了这些话的时候,那些字眼,就像是一把箭,直直地击中柔软的心。
陆承国看了下言喻,说:“阿衍这孩子,就是重视朋友感情,他就是把夏夏当做妹妹的,他有分寸的。”
这句话是说给言喻听的。
他想替言喻解围,却只让言喻更加难堪。
周韵给陆承国叉了块水果,清了清嗓子,说:“对,你别想太多了,阿衍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了,他跟夏夏就是普通青梅竹马的关系。”
周韵这人,虽然刻薄,但她记得小时候的夏夏救过阿衍,还因此失踪过,而许家却不曾要求过什么。
越是这样,周韵越是愧疚,越是想对夏夏好。
更何况,夏夏甜美、聪明又乖巧,招人疼爱的很。
早饭快结束的时候,周韵问陆承国:“夏夏现在去医院了,她爸爸状态还不错,我们也去看看他吧?”
陆承国“嗯”了声,抬眸看了眼言喻,温和道:“言喻,等会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一家人去看看许家的。”
他不希望因为夏夏这孩子的归来,而破坏了陆衍的婚姻。
言喻笑了笑。
牙齿却在咬着自己的唇肉,疼意在四肢百骸里流窜着,口腔里充斥了血腥气。
心脏被无形的手紧紧地捏着。
有些呼吸困难。
许颖夏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及踝,皮肤干净,五官清秀,笑起来的样子很甜,偶尔唇畔还能看到小小的梨涡。
离开了将近一年,她看到大家的时候,有些紧张,但还是弯着眼睛笑,骨子里依旧透着小公主式甜美。
没有其他的原因。
因为有陆衍站在她的身后,他和以前一样,会做她永远的后盾,让她永远有众星捧月的资本。
不论她有多么无理的要求,他都会尽可能地满足她。
比她所有的亲人,对她都好。
许母看到许颖夏的那一瞬间,眼眶就湿了,她红着眼睛,跑过去,抱住了许颖夏:“你这孩子,怎么偷偷跑了这么久,妈妈真是太宠你了!我以后不会这么纵容你了!”
许颖夏的眼睛也落了泪,她睫毛上沾了晶莹的泪珠,咬着下唇,压抑着呜咽:“妈妈,我好想你。”
走廊的尽头,许颖冬站着,背脊挺直。
她的手指用力地攥着,心脏被怨气累积得快要爆炸了,胸口沉沉地起伏,呼吸声都有些重。
她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三人,眼神很陌生很陌生。
到底凭什么?
都是许家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她许颖夏就那么好命?
为什么陆衍只宠爱许颖夏?从小到大,她许颖夏就是公主,就是人群的焦点,重遇了陆衍之后,每一年,她的生日宴会都由陆衍承包,她想要什么东西,不管是限量的,还是绝版的,隔几天,一定会出现在她的手里。
为什么妈妈也偏心许颖夏?她不过就是小时候丢失过而已,就因为丢失了,她就变得金贵了么?许颖夏不在的时候,家里人谁也不敢刺激妈妈,就怕妈妈再一次崩溃。
许颖冬越想,越是怒火熊熊。
所有的一切回忆,都是划在她心口的刀刃。
让她血肉模糊。
许颖夏和妈妈抱头哭完,就看到了许颖冬,她笑了起来,眉眼温暖:“冬儿!”
许颖冬的指甲掐入了掌心里,艰难地扯出了笑容,走过去:“姐。”
许颖夏扬了扬头,看着陆衍:“阿衍,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帮我照看着我妹妹?”
