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哪有你这么追人的。又是砸东西又是踹门,还上杆子占人便宜,闹得跟强抢民女似的,别说追了……就正常处对象都没几个人受得了你吧?小孩儿得哄,明白吗?你一上去就给人那么强的压迫感,动不动就摔筷子砸碗赌气翻脸的,搁谁谁不跟你急……”
“小颜心软,你只要不主动跟他呛茬他就舍不得凶你。你别一上来就直言白语地说要复合,就找机会在他身边多出现,他肯定不忍心下禁令轰你。小颜是很真诚的人,你多点耐心听他在说什么,不要急着反驳他……”
杜萧和阿悠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着沙发上的一摊烂泥苦口婆心地劝导。
一摊烂泥一动不动地摊在沙发上默默流泪。
昨夜从颁奖典礼回来,钟南月醉醺醺地叩开了杜萧的家门,开口说了句“没可能了,他爱上别人了……”,醉酒的人顾不上脸面,话没说几句就哭了出来。
在杜萧好说歹说连哄带威胁的逼供下,大概还原出了他去找颜雨求复合的全过程。
bug多到甚至不知道该从哪挑起。
踹门、砸电视、爆粗口、发病、**熏心还血口喷人……
唉。
知道的他是在求复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给颜雨cosplay精神病人发病时的具体行为状态。
杜萧和阿悠听完一整个大无语,看他实在可怜,耐着性子帮他复盘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钟南月是真的崩溃了,焖在沙发里哭得像只红眼睛红鼻头的兔子,悠悠地转过脸望着阿悠和杜萧张了张嘴。
杜萧和阿悠同时收了声,期待他能说出什么开窍的金玉良言。
“没戏了,”钟南月撇了撇嘴,哑着嗓子说,“他喜欢季清溪了……”
得!又是这句……
杜萧叉着腰骂了句“靠”,阿悠转身扬了扬手,负气地说“去求吧。”
从说完事情之后他嘴里就只剩这一句话。
祥林嫂遇上他都得捂着耳朵尖叫一声“您老人家才是复读机中的战斗机!”
“那就是句气话啊钟哥,”阿悠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无奈到极点地说,“你一句不让地跟他对呛,话赶话赶到那儿了,怎么就非揪着这句当真了呢!”
“不是气话,”钟南月摇头,泪水从无光的眼睛里静静滑落,他眼睛不小,偏还要睁着眼睛哭,幽怨失神的样子莫名地像个怨灵娃娃,看得人又心疼又忍不住想笑,“他亲口说他喜欢季清溪,还抱他了,还跟他说悄悄话……还……推我……”
“别这样啊月,”杜萧又心疼又头疼,劝他说,“换个角度想,你俩现在不是恋爱关系,他跟你保持距离也是洁身自好的表现,你该觉得安心才是……”
“才不洁身自好。”少爷又被刺痛了,翻身抱住他的小南瓜抱枕,脸拱在沙发里瓮声瓮气地哭着说,“他不跟季清溪保持距离,他还抱了颁奖嘉宾,两个。还抱了主持人,那么大岁数的老男人他也不嫌弃。抱了——”他委屈地掰着手指头数,“……一晚上就抱了四个人,他不跟他们保持距离……”
“他说让我别再纠缠他,没有一点赌气的意思,很认真很平静地告诉我他不会再回头了。没戏了……喜欢季清溪了……”
三人之间的对白像是进入了死循环,阿悠劝他,他说“他喜欢季清溪”,阿悠说“那是气话”,他就开始附上以上一连串的证据。
杜萧劝他,他说“没戏了”,杜萧说“你太强势了”,他就说“是啊我知道啊所以他不爱我爱季清溪了嘛……”
他那个脑子像是被写入了一道奇葩程序,你这边input一句宽慰的话,他那边给你output一句自我菲薄的话,顺手导出一个“没戏了,他喜欢季清溪了……”的数据结果,重复来去,无限循环。
阿悠看他是真的油盐不进,无奈地拉杜萧去了卧室,压低声音说:
“他俩究竟为啥分的手啊?小颜怎么都不肯说,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
杜萧说不出口,含糊地说,“不太清楚,可能是观念不合闹了矛盾吧。”
“这样啊,”阿悠听着觉得无奈,叹了口气,“总得知道问题在哪才知道该怎么办啊,要不我给小颜打个电话再问问?”
