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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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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番出乎意料的答案, 不由令谢今朝讶异抬眉。

她说她想要一块地?

仅是如此?

谢今朝一瞬迟疑,指尖捏紧了手中的杯盏。

见他也不说话, 只是直直看着自己, 卫时谙以为是自己这番要求太过分,令他觉得难为,于是乎又小心问出声来:

“殿下……是不太好办吗?要不然我换一个?”

谢今朝望着她盛着月色的双眸, 清明无他,绷紧了唇角,而方艰涩开口道:

“不必,孤不过是有些惊讶而已。”

他复而替卫时谙也斟了一杯茶水,掩去心中的不安, 状似无意道:“江南的片域罢了, 没什么值得一提的。除却此,谙谙可有何旁的还想要的?”

旁的……

卫时谙想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金银财宝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要这些有何用处呢。

不若就要一方宅院?

对啊, 得要个宅院, 后头跑路得派得上用场。

毕竟若是要回家, 总不能在他的眼前施展一番大变活人吧。那这等怪力乱神之事若是在当下这个时机被发现, 恐怕就得被当成是祸国妖女绑在神木架上祭天了。

想到这里, 卫时谙踌躇了一番, 厚着脸皮张开了嘴:“那我还能再要处宅院吗?”

“小的,很简单的那种就行。”

“好。”谢今朝抿着唇, 只觉一颗心如同大雪压枝头一般, 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杭城河, 一处宅院, 还有最后一个。

她总会说一些不一样的了吧。

“还有呢?还想要什么?”

卫时谙心道自己已经提出了不少的要求, 如今让她在一时之间想出三个心愿来,也有些难度。

她没什么想要的了。

车马银钱,地皮宅院,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殿下,就这些了。”卫时谙觉得顿感有些口干舌燥,便饮了一口茶水。

“一定要三个心愿的话,最后一个就再说吧,当下我只能想到这么多啦。”

“嗯,那便依谙谙所言。”谢今朝垂下眼眸,瞥见手中的瓷盏实在是被攥得太过用力,已然出现了几丝裂纹。

他倏尔松手,装作行所无事的模样,欲言又止良久,终是下决心开了口:

“漠北十三州与大胤议亲一事,谙谙可听闻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

前奏这么长,许了半天的愿,卫时谙才等到他对自己说起这档子事来,也是着实不容易。

“我白日里知道的此事。殿下有难处,我作为太子妃,自然会尊重殿下的决定,以两国安宁为重。”

卫时谙看着谢今朝的眸光定定,“殿下只管去做就好,不必顾及我,我没什么的。”

他从她的眸光之中寻了许久,也未曾看出其中有何逞强或故作镇定之意。她依旧是眸色清亮,如平日里那般面带笑意看着自己,也的确如少艾所说,并无半分异常。

她明知他有与那和亲公主结为姻亲之可能,却是半分忧思也无,他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呢。

她是真的不在意啊。

那夜的灯火晃了人眼,那一池春水也搅乱了他的心,令他不由产生了错觉,还以为是神明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可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神明从不肯眷顾他,他们泾渭分明。

他再怎么自欺欺人怕是也无用了。

一顿晚膳无滋无味,桌旁的人影相对,两边的烛火各自晃动,幅动不齐,如同各坐一方的两人,各怀心事。

谢今朝独自一人回了殿中,压下沉闷的心绪,处理着桌案之上堆积了一日的要务。

只不过半个时辰,这案上的文策已然少了大半,那伏案之人也从书册之中起身,沉沉揉按着眉心,向椅后靠去。

短暂地将方才令人心神不宁的思绪抛之脑后,逼迫自己全神贯注到眼前的公案当中来。可谁知不过歇息了须臾,心底那场烈火便越烧越烈,大有要吞噬而上的意欲。

她此时在做些什么呢。

大概已是回了殿中,同少艾吃着点心闲谈,又或是斟一盏清茶,读片刻话本子。

总归不会想起他。

这些天中,似乎她越是不出现在他眼前,他心底的那抹思念便越会无限放大,令他无法忽视,就如同当下。

她总是那么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总是乐得自在清闲,总是在他的心尖上留下火种,又如同个逍遥神仙一般点足即离。