陆衍漆黑的眼里闪着星点笑意,他勾了勾菲薄的唇:“有。”
“那就好,你不能趁我不在,欺负冬儿。”
陆衍笑了:“不会的。”
几人正说着,病房的门打开了,医生们从中鱼贯而出,医生戴着口罩,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说:“你们可以进去了,不要太久,20分钟左右,就得让病人休息了。”
许志刚躺在了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但精神挺好的,黑眸鹰橓,透着几分凌厉。
他沉沉的目光落在了许颖夏的身上。
许颖夏咬着下唇,睫毛颤抖,下意识地就抓住了陆衍的手臂,她有些害怕爸爸。
她眼圈红红,轻轻地叫了声:“爸爸。”
许志刚黑眸冷静,他动了动唇,因为不舒服,嗓音很低:“你还知道回来。”
“对不起。”
陆衍抿唇,说:“伯父,夏夏知道错了。”
许志刚目光落在许颖夏抓着陆衍手臂的手上,说:“松开,他结婚了。”
许颖夏在他凌厉眸光下,不得不松开。
陆衍手指蜷曲了下,想到了言喻,抿了唇,垂下眼眸,没有说什么。
几人说了好一会,医生来提醒他们,得让病人休息了。
许母、许颖夏和许颖冬都出去了,陆衍在快走出病房的时候,忽然转过身,盯着病床上的许志刚,淡淡道:“伯父,那天是伯母给你输血的。”
许志刚静静地看着陆衍。
陆衍喉结无声地上下滚动了下:“夏夏她的血型……”
他话没有说完。
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了许志刚的脸上,不放过许志刚每一寸的表情变化。
许志刚眼里眸光大盛,抿着唇,淡声:“你想说什么?”
陆衍拧眉,墨黑的眼眸极尽深沉,继续审视了许志刚一番,指尖发紧,又慢慢地松开:“没什么。”
病房门缓缓地合上。
陆衍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许志刚收回了视线,望向了窗外。
眸光深邃。
夏夏长大了啊。
有些事情,也瞒不住了。
但他自认为,对夏夏也是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
他闭上了眼睛,眼角似是有些湿润。
眼前出现了女婴模糊的笑脸,眼睛弯弯,粉粉嫩嫩,然后,笑脸缓缓地消失了,再也找不到。
他也感谢夏夏的出现。
在那个时间点,让他太太重新振作开心了起来。
陆衍站在走廊里,看了下时间,他问许颖夏:“要不要去吃饭?”
许颖夏走了过来,勾住了他的手臂。
“好啊,阿衍。”
她的声音很轻。
陆衍垂眸,瞥了眼她的手,抿唇,没说什么,两人往电梯走去。
电梯在这一层楼停下了。
“叮”一声。
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
陆衍眸光微微定住。
电梯里站着周韵、陆承国,还有言喻和小星星。
陆衍抿紧了唇角,唇线有些直,下颔线条微微绷着。
言喻坐在了轮椅上,她背脊挺直,琥珀色的瞳仁很冷淡,深邃,平静,没有感情。
小星星就在周韵的怀里抱着。
陆衍喉结上下滚动,菲薄的唇动了动:“你们来了。”
紧跟着几人的保姆,把言喻从电梯里推了出来。
许颖夏看到言喻的一瞬间,瞳孔瑟缩了下,她紧紧地抿着红唇,长睫毛轻轻颤动,漆黑的眼里氤氲了水汽,闪过了一丝慌乱。
她还没做好见言喻的准备。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陆衍的手臂,慢慢地用力。
陆衍感觉到了她的紧张。
他侧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许颖夏视线游移,笼罩在了周韵怀里的小星星身上。
她睁大了眼睛,似是害怕,又似是有其他复杂的情绪,胸口起伏,眼圈微红,咬紧了牙根,怎么也不敢对上小星星的眼睛。
睫毛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下,无形间透着楚楚可怜。
言喻虽然坐着,腿上还绑着石膏,但她的气势一点都不弱。
琥珀色的瞳仁里,清晰地倒影着许颖夏的脸。
许颖夏在言喻的眸光下,莫名其妙地开始害怕,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压下情绪,对着言喻笑了笑:“言喻,你来了。”
这句话,和陆衍说的一模一样。
言喻轻轻地“嗯”了声,抿着唇,精致的脸上没有几分表情,她淡淡地瞥了眼陆衍,又继续看了眼许颖夏。
陆衍菲薄的唇没有什么弧度,他忽然想起了一年前。
言喻和夏夏在医院的那次见面。
然后,夏夏就离开了。
不知怎么的,他修长的身形下意识地挡在了许颖夏的身前,时间很短,也就那么一瞬间,他就移开了。
但就是那一瞬间,他摆出了一副保护许颖夏的姿态。
言喻的心脏缓缓地沉了下去,不再看陆衍,薄唇被她咬得几乎失尽血色。
周韵根本就没花心思去注意几个年轻人之间暗潮涌动,她对着许颖夏笑了起来,叫她:“夏夏。”
许颖夏吐了吐舌头:“伯母。”她看了看陆承国,更是羞愧,“伯父。”
陆承国笑容慈祥和蔼:“回来就好。”
周韵佯装生气:“你这臭丫头,一点都不懂事,你就是不想嫁给你衍哥哥,也不要离开家这么久呀,让人多担心啊。”
许颖夏没有回答。
陆衍从周韵的怀中抱过了小星星,他抱高了小星星,将她圈在了怀里,漆黑的眼底缓缓地浮现了笑意。
许颖夏抬起眼皮,强迫自己,看了下小星星。
她很惊讶,在陆衍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笑意,他侧脸的线条都仿佛温柔了起来,唇角微挑。
许颖夏握紧手指,指尖掐入掌心里,问:“阿衍,你很喜欢孩子吗?”
