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温宴接过信, 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张阑之。
“你看看就知道了。”张阑之浅笑着,笑意中还夹杂着一丝得意之色。
温宴点点头,将那信纸展开, 只粗略的看了一眼, 便被震惊了。
这信纸上写着她第一次醉酒的详细内容,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无不昭示着赵彦辰的罪行。
那时候她记得他劝她喝酒, 一来对张阑之聊表救命之恩,二来那日她推了张阑之,便叫她与他赔罪。
一盏酒下肚, 她就醉的不省人事,栽倒在饭桌上。
后来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早晨,期间所有的事情她都不记得, 只感觉头疼的像是要炸裂一般。
殊不知, 原来中间还有这样的算计。
当真是个狠辣自私的人,温宴捏着信的双手都在颤抖。
她抬起头恨恨的望着赵彦辰, 眸光之中尽染怒意。
赵彦辰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忙问道, “张阑之, 你给她看什么了?”
方才他拿出信纸的时候, 他以为这只是张阑之在坊间搜罗的哄温宴开心的玩意儿。
便没有去打断他们二人,现在看来倒是他大意了。
“看什么?”张阑之冷笑,一改方才的温润之色。
他将温宴挡在自己身后, 怒视着赵彦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大人, 你下药的时候, 可曾想过有一日温宴会知道吗?”
下药?听到这二字, 赵彦辰如遭雷劈。
他记得这件事情当时做的严丝合缝,并没有泄露一丝一毫,张阑之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若是温宴知道了肯定会更加的恨他,毁人清白这样的事情简直可以算是恶毒至极。
那时候,他被逼的没了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他的脑中飞快的闪过当日处理事情的画面,左思右想,想着张阑之是没有机会知道的,并且白桃已经被他发卖到了十分偏远的地方,他们二人断断不可能碰见。
于是,他站起来反驳道:“张阑之,说话要讲证据,你难道不知道吗?”
温宴站在张阑之的身后,愤愤的看着赵彦辰,见他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气的火冒三丈。
她几步走到他面前,将那按了手印的信纸砸在赵彦辰的脸上,“还在狡辩,这是证据,你要的,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赵彦辰被温宴这举动惊得呆愣在了原地,半晌后,他才将落在地上的纸捡起来看了一眼。
看到落款是白桃的时候,几乎傻了眼。
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敢回来上京,并且将事情捅给了张阑之,早知道会这样,他当时就了结她好了。
“晏晏,你听我说,我那日接到了赵永权的信,他还威胁我的父亲母亲,所以我......”
“住口!”温宴怒道,“我不想听,我再也不想听你说这些话了,你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知道悔改还找借口,不愧是你啊赵大人。我这样的草民如何能与你这高高在上的人相配。”
“枉我昨日听到你说那些肺腑之言,竟软了心肠,想着你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也是个可怜人,今日便没对你冷语相向。没想到才过了一夜而已,竟让我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你当真是将我瞒得好紧。”
“宴宴,我承认那事是我的不对,我用了卑劣手段,可是我那时候没有办法啊。”赵彦辰走到温宴面前,拉着她的手道,“那都是之前的事了,我往后绝对不会再伤害你的。”
“之前?往后?”温宴冷笑,“你当真是分的极为清楚,这些对我来说没有前后之分,皆是扎心的毒药,你当真好狠的心啊。”
温宴顿时就红了眼,泪水簌簌落下。
张阑之见她这样自然心疼,忙上前去安慰她,“宴宴,别哭,为这种卑鄙之人哭没有意义。”
“管你什么事?我们之间的事情需要你这个外人来插手吗?”赵彦辰盛怒,一拳打在张阑之胸口,将他打的往后退了几步。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陡然响彻书房。
温宴双目通红,指着赵彦辰道:“你还想干什么?他是我兄长,什么外人?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张阑之堪堪站稳,望着温宴的背影以及赵彦辰那无可奈何的脸,心底就涌起了快意。
他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看这一次,赵彦辰还能有什么方法哄回温宴。
赵彦辰现下脸颊火辣辣的,心也如刀割一般。
方才温宴的那一番话分明告诉他,昨夜他发自肺腑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并且,她也感动了,心软了。
正有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想法,可是,当真是造化弄人,偏偏让她知道了这一辈子他都不想让她知晓的事情。
这下子,算是彻彻底底伤了温宴的心了。
他的大手握成拳头,隐在宽大的袖中,竟开始发抖起来。
“宴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吗?往后的日子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温宴闭上眼睛,任由着眼泪往下流。
顿了半晌,她睁眼绝望的看了赵彦辰一眼,忽而转身走到张阑之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走,我们离开这儿。”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张阑之颔首,忙跟着一起往外走。
赵彦辰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一道出了书房,目眦欲裂,他大声朝外吼道:“来人,拦住他们。”
闻声,藏在暗处的护卫立即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温宴与张阑之团团围住。
赵彦辰从屋内走出来,一双眸子沉的可怕。
“她是我的妻,已经上报于户部了,你想带她往何处去?”他厉声问道。
张阑之扯了扯唇角,心下闪过不悦。
他低下头,对温宴道:“晏晏,你是愿意跟他一起留在这儿,还是愿意跟我走?”
