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那章贵妃和皇后神似?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
肖潇附近的官员正在小声说话,讨论的正是那皇帝身边的人。原来这章妃便是上个月选秀选进来的,不过一个月便从常在升到了贵妃,简直是不可思议。后宫专宠是大忌,大臣们曾经以皇后逝去不久来劝诫皇帝,然而皇帝却是不听,只说这章妃和仙逝的皇后神似,可以让他睹人寄情。后来大臣们见连荣左相都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到底不敢真死谏,便渐渐息了这个心思。
可是今天竟然让这章妃坐到了后位!
大臣们见到皇上对这人的宠爱之后便又开始嘀咕起来,思考现在是否还能拉拢到这位新后。可惜这时有人表示不可能,因为这皇后听说是兰贵妃的远亲,家里早就没有人了,兰贵妃最先只想着接进宫里照顾来着,没承想皇上一眼看中,将她放到选秀之中。
大臣们一听便不满了,这后宫被兰家的两人把持,以后还如何插进他们的势力?要知道这枕边风的威力可不是一般的厉害,这后宫无人能与兰家分宠,万一以后兰家要对付他们家族可怎么办?于是他们看这位新后也不顺眼起来,从头批到脚。
“她有哪一点能比得上荣后?”另一位大臣叹口气,脸上的愁苦仿佛这新后是个祸国殃民的褒姒妲己之流,“荣后生得雍容华贵,这章妃勉强只能算个清新可人,如何比得上?什么神似,我看不过是皇上换了口味……”
“以前的荣后就像牡丹花,”原先说话的那位也点点头,十分赞同的样子,“艳而不俗,典雅大气。可是现在这章妃算什么?栀子都是往高了说。”
听着两位大臣的对话,肖潇情不自禁想向他们问一问这章妃的来历。可惜算学监生们还在表演,皇帝还坐在上头,肖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这么引人注目的举动。因此肖潇盯着那章妃的脸陷入沉思,思考这个章妃到底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好厉害!”
一声惊呼响起,肖潇的目光转回大殿中心的监生们身上,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将鸟铳组装完毕。
没错,肖潇想的表演节目便是鸟铳的组装与试用,这是他一个多月前看完工部工匠们做出突火枪之后诞生的想法。原本这晚宴定下的是学馆之间的学问比较,为了不丢脸,肖潇还去请了不少老师给算学监生们上课;然而也许是皇帝都觉得这样有些枯燥,后来通知的时候却是取消了六艺大比,只是要求每学馆都要出一个表演。肖潇将现代的表演想了遍,然而又一个个排除掉,因为他只是一个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变魔术的现代标准宅男,而且是在一个没有麦克风、没有音响、没有各种现代乐器的时代。肖潇不是没想过写出一些歌曲让监生们唱,但是这个时代唱歌是以曲作词啊!许嵩陈奕迅周杰伦的歌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是小孩子顺口溜的水平,他要是敢在皇上面前唱出来,恐怕算学上上下下十余人都要完蛋了。
跳舞也是如此。
不说肖潇不会什么街舞,就是他会,他也不敢在皇帝面前这样跳。首先街舞的音乐他做不出来,肖潇总不能配合着古筝等乐器的伴奏“哼哼哈嘿”;其次跟审美有关,现代人觉得街舞很炫酷,可是在能飞檐走壁的古代人眼里这街舞完全就是瞎比划。所以肖潇想都不想便pass掉了这个,而是考虑变魔术的可能性。
“你要变戏法?”郑白无语地看着肖潇。
“不是变戏法,是魔术,”肖潇努力给郑白解释,“街上那种简单的叫做戏法,而我这是魔术,比戏法高级多了。”
“高级戏法,”郑白总结了一下,然后用手里的毛笔狠狠戳了一下肖潇的脑袋,“我看你是不想要这脑袋了,竟然跑皇上面前去变戏法!”
肖潇放弃跟他解释什么是魔术了,他揉了揉被戳的地方,撇撇嘴说道:“为什么不行?我听刘自明说那梨园里也养着几个变戏法的,可见皇上还是爱看的嘛!”
郑白气得胡子又翘了起来:“那变戏法的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国子监博士跑皇上面前变戏法,你看到时候皇上会不会手下留情!”
