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权走到花厅中间碰见赵彦辰回来, 他顿住脚步,肃着一张脸咳了一声,又绕了回去在厅中圈椅上坐着。
那里是上首席位, 是赵彦辰平时坐的位置。
赵永权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整个赵家权势及辈分最大的人, 理当坐在这里,即使与赵彦辰的关系不好, 也没有什么不妥。
他想,赵彦辰再怎么与他置气斗狠,他始终是与他打断骨头连着筋, 血浓于水的亲人。
相信到最后,他一定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赵永权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望着赵彦辰,等着他来先同自己打请安行礼。
可是, 招呼与行礼没等到, 倒是等来了赵彦辰的质问。
“你想做什么?在琼州你只手遮天也就罢了,现在在我的府上还想对我的女人动手, 你究竟安得是什么心?”
赵彦辰冰冷的瞥了赵永权一眼,将温宴拉到自己身后, 一双眸子沉的骇人。
他现在穿着官服, 整个人显得更加有气势, 将褚钰儿吓得话都不敢说。
赵永权虽然比她好一些,但是这般一指责,他心下就有些虚, 又轻咳几声掩饰了尴尬。
“彦儿,祖父这都是为你好, 莫要好心当驴肝肺。”
“笑话,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赵彦辰望着赵永权那副嘴脸只觉得恶心, “什么叫为我好?你仔细想想,在琼州时你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哪一次不都是为了你自己?”
“偏心是你,由着妾室欺负我母亲的是你,为了你的名声将我陷于困顿之地的是你,现在想要搅乱我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人生的人也是你,你究竟还要怎么样才能明白,你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人好,而是在害人?”
这是赵彦辰埋在心里最深处的话,那次决定彻底摒弃过去与温宴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打算将这些话烂在肚子里,永远不再说出口。
他也不想与赵永权再有过多的交集,就像现在这样各自待在各自的地方,安度余生。
没想到,赵永权竟然找来上京,还要趁他不在府里赶走温宴。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祖父,这不是在帮他,是在诛他的心,将他往深渊里拽。
温宴静静的站在赵彦辰的身后,看着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她告诫自己,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与她无关,就算待会儿争吵的多么激烈,与她也都无一丝瓜葛。
她也不要去帮着谁说话。
她隔着赵彦辰的紫色衣袍看向赵永权,见他这会儿被气的不轻,都开始吹胡子瞪眼了。
温宴暗想,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人将这些话告诉过这个自私的老头吧,真是可悲。
赵永权喉头滚了滚,肚子随着呼吸的加剧开始快速的起伏着,看上去很是滑稽,活像个怀了五六个身孕的人。
他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赵彦辰道:“那又如何,不管你再怎么说,我都是你长辈,你还能杀了我不成?你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自小就尊师重道,我相信你心里还是有孝心的,只是暂时被这个女人蒙蔽了双眼。”
“你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赵彦辰嘲讽道,“有我在,你休想动温宴一根毫毛,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你摆布的人了。把我逼急了,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么些年赵彦辰被他压制的死死的,现在他不可能还被他压制。
“你......”赵永权诧异道,“彦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不是这些日子那女人给你吹了枕边风?让你这样对我的?”
褚钰儿见外祖开始发难于温宴,她也跟着起哄起来,“就是,表哥,温宴这女人居心剖叵测,她.......”
“你闭嘴!”赵彦辰斥道。
褚钰儿吓得立马闭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赵彦辰将温宴的手攥的更紧,他将她搂进自己怀里,道:“她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单纯干净,没你们那么多的心机。”
“我警告你们,不要动她,若是温宴出了什么问题,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眼见着自己的孙儿都放出了狠话,赵永权也不好再说什么,他默默的忍了怒意,站了起来。
走到厅中,看了赵彦辰一眼,眯了眯眼,又看向温宴,而后甩袖踏出门去。
到门口的时候,他背对着赵彦辰道:“给我准备住的地方。”
褚钰儿怕这表哥与嫂嫂找她秋后算账,立即瑟缩着身子跑出去追赶外祖了。
待到花厅中只剩下赵彦辰与温宴二人,赵彦辰才松了口气。
他摸着温宴的头,温声道:“吓到了吧?有我在,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你还是保护保护你自己吧。”温宴冷冰冰道。
说完,她便挥开他的手离开,赵彦辰跟着她一同回到了琼华院。
西客房内,赵永权坐在桌前狠狠的发了一顿脾气,险些将凳子给踢烂。
“当真是翅膀硬了,今日都敢教训我,我可是他的祖父,他那是什么态度?”
