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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海内有十洲四仙山,云与海升腾,四周皆有仙鹤异兽环绕。

蓬莱上落英满岛,仙鹤扇动翅膀路过飞瀑来到一个精致的小院,这是一片灵田,上头覆盖着长势良好的各种植物。

如果有稍通药草的人看到这片灵田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都是他们爬山涉水都找不到的宝物,竟然就这样全部被种在这一片田地里。

在灵田边上正蹲着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年,他穿着一身月色的衣衫,就像披了皎白月色在肩头。

少年手中翻着书籍,对着册上的图画仔细地对照着灵田中的植株,宽大的袖口因为动作堆在手臂上,露出半截漂亮的手腕。

仙鹤衔着一棵药草在少年边停下,将药草递给少年后骄傲地伸长脖子等待夸奖。

“多谢秃秃。”

闻清音接过仙鹤递来的药草,伸手轻轻抚摸仙鹤的脑袋以作褒奖。这只鹤是云中仙门饲养的仙兽,因为自小头顶就比其他仙鹤少了几撮毛,故被闻清音亲切称为“秃秃”。

领了奖赏的秃秃欢快的拍拍自己的翅膀,满意地飞走。

而闻清音比对图册上的药草图案,再三确保无误后他难掩心中激动。

他寻找这味药材已经很久,但这味药材难得,生长不定,还好秃秃帮他找到了。

“小门主!”

从院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听到声音的闻清音迅速将手中的书册藏到身后。

见闻清音还在摆弄药草,訾蜀之几乎要感动落泪。

不愧是他们云中仙门的小门主,日日都在用心研究药草,小门主一定会成为药修之光,带领他们云中仙门狠狠压万昼剑宗一头!

“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小门主一同前去瀛洲书院。”畅想美好未来的訾蜀之眼睛亮亮地看着闻清音。

闻清音点头:“我换个衣服就来。”

他转身将书册卷起塞进了自己的袖中,如果闻清音的动作再慢些或是訾蜀之看在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闻清音手上拿的压根不是什么正经古籍,而是云中仙门的禁书——《十大禁用秘方》。

而闻清音前面在翻看的那一页,正是秘方中情蛊的制作方法。

作为云中仙门的小门主,闻清音自幼就展现出了绝佳的制药天赋,比他年长的师兄还在苦苦找寻种植药草时,闻清音就已经用自己种植出的罕见药草配出高级丹药了。

因此,仙门中的课程对于闻清音太过简单,他学着也无趣,就将心思打到云中仙门的禁书上。

这本禁书里收纳着十大阴狠无解的秘方,制作困难,危害极大,近百年从未有人制作成功过,所以已经失传很久,只留存在禁书中。

这次闻清音尝试制作的是禁书中最为简单的一个秘方,情蛊。

经过几月他只差一味药草就能将材料全都集齐,马上他就能制作成功。

云中仙门的万宝船是自建派开始就一直留传下来的宝物,缩小时如核舟一般大小,精致异常,施咒后便可扩大至正常大小,可容纳数百人。

海内十洲四仙山各派弟子在成年后都要被送往瀛洲书院统一进行修炼学习,这次万宝船就是载着云中仙门的适龄弟子往瀛洲书院驶去,其中云中仙门门主的独子闻清音也是去往瀛洲书院的一员。

环抱十洲四仙山的黑海迷障繁多,猛兽浮沉,故走的都是云路。

云雾如江浪在万宝船两侧划开,闻清音懒散地倚在船内的榻上,边上摆着可口的糕点,好像他不是去学院学习而是去休息度假的。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闻清音刚支起身,就有一个弟子冲进门对着他说道:“小门主,外头是万昼剑宗的那群臭剑修想拦我们的路!”

“万昼剑宗?”

闻清音刚低声念了这个名字,边上的訾蜀之就先横眉竖眼:“什么?又是那群破剑修,我先去会会他们!”

訾蜀之说完后就和那名弟子气势汹汹地走出去。

万昼剑宗是云中仙门的世仇。

自从祖上如何结怨已经说不清了,云中仙门说是万昼剑宗的开山老祖一剑削去了云中仙门的镇门巨石,而万昼剑宗则说是云中仙门的药老对他们的开山老祖暗下毒手,以至于他们开山老祖莫名其妙身死通天之海。

但一直到这代,万昼剑宗和云中仙门的关系依旧势同水火,尤其是原本出现在蓬莱与岱舆之间的龙脊山仙脉无故消失,两方都认为是对方侵吞了这条蕴含巨大灵气机缘的仙脉,两派的弟子撞见都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

原本以为只会在瀛洲书院中再见到剑宗的人,没想到竟然在去往的途中就碰到了。

身为云中仙门的小门主,云中仙门的下一任继承人,闻清音当然不可能退却。

他将手中还没来及咬一口的糕点放回到瓷碟中,指尖轻拈去糕屑后起身走向外面。

“不愧是精贵的药修,连去学院的这么一点路还需要用法器代步。”

一群御剑飞行的剑修弟子乌压压地站在万宝船上空,领头的弟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船上的药修弟子,语气中全是对药修弟子的轻蔑。

“我呸!你自己不也站在剑上吗,裘三尺有本事你从剑上下来啊!”

訾蜀之叉着腰毫不留情地开骂。

他看这群剑修是修炼入了魔,人剑合一,修成剑人了。

闻清音一走出来就看到船上剑上两拨人互相对骂的场景,仙门的弟子看见少门主出现纷纷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气势更涨一截。

而以裘三尺为代表的剑修的眼神则更鄙夷地看向云中仙门的这位小门主。

云中仙门的小门主娇贵的出了名,不像剑修那般自小经受风雨锤炼,小门主简直可以说是整个仙门捧在手中千娇万宠长大的,他们剑修才看不起云中仙门的这中奢靡作风。

裘三尺冷嗤一声。

当然讨厌闻清音不是只有这一个原因。

“我就说怎么在船中听到了狗叫,原来是万昼剑宗的一群狗在这狂吠啊。”

一身干练的衣装将少年的身形勾勒的挺直利落,尤其是腰带一封,腰细的仿佛一折就要断了。

他唇角勾着笑,张扬的脸蛋就像一朵盛开的极艳的花,从这张殷红的嘴中吐出什么话都让人生气不起来。

除非被骂的是自己的时候。

听到闻清音的话,裘三尺的脸色扭曲了一瞬,但是在目光扫到一个东西后他的表情直接变了。

站在航行云端的万宝船上迎风凛冽,闻清音被束起的头发被风吹的飘扬,他伸手捋过自己乱飞的额发,露出来的手腕上挂着一条显眼的红绳。

红线编织成一环,恰好松松地笼在腕上,上头绑着一个剑穗,随着闻清音的动作晃了晃。

“我们少宗主丢失的剑穗怎么在你那!”

死死盯着闻清音手腕上眼熟的剑穗,裘三尺质问道。

宗主赐给少宗主本命剑的剑穗一直都悬挂在少宗主的剑上,但忽然有一日裘三尺发现少宗主剑上的剑穗不见了,他问少宗主但也只得到一个无意弄丢的答案,没想到竟然会在万昼仙宗的仇敌,闻清音这看到。

“果然是你偷走了剑穗,云中仙门的人就是这副偷鸡摸狗的做派,当初盗走了仙脉还不承认,甚至把剑穗也一起偷了!”