陆衍菲薄的唇动了动:“不喜欢。”
他仍旧温柔地抱着小星星,嗓音还是一贯的淡淡:“但小星星除外。”
“是吗?”
许颖夏抿着唇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周韵他们来得不凑巧,许志刚休息了,也不好再打扰,正好叫上许母、许颖冬,几人一起去餐厅吃饭。
☆、047
许颖夏笑容甜美,她对所有人都很好。
因为从小到大被人甜宠着长大,笑起来眼睛弯弯,唇角的梨涡浅浅,让人忍不住想捏捏她的脸颊,同她一起微笑。
她看起来也没有心计,眉眼间透露的都是单纯。
任谁都会喜欢这样单纯的女孩子。
陆衍黑眸瞥了她一眼,也觉得许颖夏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许颖夏自然地缠上了陆衍的手臂:“阿衍,我们去吃火锅好不好?”
陆衍笑:“人这么多,吃火锅很不方便。”
周韵不赞同,她嗔怪:“没事的,夏夏在国外待了这么久,肯定想念我们自己的东西啊,我知道有一家老火锅不错,每个人一个小锅呢,吃起来也方便。”
陆衍唇线淡淡,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许颖冬脸颊娇俏:“陆伯母,你也太疼姐姐了,我不要,我也要你疼。”
会撒娇的女孩,自然是惹人疼爱的。
即便她说了内心最真实的话,也不过被其余人当做了玩笑话。
周韵笑着看她:“就你这丫头爱撒娇,伯母哪里不爱你了,还不是一样的疼爱。”
保姆推着言喻的轮椅,跟在了众人后面。
言喻盯着几人的背影,脑海里什么都没想,一片空白,只是,她突然想起了小星星,眸光落在了小星星身上。
她一怔,然后笑了起来。
在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地沉浸在和徐颖夏重逢的喜悦之中,只有她的小星星还记得妈妈。
小星星趴在了周韵的肩膀上,漆黑圆润的眼眸一直盯着言喻看,她脸颊肉嘟嘟的,小嘴巴粉嫩,小手蜷缩着,对上言喻的眼睛,她就弯弯地笑。
她头顶上戴着粉嫩的花边太阳帽,更衬得一双眼睛如黑珍珠一般。
许母一直笑着盯着许颖夏看,怎么看,都不知道满足,她想着想着,眼眶就又有些热了,忍不住红了眼圈。
许颖夏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怀孕的时候特别辛苦,生产的时候也很艰难,几乎在鬼门关绕了一圈。
或许是来之不易,所以她对夏夏的感情格外的深。
更何况,夏夏是个招人疼爱的孩子。
从出生开始,就很少哭,喂饱了,换好了尿布,睡饱了,只会乖乖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安静乖巧,不给大人增添麻烦,连经验丰富的保姆都夸夏夏和其他的小孩不同,特别惹人疼爱。
许家的生意也是从许颖夏出生之后,突然腾飞的。
做生意的人,或多或少都在乎运势,也导致了许志刚和许母都偏爱夏夏。当然,许家生意的腾飞在最开始的时候,离不开陆家的帮助。至于陆家为什么帮助,原因很简单,小时候的陆衍喜欢夏夏。陆衍是陆家的独子,多的是人想要讨好他,却没想到最后的突破口居然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女孩。
许母忽然摸了摸许颖夏的头发,心里生出了一片的柔软。
她的夏夏命里天生富贵。
幸好,后来又找回了她的夏夏。
那段夏夏丢失的记忆,许母早已经模糊了,第一次为人母,第一次感受到撕心裂肺,她所有的怨气无处发泄,明明就是陆衍的错,她却因为陆家的权势,不敢得罪陆衍,甚至还要依赖陆家的权力,讨好陆家,来让陆家帮忙找回她的夏夏。
那段时间,她昏昏沉沉地病倒在了床上,在医院昏天暗地住了一个月,她好几次做了噩梦,梦到她的夏夏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撑不过那个冬天。
一个月后。
许志刚抱着一个安静乖巧的女婴,红着眼睛告诉她,夏夏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有些陌生。
从心里深处生出了抗拒。
医生说是因为她病了。
许志刚说是因为她很久没见到夏夏了,所以才会生疏。
她原本不信的。
但后来发现,他们说的都对。
她大病了一场,仿佛新生,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当她看到小女婴对她微笑的那一瞬间,心里跟着生出了如湖水漫潮一般的无尽温柔。
那是圆满和母爱。
许颖夏感觉到了许母的目光,甜甜地朝着许母弯了弯眼睛:“妈妈,你又在看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变得更漂亮了呀?”
