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
“按你喜好放了很多黑胡椒汁,你去试试。”
室内开了热空调,沈听肆脱下的外套随意搁在鞋柜上,两人站在玄关对视。
陆尔抱着保温盒问:“你不吃吗?”
时间已经临近晚上八点,下午的那顿火锅到这个点也已经消化的差不多。
“吃啊,但这点不够。”他将衣袖往上一扯,双手搭在厨台上看她,“再做点别的,你要吃什么?”
“我的喜好跟你可能不太一样。”
“看出来了。”
陆尔狐疑:“你哪看出来的?”
沈听肆纯粹是诓她的,几次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人很简单,想法情绪都写在脸上,还非常容易被旁人带动。
下意识就会想逗逗她,可能这就是人跟人之间的化学反应,跟什么样的人相处,自己都会被同化。
问题沈听肆没回答,四两拨千斤的转去了别处。
陆尔莫名,不过也没追着问,她也压根不信。
时间不算早,菜色不管简单复杂几个下来都要不少时间。
她翻出之前买的一个电砂锅,又从冰箱里找出一袋辣白菜。
“泡菜火锅怎么样?”
沈听肆没意见,一天吃两顿火锅容易上火,但他挺喜欢这种大锅炖的进食方式,偶尔多吃几次也无妨。
弃了餐桌,收拾出地上的小茶几,又把贴地的沙发凳搬过来。
“委屈你了,条件有限。”
陆尔两腿一盘先坐了,抬眼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像就等着看他僵硬尴尬的表情,难得的表露出一丝孩子气。
小桌上已经摆满食材,连带一旁原本用来安置面膜的小推车也没幸免。
蓝牙音响播放着一档情感电台。
沈听肆坐下,拍了拍膝盖后看着桌上一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沉默了。
陆尔以为他在怀疑人生,毕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生活起居向来考究何时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我觉得你对我可能有什么误解。”他突然开口。
保温盒两层,都铺着切好的油滋滋的牛排,牛排底下的隔层则是滚烫的热水,因此到现在都能感觉出刚煎好时的热度。
陆尔夹了一块到嘴里:“你指什么?”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住在那种一个月几百块的地下室,三餐没有保障,盖的棉被都是潮的,过的比这个城市大部分人都落魄。”
陆尔下意识接:“那你肯定是这群落魄人士中最帅的一个。”
沈听肆好笑:“你就关注这个?”
陆尔也笑起来:“不然我应该关注什么?我注意到你不就是你这张脸吗?”
这话直白且尖锐,将彼此心知的那层薄纸给戳了个对穿,觊觎他脸的人数不胜数,能这么直言不讳说出来的还是第一个。
沈听肆摇了下头:“反正那时候过的日子很苦,但我也不觉得多难挨。”
陆尔想了一下,恍然反应过来这人是在拐着弯的宽慰自己,那样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不过就是公寓小了些窝在地上吃顿饭实在没什么难度。
人跟人的关系可能就是在不断剥开过往中升华的,那种不曾参与过的回忆再次吐出来就像又一次重现。
陆尔才知道沈听肆也不是一直这么顺风顺水,在旁人不知道的角落里也有过挫折坎坷,或许也曾差点一蹶不振。
收拾碗盘的间隙,沈听肆终于伸直了自己的两条大长腿,靠在唯一的单人沙发上,手边恰好是陆尔刚才随意收起的几本书。
都是与配音挂钩的教科书,边上贴满了备注。
他想起来问:“上次说起的那部网剧配音,你准备如何了?”
陆尔正满手泡沫,停了一下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给动画配过音,还是那种短片且专业要求不高的,网剧这种正规的……”
想到网友犀利的点评,陆尔叹了口气:“只希望到时候别第一天就被劝退吧。”
否则她拿什么脸去见礼宸。
沈听肆掏出手机给人发消息,一边说:“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还没上阵怎么就敲起了退堂鼓?”
“主要还是之前想的太简单了,在没多少基础的情况下盲目乐观。”
配音确实需要技巧,但这种技巧并非商务类的肤浅,先不说咬字发音的准确性,单单情绪表达的声线起伏就够她累的。
“你进过专业录音棚吗?”
陆尔将手上泡沫冲干净,抽纸擦手,转身看他:“没有。”
沈听肆仍旧背对她坐地上,专心的发着消息,一边通知她:“我问了下明天正好有个录音棚开工,可以带你去看看。”
? 23、25
“他居然不陪你守岁?”