裘三尺身边站出一个剑修弟子,指着闻清音指责。

“偷窃,我用得着吗?”在剑修们火冒三丈的目光下闻清音笑吟吟地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剑修,故意抬高了声量,“这可是当初你们少宗主和我争斗后落败被我从他的剑上光明正大扯下来的。”

眼睛挑起露出三分不屑,闻清音继续大声嘲讽:“哪像什么狗屁剑修,独吞了仙脉还栽赃嫁祸到我们云中仙门的头上。”

当初蓬莱与岱舆之间突显一条仙脉,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天道的福泽,居于蓬莱岛的云中仙门和位于岱舆山的万昼剑宗难得平息怨气定下协议平分仙脉。

结果签好协议的第二天,那么大一条仙脉突然就不见了,双方都怀疑是对方想独占仙脉而闹出的一场大戏,因此原本就互为世仇的两个门派积怨更深。

“你……!”

剑修气结,但闻清音还觉得说的不够,他眼睛一转,昂起的下巴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骄傲漂亮的小孔雀,让人移不开眼。

“可怜你们的少宗主,连用了本命剑依旧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呢。”

无辜的表情搭配上那副皮囊甚至看的对面的剑修都恍惚了一瞬,然而那故作遗憾的表情很快让他们气的牙痒痒。

长的再好看又怎样,云中仙门的人连心肠都是黑的!

“还杵在这丢脸,一群手下败将别挡着我们的路。”

见剑宗那群木呆子被自家小门主说的哑口无言,訾蜀之叉着手得意地上前。

“我呸!鬼才信,牛气什么呢!”

愤怒的剑修驱剑上前来对药修指指点点,与此同时药修也不甘示弱,双方开始混乱地对骂起来。

不知道是谁先动手,原本的口舌之战逐渐演变成互殴。

药修不如剑修身强体壮,但身上都有携带各数药丸,抄起药就往剑修身上砸去。

五颜六色的烟雾炸开了一团又一团,呛人和奇异的药味在空中散开。

伸手将一颗苦药打进正在和訾蜀之打成一块的裘三尺嘴中,裘三尺被突如其来的苦药苦的皱起了脸,而訾蜀之抓住机会狠揍了裘三尺一拳。

被打的裘三尺怒目看向偷袭他的小人,只见闻清音捏着另一颗丹药笑嘻嘻地看着他。

“裴君珩在哪?他不会没脸来书院,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吧!”

说完嘲笑的话,药丸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闻清音手一动就要将丹药打出,但一阵光芒划破云层。

如同日曜初升的耀眼光晖,在光焰中,隐约可见一身影御剑而来。

闻清音捏着药丸的手一紧,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那人越来越近,脚下的有剑尖破空凌云之势。

闻清音知道来的人是谁。

一剑凌云破九霄,剑光锋芒如白昼,故剑宗称为万昼。

而将剑法修炼的出神入化,御剑时周身都有剑气锋芒的,除了万昼剑宗的宗主之外只有一人。

裴君珩。

闻清音看着眼前的这张脸无声呢喃出那人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

请选择你想要加入的门派:

药修——云中仙门,剑修——万昼剑宗,符修——华符众阙,器修——千机巧阁。

【提醒】云中仙门与万昼剑宗为世仇,见面会触发争吵或打斗。

第 2 章

御剑而行的少年身姿如同松柏,长眉入鬓。

他仿佛就是一柄出鞘的剑,锋利闪着慑人的寒光,连扫过来的眼都带着令人畏惧的威势。

但冰冷的剑尖覆上更为寒冷的霜雪,如有实质的寒气让旁人不敢轻易靠近。

明明还只是年轻的少年郎,但足已可见日后气场。

眼见裴君珩到了,一些剑修弟子连忙朝自家少宗主抱怨药修的恶行。

“少宗主!闻清音那家伙偷了你的剑穗,还敢说是自己战败你后夺来的!”裘三尺说到这,前面口腔中还没完全吞尽的苦味又泛了上来,他专门瞪了一眼看向这边的闻清音。

而面对裘三尺和裴君珩的目光,闻清音丝毫不畏惧,他还伸出自己的右手腕朝他们骄傲展示上面系着的剑穗。

裴君珩眼眸沉下,但闻清音却扬起唇,挑衅地挑高一边眉。

漂亮的小孔雀以胜利者的姿态在炫耀他打开的尾羽。

“闻清音,你欺人太甚!”

裘三尺怒吼一声,就御剑朝闻清音冲去,但才刚到船上就被訾蜀之一把从剑上薅下来。

很快反应过来的裘三尺又和訾蜀之打了起来。

场面又开始混乱。

而隔着人群闻清音看着御剑与他隔了一段距离的裴君珩,不同于前面矜傲的表情,现在他的脸冷了下来。

对着裴君珩,他不想给以任何好脸色。

又从药囊中掏了一颗丹药,闻清音不动声色的将药丸在手中攥紧了。

不同于剑修以剑为武器,药修的武器只有手中炼制而成的丹药。

他们培育出不同等级的丹药,同样也需要以各种办法将自己手中的药打入对方的体中。

救人或害命,要看的是药修手中的拿的是哪颗丹药。

就在这时,天地间传来一声响彻天地的鸟类鸣叫。

还没等双方混战的人停下动作,一方简讯乘着雪白羽毛飘来,飘至众人的头顶后如云烟般散开。

随后响起的是一段仙音简讯:“此为瀛洲学院管制之地,何人在此处打闹?”

声音如洪钟响亮,透着不可冒犯的威严。

前面还在疯狂混战的双方人马终于停下了手,訾蜀之和裘三尺停手前还最后狠踹对方一脚。

两名乘着瑞兽而来的仙长轻易看出还残留着法力斗争痕迹的现场,看着明显是学院今年新生的两拨人,仙长严肃起面容。

“瀛洲学院管制之地不可打斗……”

因为前面的混战万昼剑宗的大部分剑修都已经收回脚下的剑到了云中仙门的万宝船上,于是乌泱泱的一群人穿着两种不同的门派服在仙长面前挨着训,哪怕是一起挨训也是泾渭分明,双方丝毫不想靠近分毫。

瀛洲学院的仙长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学院的规定以及打架斗殴伤害同学情谊之类的话,站在人群中的闻清音却心不在焉地看向离他不远的裴君珩。

裴君珩逆着光的侧脸是完美的剪影,挺直的鼻梁看起来比蓬莱岛上最高的山峰还要高,而其上覆盖的高岭霜雪给这英俊的容颜添上不容侵犯的冷意,微抿的嘴唇也是薄情的厚度。

闻清音清楚,他们在这里违反院规定然要受到学院仙长的惩罚,而身上残留的法力痕迹就是说明他们参与斗殴的最好证据,但后到场的裴君珩身上却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痕迹。

他不想让裴君珩就这么逃脱惩罚。

谁都可以,但裴君珩不行。

手上攥紧了丹药,闻清音悄悄靠近裴君珩,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碾碎丹药。

但即将成功的一瞬间,闻清音的手被另一只大手牢牢抓住,轻而易举地包住他整个手腕,指尖从手指根抵上,将细白的手指牢牢禁锢。

对上那双冷然的眼,像是轻而易举识破了他的心思。

休想全身而退!

