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仍未被疏散的车流, 没多久陆尔便从大楼走了出来,她走的不快,头微微垂着, 看起来有些挫败。
到路口站定, 对着一排的汽车尾气出了回神,随后突然仰头。
她应该只是单纯的在看这夜幕,但沈听肆依旧不可避免的心头一紧,错觉以为她抬头望向了自己这处。
果然陆尔很快有恢复了原状, 转身朝另一头走去。
沈听肆轻轻抿唇, 整个人显得非常的紧绷。
时间继续缓慢往前推进,陆尔总感觉心神不宁, 一天没跟沈听肆谈妥, 就一天不得消停。
她开始疏远柳慕远, 尽量避免跟他见面,也减少通话次数。
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能让沈听肆稍稍减少不悦,看能不能拦截他可能出现的后续动作。
“你这样不是办法, 对柳慕远也不公平, 他前日找上我询问你的情况, 看他精神可不太好。”
吴蕊轻轻戳了下陆尔,拧着眉说:“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把实情告诉了柳慕远,又会发生什么?”
以这人的性子百分百会选择跟沈听肆硬碰硬,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差的情况可能会被沈听肆直接按在地上摩擦,这种打击他受不住。
就算受的住,精神状况也会更大打折扣。
小小的公寓内,两人都沉默下来,陆尔能想到的吴蕊也能想到。
“这还算男人吗?分个手还能把人往死了整,说出去都丢脸,你说看起来挺绅士文雅的一个人,怎么这么爱使手段?”吴蕊无语地说。
之前礼宸无故遭殃,现在陆尔和柳慕远也没好到哪去。
一场恋爱简直要毁终生的节奏,危险系数也着实高了些。
陆尔撑地起身,慢吞吞去冰箱里捞了两瓶气泡水出来。
“一定得想办法解决,但是我找不到合适的盟友。”
陆尔蹙眉思考着,绝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业界大佬不是我能接触到的,哪怕能接触到也没理由为了我这么个无名小卒得罪他。”
吴蕊从她手中接过气泡水,“要么我替你去打听打听?之前跟礼宸一起的那个富婆不是也摔了个跟头吗?找她试试。”
倒也算是个契机,但是商人重利,就算之前被沈听肆摆了一道,转头仍旧可以是合作伙伴,自己拿不出可观的筹码,这人不会这么傻做白白的牺牲。
晚点的时候吴蕊回去,电梯坏了一部,另一部久等不来。
索性住的楼层不高,吴蕊准备爬楼梯,陆尔送她,一边继续闲聊着。
将人送到出口,陆尔才返回。
晚上的风很大,地面上的沙石被掀至半空,陆尔被吹个正着,右眼吹进异物,她难受的用手轻轻按着。
走进单元楼,这次电梯倒是来的很快。
她走进去,电梯门刚要关上,卡进一只脚,门重新被打开。
外头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陆尔面露惊讶,右眼眯缝着,疼痛酸涩伴着眼泪哗哗的往外落。
她狼狈的拿衣袖抹了一把。
“进东西了?”柳慕远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下拉。
“哎!别!”
柳慕远不管不顾,将人拖到自己跟前,抬起她的下巴,一手要去撑她的眼皮。
陆尔不习惯跟他这么近,下意识的挣扎。
柳慕远淡声说:“你再动,我就在这亲你。”
陆尔瞬间僵住。
柳慕远靠过去,撑开她的眼皮,触手一片温热的濡湿,黑亮带着水光的眼珠子因着紧张而左右闪避着。
他微微低头,往里轻轻吹气。
数次后放开她,“还难受吗?”
陆尔按了按自己的眼皮,摇头。
两人贴的极近,柳慕远认真的看着她,电梯内的光亮被他高大的身影遮了大半,莫名生出几丝暧昧。
陆尔推了他一下,“可以了,你走开些。”
“舒服了就叫我走开。”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陆尔有些恼火,又带着点难以言说的羞意,又推了他一下,“快点。”
恰好电梯停下,柳慕远确认了下楼层,先一步走出去。
刚送走吴蕊,就又迎来柳慕远,这是陆尔完全没想到的。
之前柳慕远也来过几次,陆尔装傻充愣就是没开门,之后才消停。
不想今天居然又来了,还恰好被他逮个正着。
陆尔先去洗了把脸,再出来时他正岔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在翻阅原本放在茶几上的书。
陆尔拖了小椅子过来,坐到他对面,状似无意的问:“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工作不怎么样,原本那些剧组是排着队让他跟组,现在一个个躲得跟台风过境一样。
他也大概知道是有人在捣鬼,有导演本来夸口说有什么关系对方难不成还能把天给翻了去?我还偏偏就找你了,他能把我怎么样?