“别,”杜萧脑子里盘算着,连忙摇头制止他,“显得阿月背后嚼舌根,闹不好越推越远了,改日找机会给他俩攒个‘偶遇局’吧。”
阿悠这样的正常人压根想不到他俩之间堪比影视剧的魔幻剧情,想着分手不外乎身份不对等闹了矛盾,看钟南月可怜,纯是跟着杜萧瞎劝和。
杜萧对他俩怎么搞到一起又怎么分崩离析门儿清,知道颜雨的心结有多重,阿悠但凡知道点内情,肯定不会再帮钟南月劝和了。
自私点说,杜萧心里其实挺憋火,知道阿悠跟颜雨关系近憋着没说。
他知道钟南月有错在先,可还是看不过眼自己的娇贵小竹马被这么血虐。
他什么精神状态你跟他在一块那么久不清楚吗?喜欢别人了?大老远找到你,脸面放在地上任人踩,就换你这么刺激他?!
“可钟哥这样子……”阿悠锁眉,“看着多糟心啊。”
“糟心是糟心,”杜萧倒回到床上,勾唇笑了下,“他没经历过正常的情感教育,心理年龄太小了,遇事不决俩极端,要不着糖吃就砸糖罐儿,借着这事儿磨磨性子也好。”
阿悠心思已经不在这儿了,盯着杜萧看,歪了歪头后背靠上了卧室的门,手绕到背后缠着杜萧的视线落了锁。
“是比初见那阵儿多了层人味儿,”他扑到杜萧身上咬着他的喉结一语双关地说,“没那么像个腰缠万贯的王八蛋了。”
“你不就是专爱钓我们这些腰缠万贯的王八蛋么~”杜萧听出小兔崽子在骂自己,将错就错地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昨晚给你机会发挥了,”他低头亲了亲小男友的嘴唇,一把扯开了他的裤子兜着他翻了个身,“今儿该哥哥伺候你!”
杜萧是练过的,真来强的阿悠完全没辙,慌乱中终于知道要脸了,“别这样哥,钟哥还在外面,这门不隔音……”
“没事儿,”杜萧咬上他的脖颈,“狗日的这会自带屏蔽功能,你就是叫成帕瓦罗蒂他都不带听的。”
“不过你还是小点声儿,”他捏住阿悠的下巴带着他偏过脸,按着他的后背脖颈绕过去用不太舒服的姿势接吻,含着嘴唇含糊地说,“这小破宅子确实不隔音,大白天儿的,闹太狠邻居不答应。”
……
钟南月辜负了杜萧对他的了解。
他先是隐约听见了旖旎的动静,进而发现自己身后没了人,迷惑地翻身找了一圈,发现卧室的门落了锁。
一般人可能会觉得失恋跑来骚扰朋友是很不道德的事情,但他竹马显然没这种想法。
那俩王八蛋的态度很明确——您尽管大大方方地骚扰,反正我俩也没在要脸的。
自打跟颜雨分手后少爷就没沾过荤腥,听着室内白日宣yín的喘息声气得眼泪都卡断了。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为了证明没了魂的狗被虐了也是会咬人的,他抹了把脸擦干了眼泪,在室内踅摸了一圈,找到了个歪把扫帚。
酒还没完全醒,哭得晕头转向的,但他依然不辞劳苦地站上了沙发,举起笤帚对着房顶咚咚咚地捣了一通。
然后撕了张便签拍在门上,带起帽子口罩,抱着他的小南瓜抱枕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在他走后没多会儿,杜萧的家门就被楼上邻居砸得邦邦响。
“大白天胡搞我也就忍了!您二位是挂房顶上搞得嘛!开门!不然报警!”