手被人抓着无法动上分毫,闻清音心下一紧张开嘴咬上裴君珩的手。

但裴君珩的动作更快,尖尖的虎牙被另一人的指腹卡住,裴君珩的力道奇大无比,让闻清音咬不下嘴,只能用牙尖狠磨裴君珩的手。

“闻清音……你是狗吗?”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落下,闻清音磨牙的动作更狠了。

“虽然院规森严不可违反,但念你们是初犯,暂且可以免除一次你们的处罚……那边的两个!怎么还在打?”

仙长正对这群初入学院的新生进行思想教育,本来以为这些新生们会记住这次教训不会再犯,没想到还有两位弟子在他们眼皮底下胆敢继续斗殴。

话音一落,整条船上的两派弟子都看向连在一起的两人。

两方人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愧是小门主/少宗主,区区森严院规不算什么!

在众目睽睽下,闻清音终于松开了嘴。

裴君珩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背被闻清音咬出两个牙印的手,在光下他的指弯上覆盖着晶莹的一层,是闻清音留在他手上的涎液。

他拿出月色的手帕将指尖上的亮一点一点擦尽,黑沉的眼看向闻清音,可闻清音却毫不畏惧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因为前面的磨蹭他的唇都红了,尤其是唇珠被磨的像是欲放的花苞。

耳边仙长的训斥声还未停,闻清音看着裴君珩,殷红的舌尖挑衅意味地舔上自己的牙尖。

真是无法无天!

被忽视的仙长愤怒了,他怒斥:“你们两个。”

仙长的手指重重地点着裴君珩和闻清音,“单独跟我回学院!”

闻清音和裴君珩被两个仙长亲自押送到了瀛洲学院的院长办公室。

这是两个门派接班人入学第一天就喜提的特殊待遇,百年来的独一份。

常扶上君头疼地看着眼前的两名少年,他早就听说过云中仙门和万昼剑宗两个宗派之间的恩怨,毕竟两个门派的仇怨已经闹的海内十洲四仙山都人尽皆知了。

只是没想到这两个门派的弟子竟然会在入学第一天,甚至连瀛洲都没抵达的路上打了起来。

尤其是云中仙门和万昼剑宗的两位接班人还因为情节恶劣屡教不改被仙长押送到院长办公室。

……真是难办。

常扶上君用手扶着自己额头,面色为难地开口:“我不擅长处理这类事,青宣上君觉得应该如何处理?”

端坐在座位上的青宣上君微笑着一张脸,狭长的眼睛笑起来如同伪装和善的坏狐狸。

他对着眼前的闻清音和裴君珩开口:“既然来了瀛洲学院,大家都是同窗,同窗之间应该和睦相处不是吗?……”

没想到青宣上君一张口也是这些虚假的大道理,听的闻清音忍不住暗地中翻白眼,他和裴君珩在他十八岁的那一年就已经闹翻了。

闻清音垂下双眼。

友好的同窗情谊,在他和裴君珩之间是永远不可能存在的。

而常扶上君也在心中疑惑青宣上君怎么有一天也说起这种乏味的场面话了,但他看到青宣上君笑的弯弯的眼睛,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但既然你们违反了院规,还是不得不给予你们一些惩罚。”

将闻清音和裴君珩的反应尽收眼底,青宣上君话锋一转,终于说起了正事。

他手肘抵在桌上,双手交叠手背拖着自己的下巴。

青宣上君的眼神在气鼓鼓的闻清音和冷冰冰的裴君珩间转了转,笑眯眯地说出他决定的惩罚。

“罚你们双手交握,不走到了无堂不准松手。”

“我不接受!”

闻清音立马高声反对。

“我不同意。”

裴君珩也开口。

听到裴君珩声音的闻清音偏过头刚好和裴君珩对上眼,闻清音冷哼一声撇过了脑袋。

让他和裴君珩手握手,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事情。

似乎早就看出了他们会反对,青宣上君依旧是好脾气微笑的模样。

“不同意也可以,出于人道主义原则,我们准备另一套惩罚方案。”

闻清音的眼睛燃起了希望。

只要不让他和裴君珩手牵手,一切都好说。

青宣上君将第二套惩罚方案托盘而出,语气轻松。

“只要你们两位在开学典礼上当着所有学院弟子的面大喊五十遍‘闻清音和裴君珩天下第一好’就可以了。”

闻清音:……

死都不可以。

“选择第一套还是第二套方案呢?”

青宣上君语气柔和,声音就像温柔的春风。

长久的沉默。

但青宣上君有足够的耐心,他继续弯着眼盯着两人。

两套方案都不想。

但相比之下确实能看出哪个方案更可以接受。

闻清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不想在裴君珩出声之前做出选择。

搞的像是他很想和裴君珩牵手一样。

闻清音腹诽。

“第一套。”

裴君珩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那清音呢?”青宣上君转向闻清音。

“那我也第一套吧。”闻清音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

做出选择后的两人就像木桩子杵着一动不动,让青宣上君开口催促:“快牵手啊。”

闻清音艰难地扭头,裴君珩已经朝着他伸出手。

他刚准备伸手,目光和裴君珩的眼睛对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的羞耻和烦恼,闻清音别过头躲开裴君珩的目光,因为看不见手在抓空好几次后终于碰上了裴君珩的指尖。

裴君珩的指头是温热的。

还没等闻清音反应过来,碰到的手就已经抢先一步握上了他的手,比闻清音大上许多的手掌轻易的将他的手半包住。

“要十指交握哦。”

青宣上君笑眯眯地补充。

闻清音心尖一颤,另一人的掌心划过他的手背,下一秒指尖强势插入。

十根手指紧密地相贴,掌心的温度像是烫到了心中。

作者有话要说:

青宣上君:要大喊“闻清音和裴君珩天下第一好”哦~

清音:那不如杀了我。

青宣上君:那你们牵手吧。

清音:……?

上君们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不过想要弟子们和和睦睦~

入学第一天就牵手手~!

封面是我自己画的,如何?(骄傲叉腰)

————————————

第 3 章

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青宣上君十分满意:“就应该这样,同窗之间应该友善一些。”

并再次嘱托闻清音和裴君珩不要在校内斗殴要和睦相处,但闻清音早就没心思听青宣上君掰扯,光是自己和裴君珩正牵着手的这个念头就已经让闻清音无法忍受。

闻清音只想快点结束,走出院长办公室外,然后狠狠甩开裴君珩的手。

似是看出了闻清音的心中所想,青宣上君用手指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轻轻一点,表示闻清音和裴君珩可以前往了无堂,马上就会在那里为瀛洲学院的新生举办入学大典。

得到赦令的闻清音逃似的窜出院长办公室,怕裴君珩走的慢还用力扯了一把裴君珩的手臂。

望着两人迅速往门口走的背影,青宣上君贴心嘱咐道:“一定要记得到了无堂才能松手哦~”

说完后的青宣上君依旧笑眯眯地目送两人逃的更快的身影,眼见两人消失在面前,他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没放下来。

“青宣上君,你的这个法子真的行吗?”常扶上君开口询问,这样对待小朋友一样的方法真的能对这两位“刺头”管用吗?

