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里人声鼎沸, 应援声仍旧不绝于耳,到处是举着单反和专业摄影机的追星女孩儿,场馆里淡紫色的应援灯像是组成了一片连绵不绝的汪洋大海, 甚至在岑野唱到这场演唱会的主打歌时, 身旁有不少人都直接从自己的座位上蹦了起来。
陆时雨也不例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自己的偶像, 难免会很激动,也顾不上陈寂在旁边坐着,整场下来只顾着台上的岑野了。
陈寂实在是对追星没什么感触,除了觉得歌挺好听之外,几乎没怎么关注台上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到底是有多帅, 目光全被穿着白色羽绒服, 带一条红色围巾, 样子像只企鹅的陆时雨吸引了,她还有这么活泼的一天, 他以前倒是真没发现。
台上忽地说了句什么什么“送给你们的歌”, 然后陆时雨就抱着孔怡然跳起来了, 连连说着“啊啊啊啊也太帅了吧!”
显而易见的满是兴奋, 陈寂肘着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台上耀眼的人,白衬衫黑色西装裤, 很普通的打扮啊。
这都帅?陆时雨不是近视眼儿吗, 这都能看到他现在什么样子?
见她这样痴迷, 陈寂便悄悄把头上的小翅膀头箍摘了下来,结果他刚把手放到头箍上, 陆时雨的后脑勺就跟长了双眼睛一样, 猛地回头, 吓了陈寂心里一哆嗦。
他忍着没骂出来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一脸老实地冲陆时雨笑了笑,手上大力摇晃着淡紫色的灯,头上的白色羽毛也随着他的晃动而飞舞,整个人莫名乖巧得很。
虽无奈,但又没办法不做。
最后一首歌唱完,台上说了结束语,跟大家告了别,但台下久久不能平复,仍有许多人对这场冬日里的狂欢恋恋不舍,一走三回头。
老人机像素实在是太差了,陆时雨只顾着翻手机里的照片和录像,低头跟在孔怡然身后,但翻着翻着却忘记了此刻的人流有多大。
所有人都涌到出口,排队等着出去,这里人挤人,陆时雨回过神时,早已看不见其他三个人的身影了,她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左顾右盼,几乎是被人群带着往前走的。
周围都是陌生人,男男女女夹杂,陆时雨一时有些不太习惯。
正焦急地寻觅时,身旁,忽地有人抓住了她的肩膀,陆时雨只感觉肩上一沉,随后她整个人就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陈寂虚虚把手拢在她身后,给她和后面的人隔开了些距离,手上的手机被人抽走了,他垂眸扫了眼她的手机相册,只一秒钟就按下锁屏键,凉凉道:“这么大的眼睛是用来看路的,不是用来犯花痴的。”
陆时雨:“……”
现在毕竟有求于人,陆时雨也没反驳他,点了点头,跟着陈寂往前走。
身侧不断有人蹭过来,挤得陆时雨不得不往陈寂的方向靠,他上前走了一步,朝后伸出一只胳膊,“拉着我,这得挤到什么时候去,我带你走快点儿。”
陆时雨心跳蓦然间乱了节奏,她眨眨眼,看陈寂伸来的胳膊,又默默移到他的手上,一时间没有了动作,问了个特别不该问的问题:“我抓哪儿啊?”
陈寂回头看她,嘴角隐隐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啧”了声,“随便你,但抓不对地方,要罚款的。”
陆时雨:“……”
她瞥了陈寂一眼,指尖先是揪住了陈寂羽绒服的袖子,随后才缓缓用力,整个手掌心都覆上去,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盯着陈寂高瘦的背影跟着他往前走。
演唱会一散场的时候,孔怡然就跟拎小鸡一样被王竞之拎出了场馆,俩人一齐在门口等着陈寂跟陆时雨出来,左等右等,他俩总算出来了。
陈寂伸着一只胳膊,陆时雨一只手搭着,从远处看,就好像是她挽着他一样。
但没让王竞之多想,他举着手机,朝陈寂跑过去,焦急道:“电话怎么打不通?赶紧给你爸回个电话,他有急事儿找你,应该还挺着急的,找不到你人给我打过来了。”
演唱会声音太大,他没发觉自己手机响了,这会儿才拿出来手机,一共二十几通未接来电,陈宗铭的有,他妹的也有。
他连忙给陈宗铭拨过去电话,还未出声,那边先开口,语气里 :带着细微的急促:“陈寂,赶紧来医院里一趟,你妈住院了,医院里就你妹妹一个人,我现在赶不过去,你赶紧过去一趟。”
……
陈寂赶到医院里时,田君如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门口的绿色灯还亮着,头一回让人觉得绿色也这么叫人心慌。
陈韵溪坐在椅子上低声抽泣,眼眶红红,显然吓得不轻。
他踱步到陈韵溪身边揉了揉她头顶,坐在她身边:“别怕啊,哥在这儿呢。”
这手术时间还挺长,期间也没有个医生出来,陈寂只知道田君如是严重胃出血了,其余的也没问出来,没多久,陈宗铭便风尘仆仆地过来了。
“你妈还没出来?”
