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干嘛,跟你写的那几个字大眼瞪小眼?”池行风尾随在后,一边朝吴蕊在的方向扫视,“算了,跟你一起吧,留在这也受气。”
池行风还想把他往别处拐,沈听肆没听,直接回了工作室。
不过不是为了工作,而是拿自己的车,紧跟着去了陈黔那处。
他没有上楼,而是在楼下停车场呆着。
临近傍晚的日照已经温柔很多,放眼望去死气沉沉的建筑都添了一层暖色。
他靠在椅背上,盯着楼下进出的员工。
然后很巧的看到了陆尔,仍旧是过往记忆中的装扮,容光焕发看不出分手带来的痕迹。
她接了一个电话,紧接着朝另一边角落走了一段距离,同时一辆宝蓝色私家车停到她跟前。
她似乎不愿上车,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男人,姿态亲昵的硬是把她塞进了后座。
沈听肆眯了眯眼,紧接着轻笑一声,笑声清淡却莫名带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他低头给陈黔去了一个电话。
陆尔那天开始被彻底架空,陈黔不给她派活不说,也不再需要她去工作室。
于是每天都在家里做私活,一边尝试着联系其他团队,但似乎都听见了风声,谁都不愿意接纳她。
陆尔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通沈听肆搞这一出是什么原因。
因为被分手,所以心怀怨恨实施报复?
陆尔自认为对沈听肆了解不算深,但浅显的相处中能感觉出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她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要找他谈一谈了。
但此前她把话说的那么决绝,这会实在不愿主动找上门。
思前想后,最终作罢,还是再看看情况。
沈听肆最近工作气压极低,感受最明显的当属助理张哲圣。
他甚至到了战战兢兢的地步。
事实上在沈听肆手下工作并不难受,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上司,但往往不开口只是静静盯着你的时候会让人有种活着都是错误的错觉。
张哲圣这天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很多次了,并且随着时间的延长出现这种感觉的频率越来越高。
私下也有员工小声议论,被张哲圣及时制止了。
他不知道明确原因,可往常按时下班的沈听肆开始沉迷办公室,私事处理变少,并且再没听见陆尔这个名字,可见是出现了感情危机。
又或者不是危机,已然呈现死局。
日复一日不知何时是个头,正当张哲圣绝望的时候,陆尔终于出现了。
她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面对旁人也没有丝毫缓解,“我找沈听肆,他在不在?”
之前来这里可以毫无阻碍的上去,现在却被前台拦了下来,对方努力遮掩着,但那八卦的眼神还是把陆尔烧的厉害。
等了很久,等来的却是张哲圣。
他说:“您随我来,可以去会客厅稍微等一会。”
前后进了电梯,陆尔转头看了边上人一眼。
张哲圣冲她礼貌的笑了笑,连忙抬头看上方跳动的数字。
陆尔说:“他开会要多久?”
鬼知道要多久,人压根没开会好吗?
张哲圣不确定地说:“应该快的吧,您是有其他要紧事吗?”
陆尔摇了摇头,沉默下来。
她现在都失业了,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原本也不打算来这一趟,只是无意间得知柳慕远的工作也出了问题,虽然他不在意,也不计较。
但陆尔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大概率问题又是出在沈听肆这里,那么务必要走这一趟了。
到了会客室,张哲圣给她端来咖啡,之后就忙自己的去了。
陆尔独自坐着,很久之后有个年轻女孩过来给她添水,陆尔道了声谢并嘱咐她之后不用再过来加。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两个多小时,临近下班时间陆续开始有人离开工位。
员工不算多,很快就走完了,外面大厅瞬间暗了下来,只余窗外的余晖浅浅掉落。
陆尔蓦然升起一股危机感,眼前的昏暗像一只蛰伏的巨兽,瞧准时机要将自己吞吃入腹。
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准备走人,想着明后天再过来。
这个念头一起,加剧了她想离开这里的念头,一刻都不愿在停留。
然而刚出门便听到“咔嚓”一声。
陆尔缓缓回头,走道尽头的玻璃门透着昏沉的冷光,身形颀长的男人静静的站在那头,看不清表情,只余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的身体轮廓,只是这么站着都像一座精美镌刻的雕塑,只叹工艺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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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层就剩了他们俩。
隔着不短的距离, 沈听肆低头撩了下自己的衣袖,无端让陆尔觉出一丝害怕。
随即又觉得荒唐, 法制社会这人还能把自己怎么着?
