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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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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扭(高级转场音效)——】

【您的100积分已到账, 账户积分值总额为1050。】

【行了宿主,玩去吧。】

“……”

卫时谙已顾不得和系统斗嘴, 只震惊着自己明明已做好了会被回绝的准备, 可谢今朝居然真的答应了自己。

仔细想来,这段时日不论遇上什么任务,都进行地甚是顺利, 没遇上过什么磕跘,是故连同积分也累积到了不小的数额。

他的确是对她做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可进展地太过顺遂,倒反而让她不好意思起来。

谢今朝的脾性本就淡然,平常的脸上又总是挂着稀松平常的笑意,似乎见谁都是如此, 极少能见到他的脸上出现有愠怒或什么旁的表情。他也总是持着不紧不慢的模样, 笑得和煦,可笑意却不及眼底。

就如同冬日的松山上留下的涑涑清泉,在日光的映照之下, 远远望着便不觉令人觉得容易亲近, 可当用手触及之时, 便是一片刺骨的寒凉。

他不拒绝她, 许是因为他们相处数月, 仍不过是陌生之人。对着她这样一个外来之客, 本就不善言辞的他, 也自然不愿率先打破那层表面关系,去驳了她的面子。

想到这里, 卫时谙觉得有些泄气, 更有些内疚。

她的要求有些太多了。

而这样一来, 他们两方的关系便会本末倒置。

不是她为了去救赎他而主动闯进他的内心世界里, 做个萤虫一般有一份光发一份热;而是他为了迁就她, 压下了自己的心绪,去陪她做她想做的事,即便他的本来的意愿是回绝。

谢今朝端详着小太子妃的眉眼,见她本在听闻自己肯定的答复之后,面上明媚的便更深了几分,可不过须臾,她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睫复又低垂下去,久未做声。

“太子妃,怎么了?”

卫时谙方才回过神思,却不敢再对上谢今朝的目光,犹豫良久,才低声问道:

“殿下此前的惯例是不出殿门的,可如今我心血来潮,一时起意便来邀殿下出宫逛灯会,确是……有些唐突。”

她抿着唇,抬眸对上了谢今朝的视线,见他神色并无异样,方才开口:

“殿下如若并不想去的话,其实不用答应我的。以后……以后若是还有机会,殿下有兴致再去也可以。”

谢今朝看了一眼手中还泛着光泽的糖串,了然一笑道:

“太子妃不必多想,孤并非有姑息之意。”

卫时谙下意识睁大了眸子,直愣愣地瞧着他,却见他唇角噙着笑,一双含情目眸凝视着她,眼底泛出清亮的柔意。

他朝她示了一番手中执着的糖葫芦,温声道:“太子妃为孤备的惊喜,孤甚为期待。”

这番话如同星火燎原,又如同化雪成河一般,丝丝密密钻进了卫时谙的心里,将她被否定的念想又复燃了起来。

想起那方她随口一说的惊喜,她的心尖突突跳动,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对于怎么圆这个所谓惊喜,还没有一丝想法。

她慌忙道了声谢,想着赶紧回殿中想想可有什么好点子,却不料在转身欲出殿门之时,被谢今朝开口唤住:

“太子妃。”

她顿下步伐,回眸向他看来。

他仍旧站在窗台前,一身绛纱与瓦松绿合色夔龙纹云锦常服,与外面枝头挂雪的红梅相映衬,姿如云鹤,翩然而立。

“长宁坊的糖葫芦,风味甚佳。”

———

距文王庙灯会也不过只需等上一日半的时间。可就在这短短的时日里,谢今朝除却用膳,都不曾能见到卫时谙的身影。

直到元日这天的晚间,卫时谙总算是将自己从屋中放了出来,换上了少艾早已备好的衣裳,出了殿门。

一入院内,她便见常青树下的谢今朝似是等候多时的模样,转过身来望向她,眼中有一瞬而过的惊艳。

“殿下等了多久了?外头天寒,殿下当唤我一声的。”

“无妨,不过半柱香的时辰而已。”