她可以为了白寻微蹙眉忧虑,可以为了董婉黯然神伤,也可以为了即将到来的那位漠北的公主神色如常。

可她的面容何时才能因他而展现不同的神色呢。

锁一次眉,流一滴泪。

“云峥,替孤拿一壶桑落来。”

谢今朝熄了殿内的烛火,独坐于榻上,抬首望着窗柩之外的一轮孤月,与庭院之中的雪色相宜,道辜负,诉别愁。

遥遥明月看人间,不过风月场。可他偏偏不能作壁上观,虚虚实实,甚为不堪。

“殿下,桑落酒。”

谢今朝接过酒壶,独饮一盅。

辛辣的烈酒划过喉咙,如刀割一般灼烧,刺骨断肠,如烈焰灼心,解不去愁情寞寞。

他本是不好饮酒之人。

从前北疆大漠孤垣,狼烟四起,贺兰将军时常托将士买一壶秦关的孤烟醉,和他同坐于满地尘沙之中,酌上两盏。

那时他一心只想着兴军领兵,听着贺兰衡话起家常愁事,心中并无半分波澜。胤都皇城并无什么值得他过多留恋的,那凤栖宫更是他碰也不想碰的伤疤。

他孑然一身,家为何物,情为何物,他又如何能懂。

可如今身边有了谙谙以后,好像一切变得与以往不大相同了。

这些从前他不曾去思量,不曾去关注的一切,现下却慢慢在他心中生了根,朦胧飘忽着,也能令他渐渐体会真切了些。

杯起杯落之间,壶中酒已然要见了底。

烈酒醉人,何况他又喝得难免有些急,这后劲涌上时就更加猛烈些。他在无知无觉之间已分辨不清眼前的究竟是夜色还是月色,只用手无力撑着额,轻阖双眼。

“谙谙……”

———

卫时谙方换上寝衣,便见少艾端来了面盆,里头是放了玉露的净水。

她将脸庞慢慢浸入水中,脑海之中仍旧思索着晚间用膳时谢今朝的言语。

这小子说话半遮半掩的,冷不丁说什么要满足她什么所谓的愿望,而后忽而又问她知不知道漠北十三州议和一事。

她倒是都依言回答了,可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模棱两可的,仿佛与她打哑迷一般,也不知言其何意。

好吧,他是懂说话的艺术的。

卫时谙用巾帕擦拭着面庞,走出了净室,思来想去便心血来潮想着点了一炉安神香。

这方醒好了香灰,去了火折子,她才披上纱衣坎肩,随手挑了一本话本子,准备上榻就寝。

已经到了亥时了,他今夜应当在忙什么要事,不会再来了吧。

正此时,殿门急匆匆被叩响,惊得卫时谙手中的话本子险些不曾拿住。

“娘娘!娘娘您在里面吗?”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卫时谙边朝着殿门走去边想着,好像是……

云峥?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少艾听闻了声响,也赶忙着从后院的耳房中一路小跑到了殿前,只见景福殿前站着的小厮近侍众多,围了一圈,也瞧不清里头的光景。

卫时谙将殿门打开,便见鹤尘虽仍是冷着脸,但面色甚为焦急。他的肩上还倚着一人,低垂着眉眼,额发遮住了面容,但是即便衣裳也换了一身,她也能仅从身形之中看出来——

是谢今朝。

“娘娘,殿下醉了酒,一直念着要来寻娘娘。”

“殿下一人殿中走了出来,属下实在劝不回去,只能扶着殿下来娘娘这里了。”

如此境况,卫时谙也只能让开了道,“先进来吧。”

待一众人将谢今朝安顿在了床榻上,便欲退下。云峥与鹤尘皆是抱拳对着卫时谙行了一礼,躬身:“殿下就交由娘娘了。”

卫时谙如是应了一声,目送着一行人出了殿门。待轻轻的锁扣声落下,她的心中也连带着怔松了一番。

回头看向倚着雕花木架的谢今朝,卫时谙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去喝什么酒啊?