杜萧仰头骂了句靠,胡乱套了件衣服出门,看见门上贴着一张便签。
“不谢,应该做的。”
钟南月的字体龙飞凤舞,一笔一划都透着浓浓的报复。
阿悠晃荡着出来,下巴抵在杜萧肩上疲倦地问,“怎么回事儿啊……”
杜萧把字条揉了,回身亲了亲阿悠的下巴, 咬牙说,“没事儿,养的狗突然发癫了。”
钟南月清早接了杜萧的电话,催死催活地让他卡着点来自己家。
他昨夜睡得很晚,不愿意动弹,杜萧说不来有你后悔的,他听不得后悔俩字,条件反射地就来了。
睡眼惺忪晃晃荡荡地到了杜萧楼下,迎头撞上一个人。
宿醉后头疼得要死,心情糟糕脾气暴躁,不耐烦地“啧”了声,抬头去看那人。
那位带着帽子口罩也看得出是个大帅逼,眉心微蹙眼含烦躁地望他。
钟南月一瞬间心跳加速。
颜雨见着钟南月那一刻就已经大概知道了这几个人的心思。
颁奖典礼那晚他明确杜绝了钟南月见面的请求,这位估计是找了救兵搭了戏台来套路自己。
颜雨很气,气钟南月无所不用其极地拉自己的兄弟攀关系,更气阿悠这傻逼是非不分瞎掺和。
但他不想没凭没据地发无名火,维持着礼貌简单说了句“好巧”。
气氛很僵,偏偏电梯还卡着不动。
“我来找杜狗。”钟南月盯着电梯上的数字奇奇怪怪地解释了句。
颜雨盯着电梯说“哦”,不然呢。
钟南月最近回归了醉生梦死的摆烂模式,早上接到杜萧电话顶着一头乱毛就出了门,穿得跟个逛菜市场的大爷似的,死都没想到会顶着这幅鬼样子撞见颜雨。
世界十大未解之谜:为什么最心动的人总是会在最最糟糕的状态下偶遇?
颜雨在他身侧,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一身清冷地立着,手抄裤袋口罩遮面,眉眼间显出一股子生人勿近的高冷气质。
好酥。
他又低头看了眼缺心眼儿似的自己,悔得恨不得往墙里缩。
颜雨感觉到钟南月躲他,怪怪地看了他一眼。
钟总永远是从头发丝儿精致到脚后跟的,在一起半年,颜雨几乎没见过他这么随性的样子。
长发乱乱地炸着,显得脸好小好小,宽松t恤下搭休闲短裤,穿了少见他穿的板鞋,细胳膊长腿吊儿郎当地晃荡着,透出一股子颓废厌世的恶魔少年感。
原来他不刻意端着那副凌厉霸总架子的时候这么稚气,白白嫩嫩睡眼惺忪的样子像个不情不愿地被赶着上早课的学渣高中生。
他大约是不清楚自己看起来有多诱,完全不懂得收敛地倚在墙壁上,时不时撩起闪闪烁烁的目光偷偷看人一眼,再受惊似的缩回去。
像只毛茸茸软乎乎的兔子。
颜雨撇开眼睛呼了口气。
学会扮可怜了。
带人回家时那浪荡劲儿呢,操。
距离很近,钟南月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想要挪远些又感觉大动作很怪,他只好小幅度地站直了身体拉开距离,后背几乎完全贴到了墙壁上,抠着电梯按钮没话找话地问,“你来这儿是?”
颜雨似乎觉得他明知故问,眼含探究地看了看他,嘴上说,“我找悠。”
“那天不好意思啊,”钟南月转开眼睛咳了咳,“不该一上来就踹门,还骂脏话。”
“我会改的,对不起,你别往心里去。”他补充说。
颜雨“嗯”了声,没多说什么。
“不是我安排的,”钟南月望着电梯紧闭的门缝,总感觉颜雨看他的眼神若有所思的,心虚起来,没来由地解释上了,“我不知道他俩是不是有意的,但我真不知情,不是我故意引你过来……”
颜雨听他不打自招,蹙了蹙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有说是你引我过来的吗?”
“真不是我!”钟南月冤得要死,心里骂杜狗不跟自己商量就瞎搅合,嘴上骂:“妈的这电梯怎么还不下来……”
“刚说不骂脏话。”颜雨低声提醒他。
钟南月:“……抱歉。”
“楼上有一户搬家占了电梯,很多行李,我刚停车的时候瞧见的。”颜雨说。
“哦,”钟南月撇嘴,僵硬地说,“这样。”
相顾无言间,又进来几个人,立在他们身侧一同等电梯。
大约是颜雨气质特别,钟南月总感觉那群人的目光全粘在他身上。
其中有个戴眼镜的男的尤为过分,一直往颜雨脸上瞄,手上捣了捣同伴,朝颜雨努嘴低声问,“像不像?”