谢今朝看着卫时谙今日的装束,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一样了。

她平日里甚少穿如此明丽的红,多半是青兰色这等素净的宫装。如今髻朝云近香,上戴玛瑙海棠纹头花,后压流苏璎珞,前额一抹眉心坠,配上覆盆红吉祥凰莲纹锦衣,唇点胭脂,衬得她梨颊微涡,明眸善睐。

“殿下,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待出了宫门下,乘上马车,绕过了十里官道,又抄了几条小街暗巷,约莫半个时辰多,才走到了护城河畔的文王庙前。

天色已晚。

文王庙前的大小香火铺子与姻缘摊都开了张,无一处不挂着明晃晃的红灯笼。走进青石板铺设的长街之中,头顶之上已然牵起了一根根绳结,上头系满了各色样式的花灯。

灯衣透出的烛焰光洒在道上,也映照在每一个走在灯下的行人,如同古老的年轮在一隅亮起,照亮来路光明。

卫时谙细细观摩着各式的花灯,不论是花鸟剪影还是红绸刺缝,都各有千秋,辉罗耀列,珠翠填咽,融成一方盛景,如置身人间仙境。

果然,从宫墙之上向下俯瞰,远不及身临其境来的更令人觉得震撼。

不过年年慕名前来的人都甚多,一年复加一年,比起此前的境况来,只多而不少。

但谢今朝与卫时谙二人在此等场合之中,算是全然的新人。

他自小在宫中养着,自变故后便去了北疆,一待就是八年。待圣旨加身,一朝入主东宫,他除去公事以外,更是甚少出过宫门,岁旦之时也将自己封在一室之内,何谈所谓灯宴庙会。

今日便是他初次得以走出那方围城,到人间看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而至于卫时谙,想来在她并未穿越而来时,以原身开朗喜玩乐的性子,逛庙会应当是年年常有之乐事。但如今是她替了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那便是第一次了。

好在她这两日都提前便做了打算,了解了不少庙会里的规矩或是有什么营艺,知晓了个大概,便不至于让人看出她的端倪来。

眼见着赏灯祈愿之人越发多了起来,谢今朝不由上前将卫时谙牵至身前,将她堪堪揽在怀中,一面垂首向她低声问询道:“太子妃,先随处走走么?”

“嗯,”卫时谙抬头,“前面有舞龙舞狮,还有支文王糕的铺子,殿下,我们都去看看吧?”

“嗯,听太子妃的。”谢今朝看向她晶亮的眸子,低声应道。

护城河畔,火树银花,河里画舫。

文王庙前的吃食铺子挂上了写着自家招牌的字样的灯笼,捏糖人,油茶汤饼,山楂锅盔,糖酥麻花,最有名的便是桂花酿汤圆。

红糖藕粉勾芡,银耳软糯,枣香浓郁,上面点缀的黑芝麻与桂花蜜的甜香融合,鲜味丝丝缕缕钻入鼻腔,沁人心脾。

卫时谙与谢今朝今日都穿着明红衣袍,绰约的风姿在人群之中格外引人注目,是故边上那些个挑灯卖花的摊主们见二人从面前走过,便不由都出声唤住:

“这位郎君,是带着夫人前来逛灯会吧?来看看我这儿的莲灯吧,戌时便能到护城河放起了,我家的铺子年年都在这儿开,可灵验了,夫人许个愿吧,定能如愿的。”

谢今朝闻言驻足,挑了一盏略显贵气的明灯,并未多思索便说道:“这可是长明灯?行灯可有什么规矩?”

“郎君问长明灯啊,那倒确实有不成文的规矩,”那摊主嘿嘿一笑,脸上洋溢着喜意,“有情人终成眷属,郎君若买下这盏长明灯送与夫人,便是将情意都寄托在了这盏灯中,如若夫人收下,郎君便要日日点着,万不可让灯灭了。”

“如此,才意味郎君与夫人二人情意长久,百年好合。”

谢今朝闻即颔首,朝着那摊主递上一两金锭,说道:“那便烦请予我一盏长明灯罢。”

“郎君真要买长明灯?”那摊主甚为讶然,“我这儿还有琉璃盏,狮子灯,郎君不再看看旁的?”