许母无奈:“是呀,我的夏夏最好看了。”
许颖夏声音很轻很柔:“那妈妈,我今晚和你睡觉,好不好?”
“当然好。”
许母回应着,忽然想起了陆衍的太太。
阿衍娶了媳妇了,阿衍现在不再是夏夏一个人的了,而是属于那个突然闯入夏夏和阿衍世界的陌生女孩的了。
夏夏离开的时候,许母因为担忧,身体又一下垮了,精神不济,在医院的病榻上缠绵了许久,让她根本就分不出心思去看陆衍的新太太。
但现在,她必须为夏夏打算了。
夏夏单纯可爱天真,但那个女孩并不是这样的。
许母有意无意地回头瞥了眼坐在轮椅上的言喻,不经意间,却和言喻琥珀色的瞳仁对上了。
她心脏莫名地微微一颤,有些疼,如同密密麻麻的针埋在了柔软心脏中。
许母缓过了那阵疼痛后,心里生出了不喜。
她将心脏的震颤,归结于言喻眼神的凌厉。
她听说,言喻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成长在你争我抢的孤儿院里,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居然又能留学,还多才多艺,现在也活得很优秀,甚至,当初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嫁入陆家,说她单纯、没心机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许母抿住了唇,眸光深了几分。
言喻垂下了眼睑,睫毛在眼窝下,落了深深浅浅的阴翳,映衬得那张精致的脸,有些苍白。
她也当了妈妈了。
她自然知道,当一个母亲露出了那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许母想为许颖夏出头。
言喻鼻尖有些酸,她不讨厌许母这样的心态。
只是有些羡慕许颖夏从小到大都在父母的疼爱之中长大,而她却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温情。
小时候,她在泥淖之中努力挣扎的时候,还会想,如果有一天她爸爸妈妈来找她了,她要先问他们,为什么不要她了,然后再告诉他们,她一直在期待他们的到来,只要他们以后好好爱她,她还是很爱很爱他们的。
再大一点,这样的念头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她知道,她的父母不要她了,永远不会出现了。
她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到了酒店,经理恭敬地过来,引着他们去包厢。
陆衍一路上都有注意言喻,言喻脚受伤了,言喻是他的太太,言喻和他在一起了,言喻是小星星的妈妈,这些都是他对言喻尽必要关心的理由。
走廊的地毯柔软,落地无声,设计却有些不太方便轮椅的推动。
周韵他们都没注意到,身后的保姆推着言喻前进的时候,差点就把言喻摔倒在了地上。
保姆一脸慌张,因为怕周韵责骂,连道歉都是压低了嗓音:“少奶奶,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她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低沉优雅的嗓音打断了。
“让我来吧,以后小心点。”
语气里有责怪,但并不打算追责,保姆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陆衍身影颀长,酒店的廊灯倾泻下了柔和的光线,朦胧地笼罩着陆衍深邃英俊的五官,他菲薄的唇微微抿着,不咸不淡地道:“你脚怎么样了?”