“没呢,我来半个多小时了。”
陈宗铭拍了拍陈韵溪的背安慰她,这时,医生恰好从手术室里出来,摘下口罩蹙眉道:“情况不太乐观,出血量太大,送来的时候还呕了血,血压一直在降,需要输血。”
所幸手术非常顺利,陈寂输了血,在一旁坐着,没想到这回这么严重,田君如胃出血居然已经到了呕血的地步,差点就有了胃穿孔的倾向,动完手术之后,面色苍白蜡黄,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十二月初的时候,陈韵溪参加滑联的比赛,需要飞到国外去,田君如不放心,跟单位请了长假,便也跟着一起去了。她性子急,去之前肠胃就不好,上次还因为肠胃炎住过院,没怎么恢复好就又满世界乱跑了。
医生建议,这次没恢复好之前,不能再舟车劳顿,还需要时时有人控制着她的饮食。
但是陈韵溪的训练重心已经全部挪到江城了,现在几乎是已经定居到了江城,榆阳虽然也有冰场,但是冰场条件不如江城,冰场情况也不稳定,不适合陈韵溪的专业训练。
田君如这段时间一直是江城榆阳两头跑,公司里业务也多,难免注意不到身体。
江城那边有江城的训练进度,耽误一天都是浪费时间,练花滑的每天都是黄金时间,田君如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那边训练,毕竟年纪太小了,毛头小丫头一个,实在是放不下心。
再三思量之下,陈宗铭还是决定跟田君如一起去江城,他工作灵活,自己就是老板,想在哪里办公就在那里办公,搬到江城两头都能顾到,但现在唯一比较难办的就是陈寂。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估计要留陈寂一个人在榆阳了。
陈寂表示没问题,他一十八岁的大小伙子,总不至于自己养活不了自己。
高二下半年开了学,其实就到关键期了,高三学不了什么知识,几乎就是总复习与周而复始的模拟考试,田君如还挺担心的,高二年级好像就要开始一些竞赛了。
她又怕陈寂一个人顾了这一边又失了那一边儿。
陈寂给她掖了掖被子角:“田总,您杞人忧天了啊,我又不是陈韵溪,男子汉大丈夫一个,而且现在我又不练体育了,有什么照顾不好自己的。”
最终,田君如还是点头了,交代陈寂注意身体。
二月中,田君如跟原来的公司提交了辞职申请,这些年为了公司鞠躬尽瘁,她准备好好调养身体,顺便好好照顾陈韵溪。
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榆阳是在陈寂开学之前没多久,陈寂送着他们出的门,田君如一个劲儿地叮嘱:“晚上早点儿睡觉,不能熬大夜,少吃泡面,不会做饭就自己挑个干净的馆子出去吃。”
陈寂听得耳朵都长茧了,摆摆手说:“行了行了,您赶紧上车去吧。”
后视镜里,陈寂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田君如微微叹了口气,“老这样也不行,他下半年高三,正是紧张的时候,总不能老让他一个人待着吧,这多浪费他自己精力啊。”
陈宗铭宽慰她:“你别紧张了,他生命力顽强着呢。”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田君如斜了他一眼,“要不咱在江城那边物色物色房子跟学校,以后就在那儿住吧,反正溪溪也走不了。”
陈宗铭:“再说吧,这边的房子还得转手处理,那边找学校买房子办手续还得有一会儿。”
高二下开了学,陈寂一直过着爽嗨的独居生活,他生日的时候还在陈家办了个小型的聚会,一群高中生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玩翻了天,但好在原则没丢,没人喝酒,也没人干出格的事儿。
马上就到高三了,高二暑假要提前开学补课,一中的高三很苦很苦,不仅时间表会变,而且日复一日都在重复一样的事情。
在乏味疲惫的高三生活来临前,这似乎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狂欢。
最近有好多毕业班都在学校里拍毕业照,在高二年级的人看来,这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一年后,站在那里的就会是他们。
一年时间很快的,眨眼间就过去了。
陈寂生日是在五月份,五月份的榆阳已经很热了,晚上,一群人坐在陈寂他们家的院子里露天烧烤。
最近天气一直很好,夜空中星辰很明显,有一场金牛座流星雨刚好是在今天。
几个人拿着望远镜,一边吃烧烤一边等着流星雨。
流星雨一般都是在山区里看的清楚,城市内到处都是高楼大厦,不被挡住的话也只能看见个尾巴,也还有可能看不到,但陈寂也没多嘴扫兴,甚至流星雨许愿这事儿,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话一出,他自己都愣住了,真还挺上道。
被陆时雨带的。
院子里热热闹闹,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陆时雨不感什么兴趣,在一边站着看,陈寂连输了几把,被迫抱了几个男生,做了不少俯卧撑,输太多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便也站到了一旁观战。
手机上,田君如给他发了消息,转了不少钱,让他自己过好生日,紧跟着,还有一张新房装修的照片。
但陈寂还没看到这些。
玩得正投入,浓如墨色的天空中忽地闪过一道银丝,陆时雨愣了愣,拍了拍旁边的陈寂,随即兴奋道:“流星!真的有流星!”