“不了,我便要这盏。”谢今朝不为所动,眸光锁定着那盏灯衣如锦绮的长明灯,将手中的金锭向前又递了一递。

“哎呦哎呦,郎君这可给的太多了,受不起受不起,”那摊主以手蹭了蹭衣裳,面色为难,“郎君若是要买,那敢问郎君可有小些的铜钱?二十两就行,这两金锭都足我这几年多营生了。”

谢今朝只淡笑着,将金锭搁在了摊主的手中,复而回头看向身旁的卫时谙,柔声道:“无事,千金难买我夫人高兴。”

话音一落,那摊主甚为了然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些。一旁那些个围摊赏灯的信男善女们也不由将目光移到了两人身上,言语之间无不惊异艳羡。

卫时谙顶着热切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不禁往谢今朝身边靠了靠,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眸,却见那目光映着灯花烛火,也映着惊异又羞赧的自己。

他的眸光比灯火灼热,比夜色摄人。

卫时谙瞬间便低下了头,心中默念“帅哥看电线杆子都深情”,眨着眼睫消散着脸颊升起的绯红。

谢今朝接过那盏长明灯,向摊主道了声别,“谢过店家,我定会日日点火照拂。”

他转身将灯柄放入卫时谙的掌心中,又将她空着的那只手堪堪执住,带着她向前处走去。

“宫中的长灯用的大多是绢纱与琉璃,再镶宝盖、穗帏,比这里的任何灯盏都要华丽上许多。”谢今朝闲庭信步向前走着,“只不过,再富丽堂皇,也不过是照在无人之地,实为不值。”

他复而转过身来,看向卫时谙的眸色认真:“孤想,太子妃是会更喜欢有烟火气的花灯的。”

卫时谙下意识缩紧了手,却忘记了自己正被他牢牢牵着,这一动作竟反而回握紧了他。她一时低眉咬着唇瓣,思来想去只应了一声:

“嗯,我确是很喜欢这长明灯,模样寓意都好,等回宫了,我便将它放在殿中,长久挂着。”

“对了殿下,我收了殿下的花灯,也得让殿下瞧瞧我备了什么惊喜才是。殿下便随我去万鼓桥上走走吧!”

二人顺着人群往更深处走去,在长街的中央遇到了岔路,往右是拜姻缘的千佛桥,往左便是拜平安的万鼓桥。

因着今日前来大都是许求善缘的儿郎与姑娘,是故往千佛桥走的人远比往万鼓桥的人要多上许多。

卫时谙牵着谢今朝的手,从人群之中另辟蹊径,将他带至了那处在今夜里算是无人问津的石拱桥上。

桥下不过寻常三五夜,小河淌水,两岸高楼亭塔,灯火阑珊。

谢今朝垂眸看向水波粼粼的水面,复又看向卫时谙,目色之中带有问询之意。

卫时谙提着花灯,巧笑倩兮:“殿下,你快闭上眼睛,等我数完数再睁开。”

谢今朝似是并未听过此种言法,但见卫时谙面色期盼,便仍是依言顺从地阖上眼帘。

只听得耳畔姑娘轻柔的声线,倒数着数,而后言语欣喜地唤他:

“三。”

“二。”

“一。”

“殿下,转过身来看看吧!”

待他回头向身后看去,只见漫天明灯三千,绮罗分错,初烁空谷,漫若朝炬,百里皆见光明而夺月色。

云车龙阙下,火树凤楼前。

他的眼中映着浮光攒星,似乎在这一瞬间,才觉天地人间为他所有。他转过身去,长睫颤颤,问起身旁的姑娘:

“这些……都是太子妃做的?”