这话说完没几天,原本要上架的一部片子就被莫名压了下来。
这位导演也不算新人,在圈内已经有了一定成绩,吃了哑巴亏后就开始求爷爷告奶奶的疏通关系又要重新等着作品上架。
当然看见柳慕远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尽量能避多远是多远。
这事一被传开,柳慕远就成了圈内的禁忌,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生怕波及一二。
他并没有做什么挣扎,自然而然的就停下了脚步。
“准备休息一段时间,给自己放个长假,之后另外做规划。”
他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说的非常随意。
陆尔听完却忍不住心凉,这话代表了柳慕远的编剧生涯就此终止,这条道上他原本走的那么顺利。
都是因为自己。
陆尔垂眼无意识的盯着自己手上的杯子转了转。
片刻后,她茫然开口:“你说什么?”
“你最近避我这么厉害就是因为这个?”柳慕远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望过来轻薄的目光如记忆中飘落的枫叶,带着久远的温和与包容。
陆尔受不住的转开头,“不是。”
柳慕远却自顾自说下去,“你以为我会怕他?不过是编剧的活,送给他又有什么。”
陆尔心想,这何止是一份工作的事情。
这明明就是赶尽杀绝的前兆。
那个人无理妄为的让人叹为观止。
陆尔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因为自己而牵连到旁人是最不乐意看见的。
偏偏沈听肆深谙这一点,将她的七寸牢牢抓在了手中,正要死不活的挂着。
陆尔不愿再深想,只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俩之间确实清白,保持距离对双方都好。”
“谁跟你清白了?”柳慕远哼笑了声,略带自嘲的说,“我的企图向你表达的明明白白,你还在自欺欺人说清白,合适吗?”
“柳慕远!”陆尔拧着眉叫了他一声,“这样下去没好处,你非要等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不可吗?”
他同样脸色冷然的回说:“怎么算不可收拾?他还能把我玩死?他要真有这个想法,我就陪他玩。”
陆尔被他这偏激的言论给惊得毛骨悚然了一下,何至于此啊!
柳慕远将书一扔,起身走向陆尔。
陆尔僵硬的抬头看着他,一时也没有动作。
柳慕远在她跟前蹲下,目光细细密密落在她脸上,这张陪伴了自己整个青春的脸,在无数个无眠之夜盘旋于脑海中抹灭不掉的面孔,不管什么时候看见都让他倍感欣喜和安慰。
他望着陆尔惶惑不安的双眼,不由得伸手抚上她的面庞,陆尔下意识的往后仰,柳慕远跟着逼近,直到退无可退。
他低低地说:“怕什么,你是怕一无所有的吗?”
陆尔摇了摇头,“不是担心自己。”
柳慕远挑眉,嘴角稍稍上扬,难得露出真心愉悦的模样,“那是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反而是我这几年来感觉最幸运的时候。”
陆尔不是很能理解,用眼神做询问。
柳慕远却没给她回答,对着她无害的目光,突然眼神深沉了下去,在陆尔还未反应的当下,无法自制般的低头吻了上去。
这一下袭击实在太过突然,陆尔猛地睁大眼,在呆滞了两秒后方用力挣扎起来。
柳慕远没有松手,一步步逼近,他似隐忍太久,一朝破防便有了毁天灭地的气势,将陆尔狠狠的压在了地上,完全不管不顾起来。
陆尔被他压的整个上半身硌得慌,嘴唇似也被咬破,有了些许疼痛和血腥味。
身上的人像铜墙铁壁,陆尔的挣扎就跟挠痒痒一般,她被迫承受着扑面袭来的深吻,在彻底透不过气之后勾到了花朵抱枕,用力的朝柳慕远砸去。
柳慕远抬手制住她的动作。
抱枕带来的阻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在越过他落向地面时,将小茶几上的马克杯也给带了下来。
落到地上一声清脆的声响,才将柳慕远从意乱情迷中唤醒片刻。
他稍稍退离了些,睁眼与陆尔对望。
看见对方眼中清明的抗拒,一盆冷水兜头冲下,将理智唤回大半。
察觉到他的松懈,陆尔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后挪动些许警惕的瞪着他。
若不是她艳红带着水色的双唇,方才的亲昵就像不曾发生过一般。
柳慕远撑在地上的手倏地握紧,难以接受她当下的反应,但又是真正存在的。
沉默数息,他略显僵硬的靠过去,想将她黏在唇上的一根发丝剥掉。
防备之势的陆尔瞬间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厉声道:“你清醒点。”
? 65、67
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关系, 做过所有情侣应该做的事情。