陈寂眼底似乎也有些不可思议,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夜空中,仰着头三三两两感叹。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句:“流星!你让我赶紧高三吧!老子要解放!”
“我想上大学!我要纹身我要打耳洞!我想自己出去玩儿!我想大大方方打游戏!”
晚风醉人,即使没喝酒,但这些人也跟醉了一样,一个两个都冲着天空高声许愿,天马行空,又不切实际。
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王竞之踢了脚地下的美年达易拉罐,“老子要正大光明的喝酒!”
陈寂笑他:“就这点儿出息啊你?”
“你有能耐,你想干什么?”
陈寂还没作声,不知道又有谁喊了句:“高考毕业!表白!搞对象!”
一时间,院子里安静了一瞬,几秒后,又都纷纷笑了。
陆时雨凝着陈寂的侧影,灯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一直蔓延到她脚尖前。
陆时雨往前挪了挪,依偎而靠,谁也没发现。
众人喊累了,一中四人组靠在桌边,孔怡然喘了口气,说:“我听说现在特流行毕业旅行,要不咱们毕了业,一块出去玩儿吧。”
“行啊,”陆时雨点头,“虽然现在说早了点儿,但是可以提前记上。”
王竞之说:“那再记一项,旅行的时候来一场路人王篮球赛,早就想去了,去哪儿比都行,我比,你们给我加油就成。”
“这个也可以有。”陆时雨点头,含笑说。
她扭头看陈寂:“你呢?”
“什么啊?”陈寂想了想,说:“你们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啊,我其实有挺多想干的。”
“比如?”她好奇道。
陈寂歪头,目光中带了些狡黠,反问道:“那你呢?”
“我也有很多想干的啊,比如,留长发,比如干我以前想干但是不敢干的事——”
陆时雨顿了几秒:“希望能有机会吧。”
“都考完了,想干什么就干呗,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陆时雨心头微动,院子里打着五彩灯,颜色斑斓,她迎着光去看陈寂,现在就开始期待一年后的这段时间了。
“好吧,你说得对,”陆时雨笑笑,“你还是没说你想干什么啊?”
“第一个……”陈寂插着兜,偏头道:“一块儿去毕业旅行?”
陆时雨弯起眉眼,点头:“一言为定。考完就去。”
天气一如既往地燥热,高考完,校园里空空荡荡,平时饭点儿都要去抢饭,但现在慢慢悠悠走到食堂里也还会有好多出餐口空着。
教室里,老旧的电扇在头顶嗡嗡作响,缓慢地运转着,期末联考来临之前,大家似乎并不怎么紧张,反正再紧张,也没有高三来的紧张。
为了让她安心复习,应对接下来的补课和高三,秦安兰特意带着陆时雨去剪了头发,陆时雨喜欢长发,但秦安兰不喜欢她留长发,说耽误时间。
她上了高中之后一直是齐肩,但现在及耳,这还是在陆时雨极力要求下,秦安兰才给她剪到了齐耳,要不她的发型就要跟男孩子的一样了。
剪了短发,令人格外觉得不适,孔怡然适应了好几天才适应过来。
陈寂就更是了,看见陆时雨的发型愣了好久,愣得陆时雨心里发憷:“真这么难看啊?”
其实还好,陆时雨原先娃娃脸,但现在稍稍有些尖下巴,可能是压力太大太累了,齐肩的头发适合她那脸型,头发稍一短,乍一看还真有些不习惯。
陈寂现在收敛了许多,不怎么怼她了,可能是说不过了就选择了闭麦,也有可能是懒得跟她对线。
“陈寂,”陆时雨叹了口气:“你说实话吧,我受得住。”
“看看就习惯了。”陈寂嘴角勾起,中肯地评价:“我还是觉得你长头发好看。”
……
联考当天,除了王竞之,一中四人组之三都在同一个考场,陈寂现在完全称得上是学霸了,能在所有理科班里,拿下数学单科第一,有时候英语能拿到全年级第一。
他们也没什么心情复习,靠在考场门口的栏杆上扯东扯西,商量着待会儿考完一起吃个饭,一中街新开了家螺蛳粉,两个女孩子挺想尝试尝试的。
陈寂真受不了那个味道,但架不住陆时雨几句话,立马就倒戈了。
监考老师拿着密封袋走过来,招呼他们进考场,他们仨互相说了句“好好考”,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场考试中。
考完试,跟王竞之碰上头,几个人正准备去吃螺蛳粉,陈寂的手机却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是陈宗铭打来的。
陈寂接起来,听了没一会儿,脸色忽地变了变,脚步也停滞了。
好半晌,他垂了垂眸,没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三个人看。
电话里,陈宗铭说:“陈寂,下半年办了转学手续,就过来吧,我们把学校也给你联系好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我终于要写完高中校园啦!不出意外,下一章高中篇结束~
下章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