言喻没回答。
陆衍蹲在了她的面前。
言喻躲闪不及,原本低垂着的眸光,迫不得已地对上了陆衍的黑眸,他眼眸干净纯粹,清晰地倒影着她的缩影。
他勾了勾菲薄的唇,仿佛看透了一切,但却不会说破。
“心情不好?”
他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下,嗓音低哑,带着醇厚。
“腿还疼吗?”
言喻没有理他。
下一秒,陆衍忽然背对着她蹲了下去,男人的背脊宽大,肩膀挺括,脊柱笔挺,透着安全感。
他嗓音低沉平淡:“我背你。”
“不用。”言喻说,声音有些冷淡,她看着保姆,“帮我推吧,陆衍,你让开。”
陆衍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微微拧着眉,也不再坚持,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言喻。
许久,似笑非笑,挑了挑硬朗的眉,菲薄的唇动了动,声音低低沉沉:“我抱你进去。”
这一句话是陈述句,是命令,而不是商量的语气。
言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陆衍横抱在了怀中,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陆衍略略冷硬的下颔线条,他性感的喉结微微凸起,上下滚动了下。
言喻挣扎了两下,只换来了陆衍更加有力的搂紧。
她的鼻子撞上了他冷硬的胸膛。
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独有的甘冽的气息,充斥着鼻息。
“别闹。”
男人的嗓音似乎含了淡淡的无奈,但又似乎什么情绪都无。
进了包厢里,众人都抬起眼皮,有些愣怔地盯着陆衍抱着言喻进来,陆衍声线淡然,眼眸漆黑,他淡声:“言喻脚不舒服。”
他把言喻放在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
他坐在中间,而他的另一边,是许颖夏。
菜很快就上齐了,言喻吃饭不太方便,因为很多菜她都夹不到,她就随便吃了点面前的菜,小星星知道妈妈不舒服,她乖乖地坐在了周韵的怀中。
陆衍漆黑的眼眸扫了下言喻,淡声吩咐。
没过一会,保姆就进来了,她尽职尽责地为言喻夹菜,言喻方才吃不到的菜色,全都能吃到了。
餐桌上的众人都在讨论许颖夏和陆衍的往事,陆承国皱着眉,想阻止,但他一个大男人,真的不太懂要怎么打断这种女人之间的谈话。
一顿饭吃下来。
言喻知道了陆衍曾为许颖夏买下过一个游乐场,取名叫做:夏夏游乐园;陆衍还为许颖夏资助了好几个艺术团,甚至恶意收购了一个娱乐公司,只因为那个公司骂了许颖夏;陆衍最喜欢的是许颖夏漂亮的手……
言喻觉得自己胸口疼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陆衍会为言喻叫来保姆帮她夹菜。
但他会亲手,为许颖夏剥虾。
爱和不爱的界限,永远那么分明。
周韵抱着小星星,吃饭都吃不饱,陆衍就过去,抱了小星星,小星星因为困,已经闭上了眼睛,睡得香甜。
她睫毛浓密,粉唇微张。
陆衍侧脸的弧度柔软了下来。
生命就是这样神奇,这是他生命的延续,却又是个独立的生命体,她的眉眼、她的鼻子,她的脸型都像极了他。
她第一次喊人的时候,却是软着声音对他喊爸爸。
当初和言喻结婚,他以为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后来,当他得知小星星是他女儿的时候,又忽然心里软了一片,如果是错误,那也是个美丽的错误。
只是,当年。
他毕竟和言喻上床了,做了对不起夏夏的事情。
夏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曾问:“阿衍,你会不会一辈子对我好?”
他是怎么说的呢?——“会。”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他无奈:“因为我爱惨你了呀。”
“那你不能背叛我!”
“如果我背叛了你呢?”
她气咻咻的样子像极了被抢走了心爱东西的小女孩:“我要抢回来的!”
“好,我站着不动,让你抢,好不好?”
他不知道,这次夏夏回来,会想办法抢回来么?那他又会怎么选择?小星星又该怎么办?