“跟你走。”温宴毫不犹豫的答道,她甚至都未回头看赵彦辰一眼。
赵彦辰心更痛了,他捂着昨夜被温宴刺过的伤口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你......竟然连考虑都不考虑。”
“考虑什么?考虑留在你身边继续被你伤害吗?”温宴讥讽道,“你现在还想把我困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
“就是,赵大人,你们二人本就是孽缘,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就不要再纠缠温宴,放手吧。”张阑之接过话茬,“你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吗?我劝你早些看清现实。”
说完,他拉着温宴就又要往前走,“晏晏,我带你回去。”
赵彦辰悲愤交加,拿起护卫手中的弓箭拉满瞄准张阑之,“温宴,今日你与他只能有一个人离开这里,若是你留下,他便能毫发无损的离开。若是你走了,那他便要留下。”
“我可以用擅闯尚书府与强抢同僚之妻的罪名将张阑之告到陛下面前,到时候罪名便不是罢官那么简单了。”
“赵彦辰,你威胁我?”张阑之转过身盯着赵彦辰,眸色沉如深不见底的黑潭。
“是,我就是在威胁你。”赵彦辰将手里的弓箭拉的更满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私下里原来一直都在想着如何搅乱我与温宴的关系,今日更是做足了准备,看见她恨极了我,你满意了吗?”
“满意,当然满意!我说过,感情这条路我不一定会输,就算你威胁我又如何?”张阑之道。
“你......”赵彦辰被他气的血气又上涌了,胸口处的伤口已经慢慢崩裂,朝外渗着血。
张阑之瞥了赵彦辰一眼,拉着温宴便要继续走。
赵彦辰见拦不住了,将弓箭往旁边挪了一分,右手一松,利箭便嗖的一声出去,擦着张阑之的手臂飞了出去。
只一瞬间,张阑之的胳膊便渗出了鲜血。
温宴大惊,忙将他护在自己身后,转过身对赵彦辰道:“你是疯了吗?你要杀他?”
“是,我是疯了。”赵彦辰嘴角仍旧朝外缓缓渗着血,脸色苍白,神情悲凉。
“你杀我,陛下也不会放过你的。”张阑之怒不可遏。
“废话少说,你今日的目的我也知道,别装了张阑之,你越是这样挑拨离间,我越是不放手,就算是死我也要跟温宴死在一起。”
他又抽出一支箭,对着张阑之,“温宴,你给我过来,我数三下,你若不过来,我便一箭射穿他的头。”
“你敢!”温宴气极。
“一!”
“赵彦辰,你就是个疯子。”
“二!”
“哥,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温宴回头看了一眼张阑之,无措极了。
“没事的,晏晏,他不敢。”张阑之安慰温宴道。
见他们二人又开始眉来眼去,赵彦辰直接没等,喊道:“三!”