“是呀,殿下可还喜欢?”卫时谙虽是在做此准备之前便在心中有了画面,可仍旧是在身临其境之时,免不了被眼光所及之处震撼激荡。

天灯此高彼低,她便又接着开口道:“殿下不妨再仔细看看,那灯上有些什么。”

闻即此,谢今朝眸光微动,便便见眼前的明烛天灯下,都用丝线系着朱纸,上面依稀还有字迹。

处在低处的灯盏触手可得,他朝桥栏的边缘走近了些,只见那天灯下悬挂的纸上,写得是两行书墨:

愿殿下:

万般相宜,千般吉愿。

他又不由往旁处看去,写的还有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甚至是遥叩芳辰,许他一生福禄平安,日日多加餐。

“殿下前程似锦,国运福祉、政事要务之类,不必我多言,殿下也自会大有作为。我便只许了殿下日日吉安,康健无忧。”

卫时谙想着连同昨日在内的整整两日,她将自己关进了屋中,提笔在朱纸上写下了一百三十三条吉愿,即便是写到最后手腕酸痛,眼皮沉重,抵过眼下的好景万千,便也不算得辛累了。

谢今朝只是直直凝视着眼前的明灯百盏,久未言语。他现下似乎是有些明朗了,心中此前那般异样的感觉究竟为何物。

是悸动。

他心中无尽的荒原,在熠熠火光之中覆灭又苏醒,又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破土而出,被唤起新芽。

不论幼时在宫中守岁时烟火,还是在北疆展旌旗扬沙,抑或是回上京独坐明台,不过是为了从宫矩,定乾坤,安天下。

从来不曾为了他自己,也无人为他。

可今夜,他如是看到了她将心意全然送至他的眼前,他反复在心中确认,才终是认定——

这是独属他一人的,只为他而来的祈愿与贺礼。

谢今朝回眸向卫时谙看去,指尖无意识捻着袖口,脑中一瞬之间闪过了很多顾虑。

她对他,到底怀着何种感情?

仅是他在她面前揭开伤疤、重视伤痛得到了他所预期的效果,如愿得以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怜悯之意,还是……

能谈得上些许心悦之情?

“殿下,你在这儿等等我,瞧着快到时辰了,我去买两盏莲灯来,马上就好!”

他眼见着她娇小的身影从自己的视野中离开,可自己的眸光却始终凝在她所去的方向,久久未曾移开。

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了心中所给出的,那个令他无法直面的答案——

他想要后者。

他复而回想起他们这数月之中所处的点点滴滴,又想到他在她颈后种下的血蛊,想到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别样的异想,一时间只觉万蝶振翅,地动山摇。

他早已开始贪心了。

“殿下!我回来啦!”卫时谙捧着莲灯两盏,脸上是明媚如光的笑容,向着谢今朝小跑着过去。

她一步步如走在他心尖上,似羽毛在鼻尖轻轻剐蹭,颤动酥痒。

他从不敢奢望神明,可如今他却率先乱了阵脚,欲成虔诚的信徒。他撕毁了他与自己的那份协约,贪心地想要神明的眷顾,想要眼前的这个姑娘。

他向她伸出手去,接过她递来的那盏莲灯,扑朔的灯芯闪着星点火光,自此刻起,他看她的眼神再也谈不上清白。

“殿下,我们去放莲灯吧!我听少艾说,只要灯未没水,便能一直顺着护城河往下走,从城南流到城北呢。”卫时谙小心护着手中的莲瓣,生怕一不小心又折了它,想了想又自顾自咕哝道:

“就是我不太会放,估计半程不到就得淹进水中了。”

“不会,”谢今朝顺势稳稳将她的手牵在掌心中,“谙谙所念,必有回响,便是河神也会庇佑。”

神明之灯,永不陨落。

卫时谙对着他这话没多想,只是依然对自己的技术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就这么同他走至了千佛桥下的水畔。

这里早已有人点起盏盏水灯,祈愿求福。

水面浮光跃金,如莹莹之火,皓月之光。那莲灯如绽水之花,摇曳飘远,汇成淌在人间的星河。

卫时谙极为小心地将灯盏放入水面,看着它缓而稳地向远处流走,便急忙起了身,合掌许愿。

希望……

希望我能成功拯救他,希望他日后平安顺遂,也希望我能顺利回家。

“谙谙许了什么愿?”

卫时谙复而睁开眼,神神秘秘地同谢今朝说道:“这可不能和殿下说,说了就不灵了。”

谢今朝闻言失笑。

她的愿望,如若是说与他听,或许他皆能满足。只有他的心愿,只能被藏在心底的无人一隅,他不敢道与神灵,更不敢道与她。

“殿下呢?殿下不许个心愿吗?”