如今这般叫她睡也是睡不下了,得拿他怎么办才好。

烛火氤氲之下,谢今朝的眉眼显得越发柔和。他的眼眸阖起之时,并无睁开那般深邃疏离,反倒是在几缕发丝的掀动下,显得温顺起来。

光亮在他的高挺的鼻梁处打下一片暗影,也显得他唇如暖玉,红润莹泽。唇边的那粒小痣总在灯光之下若隐若现,在这张美人脸上添上几分别样的意味。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美也是真的美啊。

卫时谙不由慨叹,而后转过身去,欲将殿内的其他明烛也给熄了,却在下一刻被人从身后抱住。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庞,他将她抱紧,喃喃道:“谙谙……”

“殿下?”

卫时谙一时有些惊慌,她方用力挣脱开他的手臂,却又被他欺身而上,箍进了怀中。

他的唇瓣停在她颈侧的那粒小痣边,摩挲细嗅,激起她一阵阵的战栗,不由推着他的胸膛,令他移开些。

“殿下?”

“殿下!快放开我!”

“谢今朝!”

许是难得听见她直接唤自己的姓名,他紧搂着她的手臂略微松了些,他抬起头来,神色既落寞又有些委屈,低声应道:“谙谙。”

他怎么还委屈上了?

卫时谙慌乱着眨着眼睫,颤声道:“殿下,你喝醉了,快去睡吧。”

“我没醉。”

谢今朝不依她所言,抱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大有不肯再放开她之势。

他将脸庞埋在她的颈窝,呼吸落在她的锁骨。他们肌肤相贴,冰凉酥痒。

卫时谙动弹不得,只好一遍遍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喝酒?”

“谙谙……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谢今朝一双眼如浸入迷雾一般,蹙着眉,直直锁住眼前人的眸光,像是要从中要出一个答案来。

“什么骗你?”卫时谙一时无言,“我没有骗过你啊。”

“那日的天灯,朱纸上的心愿,你都是因为可怜我才这么做的,是吗?”

“你说会陪我,也是出于怜悯我。”

“是故你听闻了漠北与大胤议亲一事,也毫不在意。如若圣旨上的那人是我,你也仍是连半分忧思都不曾会有么?”

“你这是什么话?”卫时谙不由得拧起眉来,“那你说说,这结姻亲之事若是钦定了人选,又岂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我这不是想着不让你难做才出此言,更何况,难道你今日去宫中,圣上命定的人选不是你吗?”

“是我。”

“那不就是了,”卫时谙没好气道,“反正横竖都是这种结果,不过差个早晚而已,那盏灯亮与不亮也没什么意义。”

“何为无意义?”谢今朝的眼尾因酒气而泛起薄红,一字一句道:“你都不肯问问我,为何就笃定它无意义?”

“父皇的确如你所言,命我迎娶漠北公主。”

“可我只想要你一人,我悖了父皇所言,碍难从命。”

卫时谙眸色怔愣,好半响才问出声:

“你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他忤逆了圣意?

“我说,我只想要你一人,谙谙。”

谢今朝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神色越发不满,锁着她的腰际,沉声控诉:

“可谙谙为何不说想要我?”

“分明有三个心愿,可谙谙要了良田美池,宁愿搁置着那最后一个,也不愿要我。”

卫时谙着实是有些慌神,什么要与不要的,把她说得活像一个抛夫弃子的负心人。

“你真的醉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呀?”