闻言青宣上君脸上微笑的弧度更大了,“同窗好好相处,当然会有惊喜奖励等着他们~”

常扶上君疑惑:“究竟是什么惊喜的事情?”

要知道云中仙门和万昼剑宗两家门派闹翻的事情早就传的海内十洲四仙山人尽皆知,当初龙脉的事情他也有耳闻,也就发生在数年前,但双方各执一词,他们作为旁观人也不知道其中真相。

只清楚两派的关系更加势如水火了。

青宣上君笑着回答常扶上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着青宣上君狐狸似的微笑,常扶上君心中莫名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毕竟青宣上君一样以一肚子坏水的笑面狐狸著名。

要知道,在青宣上君还没成为上君,在瀛洲学院学习时可是学院中最调皮捣蛋的一个学生。哪怕现在当了上君,也不像是要收敛那些恶趣味的模样。

希望青宣上君说的惊喜奖励不要给这两位学生带来太多惊吓吧。

常扶上君好心祈祷。

一走出院长办公室闻清音就迫不及待地狠狠甩开裴君珩的手,但他用力一甩,发现裴君珩的手还和他牢牢地握在一起。

怎么回事?

闻清音皱着眉头又尝试挣脱,依旧是无法挣开。

他想到前面青宣上君的叮嘱,不会真的要等他们走到了无堂才能松开吧。

这一条路上有许多人,闻清音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和裴君珩扯上关系。

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那不得丢脸丢大发了。

不死心的再次挣了挣手,这次裴君珩出声:“施了法咒,你挣不开的。”

闻清音抬眼,就看到裴君珩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他。

“你有办法解开吗?”

明明是询问的话,但是硬生生被闻清音说出一种骄矜意味。

好像并不是向裴君珩寻求解决办法,而是施舍裴君珩一个宝贵机会带功谢罪。

握着闻清音的手温暖干燥,不同于他柔软的手,裴君珩的掌心尽是练剑练出的茧子,磨的闻清音掌心麻麻痒痒的疼。

真是皮糙肉厚的剑修。

闻清音在心中冷嗤。

“有。”

“有你还不快解开?”

闻言,闻清音瞪向裴君珩。

居然能解开还看着他在那里尝试自己挣脱,不愧是剑修,里外都坏透了。

裴君珩那双沉沉的眼落在闻清音的脸上一秒,而后移开。

“求我。”他说。

求你?

让一个云中仙门的人去求万昼剑宗的人,这是巨大的耻辱!

闻清音气的扭过头,“你休想!”

裴君珩也不介意闻清音的回答,他好整以暇地看向闻清音被气的泛红的脸,红意如胭脂渲染这块无瑕美玉,漂亮的令人移不开眼。

闻清音在仙门上下众星捧月中长大,自小精细地养着,如果他想要天上的星辰仙门中的人都会飞身为他摘来。他十五岁时就凭借初露的秾丽美貌被私下评为第一美人,尽管还只是小少年的年纪。

海内十洲四仙山有四大美景——渊中月,岱舆剑,龙脊杏,还有蓬莱花。

而云中仙门的小门主就是蓬莱岛最娇贵的花,被精呵细护长大的一朵花。

娇气的没有经历过一点风雨,连手指都是柔软的。

让这样骄矜的小美人求饶,别有意趣。

似是知道闻清音拉不下脸,裴君珩没有再逼近一步,只不动声色地牵手,他清楚闻清音坚持不了多久。

让闻清音被看到在与他牵手,应该比出口求饶更无法接受。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往了无堂走去。

所幸瀛洲学院的新生大概都聚集在了无堂,因此一路上也并没有见到什么人。

只有几个年长的学院师兄看到牵着手但气氛诡异的两人时多看了几眼。

前面传来闹哄哄的喧闹声,闻清音和裴君珩快走到了无堂了。

了无堂的堂前有一座高达百丈的石柱,高耸着一眼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在石柱的顶端用燃烧着瀛洲学院的图腾标志。

而了无堂的门大敞着,不用走近就能看到堂中乌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都是穿着各派弟子服饰的学院新生。

光是在不远处看到那么多人,闻清音就已经觉得自己和裴君珩牵着的手要开始冒汗,他不禁放慢脚步。

可裴君珩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步履稳定,朝了无堂走去。

感受到闻清音脚步慢了,裴君珩侧头,问他:“小门主可是想再牵一会?”

谁想和他再牵一会!

闻清音硬生生从裴君珩黑沉的眼眸里看出几分嘲讽与戏谑。

剑修不光皮糙肉厚,连脸皮都是如出一辙的厚!

见裴君珩这么不要脸,闻清音觉得自己胆子也应该再大一些,他挺起了胸脯……

然后快步躲到了裴君珩的身后,借着裴君珩的身体努力掩藏自己的身形。

他们快走到了无堂了,可是闻清音居然在了无堂门口看到两个眼熟的脑袋。

訾蜀之和裘三尺正扒着了无堂的大门探头探脑,似乎在寻找闻清音和裴君珩的身影。

“怎么不走了?”裴君珩看向躲在他身后的闻清音,明知故问。

闻清音根本没心思理会裴君珩的话语,他们离了无堂越走越近,眼见着訾蜀之就要看到他俩,闻清音的脸也越来越红,心中愈发焦急。

要是被訾蜀之看到他居然和万昼剑宗的少宗主牵着手,简直丢人丢大发,从此他无颜再见云中仙门的父老乡亲!

“解开。”闻清音停下脚步,雪白的脸被羞意浸的嫣红,但眼睛晶亮瞪着裴君珩。

裴君珩配合地停下脚步。

“我说过要求。”

他微微低头,恰好平视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闻清音。

无耻的剑修!罪大恶极的剑修!

闻清音痛骂。

但裴君珩的一双眼看着闻清音,好像拿准了闻清音会屈服一样,颇有耐心等待着闻清音的反应。

闻清音咬住了自己的嘴,柔软的唇肉被他自己咬的充血发红,仿佛一掐就能像成熟的樱桃那样迸出汁水来。

“既然如此,那便继续走吧。”

目光在闻清音的唇上轻扫,裴君珩转身抬脚欲走。

“求你。”

声若蚊呐的两字从肩头后传来,裴君珩将头转回,但闻清音倏的躲在他的背后,不想让裴君珩看到他的脸。

不用看闻清音都知道自己此时的脸有多红,热麻的羞耻让他面皮发热,连着还和裴君珩十指交握的手也一并升起了热度。

“快解开。”

见裴君珩还没反应,闻清音咬着牙催促。

简直奇耻大辱!

被闻清音用手狠戳一下后裴君珩才终于屈尊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温凉的指尖点上闻清音的手背。

就像即刻融化的雪花落在他的手上,还没等闻清音反应过来裴君珩就已经收回了手。

“还想继续牵?”他抬眼问闻清音。

“鬼才想和你牵!”

闻清音迅速松开手,同时一片棕色的烟雾在裴君珩眼前散开。

衣袖一挥,裴君珩轻易将烟雾挡下,原本烟雾出现的地方掉下几颗小小的黑色药丸。

而罪魁祸首早就退开几步拉远了和裴君珩的距离,见自己的偷袭没成功便伸手扒拉自己的下眼睑,对着还站在原地的裴君珩做了个自以为凶狠的鬼脸。

却不知道搭配此时泛红的脸诉说出的反而是别样的可爱。

“小门主!”“少宗主!”