“就是啊,外祖父,表哥现在被那个女人给迷了心窍,现在都敢与你作对了,我们就该早些将那女人弄走,如果实在弄不走,就......”褚钰儿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她现在是最讨厌温宴的那个人,看着表哥那般护着她,她就恨的牙痒痒,醋吃到飞起。
“你也别乱来,当心你表哥不念旧情。”赵永权敲了敲褚钰儿的脑袋,“看来,若想赶走温宴,就只能用姓张那小子的方法了。”
“什么方法?”褚钰儿忙问道。
“让你表哥认清现实的办法。”赵永权道。
既然他现在一厢情愿的要留那温宴在身边,还幻想着与她双宿双飞,那自然是用最根本的方法打醒他,让他知道那女人根本就不在意他。
“那不还是治标不治本。”褚钰儿嘟囔着。
她的心比赵永权还狠,眼下她只想让温宴去死,这样才能永永远远的杜绝祸患,让她的表哥只属于她一个人。
赵永权又如何看不出来他这外孙女的心思,他敛了神色,对褚钰儿敲打了一番。
“做人不要太狠,可以使些小动作小心机,哪怕是让她变成乞丐都行,但就是不要动那杀人的念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温家于我有恩,如今就只剩下这一个孤女,能放且放,她又没怎么害你,没必要置人于死地。”
“奥。”褚钰儿不情不愿的应道,“钰儿知道了。”
虽然口中答应不动温宴,但是褚钰儿心里还是起了杀机,她现在一心只想铲除这个绊脚石。
“外祖~你这次带了多少护卫过来啊?”
“三十。”赵永权淡淡道,“几乎是都带来了,这前往上京的路并不太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上危险了,带着他们好防身。”
这三十人是赵永权自己养的死侍,现在都安排在客栈里歇着,就连赵彦辰都不知道有这些人的存在。
“确实,外祖说的对,是要带着人才安全些。”褚钰儿伸手帮着赵永权捏着肩膀,笑盈盈的问道,“那他们现在看见腰牌还能使唤的动吗?”
“当然。”赵永权立即道,不过话出口他又觉得哪里不对,“你问这做什么?”
“没事。”褚钰儿连忙打马虎眼,“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没意思最好,你安分些,等到赶走温宴,外祖便将你嫁给你表哥。”赵永权拍了拍褚钰儿的头,“莫要再生些其他的心思。”
“是是是,钰儿知道啦,外祖父无须担心,我一定安安分分的。”褚钰儿甜甜道。
口里哄着人,她的眼睛却落在赵永权腰间的翠石玉佩上,琢磨着该如何才能拿到它。
外祖不忍心下手,那便只好由她来当这个恶人了。
......
用过晚饭后,赵永权睡不着又踱步去了书房。
这会儿赵彦辰正在书房内处理公务,他知道有人来了,也不想与他说话,只自顾自的忙自己手中的事。
赵永权在门口站了半晌,才道:“彦儿,我们谈谈?”
赵彦辰头也未抬,“不必。”
“就算你不愿意听,我还是要说。”赵永权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道,“经过下午那般一闹,我也看出来了,那温宴心里根本就没你,不如你早些放手吧。”
“放了你,也放了她,你们就这样在一起谁都不会开心。而且她那身份怎么能配你?我给你找了钰儿过来,她的身份与你最是相配......”
“够了!有完没完?”那句温宴心里根本没你彻底激怒了赵彦辰,他将书往桌上一摔,“我不愿娶时你拼命催,我愿意娶时你又拼命阻挠,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是,我是叫你一声祖父,可是你不要做事做的太过分,为了温宴,往日那些事我都可以不与你计较,可你若是还要再来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你这祖父我不认也罢!”
“你......”赵永权被他这几句话气得面红耳斥,“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你的坚持是错的。”
看着赵彦辰这决绝的模样,赵永权觉得他简直就是一根筋,他明明都是为了他好才这样做的,他怎么就看不懂呢?