谢今朝的目光凝在她的一双如杏桃的眼眸上,定定开口道:“孤的心愿,都在方才送与谙谙的那盏长明灯里了。”

“谙谙可否替孤保管好它?”

卫时谙听着自己的小字从他口中被缱绻辗转地念出来,既脸红又惊异。

他怎么忽然开始这般唤她了?

她一时摸不准他所言之意,又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便也顾不上深思,只点了点头应道:

“会、会的。”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卫时谙脑海之中忽而便浮现了此句,而后无意识念出声来,落入谢今朝的耳中。

“谙谙此诗亦真亦幻,甚为贴景。”

卫时谙尴尬一笑,解释道:“……我这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世间,实在是文人笔下,笔墨星河皆能入诗,我这才有得机会瞻仰拜读。”

她匆忙转了话题,“对了,殿下可曾写诗作笺?”

“自然。”谢今朝低低答道,“若有感而发,便什么都会写上一写。”

“写上元七夕,写伊人佳意。写寒灯纸上,梨花雨凉,写风雪无常,一动即殇。”

“只不过,笔中墨,案中书,皆不若眼前人。”

卫时谙眉眼愣愣,瞧着谢今朝半晌说不出话来。

完了。

这小子好有文化。

她压下心中甚是不合时宜的胜负欲,暗暗想道:

没关系,我会无穷级数差分方程。

咱们术业有专攻,这把就浅浅打个平手。

等灯会的人潮渐渐散去,回到宫门时已然到了亥时。

卫时谙提着长明灯,亦步亦趋跟在谢今朝的身旁,想着怎么跟他开口说她肚子有点饿,需要去觅食。

二人走到回廊,谢今朝回眸朝她看来,轻声问道:“谙谙可需进些吃食?”

啊。

他是有读心术么?

卫时谙讶异地睁大了眼眸,下意识扶住了自己的腹部。

难不成方才自己肚子响了被他听见了?不能吧。

可见他神色并无揶揄之意,卫时谙也索性从善如流,不去想太多,将长明灯递与了早便恭候着的少艾,便与谢今朝一同去了保和殿待传膳。

“夜里易积食,便吩咐膳房做些清淡的粥食可好?”

“我吃什么都可以,看殿下就行。”卫时谙摆了摆手,以示随意。

谢今朝执杯盏的指尖微顿,垂下眼睫,敛去了眸光。

他的本意也不是为了用膳。

只是看她一副要分道扬镳的模样,一时不知以何种理由再同她待上片刻。

无奈之下,他才找来了此番借口,却不料她竟也便欣然答应。思及此,他便估摸着她的口味,传了鲜菇乌雌鸡肉粥,又添了一碟紫薯糖花糕。

而后,便是长久的相顾无言。

“今日的灯会,谙谙可还高兴?”谢今朝以手撑着下颌,目色蕴着暖意,轻轻破开一室的寂静。

“嗯?”卫时谙有些意外,“这话当时我来问殿下才是,怎的殿下还问起我来了。”

“孤甚为喜欢。花鼓,天灯,莲盏,还有……”

你。

只是他自相情愿,却不敢窥探她一丝心意。只是每每接近,她并未现出不情愿的模样,让他不禁伺机妄想,还可否再容他大胆一些。

可她每每撩拨他的心弦,便如衔枝的雀儿一般,一触即离,虚虚实实,令他始终不明她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有心为之。

即便是有心为之,又是因为何故呢。

谢今朝被这种从未经受过的异样感情重重扰乱着心绪,可面对眼前的小姑娘,他能做的唯有试探,如何也不能操之过切。

“那殿下,明朝的文王庙灯会,我们还能再去一回吗?”卫时谙来了兴致,看向谢今朝的眸光晶亮。

“自然,”谢今朝颔首,“只要谙谙有意,往后的岁岁年年,孤皆会相陪。”

岁岁年年……

卫时谙面上讪讪应了下来,心下却想着,岁岁年年人不同,她与他,说起长久来,怕是有些可笑。

萍水相逢,她缘何会嫁与他,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至于往后,自然是桥归桥,路归路。他当也明白,才会以此种算不上诺言的诺言来搪塞。