他手里的弓箭已经拉满,只要轻轻一松手,利箭便能飞出去,要了张阑之的命。
“别!我过来。”温宴大声道。
“宴宴,你不要过去,我不怕死。”张阑之拉着她的胳膊,不让温宴走。
温宴哭着松开他的手,慢慢往后退,“张阑之,就这样吧,往后你都不要再来找我了,闹成如今的局面,也没法逆转了,都是命啊。”
“你还是好好的做你的官,好好活着,去找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娶了,我们温家往后还要靠着你传宗接代呢,你就当报答我们温家对你的养育之恩!”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温宴已经退到了赵彦辰的前面。
赵彦辰收起箭,丢在一旁,立即将温宴一把抱进了怀里。
“晏晏。”他的声音中带着哽咽,“你不能走,哪儿都不能去。”
张阑之想过来抢人,可刚走了一步,便被大批的护卫给拦住了。
“晏晏!”他大声唤道。
温宴背对着张阑之,泪流满面,“哥,实话告诉你,我一直都将你当做亲人,从未有超过亲情之外的感情,你也不要再坚持了,赶紧走吧。”
这些话如一根一根的刺一般扎在张阑之的心上,他绝望的看着温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的,我从未喜欢过你,之前想要你带我走都是在利用你。”温宴抽噎着道,“你快走吧!不要再为我惹事了。”
张阑之摇头,万分悲伤的看着她被人搂在怀里,痛苦难捱。
他告诉自己,温宴只是在保护他,说的话都不是真的。
事实上,温宴这话有两层意思,其一便是保护他,其二她是真的对张阑之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
既然现在暂时不能摆脱赵彦辰,那便先与张阑之划清界限,这样还可以护他周全。
“你放了他吧。”温宴对赵彦辰说道。
赵彦辰现在只想留下温宴,其它的事情也无心再纠缠了,便对岑淩道:“放他出去吧。”
而后,护卫纷纷让开,张阑之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赵府。
等到张阑之彻底安全后,温宴忽然晕倒在了地上。
赵彦辰忙将人抱着回了琼华院。
......
等到她醒来之时,已经到了除夕这日。
赵府里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除了过新年,府里还在筹办婚礼。
温宴苍白着一张脸躺在榻上望着红色帐幔发呆。
她记起先前这里的帐幔好像一直是天青色的,以为赵彦辰看自己晕倒良心发现,放了她。
“我这是在哪儿?”她轻声呢喃着。
荔枝正打着盹儿呢,听到温宴的声音,瞬间清醒了过来。
“夫人,你醒了?”她忙站起来,凑到床榻边。
“嗯,荔枝,我这是在哪儿,我是不是离开赵府了?”温宴揉着还有些胀痛的额头问道。
荔枝叹了口气,“这是大人的寝房,这两日在夫人昏迷的间隙,大人命下人们将整个府上布置了一番......”
后面的半截话她没有说完,怕温宴听着心里难受。
“布置什么?”温宴诧异道。
若是过年不至于装置的这般红艳吧,整个床榻都换成了大红色的。
荔枝踌躇了片刻,咬了咬牙,还是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夫人,你听出来了吧,大人让婢子改口叫你夫人了,不允许再叫小姐。这里已经被布置成了婚房,大人说,只要夫人一醒来,便要与夫人行大婚之礼。”
“夫人与大人的婚事已经在户部载入记录,那边昨日就送来了回信,夫人现在与大人已经是合礼法的夫妻了。”
“什么?!”温宴愕然,一下子弹坐了起来,“凭什么?我都没同意。”
荔枝便知道温宴会是这样的反应,叹了口气,安慰她道:“夫人,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没得改了。”
“既然这样,我继续装睡好了,只要不起来,就办不成礼。”温宴说着又躺了下去。
可赵彦辰早就在外面站着了,将她的话听得一字不差。
他已经着了一身喜服,整个人看上去分外华贵,侯在这门外许久,等的便是温宴苏醒这一刻。
他担心温宴第一眼看见自己又会伤心欲绝,晕倒,便让荔枝过去候着。
温宴将寝被拽着盖过头顶,紧闭着眼睛,不愿起来。
赵彦辰大步走进寝房内,温声道:“宴宴,装睡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现在已经与我绑在一起,改不了了,除非我写休书。”
听闻休书二字,温宴一下坐了起来,“那你现在就写。”
“夫人你真是说笑了,这休书可不能随随便便写,得要有正规的理由。”赵彦辰挑帘入内,踱步到塌边。
“荔枝,给夫人梳妆打扮,即刻行礼。”
“是,大人。”荔枝便将桌上摆放好的喜服拿过来,给温宴穿上。
温宴挣扎着,硬是不肯,“走开,我不穿。”
......