那边的訾蜀之和裘三尺终于发现闻清音和裴君珩,纷纷跑过来。

“小门主,常扶上君和青宣上君没有为难你吧?”

没想到闻清音在院长办公室呆了这么久,见不到小门主訾蜀之的心一直落不下来。

闻清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与此同时他活动一下垂在身侧和裴君珩握了一路的那只手,握的太久,以至于现在还有裴君珩的手包裹着他的错觉。

见闻清音说无事,訾蜀之这才安下心,他愤愤地看向不远处的裴君珩和裘三尺大声嘀咕:“明明都是万昼剑宗的错,要不是他们挑衅在先我们哪里会动手?上君们应该狠狠惩罚他们这些臭剑修,当年龙脉的事情也是这群卑鄙无耻的剑修干的……”

与此同时,裘三尺也在裴君珩面前抱怨云中仙门那群药修的行径:“这次事情起因都是云中仙门的万宝船横亘在云路上阻拦我们御剑的路,那群药修阴险狡诈骄奢yín逸,我们都没动手他们就要向我们投掷狠毒的毒药……”

隐约听到对方声音的訾蜀之和裘三尺突然顿住话头,扭过了头对视一眼,发觉对方前面正在说自己门派的坏话后立马开始对骂起来:

“你这无耻的剑修/药修!……”

两人一路骂到了无堂,中间夹杂着闻清音和裴君珩时不时的帮腔。

一直到达堂中,他们还在激烈对骂。

而原本等在堂中的两派弟子见他们来了,也纷纷加入骂战。

骂战范围扩大,引得路过的新生侧目,但被告知是云中仙门和万昼剑宗的两拨人后露出了然的神情。

毕竟两家仇怨关系人尽皆知。

眼见着骂战持续升级,声音越来越大都要掀破屋顶,除了一对看热闹的之外还有一位少年微笑着在努力劝架。

“大家不要再吵了,青宣上君和常扶上君就要到达堂中,大家都不想受罚吧。”

但是已经骂红了眼的两拨人哪里能冷静下来,少年的声音就像水掉入湖面,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少年又好脾气地劝了一声,但依旧没人理他。

见此他眼睛笑的更弯了,少年的手一动,都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前面还在吵闹的一群人突然安静下来。

骂到一半的嘴上都被紧紧贴住静音符,这下子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就应该这样嘛。”

少年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自己的杰作,眼睛笑的像是眯起的狐狸眼。

池非浅,符修的传人。

因为没有开口而免于贴上静音符的闻清音打量这名笑意盈盈的少年。

听到边上围观弟子的窃窃私语,池非浅是青宣上君的亲弟弟,怪不得兄弟俩连这副笑面狐狸的模样都如此相似。

被封住嘴后的訾蜀之和裘三尺还在用眼神无声地厮杀,试图用自己凶恶的眼神杀死对方。

云中仙门/万昼剑宗,永不退却!

这时,了无堂中的声音蓦地安静下来。

青宣上君和常扶上君在众人的目光下迈入堂内,瀛洲学院今年的入学大典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求我。

清音:不可能!死都不可能!

小裴:求我。

清音:……求你。

第 4 章

“入学之后,凡是课程不可迟到早退,在学院要尊敬师长,友爱同窗……”

青宣上君的嗓音温和,堂中的新生也听的认真,只有一人东张西望的格外明显。

这些话在闻清音听来不过是老生常谈,都是些听腻了的话,还需要他站在这再听一遍。

突然感到有目光落到他身上,闻清音抬头,看到青宣上君正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似乎将他前面的那些动作都看在眼中。

“在学院切记不可打架斗殴,违者将收到重罚。”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青宣上君看着闻清音加了这一句。

打架斗殴?

药修用的是毒药,能说是打架斗殴吗?

到时候他偷偷用药便是,才不像那堆剑修日日就会喊打喊杀呢。

闻清音不赞同地撇过脸,却一眼看到不远处看向这边的裴君珩。

少年剑修的身姿挺拔如劲竹,眉目冷冽如高山霜雪。

而那双眸幽深正注视着他。

看他作甚?

毫不畏惧地迎上裴君珩的目光,闻清音狠狠瞪了他一眼。

瞪这一眼还不解气,闻清音还转过身,留给裴君珩一个无情的背影。他身边的訾蜀之也适时探出头,对还看向这边的裴君珩做了个凶狠的表情。

裴君珩收回目光。

同时青宣上君的讲话也已进入尾声,他指了指面前有一人高的玄色石台,示意堂中新生有次序地前来放入玉简查看自己被分配到的住处。

“每个住处同住两人,各位要与自己的室友和睦相处哦~”

看着一个个拿着玉简眼神期待的新生,青宣上君双手交叉握拳放置胸前,一双眼笑的更弯了。

凡是海内十洲四仙山的弟子,自修炼后便会拥有自己的玉简。制作玉简的玉来自海内特有的一条玉脉,因此一人只可拥有一枚。

而玉简作为身份的唯一标牌,可以说是海内独一无二,不可复制。

只要注入仙法,玉简便可作通讯等诸多用法。

“落星院。”

闻清音轻声念出自己玉简上的三个大字。

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小院子。

“小门主,你是什么住处?”訾蜀之刚刷完玉简回来,看到闻清音便开口问道。

闻清音把自己的住处告诉訾蜀之后,訾蜀之说道:“我在落荷屋,小门主有看到自己的室友是哪位人士吗?我这玉简上显示着另一位屋主是池非浅,没想到竟然是他。”

想到池非浅脸上笑眯眯,一眨眼就用符封了他们一群人的模样,訾蜀之不禁打了个冷战。

“大抵是学院的系统随便排的,但只要不是剑修的那群人便可,不然我可要他们好看……”

訾蜀之还在耳边絮絮叨叨他要怎么给那些剑修一个教训,闻清音看着自己的玉简出神。玉简上另一个屋主的名字还是空缺,看来还没有人与他一样抽中这间屋子。

还是说他的玉简坏了?

在闻清音纠结的时候,那边的青宣上君又说话了:“大家先前往玉简上的课程地点,之后将由常扶上君来为大家传授进入学院的第一课程~”

青宣上君身边的常扶上君适时朝看向他的新生挥挥手,面上笑容儒雅温和。

“虹雨榭?”

訾蜀之盯着玉简上跳出的地点名称出声。

“这是什么地方?”