“这么大年纪了, 对于守岁不守岁的也不怎么看重。”
“放屁!”吴蕊直接戳穿她,“可拉到吧, 说来说去就是没到感情层面, 否则稍微有点眼力见的巴不得留到明天。”
陆尔被刺的一时想不起怎么怼回去。
吴蕊转了个弯又说:“不过能追过来赔礼道歉也不是没救,但我总觉得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要对你放多少真心也不太可能, 眼下或许就是太无聊了。”
陆尔躺在床上脸上盖着面膜声音发闷:“女人果然是复杂的东西,让我奋起直追的是你,说他没几分真心的也是你, 你这狗头军师还能不能好了?”
吴蕊在那头欢快的笑了几声:“不是,身为你的好友鼓励你是一回事,帮你分析利弊是另一回事。”
上午九点, 沈听肆带着她去了录音棚。
还是上次王倩用的那个, 只是这次在隔壁。
一共就三人,配音演员调音师以及配音导演。
进去的时候导演在说要求,看见沈听肆进来点了下头当作打招呼。
来的路上才知道今天后期配音的是网上讨论度颇高的一部古装剧,很凑巧的是配音员也是新人, 配的是一个女反派, 戏份不多但都很重要。
片刻后,配音员走进去, 调音师做了个手势, 一段杂乱的背景音放出来, 随后是对手清晰有力的声线。
但是第一次她进声太慢失败了。
导演在外安慰了句,并提醒:“声音尽量去贴合演员。”
紧接着第二次试配,然而两句后还是被叫停。
“声音太低了, 这时候她还没有黑化, 是青梅竹马很美好的记忆, 少年感凸显的不够明显,再来一次。”
连着两次卡住后,里面的配音演员很明显的有点慌了。
陆尔和沈听肆站在角落中观察。
这时他低声说:“声音高了低了都不行,这种节奏把握对于新人来说都是一个难题,她可能需要调整很多次。”
“没有办法避免吗?”
“没有,但如果你足够了解角色和故事背景,或许会稍微好些,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想来还是靠练。”
果然她在这一段上卡了很多次,在差不多快卡哭时才勉勉强强过了。
然后一下就半天过去了。
导演脸色不太好,因为进度比预估的慢很多。
他让人出去休息放松一下再去找找状态。
“这是我们投资人的侄女,播音系的学生,让她进组里锻炼锻炼。”导演走过来跟沈听肆吐槽,“身后有点关系的能力不行,说又不好说。”
他“啧”了一声,抛给沈听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听肆笑了下:“现在这社会做点事哪里不是靠关系,我等会还要靠你的关系借一下录音室呢!”
陆尔快速看了他一眼。
导演一脸这还用说的表情,摆手走出去:“半小时后回,你随意。”
调音师没走,跟沈听肆也认识了,两人做了简短的沟通。
沈听肆朝陆尔一抬下巴,证实了她心底的猜测,居然真准备让她在这尝试配音!
见她站着不动。
沈听肆抬腕看表:“我们还有二十五分钟,或者你更想出去吃中饭?”
机会难得,谁放弃谁是狗!
不过真是乡下人进城,见什么都新奇了,虽说部分基础设备家里也都摊着,但是档次完全不一样。
调音师让她站到固定位置,并叮嘱不要碰麦会影响收声。
沈听肆告诉她:“屏幕上会给你播放配音片段,你先听一下原音,然后试配一次。”
是已上映的电影选段,女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长大,自小受尽不公和欺凌,独立后便脱离出来,与父母几乎断绝往来。
选段内容是女主弟弟准备成家,父母找上门要求女儿资金帮助。
冲突非常大,情绪很激烈,陆尔紧张的手心冒汗。
这是她第一次进专业录音棚,并且要在外人面前进行配音,独自配音时她尚且发挥不好情绪释放不开,眼下这难度就更拔高了不止一个度。
原音很快结束,紧接着配音开始。
中年男人略显激动的说:“是,你有能力了,现在看不起父母了,但再怎么样都是我们生的你,养恩不够,生恩总有吧,啊?!”
陆尔盯着屏幕里的画面,张嘴却失了声,跟刚才那位新人差不多同样是没进音,只是她更差一点,压根没音。
她慌张的看录音室外,隔着巨大的玻璃窗看见沈听肆轻轻拍了下调音师,示意重来。
又扔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似乎预料到了她会有这个表现,一点都不意外。
他双手抱臂,岿然不动的身形给了陆尔一剂强心针,好像配的多乱七八糟都不要紧,只要有这个人在就会给她兜底,不用担心多丢人。
第二次稍微好了些,声音是有了,但就跟念独白一样。
一轮结束,调音师笑说:“沈老师,你朋友没配过音吧?”
沈听肆低头看了他一眼:“有什么想法?”