看来,那件事情势在必行了,只有让他看清现实,他才能回头。
回到客房之后,赵永权便让贴身小厮出了一趟府。
岑凌一直跟着这小厮,最后见他只买了些酒就回来了,便觉得赵永权也没作什么幺蛾子,他就也回来了。
殊不知,这小厮的出现才是讯号。
不管他做没做什么,只要出了赵府的大门,那个计划便已经开始了。
“大人,老太爷就是派了个小厮出去采买了些酒,旁的事情未做。”岑凌禀道。
“嗯,继续盯着。”赵彦辰合起书卷,想了想,道,“让厨房给夫人做些甜羹,今日她又没有好好用饭。”
“是,大人,属下这便去。”
处理好公务以后,赵彦辰踱步回了琼华院。
刚刚走到门口,便看见春桃端着一个木制托盘过来,托盘内放着的正是他命人做的甜羹。
“给我吧。”他伸手接过,“你们在外面守着。”
“是,大人。”春桃将托盘小心翼翼的递给大人,自己则退到了檐下站着。
赵彦辰端着托盘推门进去,拨开珠帘进入内间,便看见温宴又在罗汉床上坐着,手撑着脑袋,透过半开的窗户望着夜色发呆。
他顿住脚步,循着她的视线望出去,便看见树上停着几只鸟儿,正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自由,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不愿意放手让她走。
赵彦辰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瞧着那几只鸟儿飞走,消失在苍穹之上,他才重新启步到罗汉床边。
将托盘放在矮几上,再将那碗甜羹端到温宴面前,用汤匙搅了搅,再用长指放在碗边探了探温度。
见温度适中,他才道:“宴宴,饿了吧,来将这甜羹吃了。”
温宴仍旧呆呆的坐着,不回头看他,视线在那树上流转。
“不饿。”
赵彦辰在她身旁坐下,捏着温宴的肩膀将她整个身子转了过来,“你看你都瘦了。”
“瘦了便瘦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担心你,再不好好用饭,身子会受不住的。”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你......”赵彦辰深吸了口气,“若是不吃这羹,我便命人将荔枝剁了手脚......”
“有完没完?还想着威胁我呢?告诉你赵彦辰,我现在不吃你这套。”温宴漠然道,“有本事你现在就去,我现在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担心了。”
温宴知道他说这话都只是在逼迫她,其实这种话他说了不下二十次,每一次说完,都确确实实有效果,让她放弃了抵抗与挣扎。
可时间久了,温宴便知道,这只是他哄骗她的一种方式,她知道赵彦辰不敢那么做。
他本来就在求她的原谅,若是伤了荔枝,她便会更加恨他,赵彦辰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温宴看清了这一点,就再也不想被他威胁。
“宴宴,你别这样好吗。”赵彦辰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眉目间满是愁云,“我们先不说那些了,你先吃一口,免得饿坏了。”
“不想吃。”温宴看都不看他一眼,又转过身去看那早没了鸟儿的枝丫。
她现在满心满眼的想要走,只觉得赵彦辰这样纠缠让她厌烦不已。
赵彦辰耐着性子将碗端起来递到她的唇边,舀了一勺羹,哄着她道:“来,乖,吃一口。”
温宴一听见他说话,就更烦躁,顿时柳眉倒竖,伸手便打翻了那碗羹。
这羹却直直的落到了她的衣裙上,将她的衣裳瞬间打湿了一大块。
“我说了不吃就不吃!”
“好,不吃就不吃。”
赵彦辰也不生气,将那碗收起来放在矮几上。
而后,将温宴整个人抱了起来,直奔偏室而去。
眼下夜已深了,偏室内的浴池早就备好了热水,里面烟雾缭绕的,烛火与藕色纱幔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着,与热气相互缠绕,营造出了一种旖旎的氛围。
光是看上去,便令人迷醉。
进到偏室,赵彦辰将温宴的衣裙快速褪下,将她放入了水中。
“坐在里面,我给你洗洗,得亏这羹不烫,不然非得破皮不可。”他担心的不得了,生怕伤了温宴。
温宴一下子就推开了他,跑到了浴池的另一边,指着他道:“我自己右手。”
她心里恨透了他,只盼望他不要再来招惹自己,他们二人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可是赵彦辰根本就不听她的,动不动就粘着她,就像现在这样。
他强来的时候,她根本就推不开他。
“你是我的夫人,我做这些是应该的。”赵彦辰褪下外袍,只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走入浴池内。
“应该的?”温宴冷冷一笑,反问道,“我刚来上京找你的第一日你怎么不这么做?你骗我唤你哥哥的时候,你对我好过吗?每次都是冷言相向,还有,你对我下药的时候心里有过半分愧疚吗?”