闻清音探过头看訾蜀之玉简上的内容,在三个字墨迹渐隐后玉简上显示出图式。

见状闻清音看向自己手中的玉简,与他共住一屋的屋友姓名依旧还未显示出来,但此时他的玉简上一样开始显现出瀛洲学院地图。

而在图上正闪着光的地方,就是虹雨榭,也就是他们将要去的目的地。

“符修与药修同在虹雨榭修习,而剑修与器修是在摘星阁,不如我们一起同行前去?”一声邀请从两人身后传来,闻清音和訾蜀之应声转头,看到面带微笑的少年朝他们走来。

眼眸弯弯,笑容温柔。

又是那位符修传人。

还记得自己嘴被牢牢封住的感觉,訾蜀之面色一变,看向闻清音。

闻清音倒是没什么反应,那双漂亮的眼睛目光在池非浅脸上停顿了一下。

“乐意至极。”他说道。

符修与药修并无宿怨,初入学院多认识一人也没什么不好。

况且池非浅还是落荷屋的另一个屋主,日后要与訾蜀之同住多年。

于是三人一起便前往虹雨榭。

瀛洲学院坐落于起伏巨大的山上,山路曲折难行,好在有玉简的指引,他们还是顺利抵达了虹雨榭。

虹雨榭坐落于山间一汪清池之上。

池水清冽,于池中生长着一棵参天巨树,有粗壮的长树枝低下一直伸往岸边,以便穿行。

沿着长枝往上走去,巨树的中央建造着瓷做的建筑,与巨树融为一体宛若天成,这便是虹雨榭。

因参天的树枝会开出雪白的花朵,风一吹便如雨般坠入榭中飘向湖面,故得名虹雨。

虹雨榭中已经来了许多新生,一眼望去全是穿着药修与符修服饰的人。

果然如池非浅所说,来虹雨榭修习的都是药与符两派人。

榭中摆着数多蒲团,每两个为一组,池非浅一到虹雨榭就被其他符修叫走,似乎是有事相商。

闻清音挑了个处蒲团坐下,訾蜀之则坐在他的身后。

周围的人都认出来了这是云中仙门娇贵的小门主,药修自认为自己不能坐在小门主的边上,符修则听闻小门主的脾气,便也不敢靠近。

倒是有一位符修主动坐到了訾蜀之的边上,鬼鬼祟祟地看向斜对方的闻清音。

訾蜀之正要责问这符修在做什么,感受到背后目光的闻清音就转过头,同样看向了这位行迹奇怪的符修。

坐在身后的符修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见闻清音转过来非但没有害怕退却,反而脸上是压抑的诡异兴奋。

这人好生奇怪。

闻清音秀气的眉蹙了起来。

但还未等他发问,这名符修便自觉开口,将在心中憋了许久的疑问脱口而出:“闻小门主。”

“可否告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符修的眼中闪耀的是八卦的光芒。

当年云中仙门和万昼剑宗的事情可是海内各个仙派的话后谈资,他们只知道龙脊山仙脉一夜消失,而分界于龙脊山的云中仙门与万昼剑宗纷纷宣称是对方窃走的灵脉。

作为八卦的第一好手,符修还打听到当年的事情与两派的闻清音与裴君珩也脱不了干系。

在龙脊山事情发生后两人都再未踏出各自门派封山石一步,直到今日入学瀛洲学院两人才终于在海内十洲四仙山众人前出现。

说完后符修就等着闻清音的回答。

然而闻清音的面色在最后话音落下时就冷了下来,这张娇如春色的脸覆上冰霜。

“你想知道什么?”他抬起眼,眼中眸色竟慑的符修心中一窒。

在符修身边的訾蜀之已经看傻,这符修当真是什么都敢说啊,虽然仙门众人对当年那件事剑宗的做派屡骂不止,可是却无一人敢在闻清音面前直接提起。

如今小门主的样子明显是生气了,速速住嘴啊!

訾蜀之正怒着脸准备让符修闭嘴,但这位符修显然是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来的,他非但不害怕反而跃跃欲试地探头:“我听闻小门主与剑宗少宗主曾有一段难舍难分的恋情,但云中仙门与万昼剑宗积怨已深,两派为了拆散你们在龙脊山上大打出手,战况激烈到撼动天地,以至于龙脊山仙脉被毁。而后小门主与少宗主也被带回门派中悔过。”

在符修说出的第一句訾蜀之就瞪大了眼睛。

这都是什么离谱的话语!

但是符修说的声情并茂,有声有色,竟让訾蜀之忘记第一时间打断,还认真听到了结束。

甚至还有被迷惑的趋势。

莫非……可能……确实有此事?

訾蜀之原本愤怒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而发言结束符修还在期待等着闻清音的回答。

闻清音漂亮的眼尾一翘,上扬的弧度宛若要折射出锋利的光芒。

这傻愣子!

被闻清音的眼刀唤回神智的訾蜀之赶紧看向不知死活的符修。

他正要开口反驳,眼刀忽然化作一汪水,闻清音勾起了唇。

乍然间如温软的春风拂面,玉英开遍了原野。

闻清音不愧有着令最美仙山蓬莱都黯然失色的面孔,仅仅才勾唇一笑,就已将前面还想着一个答案的符修给看呆。

在这名符修被美愣神之际,闻清音清亮的眼珠一转,樱红的唇张合:

“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

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恍惚起来,还处在美貌暴击中的符修愣愣地重复。

闻清音挑起眉,神采飞扬的神色让本就无瑕的五官活了起来,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周围的人惊掉了下巴。

只听见闻清音一种怀念似的语调信誓旦旦地说道:“当年万昼剑宗窃取仙脉,裴君珩居然还敢恬不知耻地追求我。我怎么可能答应他的追求,但他依旧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最后我实在忍不住动了手。”

他适当垂下眼眸看向自己细白的手,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脆弱感。

“他被我打的屁滚尿流跪地求饶,还是那万昼剑宗觉得裴君珩丢脸,将他带回剑宗好好反省……”

说到这闻清音抬起眼,原以为符修应该是得知惊天秘闻后的震惊,却发现符修面色古怪。

于是他补充道:“怎么了,可是不相信我说的?若是我说的有一句假话,裴家三代无后而终!”

但是说完后符修的脸色更怪了,眼睛一直看向闻清音的身后。

闻清音正疑惑着,就听到訾蜀之颤颤巍巍的声音在边上响起:“小门主……”

“怎么了?”闻清音不以为意,眼睛继续盯着符修。

被闻清音盯着的符修却默默转过身背对闻清音。

闻清音:?

想到前面符修的眼神,闻清音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脸去。

在虹雨榭的入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大群人,两拨人分别穿着剑修与符修的服饰,一眼就能看到裘三尺正瞪着这边。

而站在最前头的青年剑修气势泠泠如剑锋,一双眼眸正无声地注视着闻清音。

也不知道究竟将前面的那番话听到了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清音:若有一句假话,裴家三代无后而终!

某种程度上,清音确实让小裴绝后了(深思)

第 5 章

少年人色如春桃的脸是海上最美的月,皎皎生着光辉。

这张脸应该是温顺的,瞧着美的像是不用手精心护着下一秒就要从掌中坠落碎了的。

可此刻柔软殷红的唇却吐出与面孔极不相符的恼人话语……

若有一句假话,裴家三代无后而终。

盯着闻清音镇定但仍流露出一丝慌乱的脸,裴君珩的眼睛眯了眯。与此同时是四面八方偷偷看过来的眼神,多到无可忽视,似乎都在暗戳戳地看热闹。

在场的人显然都听到云中仙门这位小门主方前说的话,剑修表情扭曲,器修与符修则面色复杂,表面假装无事发生但按捺不住心中的八卦之情。

谁不知道万昼剑宗的裴君珩自幼便是海内第一仙才?