“知道。”谢今朝将她抵到榻边,“每一句我都甚为清楚。”

卫时谙已然不知道他今夜究竟如此唤了她多少回,说了多少胡话,又现出了多少个平日里不曾有的模样。

他如是与她贴近,她肩头的纱衣也在拉扯之间被褪去了大半。彼此的鼻息交缠,他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要打破那道防线之时,卫时谙以手抵住他的胸膛,率先开了口。

“谢今朝。”

他应声直起身子,目光所及皆是她,视线紧紧凝结在她眼中。

“你是不是……”卫时谙瞧着他有着三分醉意,却神色认真的眸子,一时又觉得难以启齿。

可若不趁当下问个明白,待明日他酒醒,这个命题就永远不得解。

她也不敢再开口问了。

“是什么?”他的眸光追随着她,不给她回避的机会。

“是不是……”

“我心悦于你。”谢今朝先她一步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着实令她未曾反应过来,且惊异无比。

他的声音不大,可这一句话却如雷贯耳,直直从耳蜗钻进了心间,来回激荡,让人心尖滚烫发颤。

“我知谙谙如今对我,并无他意。”谢今朝不由又与她近了些,“可我仍想从谙谙这里讨来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让谙谙知晓我心意,能令谙谙多看一看我的机会。”

卫时谙实为觉得荒唐。

事情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

他竟是对着她表真心言真意,所作所为远远超出了她所想的预期,甚至是大相背离。

她所要做的仅仅只是赢得好感,获取他的信任就已足够,就像他信任祝煜枫,信任姜昀黎一样,将她当作是个合作伙伴就差不多了。

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她都会尽力一助,只待他日后承继帝位,她便功成身退,从此他与她再无交集瓜葛。

可他如今却说,他喜欢她?

他们明明就没有将来可言啊。

更何况……

她对他,论得上喜欢吗。

“谙谙可否愿意?”

卫时谙被拉回了神思,看着近在咫尺的谢今朝,踌躇难言。

须臾,她以手扶住他的肩膀,眸光严肃而又认真:

“殿下,我喜欢上一个人需要很长的时间。”

“我这人生性慢热迟钝,又自由散漫,本就不是个适合谈情说爱的性子。”

“更遑论,我还重承诺、认死理。”

“只要我认定了一个人,如若最终的结果不能如我的所愿所想,我宁愿不开始,也不会去冒险。所以,那盏长明灯里的心意,我不敢收,也更不敢轻易便给殿下回应。”

“可殿下,你也知道我们之间太过复杂。抛开那些繁琐去谈纯粹,谁都明白是行不通的。相反,到了最后两相生厌,这也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

“两相生厌,不如好聚好散。殿下,届时我们也会很累的。”

“谙谙。”谢今朝反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地离自己更近了些。

“这些你无需管顾。”

“是我向你寻求机会,是我心悦于你,也是我在奢望你的眷顾,想要得到你的芳心。”

“又怎会让你担惊受怕这些。”

“只需一个答复就好。至于那些,便连同那盏长明灯,一并交与我,谙谙。”

卫时谙看着他那引人溺毙其中的眸子,不禁咬紧了唇瓣,久久不知该如何言语。

【唰(高级出场音效)——】

【虽然但是现在出来有那么一些破坏气氛不合时宜,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和宿主说一声,在这么一个喜大普奔普天同庆国泰民安的时刻,宿主你就不要犹豫不要徘徊不要慌张不要仿徨,你就答应就完了!】

【惨子这对你可是明晃晃的动心,那家伙你俩这心跳声比隔壁三嫂每天早上砧板子剁排骨还响,吸顶灯都能震成水晶吊了,你就是干介个的知道吗宿主!】

【三阳开泰六六大顺九九归一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咱们这个任务是绝壁哽绝壁成功啊!这么快就成功俘获了惨惨,赶紧抓住机会答应,指不定努把力咱回家的时候还能再往前提一提!】

卫时谙眉间的忧虑仍旧挥散不去,“可我不能不去想,我最终还是要离开的,又怎么能随便就答应他,若真到了那时候该怎么办?”