片刻后, 他无声的冲陆尔招了招手。
陆尔犹豫了一瞬,埋头走过去。
这个点的天色暗的格外快,原本的金色余晖所剩无几。
走到跟前, 沈听肆先一步转身进入办公室,陆尔尾随其后。
这个地方不是第一次来,但是态度疏离到好似面对求职者般的情况倒还是第一次。
有段时间没见了, 陆尔快速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清减了很多,眉眼轮廓更深, 面上的清冷也更浓重几分。
随意看过来的眼神也不再带有温度, 掺杂着审视,甚至还有淡淡的嘲讽在里头。
陆尔皱了皱眉,不太理解他泄露出来的情绪,也无法苟同他眼下的做法。
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似乎憋着气在暗中较劲, 沈听肆更是舒展的往后一靠,抱着双臂闭眼休息起来。
陆尔抿了抿唇, 最终先一步打破沉默:“沈先生, 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静了一会, 才溢出一声浅笑,带着凉凉的味道。
“沈先生?这称呼倒是新鲜。”
就算两人交往时,陆尔也极少叫他名字, 就算有大部分时候还是连名带姓的, 冥冥中似乎就把距离好好的把持着, 从来没有真正亲近一分。
陆尔自顾自说:“我以为我们之间就是普通的分手,并未涉及到让彼此难堪的层面,为什么现在又要来干涉我的生活?”
“难堪?”沈听肆睁眼看向她,眼神淡漠的如晨间薄薄的轻雾,洋洋洒洒落在陆尔身上,带出一点冷意,“你确实让我够难堪的。”
陆尔皱眉,“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沈听肆拉开抽屉,将一只薄薄的文件袋扔到她面前,力道过大滑出桌面掉落在地上。
文件一角还磕到了陆尔的膝盖。
她停顿了下,捡起来拆开看,里面都是过去她跟柳慕远交往的细节,还有不少对应的图片。
陆尔没有细看,重新装回去。
“我以为一个人的恋爱经历并不是原罪,我也从来没说过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你找我麻烦就是因为这个?”
陆尔冷着脸重新将文件袋扔到桌上,“我不接受这个原因。”
对视片刻,互不相让,陆尔脸上的倔强是此前从未见过的,那样坚定质问的眼神,让沈听肆在这个当下对这个人似乎有了新的认知。
同时间努力压抑的怒火,屈辱,被背叛的恨意,突然戳破了最后一层薄纸,猛地爆发开来。
他霍然起身,快步绕过办公桌到陆尔跟前,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倏尔俯身将人压向椅背,两手撑在扶手上,把她牢牢的困在胸前。
无视她眼中的错愕和不断往后企图避开自己的举动,近乎咬牙切齿的开口:“恋爱不是错,错就错在你有胆子来玩我,居然把我当做是柳慕远的替身,别说看起来我跟他还真有点相像。”
“跟我上床的时候你想的是谁?”沈听肆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将这张干净清爽的脸抬起来,逼视着她的双目,“暗地里是不是还在对比谁的技术好,嗯?”
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言论?
陆尔简直听的傻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略显狰狞的面容,试图离开这一隅,却怎么挣扎都没用,甚至连这只手都掰不下去。
她最终屈服,只是拧着眉,忍着难受和被威压的姿势开口:“虽然不知道你这个结论怎么得出来的,但在跟你交往期间,我跟他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来往。”
“出差一起同游,来电不敢告知身份,病中贴身照顾,你跟我说这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来往?”沈听肆侵略的目光一寸寸的在她脸上游移,“是你太天真,还是真当我是傻子?”
陆尔用力的闭了闭眼,还想辩解什么,却发现以上确实无法说明白。
而沈听肆心中既然已经落了这么一个黑白不分的结论,估计她怎么说都会是白费。
这次命运的玩笑有点大了。
陆尔苦笑了下,“没什么好解释的,以上情况都有,但也确实跟他关系清白。”
“为什么不继续解释,解释呀,我等着呢!你让我听听你们能有多清白。”
然后陆尔却沉默下来,沈听肆又逼问了两句,她仍旧是这幅做派。
沈听肆都给气笑了,他已经看到了那么多资料,心里本就没再存什么侥幸,但等人真到跟前了,发现还在期待着那一点的不可能。
他希望见到的画面是陆尔能着急慌忙的跟柳慕远撇清关系,以证明自己被冤枉,而不是像眼下这般直接一副认罪的模样。
不是说没有不可告人的来往吗?不是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是清白的吗?
那为什么就不再争辩一下?