“太儿戏了。”
沈听肆:“麻烦你把这个选段发我一份。”
时间有限,陆尔很快退了出来,礼貌跟人道谢。
出了录音棚,她也没敢问自己配的如何,毕竟有自知之明。
没有贴合演员嘴型台词发音不够标准更别说情绪递进了,整个就是在闹着玩。
她深深觉得辜负了沈听肆的这一场特意安排。
“先去吃饭吧。”沈听肆快速看了她一眼,对方脸上失落的表情很明显,“就当是体验不用太放心上,而且应该也不是你的真实水平,只能说是临场发挥失误。”
“临场发挥不好也表明了是能力不够。”
“你对自己要求倒是挺高。”
“也不是,就是觉得差距太大了,就像你说的这次不过是尝试,一次尝试就差不多摸清了自己的能力。”
等正式开始配音,要求或许会比大荧幕低,但是也绝不是现在的自己扛得住的。
沈听肆从她话中听出了退缩的意思,意外挑眉:“你想把女三的配音推掉?”
女三戏份不算少,有几场还很重要,再不久就要杀青进入后期制作,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担心太多的时候就会变得害怕,到时录音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场景,今天的配置人数是最少的,要是再多加几个或许紧张的情绪会更严重,强大的心理素质也是配音演员需要配备的。
陆尔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沉默片刻后摇头:“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能这么轻易放弃了。”
沈听肆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刚才的选段我发你手机,回去就再多准备一下,以后遇到的事还多,现在才哪到哪。”
陆尔的性格还是偏内敛,平时就自顾自的埋头研究,但方向其实不一定对,一旦碰上有外人在场的情况就全数瓦解。
当天回去后,她觉得不能再这么继续了,得有人跟她对戏。
吴蕊还在c市追男人,且并非身处这个领域,除了壮胆没别的用处。
配音圈她接触过的并且关系还算不错的就只有礼宸,恰好礼宸又是这部网剧的男二配音。
电话过去他居然在三亚,还要过几天才回。
时间一下滑到正月初五,返乡的人潮开始涌动,南城往昔的繁华又渐露苗头。
多日的阴雨天气终于转换,迎着一地阳光,沈听肆推开街角的一家咖啡店门。
任文州还没来,他点了两杯热美式。
随后走到了户外桌椅旁坐下,刷手机看了会最近的娱乐新闻,有一对明星夫妇离婚了,有流量小生的新剧开播,围绕这两件事的热搜一大串。
他很快退出来,还不如看沿街风景,虽然充斥满了汽车尾气。
半小时后任文州终于赶到,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先把手上的本子递了过去。
一口气半杯咖啡下肚后才开口:“剧情不外泄这些我就不说了,反正你都知道重要性,我拿过来的就只是属于她的那部分戏,剩下的没办法只能让她结合原著去摸索。”
沈听肆点头:“辛苦。”
这是陆尔下次配音的台词,剧组开工阶段剧本理应不外泄。
任文州本就欠着沈听肆人情,这次反正也不是全剧本,一部分的话问题不大,尤其只是一个女三的戏份,就算真出意外也能兜得住。
上下一算计,以后有个什么事情还可以借用沈听肆庞大的人脉关系,他完全不亏。
大冬天任文州热出一身汗,他拉开羽绒服拉链,里面仅穿着一件褐色短袖,外套要脱不脱的挂在肩膀上,成了一个妖娆的胖子。
“不过你俩什么关系?上次还特意嘱咐我别开后门,今天巴巴的找上门来要剧本,不是你的风格。”任文州贱嗖嗖的笑起来,“那个?”
“哪个?”沈听肆的双眼藏在墨镜后,只能隐约看到些许轮廓,“就是认识不久的朋友,工作比较刻苦所以帮一把。”
“几年不见都生出菩提心了,生活艰难的人多了去了,你见一个帮一个?”
“这不怪我,我只见到了她。”
鬼扯,任文州压根不信,但他知道沈听肆这嘴有多严,只要他不想说的,是人是鬼都撬不开。
原本东西可以派助理送过来,但他熬了几个大夜,脑子也实在不行了,所以当给自己放假跑一趟。
他把最后半杯喝完,算已经放风结束,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最后没忍住还是叮嘱了句:“告诉你朋友可千万别外借啊!”
沈听肆抬了抬手,示意他慢走。
以他跟陆尔的交情,实在没到不停卖面子的份上,前一次录音棚若是举手之劳,这次的剧本承担的责任则要大的多,本来是没必要的。
可每次看到陆尔被打击到的侧脸,那种倔强隐忍的表情,仿佛你越折腾我就越不服气的德行,他就总是下意识的心软。
一如看见很多年前的自己,他有时候也会想,在疯狂坚持一件事的时候,若有个人能拉自己一把就好了。
当初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