【这不是宿主你该去考虑的事,这不是有统子我嘛?不得让我大显神通来个忘川水给他灌水饱,有我来给你善后咱们各司其职,赶紧上架刷分!】

【滋扭(高级转场音效)——】

【家银来任务了接任务,家银来任务了接任务——顺势而为,宿主即可获得200积分;顺势而为,宿主即可获得200积分。】

心中的万千顾虑,和他炽热的眸光,直逼得卫时谙心中不得瞬息,喘不过气来。

思及眼下的迫切和近在眼前的积分,她垂眸挣扎了许久,才终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

“殿下如今醉了酒,所说的言语我便信七分。明日、明日若是殿下醒了酒,还与当下的想法相致,我便给殿下答复。”

“殿下也容我半日,让我再想一想。”

“好。”

谢今朝仿若置身幻梦之中,看不清虚实。他只听闻神明同他说,可以再等上一等,便能给他一个答案。

已经足够了。

桑落的酒劲越发深重,从心田之中爬升至心脉,再侵蚀脑海,遂不皦不昧,难以自持。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复而将她揽入怀中,嗅着她若有似无的幽香,感受着她的细腻柔软,不想放开。

他想吻住她的眼眸,让那双藏着水月明烛的眼里只有自己。于是在她阖上眼帘的刹那之间,他终是不再克制,唇瓣覆上她的眼眸,吻住她纤长颤动的羽睫。

“殿下?”

“谙谙可是有些困了?”他一触即离,唇角漾开一抹如溪山松月一般的浅淡笑意,复而缓缓松开了紧搂她的双臂,转身熄了屋内的灯盏。

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琐。

长明灯火光在一室之内攒影浮动,熔断了窗外在夜色中流淌的银月。

待谢今朝换上寝衣,走入殿内之时,那床榻上的人儿早便忍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他掀开帘帏,带着冬夜凉如水的清冽气息,轻轻靠近她。

卫时谙眉眼沉静,许是殿内炉火生热的缘故,她面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如同入夏初熟的蜜桃一般,色泽诱人。

意念驱使,谢今朝不住抬手在她柔腻的肌肤之上细细摩挲,却因指尖的寒意惹得熟睡的姑娘轻轻蹙眉。

他如是看着她姣好的睡颜,眸光越发幽深。

他的指腹不知何时已然游移到了她殷红的唇瓣,揉捻剐蹭。她小巧的唇珠显出嘴唇微翘的模样,细微的嘤咛令人不由倾身采撷。

他与她的距离越发得近,近到呼吸交织,发丝依缠。他略带凉意的唇终是触到了她的唇角,而后游离含住她莹润的红唇,辗转厮磨,贪恋其中。

陌生而柔软的触感在唇齿相依之间酥麻游走。他怕惊醒了梦中的神明,故而只敢浅尝辄止,堪堪吻住,而后轻咬着她的唇瓣,沉浸在她所给的一晌贪欢之中。

在几欲离开之时,又不住轻啄浅吻,看着她被自己蹂|躏到微微红肿的双唇,眸光缱绻而爱怜。

他偷吻神明,只因三两红尘牵绊,便被情所困。

谢今朝替她拢好了被褥,复而将人揽进怀中,又在她眉间印下一吻,方才拥着一衾温香软玉阖眼睡去。

……

冬月十五,是胤朝每年做团圆酥和元宵的日子。

卫时谙早间从榻上起身,便见身侧已然无人,昨夜那些荒唐的亲密,仿佛做了一场梦一般。

罢了。

她摇了摇夙夜有些发胀的头脑,掀开了被子便要起身。

“娘娘,奴婢来伺候您穿衣。”少艾端着净盆走入殿中,屋外的飞雪趁机躲进了屋内,却没想在炉火的晃起的晨烟之中顷刻消散。

“昨日后半夜,我似乎听见了有爆竹声,今日是什么好日子?”