“如果那日我真的失了清白,与张阑之结成夫妻,今日的你又会如何?所以我奉劝你,早些看清现实,我并不想与你在一起,你也不必对我做这些。”
“你对我的伤害那么大,不是你帮我准备准备膳食,洗洗衣裳,就能解决的,我伤的是心,不是这些身外物,你懂吗?”
“你不要给我提他!!”赵彦辰在池中忽然停住脚步,面上的温情消失不见,换上了温宴许久不见的阴鸷。
这些日子,他一直忍着,一心拉下脸来哄温宴,上朝的时候同僚问到手上的咬痕时他提都不敢提。
生怕被人知道说温宴的不是,他只想将温宴保护的好好的,让她在自己身边无忧无虑的生活。
都已经做到那种地步了,她还不心软,他们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现在竟然还幻想着与张阑之结为夫妻,这不是戳他的心窝子吗?
男人吃醋的时候就只管听见的那几个字,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进耳里。
他现在只想着温宴心里还有张阑之,怒气便止不住的往上翻涌。
整个人都恢复了先前那般冷傲狠辣的气势,一步一步向温宴靠近。
温宴感觉自己刚刚一激动又说错了话,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说着便要从浴池内翻上去,赵彦辰几步过去将她拉了下来,整个人朝着她压了上去。
温宴像是一只弱小无助的小兔子一般,蹲在赵彦辰高大身形印下的阴影里,浑身都在发抖。
她胡乱的踢打着他,“我恨你,恨死你了!”
“恨吧,你人都在我这儿,我还担心什么,来日方长,等你有了孩子,就不会这么想了。”赵彦辰习惯性的捏起她的下颌。
他那一双猩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温宴,盯着她眼角滑出的一滴泪,一滴倔强的泪。
他弯了弯唇,忽得低下头去吻住了它,而后在温宴耳边低声道:“别哭,我会心疼的。”
说完,他便吻住了她的唇,温宴对他又是掐又是打,可惜都动不了赵彦辰分毫。
他正享受着温宴带给他的满足感。
在这个过程中,他忽然想到下午温宴说的那句只要你将外面的护卫赶走,我立即就离开这里,永不回来的话,他的心就狠狠的抽了一下。
她竟敢想着走了永远不再回来?他同意了吗?
赵彦辰胸中的占有欲四起,手上的力道陡然大了许多,直接在浴池内与温宴融为了一体。
不知为何,今日他的心十分不安定,不是往日的那种不安,而是一种要失去心爱女子的不安定。
越是这样没有安全感,他越是疯狂,越想将人占为己有,只有在温宴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安心。
温宴被他折腾的彻底瘫软了身子,再挣扎也没什么用,她只好松了手,任由着他攻城略地。
冒着热气的池水被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相互追赶着拍打在浴池内壁,激起阵阵水花。
而后又骤然落下,荡回到浴池中心地带......
如此往复,半个时辰都未曾停歇。
夜色越发的幽深起来,外面若是不点灯,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
正屋外看守的丫鬟仆从在闻见一股异香之后,皆开始昏昏沉沉,倚着廊柱坐了下去,没一会儿的时间便睡着了。
这时候,一个黑衣人从暗处走出来,轻手轻脚的走近正屋,将高脚青鹤内的香料取下,换成了他早已备好的**香。
办妥之后,又轻轻走出去,将门关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撤出琼华院。
偏室内,依旧雾气缭绕,冷梅香与茉莉香交缠着将整间屋子衬得像是春日的花海。
灯光与纱幔摇曳着,将浴池岸边软垫上那旖旎的风光包裹着,开出一朵朵璀璨又愉悦的花来。
赵彦辰沉浸在无尽的欢海里,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已经将他们层层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