待暖心暖胃的粥呈上来,两人之间的冷寂无言才方被氤氲的热气冲淡了些。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一厢膳事毕,二人也照旧是如以往一般,回了各自的寝殿之中。

卫时谙走进殿门之中,只见晚间的那盏长明灯还工整摆在案榻上。她暗笑着摇头,若不是还有这盏灯好端端的出现她眼前,回想起今日的灯火流光,她甚至觉得如梦一场。

“娘娘,奴婢伺候您沐浴。”

在褪去衣衫的闲谈间,少艾无意之间提起今日之事,叫卫时谙不禁放慢了手中的动作。

“听闻娘娘同殿下去了文王庙的灯会,那这盏灯便是庙前的长明灯了吧?”

“是,可好看了。”卫时谙卸去额饰,同少艾笑着说道,“你若是喜欢,早知我也给你带一盏回来。”

“娘娘,这可带不得!”少艾急忙摆手道,“娘娘从前去过的,不知这长明灯其中的含义么?”

“长明灯熄,囍缘湮灭。”

“长明灯得须日日点,寓意情比金石,坚不可摧。文王庙前的长明灯沾了香火,是有了仙人灵气在上头的,若是买下灯盏送与娘子的郎君移情别恋,被仙人灵气知晓了,长明灯即灭,再不可复燃。”

“这悖情之人的一世姻缘也绝不可得到善终。”

卫时谙只觉有些迷信,调侃着道:“这都是唬人的,不过就是做个噱头罢了。”

“才不是呢娘娘,从前也不乏有不可信奉之人,可最终真是应验了,无一幸免!闹得最大的那一回,便是尚书令府上的公子同太常寺卿府上的小姐,可谓是人尽皆知。”

“自那时起,这长明灯便是堪比结道侣一般有神性,甚少有得人再敢买下了,铺主们的生意也是大不如前,每逢庙会,能卖出个一盏都算是好的。”

卫时谙顿住了解开衣带的指尖。

那怪今日那摊主是那番不可置信的面色,原是还有这种规矩。难怪今日身旁的那些善男信女们看她二人的目光又打量又热羡。难怪那长明灯如此富丽,铺子上却挂了长串,难以卖上一盏。

难怪。

难怪所有人都屡屡嘱咐,不可让灯盏熄灭。

卫时谙不由握住少艾的手,不可确定道:“那……殿下可知晓这等缘由?”

“当然,文王庙是上京城最有灵气的姻缘庙,长明灯也是从这儿才声名大噪的,尤其是尚书令公子那一事又闹得那样大,殿下不会不知晓。”

“倒是娘娘,”少艾打趣道,“在上京待了这么多年,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呀?”

卫时谙心绪慌乱,惶惶论道:“我本就不好出府门,即便是去灯会,也仅我一人,所以听不见什么风声,消息甚为不灵通。”

“只不过……”她有些惴惴不安起来,羽睫不断眨动,“殿下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买予我长明灯?”

若只是在情形煽动下,为哄她高兴,随意买一盏花灯也不是不可。

为什么偏偏是长明灯呢。

“主子的意思,奴婢也不敢妄测。”少艾弯唇一笑,复而又道,“不过奴婢之愿,是殿下想与娘娘长长久久,故而送与娘娘长明灯,日日照拂,永不泯灭。”

“奴婢与娘娘相处这方时岁之中,也觉得娘娘待人真心和善,又聪慧端方,万般皆是好。奴婢甚为欢喜能有福分前来服侍娘娘,也喜欢娘娘。”

“奴婢想,殿下也会的。”

待卫时谙沐浴毕,走入正殿之中,少艾早已备好了暖炉,而后退了出去。

她换上了蜜合色的绫绸寝衣,披上外纱,本想去斟杯茶水,不料一转身,那明晃晃的长明灯又映入了眼帘。

她不由再次被吸引着走近,沉沉思索着在脑海挥之不去的那番言语。指尖不由从灯柄攀上了灯衣,细细摩挲那覆在表面上的雁双飞案纹。

雁失配偶,终生不再成双,是故人们常以雁来喻忠贞不渝。

犹记得谢今朝往将军府下的聘礼中,就有一对活雁。那时她只觉这一点放在皇家,着实没什么可信度。

可此一时非彼一时,她望着眼前这个所谓灵气在身的长明灯,又想起他今日唤了她的小字一遍又一遍,实为叫她心下踌躇,摸不清思绪。

“谙谙。”