沈听肆放开她,有些脱力的朝后退了几步。
而陆尔被放开后只是抬手搓了搓自己的下巴,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摆出了一副从未见过的冷漠姿态。
“既然你已经这么认定,那我说什么也没用,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你会抛出各种理由来打翻的我结论。”
陆尔停了一下,盯着自己的手指,漠然道:“你心里这么不痛快,无非就是需要一个渠道来排解,你可以继续来为难我,可以让我各种不好过,但希望你不要牵扯旁人。”
长期高高在上的人,误以为被人摆了一道,甚至是像傻子似的被玩的团团转,心理上确实会难以接受,约等于尊严被摔在地上狠狠的砸了一通。
沈听肆是什么样的人?周边到处充斥着恭维的声音,是被各种人爱戴高捧着的人,他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不管是女性企业家还是成功文艺工作者又或者是其他领域的佼佼者,都有的是人给他抛橄榄枝。
相对而言,陆尔反而是这群人中最不起眼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把他狠狠的踩在了脚下。
这又如何让他释怀?
陆尔都佩服自己,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理解这人的感受。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话放到沈听肆耳里却又是另一种意思,是在牺牲自己来挽救柳慕远。
她巴巴的跑来这里无法就是柳慕远的工作受到了波及,若只是为了自己,她老早就该出现了。
想到这里沈听肆心中莫名疯长出不甘的情绪,哪怕用情并不深重,也至少是自己曾拥有过的女人,多多少少也是放了些感情的。
这种嫉妒和不甘他从未感受过,艾絮当初的离开,他只有对这人浓重的失望。
而陆尔不一样,面对陆尔他有一种没有真正得到过她的失落感,在陆尔这里他真真正正的输给了一个男人,且只是单纯感情上的博弈。
他很难接受,也很难面对。
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于失态,沈听肆回身走到落地窗旁,他背对陆尔望着底下华灯初起的街道,密集的车辆拥挤在一块,此刻寸步难行。
“我确实不想让你们好过,但比起针对你,我突然发现可能给别人使绊子会更让我痛快。”
陆尔一愣,倏地抬头看向他,为他话中的不顾人情感到震惊。
“招惹你的是我,跟你相处许久的也是我,让你不舒爽的还是我,为什么你要去针对别人?”
沈听肆低头轻轻转了转手腕,“在你眼中,旁人总归更重要。”
话中意思便是针对别人可以让她更痛苦。
陆尔听的匪夷所思,一时间又不是该用什么筹码去和他谈条件。
想到礼宸的下场,柳慕远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陆尔心头发凉,有种困入死局的错觉。
“所以说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改变主意。”
沈听肆垂眸,细长的睫羽遮住眼底戾气,对于她的定论并不发表看法。
陆尔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她起身走人,玻璃门却没有被拉开,她按下开锁键,仍旧如此。
“就这么走了,求人的诚意是不是太少了点?”
陆尔盯着眼前的门把手,“你想让我怎么求你?”
“跪下来试试?”
听见这话陆尔竟然也不觉得惊讶了,她只是木然开口:“这一跪我能得到什么?”
“谁知道呢?”沈听肆转身看过来,盯着陆尔单薄的背影,那微微低垂而带出的脖颈弧度,看过去有点无辜和落寞,明明是不堪一击的样子,却愣是没有缓和下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他忍不住想把她往下按,想看她放软了语气恳求自己的模样,想看她泪眼婆娑知道自己错了,甚至试图来挽留自己的卑微样子。
这些念头莫名让他有点兴奋,但是拿陆尔自身来逼迫并不会有什么效果,能让她动容的只有旁人,比如说柳慕远,甚至是礼宸。
这个觉察却又不会让他高兴。
但沈听肆还是自虐般的开口:“柳慕远是独生子,颇受家里长辈疼爱,学术不行,若是工作也……”
“他的能力没有任何问题。”陆尔冷声打断他,“不要用你们片面的了解来给他下定论。”
沈听肆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他缓慢点头,“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巴巴的为他说话,你是忘了今天过来的目的吗?”
陆尔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问:“我的目的能达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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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尔的目的自然是没有达到的, 两人对峙了须臾。
她摸不透沈听肆的想法,也很难精准的去把握他的情绪。
天色已经暗的离谱, 这一头的光亮显得格外冰冷。
沈听肆用着一种特别冷漠但又格外专注的眼神盯着陆尔, 像是在看着一只蜷缩在角落孤独无助的幼兽,莫名中又带出一种诡异的期待。
这种期待感让他感到耻辱。
突然倾身按了解锁键,玻璃门“滴”声响。
陆尔毫不犹豫的推门走了出去, 脚步声从清晰到微弱,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沈听肆依旧站在落地窗旁,盯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