陆衍眸光漆黑,目光沉静冷淡,他瞥了眼言喻,唇线是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吃饭完,保姆推着言喻去洗手间,言喻上完了厕所,在保姆的帮助下,坐在了轮椅上,一抬眸,就看到了许颖夏。
言喻的神色很冷淡,甚至渗透出了寒意,她似是没看到许颖夏一般,慢条斯理地洗了手。
许颖夏的眸光一直笼罩在了言喻身上,她微微蹙着眉,水光闪动,似是犹豫着想问什么,却不敢去触碰。
言喻看她这样子倒是笑了,只是眼底没有丝毫笑意,浮冰沉沉。
她说:“夏夏,你想问小星星对吗?”
许颖夏咬了下唇。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直接告诉你,陆衍喜欢小星星,并不是因为他认为小星星是你的女儿,只是因为小星星招人疼爱。”
许颖夏怔怔的,她迟疑了下,声音很轻:“可是……那也是因为我的基因,她才可爱的啊。”
她说着,瞥了眼保姆,不知道言喻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连保姆都不赶走。
言喻闻言,眸色彻底冷下,声音也很冷:“小星星不是你的女儿,是我的,从始至终,她都是我的女儿。”
言喻懒得遮掩,“当初那个手术,用的一直都是我的卵子,小星星和你一点血缘上的关系都没有。”
许颖夏的瞳孔猛地瑟缩,她抿住了唇,脸色一刹那苍白了起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言喻会这样做。
“你撒谎。”
她怔怔地道,眼圈倏然就红了。
言喻没说话,唇畔的弧度浅浅。
保姆听了一耳朵,心惊胆战,慢慢地推着少奶奶往厕所外面走去。
“你想用小星星留住阿衍吗?言喻。”许颖夏声音是颤抖的,带着隐约的哭腔。
言喻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问:“许颖夏,你是打算重新回到陆衍的怀抱的么?”她声音有点讽刺,“你还记得,是你先抛弃了他的么?”
许颖夏咬着下唇不说话。
言喻的声音钻入了她的耳蜗里:“许颖夏,你应该学着长大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一直如你意,你想让我代孕我就代?你想让我帮着生孩子,我就生?你想让我帮忙照顾陆衍,我就照顾?前面这些事情,我的确做了,但我所有的目的都只是为了我自己。”
她笑了下:“所以,你现在想让我离开,做梦。让我想想,你回国之前的设想是不是,你一回国,亲情、爱情和友情都在等着你,最好我乖乖地和陆衍离婚,腾出了陆夫人的位置,孩子也给你生好了,你就是人生赢家了,对不对?而我就是一个丧家犬?”
她每一个字眼都是锐利的刀剑,直直地割破了许颖夏的伪装。
许颖夏瞳孔瑟缩。
言喻继续补充道:“或许,你还设想着,要给我多少钱打发我,对不对?陆夫人的位置,我不会让出去的,就算让了,夏夏,我也不会让你开开心心地成为新的陆夫人的。”她顿了顿,“如果你打算对小星星下手,我会让你彻底失去陆衍。”
许颖夏似乎还沉浸在了打击之中。
她沉默了很久。
眼泪一滴滴地往下落。
咬着唇,不知所措。
她做错了吗?她错在了哪里?她只是需要爱情呀!阿衍一直说爱她,却让她患得患失,她只是希望自己不要爱得太敏感、太自卑,所以才离开了呀。
她现在意识到自己对阿衍的爱了。
她想重新挽回这一段感情而已。
言喻又不喜欢阿衍,她为什么要缠着阿衍?
保姆小心翼翼地推着言喻,她忽然觉得,她一直以为太过受气包的少奶奶,或许没有那么软弱。
言喻轻声道:“忘掉刚刚在洗手间听到的一切吧,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保姆连忙点点头。
言喻面无表情。
但最先行动开炮的人,却是许颖夏。
她闹着要跟陆衍回老宅住。
言喻和陆衍快要睡着的时候,陆衍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下,言喻轻轻地拧了下眉头,但没有醒。
过了一会,她感觉到陆衍轻轻下了床。
房门打开又合上。
言喻继续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她还是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之中,盯着天花板。
她口有些渴,拄着拐杖,想去倒水喝。
沉默了半天,她还是站在了门后,一点点地拉开了房门。
许颖夏就住在他们卧室的对面。
她的卧室门紧紧地关着,但门旁边站着两个身影,男人高大,女人柔美,许颖夏正在踮起脚尖,吻在了陆衍的唇上。
言喻看不见陆衍的表情,看不到陆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