像你大爷!
钟南月一把子挡开不动声色的颜雨,肩膀一横遮住了那人的视线。
电梯终于下来了,那几位喊了声“终于来了”,然后挤上去。
带眼镜的男子按住电梯问颜雨,“不上吗?”
“我们等下一趟。”钟南月再次往前挡住了颜雨,替他回答。
这次电梯很快就下来了,颜雨进了电梯,钟南月却立在门外不动身。
颜雨撩了他一眼,抬手按住了按键,“不说找杜哥有事?”
钟南月知道了杜萧找他来的目的,愈发急切地想要撇清关系证明自己真没有跟着他们套路颜雨。
“我改天再吧……”他低声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先。”
颜雨垂下眼眸,说“哦”,松开了手。
电梯门合上,钟南月的肩膀一瞬间塌下去。
几分钟时间,他后背已经被薄汗浸透了。
颜雨学校需要提交毕业资料,资料发放那日他在外地拍戏,阿悠帮他带了,听说他回了荣城便喊他来取。
虽然知道是借口,可毕竟是兄弟一场,阿悠不知内情,颜雨不想撕破脸闹得难看。
一张方桌三个人,颜雨望着对面那俩王八蛋,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面上,眉心越蹙越紧。
“大上午的怎么困成这样啊……”杜萧打了个哈欠,揽着阿悠半真半假地嗔怪道,“都怪你这只小公狐狸。”
“要不是你非要求个公平,也不至于折腾到天亮吧?”阿悠说。
颜雨冷着脸喝了口冰水给自己降火,朝阿悠扬了扬下巴,“我资料呢。”
“哦,”阿悠拍了下桌子,“你不说我都给忘了,资料。”
他总算想起来叫颜雨来不是专程看他俩秀恩爱的,转身对杜萧咬耳朵,“你去帮他拿吧,就床头那个矮柜,我腰疼。”
“我还胯疼呢,”杜萧说,“你去拿。”
“求你了,啊。”阿悠拱在杜萧颈窝摇头晃脑地撒娇。
“叫哥哥,”杜萧说,“叫哥哥就帮你拿~”
阿悠还没叫出来,颜雨推开椅子站起了身,“床头矮柜是吧?老子自己去拿。”
杜萧在他身后扬声喊,“小颜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不顺心啊?怎么脾气变这么臭。”
“就是说啊,”阿悠说,“跟那谁似的。”
“哪谁?”杜萧问。
“就那谁啊,”阿悠说,“话说你不约他去看我话剧演出呢嘛,怎么还没到……”
“演够了没?”颜雨拿了资料出来,卷起纸张打了下阿悠,“差不多得了。”
阿悠收起腻歪,问颜雨,“你要不要去看我话剧演出?”
颜雨瞪了眼傻逼阿悠,呼气说,“不去!”
“一大清早谁招你了这是?”阿悠站起身按他坐下,“不去就不去,凶什么凶。”
颜雨低了低头,解释说下午有安排,去不了。
杜萧给他倒了杯蜂蜜水,“润润嗓子,哑了都。”
“颁奖典礼当晚他跑去胡闹那事儿我听说了,”他刻意隐去了对方的名字,一脸邀功的表情朝颜雨挤眼扬下巴,“哥知道你心里过不去,你放心小颜,回来我就狠狠地批评他了,他自己想想也觉得没脸,跟我保证往后绝不会再去骚扰你。他这人别扭归别扭,但一直是言出必行的,往后就清净了,啊~”
颜雨盯着杜萧看了好久,仰头灌下了杯子里的水。
“特别好,”他淡然地点头,真诚地感谢杜萧的安排,“谢谢你这么替我考虑。”
颜雨的反应完全不在预料之中,杜萧被噎得说不上话了。
“谢啥啊,客客气气的。”搅屎棍子阿悠愣头愣脑地说。
“少说一句没人拿你当哑巴。”
颜雨收好资料站起身,掀开凳子“呯”地一声甩上了门。
进了电梯,他仰头闭了闭眼,心生暴躁。
原本只想明确立场摆脱纠缠的。
并不想对谁发火。
可他们却一再招惹他。
必定是楼上两位高人给了那笨蛋指点,学了这进一步退两步的野路子打法。
真的是有点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