本来一个亲吻并不算什么,但是可能真的是分开了太久, 又或者她对于柳慕远有愧疚有感恩, 独独没了那份自心底散发的喜欢。
大家都已经长大,经历过生活的摧残,心思不再简单单一。
陆尔对于他突来的亲昵, 就像是被一个陌生人强加一样的难以接受。
看着柳慕远脸上愣怔后显露受伤的表情,她心底也有失措和慌乱,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下, 但最终没说什么。
看着柳慕远站起身,沉默着转身朝外走去,黑色衣衫衬得身形更加消瘦落寞。
他打开门, 径自走了出去。
室内又归于寂静, 陆尔重重的吐了口气,深觉自己这次反应过于大了些,但不准备做弥补。
之后几天,她在网上查阅了沈听肆过往的资料, 这些信息对她而言并不陌生。
一无所获后她登录微博小号给艾絮发了一条私信。
随后去了陆佑刚那处。
潘巧燕把他照顾的很好, 并且看的也很牢,两人相处愉快, 越来越有家庭的氛围。
潘巧燕是外乡嫁过来的, 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 心底却还是念着老家。
人不管到哪,都会有落叶归根的思想。
此前她就跟陆佑刚提过,说一起回乡下养老, 那里空气质量好, 生活节奏也慢, 适合他们本身有基础病没什么劳动力的老人,同时也是给年轻人减轻负担。
陆佑刚跟陆尔提过一嘴,陆尔没说什么。
这次过来她主动提起,同意他去乡下生活。
陆佑刚一穷二白的老头,潘巧燕在他身上也得不到什么实质性东西,说明是真的把人当丈夫看,是为了彼此都好。
原本心大的陆佑刚,这次难得察觉到什么不同,问了陆尔一句:“你没出什么事吧?怎么突然急吼吼叫我走了?”
“我能出什么事?”陆尔坐在那头剥龙眼吃,看都没看他一眼地说,“万一你又想不开给我找麻烦,索性还是早点把你送走,省一笔心事。”
陆佑刚坑了她不止一次,有这个想法倒也情有可原。
陆佑刚也不生气,笑骂了他几句,这事就算揭过了。
陆尔说:“等你走了,我就把这套房子租出去,到时候定半年起租,租金打给潘姨当你们的生活费。”
陆佑刚看着她,深深觉得孩子长大了,颇感欣慰,拍了拍膝盖说:“行吧,都听你的。”
陆尔没留下吃饭,之后一边督促陆佑刚他们走人,一边将出租信息发了出去。
某一天她的小号收到一条私信。
陆尔将信息保存后,给吴蕊去了电话,打算征用她的座驾。
吴蕊说:“你什么时候要用?”
“尽快吧。”
“那你随时来拿,钥匙给你放门卫。”吴蕊在那头调侃了句,“你打算自驾去哪潇洒呀?”
陆尔笑了下,“随处走走散散心,毕竟这日子过的太糟心了。”
确实是挺糟心的,自那晚跟柳慕远见面后没多久,网上开始有柳慕远的绯闻爆出,基本都是捕风捉影的消息,但是被大肆宣扬开来。
原本处于幕后不怎么被人知晓的柳慕远瞬间被搬上了台前,学生时期的信息也被挖出,零星有人为他说话,但也很快淹没在网友的声讨声中。
陆尔关注着网上的实时消息,害怕能力强大的网友将柳慕远的家人也给挖出来。
一边则驱车前往c市,下午三点左右她停在了远离市中心的一家私宅前。
来开门的是位上了年纪的阿姨,慈眉善目冲陆尔笑了笑,并不多话,随后领着她去了二楼的一间茶室。
木制窗框旁,艾絮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身上穿着瑜伽服,姣好的身体曲线毕露。
长发散散的梳成辫子搭在一头的肩上,听见声音也没转头看过来,只是往对面斟茶。
陆尔过去,在袅袅茶香中坐下。
午后的暖阳落在两人身上,对比艾絮的气色红润,陆尔看起来则要憔悴寒凉很多。
“看到你给我的留言,让我很惊讶。”不同于上一次的剑拔弩张,这次艾絮表现的温和很多,“你想让我做什么?”
陆尔盯着褐色的瓷杯好一会,才开口:“跟沈听肆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发现两人差距颇大,确实不是一路人,我跟你之间不应该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了。”
艾絮眼神微转,似在思考她话中的真实性。
陆尔适时的停顿了下,“但很意外的,沈听肆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满意。”
内在意思便是她看不上他了,但这个男人却并不打算放手。
艾絮不傻一下就听懂了,她下意识开口否决:“这不可能。”
话落她猛地一蹙眉,对自己心急的反应不满意。
陆尔权当不知道,接着说:“我知道你们那些称得上轰轰烈烈的过往,不知道你拿着这些筹码能不能再次让他选择你。”
艾絮并不想把埋在心底的那些感情当作是筹码,可现实告诉她哪怕当作是筹码了,沈听肆其实都不一定会看一眼。
她还记得当时沈听肆拒绝时的决绝,并且是为了眼前的女人拒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