实在僵持不下,赵彦辰作了退让,“不穿便不穿吧,我是同夫人成婚,又不是同衣裳成婚。”
荔枝便默默的拿着喜服退了出去。
赵彦辰坐到榻沿,含情脉脉的看着温宴,“晏晏,你这两日竟是瘦了不少,倒叫我心疼的。”
“滚!”温宴指着门口吼道。
赵彦辰一动不动,“今日滚肯定不行。”
说完,他将温宴抱起来,带到堂前,强制着与她行了拜天地之礼。
“好了,现在我们名正言也顺了,夫人。”他弯唇笑着。
温宴伸手便给了他一巴掌,“总有一日我会离开这里,你不会得意太久。”
她将地上的红色鸳鸯蒲团一脚踢得老远,而后走了出去。
赵彦辰将那蒲团捡回来放好,跟上了温宴的步伐。
“今日除夕,宫墙上要放烟火宴,我们一同去看吧。”他牵起温宴的手说道。
“不去。”温宴冷冷道。
她现在已经心如死灰,对什么都没了兴致。
“不去......那我们便早些就寝吧,毕竟也是洞房花烛夜呢。”
温宴看了赵彦辰一眼,摇了摇头,忽然就笑了,她什么话都没说,而后继续朝前走去,直走到揽月阁门前才停下。
她望着满院子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心情悲凉至极。
赵彦辰站在她身旁,哄道:“明日你便可以来这里,种菜也好,做果子蜜饯也好,都随你,只要你开心,我不再将你锁在琼华院了。”
温宴不说话,只呆呆的瞧着那檐下的辣椒出神。
看完这里她又继续往前走,最后停在琼华院门口,再也不走了。
“我想过两日回杨县去。”温宴沉默了半晌,开口道。
她感觉日子过的没劲透了,想回去看看父亲母亲。
“好,我陪你去。”赵彦辰说道,“我也去给他们上柱香,都是温家的女婿了,想来也该去见见岳母与岳丈了。”
“我说,我要自己去。”温宴强调道。
“那肯定不可以,得有我陪着,路上不安全,我不放心。”
“我当初一个人来上京的不也好好的?”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温宴寡淡问道,语气平如水。
“其实......是我怕你跑了。”赵彦辰握着温宴的手解释道。
温宴便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其实她也没想着能得到赵彦辰的应允。
“罢了。”她冷笑一声,甩开赵彦辰的手,进了院子。
二人的关系便这样僵着,就连入睡时候也是这般僵着,温宴根本懒得与他再争辩。
现下在赵彦辰的眼皮子底下她也做不了什么,只有等到他上朝了,她才能伺机而动。
总之,留在这儿是不可能的。
日子就这般过了几日,转眼便到了正月初三。
这天一大早起来,温宴便去了揽月阁,忙着去捯饬她的那些萝卜去了。
她不想与赵彦辰在一处,便想方设法的离他远一些。
再有两日便到了上职的时间,赵彦辰开始提前忙碌了起来,现在除了在卧房陪温宴,其它的时间他便一直待在书房。
而温宴则是能避就避,有时候饭都不想吃,为的便是不与赵彦辰一道。
今日她在揽月阁,也是这般打算的。
眼下已经快到午时,她还在院子里忙着。
将萝卜清洗干净,放在簸箕里切成一片一片的小块,准备将它晒干成片,等走的时候一起带走。
她刚将第一个萝卜放在竹板上,便看见荔枝气喘吁吁的跑来了。
“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温宴心中波澜不惊,手中的动作不停,头也不抬,淡漠道:“什么事?”
若真是出大事了才好,她巴不得。
“门口来了个女子自称是大人的夫人。”
听闻夫人二字,温宴手上的动作一滞。
她抬眸望向荔枝,脸上露着讥笑,“还有这等事?”
“是啊,这人真是大胆,竟敢冒充夫人你。”荔枝气的咬牙切齿。
温宴扯了扯唇角,心下暗想,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于她来说都是好的。
“你应该去告诉赵彦辰,与我说这些有何用,我不管这些事。”
温宴又重新切起了萝卜,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的确,外面的事情与她何干?不论是算计,还是苦肉计,都与她无关。
赵彦辰这会儿正在书房处理事情,荔枝得了温宴的命令前来与他通报。
“大人,外面来了个女子,说是......”
她刚刚走进书房,话还未说完,便看见书房之中站了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
那女子婀娜妩媚,身姿曼妙,光是看了背影,便直叫人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