正此时,那方令她心乱如麻的清冷声线便在她身后响起。她闻见殿门开阖的声响,缓缓转过身去,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谢今朝看着卫时谙换上了寝衣,衬得她肤如暖玉,腰若约素,不由眸色深深,似乎连嗓音都要变得喑哑。

他见她怯生生站在自己身前,堪堪行了一礼,低声问道:“殿下怎么来了?”

这一句,倒是将他问住。

他该如何说?

是说那手中绵软的触感,令他思索辗转,还是她清泠的声音,令他不住挂念,抑或是再直截了当一些,他只是想在她身边。

他该如何开口。

“孤来帮你挂长明灯。”

他终是找了个像样的理由,如是走到了那盏灯前,许是怕她不信一般,又添上一句:

“谙谙如此将它放着,恐怕到了夜半便要灭了。”

灯架颇高,以她的身量自然是够不上,这方倒也确实合乎情理。

卫时谙依言为他让开了道,指尖绞着纱衣,默不作声地看他换上灯芯,将长明灯牢牢搁置在了灯架之上。

他说他会亲自照拂,竟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待此事毕,二人共处一室之内,空气之中凝滞着不能开口言说的旖旎,却又有着些微的尴尬意味在静默之中流淌。

“殿下……已沐浴过了么?”卫时谙悄悄抬眼,率先打破了寂静。

“嗯。”谢今朝喉结滚动,低低应了一声后,也不知该再开口说些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卫时谙暗暗掐着掌心,有些不解。

他即已沐浴过,便是到了歇息的时候了。这会子方来她的寝殿之中,为了供上这盏明灯。可如今灯也架上了,他是不是该走了?

难不成,他想今夜留宿在这儿?

她如是想着,也便这般问了出来。等她惊觉回过神思,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都问了些什么不该问的,慌忙便捂住了嘴,神色慌张地看向了谢今朝。

“殿下别误会,我不是……”

“可以么?”

“啊?”卫时谙捂着嘴巴的手缓缓放下,似是甚为惊讶他口中所言。

“孤是说,今夜可以留宿在谙谙这里么?”谢今朝走近了些。

他的耳尖染上一寸薄红,也分不清是否是殿内烛火映照的缘故,还是他自己。

卫时谙瞬时便愣在了原地。

她凝视着谢今朝,想要从他的眸色之中探出些什么,可除却那一抹泛着情意的柔色外,并无其他。

她低垂着头,回避过他的视线,揪着衣摆道:“当然是可以的,整个东宫都是殿下的,殿下想要宿在哪里都可以。”

“再说了,”卫时谙余光不经意望见了被褥上绣着的鸳鸯,脸颊也慢慢爬上一丝酡红,“我与殿下也不是未曾共枕眠过。”

谢今朝见她转过身去,自顾自将桌案上的灯熄了,又转而走至床榻前,将青丝散下,顺去脑后。

纱衣纤动中,那粒红痣若隐若现。

谢今朝盯着那处许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而忽偏过脸去,不敢再亵渎一眼。

作者有话说:

标注:

初烁空谷,漫若朝炬。忽惊狂烧卷风。扑缘一峰,如尘烘饰色,如波残鲸鬣,如霞鲛,如珊瑚露,如丹蛇离,如朱草丛丛,如芝之曲,如莲之擎。——取自[唐]段成式《观山灯献徐尚书并序》

云车龙阙下,火树凤楼前。——取自[唐]顾况《上元夜忆长安》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取自[宋]柳永《二郎神·炎光谢》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取自[元]唐温如《题龙阳县青草湖》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取自[宋]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论女鹅和谢小子的极限拉扯(芜湖~终究是谢小子先开始动心了)没有人可以拒绝美丽女鹅(点烟)

啊我要放假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等我放假回家我就要日万!日万!日万!我要囤稿!拒绝裸更!从我做起!(恶龙咆哮)(阴暗爬行)(扭曲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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