在裴君珩降世时便有身体通白的神龙于云端现世,海内凶狠的鲛人收起锋利的蹼掌环绕岱舆归顺投诚。

随着这位少宗主年纪渐长,不同于常人的特性便愈发显现。

他有着少年人不可有的坚韧与冷静,修剑者应冷心无情,心志若剑锋可劈开磐石斩断长鲸。

而裴君珩——

像是为剑而生的。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用剑。

但当这位第一仙才却和这些艳词绯闻扯上了关系,尤其是和死对头闻清音有关时,所有人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什么屁滚尿流?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吗!”裘三尺愤愤出声,一张还算俊的脸快要扭曲。

闻清音搭在桌案上的手指抠了抠,他顶着裴君珩几乎要冻死人的目光,侧头低声问訾蜀之:“他什么时候来的?”

訾蜀之声音战战:“在你开口说第一字的时候就来了……”

看来是将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闻清音两眼一黑。

手扶住额头,万万没想到他第一次瞎编乱造竟然还被本人抓到。脑中一瞬间闪过很多对策,但是转瞬一想,他为什么要害怕裴君珩呢?

万万不可输人气势先自行露怯了。

闻清音神色恢复镇定,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就感到有人在他身边坐下。

竟然有人敢坐他身边的空位了?

前面虹雨榭中众人分明是认出了他不敢坐他身边,现在却有人愿意坐在这。

他转过脸,一张俊美的脸映入眼帘。

眼前的人正是闻清音刚刚编排的正主,裴君珩。

和闻清音对上眼后,裴君珩轻轻挑了挑眉,表情冷静的让人心中暗暗发凉。

“死缠烂打?屁滚尿流?”

微凉的声音竟是分不出其中的喜怒。

裴君珩每重复一词,闻清音的心就一颤,淡淡的尴尬环绕着他。

闻清音:……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眼睛一移,避开裴君珩的目光。

但是一转眼闻清音反应过来这样倒显的自己失了气势,于是他把目光又挪了回来。

闻清音毫不畏惧地盯着裴君珩,而裴君珩也选择没有收回目光,只是在与闻清音对上眼神时眼中多了几分兴趣盎然。

所以在围观的众人眼中,就是两人安静又诡异的对视画面。

一时竟没有人敢上前打断。

前面执着询问闻清音八卦的符修感受到周围安静下来才转过身,看到坐在他前面的裴君珩本人时迅速地转回去了。

尽管转回去了,但脑中两人“深情”对视的画面还是挥之不去。

符修震惊地摸上自己的下巴,莫非闻小门主说的都是真的?

闻清音的眼睛是个天真的偏圆弧度,睁眼看人时无端给神色添上纯然的无辜感,但眼尾又往上偏翘,给这无辜又加上几笔狡黠,斜着眼看人时除了高高在上的矜贵之外藏着一抹悄悄然的艳。

此刻这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裴君珩从中这双眼睛中看出倔强来。

不知从哪听的一位老者曾言:“闻小门主长了一副柔弱惹人怜的脸,偏偏一身的反骨,犟的三头牛都拉不住。”现在看来,这句话竟然有几分道理。

风吹过闻清音的额发,细碎的青丝飘到眼前,碰的眼睛痒痒的。

闻清音眨了下眼,抬起右手将挡在眼睛前的发丝撩到边上。

那只玉白的手快速抬起,裴君珩隐约在掌心中间看到一条狭长狰狞的红印。

原本还冷凝的瞳孔一缩,裴君珩垂在身侧的手随之一动,想去抓住闻清音的手。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快些在座位上坐下,我们要开始今日的入学课程了!”

常扶上君的声音打破这场无声的对峙,他匆匆走进虹雨榭,招呼着新生快些坐下。

听到声音的闻清音转了过去,只留给裴君珩一个侧脸。

像是被惊醒一般,裴君珩眼眸一敛,不动声色的把伸出的手放了回去。

见虹雨榭中的学生都已坐好,常扶上君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桌上,开始今日的课程介绍:

“大家来自各派,修的功法也不相同。因此大家前往瀛洲学院,是来学习海内通用之功法。”

不同于青宣上君惯常笑眯眯的脸,常扶上君给人是儒雅的书卷气,像一个温和的长辈。

“在各自的修行中,大家定与同派别弟子传输过法力。但在瀛洲学院中,因为同窗所修功法不同,所以更应好好利用我们体中原本就有的灵力。”

海内十洲四仙山的子民是神的宠儿,降临在海内的婴孩都自出生就带有内丹,内丹是体内灵力之源。灵力蕴藏游走在经脉之中,是体内的原有能量。海内子民在年岁渐长后修习功法,则是在自身灵力的基础上修炼出法力,并为自己所用。

常扶上君谆谆善诱:“所以现在请各位伸出手掌,转身面向你们坐在身边的同桌……”

闻清音依言伸出手转过身,但手掌擦过温热的肌肤,眼看着自己的手掌就要和另一人的大掌对上。

他眨了下眼,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现在的同桌是裴君珩啊!!!

才不想和裴君珩手掌相对,仅仅是碰到就让闻清音无比难受。

于是在手掌快要贴上前,闻清音紧急调转方向,而裴君珩还在原地伸着手。

所以就造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画面——裴君珩朝着闻清音的肩头伸臂竖手掌,清音则正坐着朝空无一人的空气竖着手掌。

身后的訾蜀之贴心指使边上的符修:“你去和小门主换个位置。”

他没想到常扶上君竟然有这样的要求,当时只随便找了小门主身后的位置坐下来。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坐在小门主的身边。

符修看了一眼坚冷如利剑的裴君珩,无比坚定地摇头拒绝。

和裴君珩坐一起,他哪敢啊!

在一众成双成对手掌相贴的学生中,闻清音和裴君珩两人僵持的动作看起来格外突兀,很快就引起常扶上君的注意。

“怎么还不将手掌相对?”

常扶上君微笑地走到他们身边,言笑晏晏。

见闻清音和裴君珩还不动,常扶上君又慢悠悠地提醒:“学院的各位要和谐有爱哦~”

感受到来自前前后后的视线,闻清音咬了咬牙,不情愿的将自己转了过去。

手掌和早就准备在那的另一人手掌严丝合缝地相贴,肌肤相碰的一瞬间仿佛有细小的电流调皮地经过。

是如早上相握时一样的温热触感。

闻清音抬起眼,看到裴君珩眸子半垂,无法辨出其中眸色。

偏纤细的手掌恰好比相贴的手掌小一圈,好像容纳在裴君珩的大掌之中,看起来竟然奇异的和谐。

但是闻清音脑中想的却是:今天手碰到裴君珩太多次了,他得回去得仔细洗洗手去去晦气。

常扶上君完全没察觉到闻清音和裴君珩两人间暗流汹涌,倒是看到两人手掌相贴后才舒展了眉毛,露出欣慰的笑容。

“就应该这样,同窗之间要和睦。好,各位手掌相贴后,然后闭上眼。”

瀛洲学院所授的课程都是全新的,之前未曾学过,所以闻清音跟着常扶上君的话语闭上眼。

视野消失后,手掌的触感变的明显的难以忽略。

他几乎都能隔着手掌感受到另一人心脏的跳动。

常扶上君的指导还在继续:“感受体内最原始最深处的灵力,缓缓沿着经脉前行,通过手掌进行输送。”

跟着常扶上君的话语闻清音认真操纵体内灵力的运行,沉浸到修行中时,前面因为裴君珩杂乱的心绪暂时消失不见,他凝神体会灵力在经脉前行的步伐。

灵力沿着经脉慢慢汇聚到掌心,正当闻清音准备将灵力传输时,另一股强大的灵力不可拒绝地沿着他的掌心和指尖长驱直入。

这股灵力强势地扫荡过他体内的每一寸经脉,以不可阻挡之势径直冲向他的内丹——他敏感脆弱的内丹。

仅仅被碰了一下,酥麻感就从天灵盖炸烟花般而下,深入骨髓炸开,脚尖都要蜷起。

“不同派别的弟子之间存在‘壁’,因此你们输送灵力时可能会遇到阻碍……哎?”