“今日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呀,待会儿娘娘去保和殿用早膳就好,昨个在后厨包好的各馅儿的元宵都有,娘娘便去尝尝。”

卫时谙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这些天在宫里待着,一日复一日的,过得端的是稀里糊涂,早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如今,竟是连上元节也不曾想起来。

上元节一过,这年节也就到此为止,走亲访友的也就都作罢了,一切的生计奔波都恢复如常。是故,今日也算是新岁中最后可以庆贺的日子了。

卫时谙轻车熟路来了保和殿时,谢今朝已然坐在了其中,斟上了早茶候着她。

他今日许是沐浴过,又许是这桌上热气氤氲的缘故,他的眉眼朦胧之中还沾着湿气。他今日换上了千山翠与银霜色相配的团青蟒如意纹外袍,肩头搭着青丝三千,随性而雍雅。

他如是见殿门外的她,眼底的笑意荡漾开来,轻声唤道:“谙谙。”

经过了昨夜,卫时谙如今再与他共处一室,只比往日还要不自在上几分。

她实在不知该摆出一副怎样的姿态来面对他。

装作若无其事吗?

可她还说今日会给他一个答案呢。可若是不然,他瞧着倒是风轻云淡,光她一人在这紧张兮兮的,也属实是不公平。

不是他先说喜欢她的嘛。

现如今这个难题倒是来到了她头上,反是叫他落得一身轻松,只剩下她一人手足无措。

真是要命。

卫时谙扶着门框,讪笑着点了点头,坐到了桌前。

“谙谙昨夜睡得可好?”谢今朝将碗盏朝卫时谙的面前推了一推,又替她拿了一盏桂花糖糕。

卫时谙现下听闻“昨夜”两个字眼,便不由得头皮发麻,只能连声应道:“托殿下的福,挺好的,一夜无梦。”

一夜无梦么?

谢今朝透过蒸腾而上的雾气,将眸光锁定在她的红唇之上,不由晦如深潭。

他看着她慢慢舀起元宵,放至口中咀嚼。那唇瓣沾上了水渍,便越发红润而盈泽。他不由想起昨夜自己在红帘之下的倾身放肆,在她的芳泽之上留下了他的气息。

只不过,与她同榻而眠,却着实辛苦了他。

她一夜安宁,他却因她熟睡后在自己的怀中作乱,而不得不压去心中的躁意,万般隐忍克制,才方得以入眠。

卫时谙自然能感受到对面人的目光,可她不敢抬头去看,只如同一只鹌鹑一般,沉默地咬着瓷盏中软糯的元宵。

东宫的元宵做得也可算是花样百出。

许是宫里的糕点吃食|精贵,这元宵也做得比那些坊市间的要别致许多。馅料便如少艾所说,各式各样的都有。芝麻红豆已然算是家常便饭,更为少见的则是茉莉、雪梅这等花馅,抑或是春桃、甘柿一类的果馅。

每一口下去都能吃出些别有洞天的意味,实为令人新奇不已。

除却这些,便是外形上更为巧夺天工。

芝麻与红豆等寻常馅料便做的兔状,上头点了小小几粒红心,这一方点心便活灵活现了起来,格外惹人怜爱。至于花果馅的元宵,便都刻了如馅内的形状,在花瓣的尾端覆上一抹砂色,再在中心点上亮黄做蕊。

瓷盏中的小天地生起了一方喜意,也拂去了卫时谙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只可惜,早膳仍旧要结束,待收了碗盏,殿内一时之间便又只剩下了他二人相顾无言,又或是欲言又止。

“谙谙……”

“我晚上和你说!”卫时谙在他开口的那一刻便急忙先发制人,险些就要从椅上站起身来,生怕晚了一步便会落得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谢今朝见她如此紧张的模样,不由失笑。

他怎会强硬地要她给自己答复。

只要她愿意,多久他都可以等。

“谙谙,我有要事须得等晚间才能回来,今日上元节,莫要忘了吃团圆酥。”

见她欲言又止的哑然模样,他似是想令她安心一般,又添上一句:

“至于昨夜之事,谙谙何时有意,再说也不迟。”

“我可以等。”