“我其实是想借变戏法来解释一些物理概念,”肖潇见郑白真生气了便不敢再顶嘴,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毕竟我是教物理的,我想了一想大概只有这比较贴近我的专业了。”
郑白叹口气:“真是太年轻!你给皇上解释?你的意思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证明皇上还没有你知道的多?如果皇上问了,你解释没有错;可是皇上没问,你这样做就是以下犯上,轻则杖责,重则砍头的!”
肖潇一怔,随即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钻,整个身子都酥麻起来。他在现代呆久了,早就习惯了领导也是人、也会犯错的思想,向来是直言不讳;可是到了这古代,哪里能想到有时候提建议都可惹上杀身之祸?他不禁再一次回想起自己拒绝皇帝去工部的那一天,他是不是该庆幸那天皇上心情不错?
“肖博士,他们手里的到底是什么物件?”
肖潇旁边桌子的两位大臣突然发问,倒是让他的思绪回到了太和殿内。此时监生们已经组装好自己的鸟铳,正等待侍卫们给自己拿来靶场的靶子,给皇帝看看它的威力。肖潇冲两位笑了笑,见皇上没有看向他们,才轻声说:“是鸟铳,用来杀人的。”
杀人?
两位大臣都楞了一下,然后有些怀疑地看向肖潇,觉得这人是在跟他们开玩笑。杀人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大殿上?简直是太看不起侍卫们了!
肖潇见两个人一脸不信,见侍卫们已经将靶子拿进门,于是也没有继续解释。反正他们马上就会知道——
“砰!”“砰!”“砰!”……
太和殿的一些大臣的桌子被搬开,被穿上重甲的靶子被放到大殿中心,然后监生们拿着鸟铳走到距离靶子一百米远的地方。震耳欲聋的几声枪响过后,离靶子较近的大臣们惊骇地发现所有的重甲被炸出个窟窿,里面的靶子也都被炸出拳头大小的洞,而往里头察看却是不见什么箭矢之类。斜靠着章妃的皇上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然后急切地传唤监生们,让他们将鸟铳呈上去。
“这是什么?”皇帝激动地抚摸着鸟铳,竟然连章妃喂到嘴边的水果都顾不上。
“回皇上,这是鸟铳,火枪的一种。”肖潇跪在地上恭敬地答道。
“火枪的一种?”皇帝双眼一眯,“还有其它的火枪?”
“听闻长青的盾阵极其难破,然而微臣和工部却是设计出一名为突火枪的武器,形状如长竹筒,能够喷出三尺远的火焰来。这鸟铳便是在突火枪的基础上改良,将喷出的火变成火药,只要打中人,那么便会在他的身体里炸开,像这靶子一样被炸出窟窿。”皇上低下头看着鸟铳没有说话,然而底下不知是谁带的头,大臣们纷纷跪下高呼“天佑白玉”。可惜皇上却没让他们平身,因此这太和殿便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所有人都不免心里忐忑不安起来。自古君心难测,这天大的好事,谁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呢?
“起来吧,”皇上终于开口,然后将鸟铳递给旁边的公公,“你做的很好,朕要重赏。”
皇上这句话是对肖潇说的,因此他忙又跪下磕头谢恩,心里却想他算是将现代人的骨气都丢尽了。不过当他回去见到皇上赐给他的百两黄金和白玉腰带的时候,肯定就不会计较这个了,然而——
“喝!”
因为火铳给皇上带来的惊喜实在太大,因此算学的监生们被留下来参加宫宴,肖潇更是被一些不认识的人灌酒。官大一级压死人,肖潇虽然不情愿,可是有些人的酒是不得不喝的,所以他的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这时荣千秋突然出现在肖潇身边,肖潇心里升起一丝警惕,刚要起身离开,却是被他拦下:
“怎么喝成这个样子?郑白呢?”
荣千秋皱着眉,小心地扶住肖潇往太和殿门外走,时不时还检查一下肖潇的脸。肖潇连喝了十几杯酒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双腿,于是他大着舌头问道:“你……带我,带我出来……做什么?”
“醒酒,”荣千秋叹口气,“你再在里面待下去,恐怕就要烂醉如泥地瘫在那儿了。出来吹吹风,我叫宫女给你端些醒酒汤来。”
肖潇的脑子已经快转不动了,于是他呆呆地说:“哦。”
荣千秋将肖潇放到外面的石阶上坐着,转身便去找端酒送菜的宫女。肖潇感受着微风带走脸上的灼热,慢慢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然而没多久就有一个宫女将他弄醒,手里还端着一个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