看着裴君珩和闻清音手掌间涌动的法力光芒,常扶上君的话语卡住了。

那股灵力就要深入他的内丹,朝着他的内丹冲撞,闻清音猛地挣开裴君珩的手。

在抬眼时,眼角已经不知何时多了泠泠水光。

现在横冲直撞的灵力才在身体中消失,可酥麻感深入骨髓,那种被强制打开的感觉让闻清音骨头发麻。最脆弱柔软的地方就这样任君采撷,一样让闻清音惊惧害怕。

他要弓住腰,手指攥住衣摆,才能勉强减缓前面内丹被冲击残存的感觉。

裴君珩的手在闻清音挣开后就已收回,闻清音弓着腰,垂下的细长脖颈就像受戮的天鹅。

手张了张,裴君珩想要伸手去碰的闻清音,但是当闻清音抬起脸时,那一抹泪光让裴君珩的动作顿在原地。

他似乎怔愣了一下。

“你们是曾经互通过灵力吗?按理来说剑修与药修之间的壁应该更厚才是……”

常扶上君对前面看到的画面百思不得其解。

互通过灵力?

此话一出,整个虹雨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表情都变的古怪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围观的人竖起八卦的小耳朵:细说,细说。

闻清音:你们听我狡辩——

别问,问就是谈过(确信)

——————

第 6 章

若是在此时课程上互通的也就罢了,但若是之前曾经互通过灵力……

海内人对自己的灵力重视的紧,灵力是法力之源,重要程度不可言表。更何况互通灵力时需经过经脉内宫这些地方,所以非亲密族类,不敢与他人相通,甚至连同派弟子都不敢尽数交付。

剑修与药修是海内皆知的水火不容,而裴君珩和闻清音之前竟然互通过灵力?

再想到闻清音在虹雨榭说的那些话,众人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

而全场只有剑修和药修两派弟子陷入茫然,其中以訾蜀之和裘三尺震惊犹甚。

互通过灵力?小门主/少宗主可从未说过这些啊!

訾蜀之边上的符修陷入深思:“难道那些事都是真的?”

听到这句话的闻清音瞬间反应过来,但他一时没想到其他解释,便只能辩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可是苍白的辩解反而让其他人的表情更意味深长。

闻清音苦恼地咬住嘴唇。

他可不想和裴君珩扯上关系,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裴君珩的眼神落在闻清音咬着的唇上,才这一下唇瓣就被他咬出不浅的唇印。

当闻清音感到不愉快时,他就会咬自己的唇,明明是一个那样怕疼的人。

裴君珩的唇动了动,在他开口前,裘三尺响亮的声音抢先了。

“当然了,肯定是你们药修的身体弱,不然这壁怎么一下子就被破了!”裘三尺嚷嚷。

“我呸!明明是你们剑修蛮横无理,不知君子之道!”气的訾蜀之从位置上站起来。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在场的符修与器修掏出瓜子准备看热闹。

“诸位冷静,这分明是好事啊!”见情况不对,常扶上君赶紧出来打圆场,“这说明大概是二位体内的灵力是百年一遇的契合,意味着二位是天生一对……”

常扶上君好像发觉他用词不对,在这顿了顿又换了个说法:“应该是命中注定的天赐良缘啊。”

听到这的闻清音的嘴角抽了抽,您老还是闭嘴吧。

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于是常扶上君火速换了个话题:“看来大家已经感受到对方的灵力了,之前各派修习时定是只修习法力,但在学院的学习中,更应注重自身灵力的修炼。”

“不同派别的子弟应相互帮助,尤其是有外敌出现时。”

这句话一处,在座的弟子都无声笑了。

众所周知,海内不同于北原那样的荒芜之地,海内是一片辽阔无垠的黑色海洋,若是说海内是被神宠爱的地方,北原则是神所遗弃之地。

北原物资匮乏,多是茹毛饮血之徒,为了提高修为不择手段。而海内则向来丰饶,分布在海上的十洲四仙山各个堪为世外桃源。不用思考如何存活,海内的子弟只需要思考应该如何提升修为,追求大道。

见学生们笑了,常扶上君知道这群孩子的想法。

对于这些学生来说“外敌”这个陌生的词,是不可能在海内发生的词。

但是常扶上君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他们:“大家可还记得曾经的诸神之战?”

海内资源丰厚,北原早就对海内觊觎已久,终于在一日北原的修士袭击海内,试图抢掠占据海内。

北原的修士修炼手法残忍,与海内诸民打斗起来更是凶残异常。

最后是海内各派出手,一齐合力将北原的窃贼驱逐出海内。

“我知道!”裘三尺举起手回答,“万昼剑宗的先辈为诸神之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甚至我们老祖都……”

裘三尺的声音带上难过的情绪。

因为万昼剑宗的老祖就牺牲在诸神之战中。

闻言常扶上君点头,接过话头:“确实如此。当年阳溪老祖一剑惊鸿,以自己本命剑掀起滔天巨浪直上九天云霄,在海内与北原之间形成一堵通天之海,隔绝北原阻断那群强盗的来路。”

“但药修做了些什么呢?”

然而裘三尺话锋一转,直指在场的药修。

此言一出,穿着云中仙门制服的弟子面色都冷了下来。

裴君珩眼神一变,看向裘三尺。

注意到裴君珩的目光,裘三尺缩了缩脖子,但他还是将憋着的话说完:“当年老祖与太合仙君被困通天之海中,为何最后只有太合仙君一人回来?”

当年阳溪老祖以本命剑掀起通天之海,原本早就尘埃落定,通天之海底下的海浪却有裂开的趋势,老祖只能返回修补。当时陪同老祖一同前去的,只有云中仙门的太合仙君。

万昼剑宗早就在岱舆备好了庆功宴等待老祖归来,但等来的却是阳溪老祖身死通天之海的消息。而与老祖一起前去的太合仙君,却完好无损地回到云中仙门。

“早知在通天之海之前太合仙君就与阳溪老祖发生口角,而在通天之海中只有仙君在侧,为何又如此巧合?”

裘三尺朗声细数当年往事,在座剑修皆眉目凝重。

显然万昼剑宗与云中仙门之间的仇怨并非只因为那条消失的仙脉,早在当年诸神之战时就埋下了种子。

诸神之战中身死的老祖始终是剑修弟子心中的一根刺,如今常扶上君提到诸神之战,而那群药修又在这,裘三尺就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上一说,好让海内的弟子都评评理。

在座的都没想到裘三尺会突然提这些,一时都愣住。而裘三尺正欲继续,一声冷呵打断了他。

“慎言。”裴君珩抬眼看他,黑沉的眼里含着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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