卫时谙闪躲着他定定看向自己的目光,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等他走后,她也独自一人在殿中坐了良久,久到桌上的茶盏换了一趟又一趟,久到香炉之中的炉灰叠了一层复一层。

她真的不曾撒谎,她的确是如她所说的那般,对待感情一事迟钝又缓慢。她也承认此前那些相处的日日夜夜,的确有藏于点滴之间的心动;也承认昨夜那般的亲密和他落在眼睫的吻,令她的心尖发烫发颤。

可心动归心动,喜欢归喜欢。

她惴惴不安,想着遥远又看不清前路的将来,实在太多顾及。

这凭动心来支撑起的喜欢,能抵挡得住之后一旦出现的变故么?

又能在权力制衡与尔虞我诈的漩涡之中维系多久?还是脆弱到不堪一击?

若她真的与他在一起,届时她凭空消失,那他又该怎么办?如系统所说一般,抹去的他的记忆,让他忘了自己?

她做不到。

“我想我大概给不出答复来了。”

卫时谙喃喃道,“这积分,我恐怕也刷不了了。”

“就让任务先停在这里吧,我要缓一缓。”

她终究还是不敢。

“娘娘!院子里正做团圆酥呐,娘娘可来瞧瞧?”

听见了少艾的呼唤,卫时谙方回过神来,拍了拍脸颊,终是出了殿门。

走至做团圆酥的案前,人也换了个思绪。卫时谙瞧着在后厨小院的涑玉与临仙手中的花糕,实在有意思得紧。

那方酥糕是用的经年储存的桃花汁染成退红粉,而后包入八宝馅,再以花刀刻成莲瓣的模样,最后的成样形如莲花,在中间印上红蕊,在瓣上印有“如意团圆”字样,便是八宝团圆酥。

卫时谙站在一旁仔仔细细观摩了一会儿,便想着也动手上前去试上一试。

只不过,待她挽起袖子,拿起刻刀,如她们一般将一小块包着馅料的酥泥托在掌心,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眼睛:问题不大。

手:您有事吗?

她只能依照着她们的模样,将自己想象成一个心灵手巧的小女娘,一笔一划刻得甚是认真又精细。

等到一切步骤都已结束,她方将这可以看作是漏馅的面团也可以看作是糟心的残次品小心翼翼放到了盘盏上,又眼看着它四散坍塌,不成形状。

在四周姑娘们的欢笑之中,卫时谙瘪了瘪嘴,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刻刀,小声腹诽道:

好吧,有些没有天赋的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她还是负责吃吧。

整整两屉的精细活做成,也差不多就到了傍晚间。

小巧的酥糕放进了热乎的蒸笼之中,在时间的发酵下慢慢酝酿着重叠的滋味与清欢,而后出锅,在琉璃盏中绽放出最后盛大的美丽。

层层莲盏相依,花瓣紧挨着花瓣,却不会粘连。卫时谙小心地拿起了一个放入口中,清甜的莲香在舌尖发散,而后随着八宝馅各有千秋的口感,一口知春秋四味,经久难忘。

“这些便放到水笼中保着热气吧,待殿下回来送去给殿下尝尝。”

这方话音才刚落,众人只听得院门沉沉的钝响,便见鹤尘带着满身的血污只身闯进了院内,疾声跪地:

“太子妃娘娘,殿下方遭了刺客暗害,如今身负重伤,已送至太医院救治,还请娘娘随属下去宫中走一趟!”

什么。

卫时谙手中的花糕应声落地,沾满了阶下层蒙的尘土,滚落到无人的一隅。

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令她当即惊在了原地,唇瓣张阖之间,却说不出一字一句。

良久过去,卫时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神思不定地朝慌乱的少艾招手:

“备衣。”

“我要进宫。”

作者有话说:

标注: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取自[宋]郭茂倩《白石郎曲》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取自《诗经·王风·黍离》

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琐。——取自[唐]王维《洛阳女儿行》

下一章女鹅要赶去看阿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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