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郝夕头也不回地钻进出租车后排。出租车的排气管突突的响了两声,车子启动,扬尘而去。
郝夕靠着车门,望着外面,一语不发。街道两边的景物飞速后退,消失在远方。
司机忽然说:“美女,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吵架了?”
郝夕摇了摇头:“我不是美女,那也不是男朋友。我和他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司机呵呵笑了笑,没说什么。
天忽然阴了起来,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下雨了。
还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这雨说下就下了。
已经是秋天了,风中带着些许的寒意。秋天来了,冬天也不会遥远。去年的冬天很冷,下了好几场雪。有次,郝夕还在楼下摔了一跤,屁股疼得很。
想着想着,郝夕笑了。
到了冬天,来这座城市就整整两年了。这两年每天都过得忙忙碌碌,到头来依旧一无所有。初到大城市的时候也曾有过雄心壮志。想过将来要怎样怎样。现在,呵呵……
郝夕叹口气。觉得自己很委屈。眼泪在眼圈里转了又转。
其实,对于郝夕来说,所谓的雄心壮志,不过是想有个安身的小窝,有个稳定的工作,不再被同事们颐指气使,呼来喝去而已。最好还能成个家,有个牵挂自己也让自己牵挂的人。
仅此而已,没有奢求。
可在这座混凝土森林里,这一切却是那么的虚无缥缈。不管你怎么用力去抓,都是那么遥远,抓不住。
这场雨越下越大,不久前的夏日灼白被秋雨朦胧所代替。天也冷了,郝夕抱着双臂。
路边有几个行人用包包捂着头,快速奔跑着。有几个似乎是已经放弃,被大雨围困在公交车站,满眼无望地看着这个大雨中的世界。
司机忽然又开口了:“您看,要您200一点都不多。这下我回来的时候是彻底没乘客了。”
郝夕也没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200到底多不多?应该是很多吧?应该是被宰了吧?好在这钱不是自己的,宰就宰了吧。
车开了很久,也很慢,郝夕闭上眼睛歇了会,之后又睁开。车还是在向前开。天地间苍茫一片,车子开过时,卷起一阵阵水花。
出租车终于停下。此时雨小了不少,天却被乌云遮住,如同进入了黑夜一般。路灯都亮了。
司机回头对郝夕说:“到了。”
郝夕嗯了声,从口袋里摸出那两张钞票,递给司机,同时说:“开票吧。”
司机拿过钱,捏了捏,还甩了下,钞票发出咔咔的脆响。他把钱收好,说:“没票。我又没打表。”
郝夕也没多想,一来她没地方报销,给票也没用。二来这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不心疼。
郝夕下车。天上还下着小雨,郝夕身上没东西挡,只好用手遮住头。她忽然发现这里不是她要到的地方。这里距离家还有至少一公里距离。她走到车窗,用手敲打着玻璃:“师傅,师傅,错了错了,这里不是我要到的地方。还离的远着呢。”
司机把玻璃摇下,对着郝夕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就到这里。前面那条路不好走,一下雨就积水。还非常狭窄,掉头也不方便。就送到这了。”
“就到这?我可是给了你200块钱啊!”郝夕简直是在大喊大叫。
司机很无赖的说:“那就没辙了。又不是我逼着你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拜拜了,你自己走回去吧。”
“师傅,您这太过分了!我要投诉你!”郝夕忿忿地说。
那人哈哈大笑:“投诉?好啊,我开套牌车的还会怕投诉啊?哈哈……”
那个司机得意洋洋地把车窗玻璃升上去。就在车窗要合上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车窗玻璃,硬生生地把玻璃挡了回去。
司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只手就迅速伸过去,一把抓住司机的头发,把司机的头愣是给拉了出来。这下可好,司机的身子在车里,头却在车外。
司机嗷嗷大叫:“哎哎,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别别,这样太危险。我的车还没熄火呢!”
来的是夏风,是昨晚送自己去酒吧的那个男人,也就是姐姐以前的男朋友。
夏风抓着那个司机,同时问郝夕:“他收了你多少钱,
“2……200。”
夏风转过头瞪了那个司机一眼,眼睛里闪着火光,一字一顿地对他说:“应该收多少?说实话!”
司机艰难地说:“5……50就够了。”
夏风喝道:“把多收的钱还回来!”
“求你先放了我……”司机可怜巴巴地说。
夏风手上用力,把他的头更加往外地拉:“快点!别啰嗦!你的手是可以活动的。拿钱!”
那个司机无奈,从口袋里摸出郝夕给的那两张钞票,递给夏风:“这是全部了。我这趟算白拉了行不行?”
夏风接过钱,同时一甩手,把司机的头松开。司机闪电般地缩回座位,满脸惊慌地喘着粗气。
夏风从口袋里摸出50元,往车里一甩:“给你!一分钱的便宜我们也不占。”
司机白了夏风一眼,想骂他又不敢。于是,司机迅速把车窗升起,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直到这时,郝夕才想起来要开口道谢:“谢谢。谢谢……”
后面该说什么,郝夕又不知道了。
夏风抬头望了眼如同黑锅底一样的天空,同时伸手感受一下越来越大的雨点。他对郝夕说:“到我车上去吧。我送你回去。”
郝夕茫然地点头。跟着他上了车。夏风开着车转了一个弯,向着郝夕的住处开去。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郝夕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她不相信世间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夏风在这里肯定有他的原因。
夏风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转瞬即逝。
“以前你住的那个地方没有公交站,我和你姐姐就只能在这里下车。再步行走回去。想想那个时候真是辛苦。可又是那么快乐。唉,十年了。什么都变了。”
郝夕听他这么说话似乎有点弦外之音。
郝夕试探地问:“你和姐姐十年前就……在一起了?”
夏风没有否认,听到郝夕的话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温馨。
郝夕说:“那你们又是为什么分开?”
“是我的错。”夏风黯然说。
“你的错?是什么错?”郝夕追问。
夏风摇摇头。看来他不想说。
郝夕又问:“那你从昨晚到现在都在这里?”
夏风点了下头,还是没说什么。
郝夕还想问,车停了。已经到了地方。
雨下大了,如同瓢泼一样,“哗啦”“哗啦”的声音有些震耳朵,但天空却亮了。
夏风先下了车,走到后面给郝夕打开门,并且把外套脱下来,权且当作雨衣,盖在郝夕的头上,把她护送着进了楼道口。
郝夕发现夏风的右手在流血。抓过他的手一看,夏风的右手手掌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应该是刚才按车窗玻璃时被割伤的。
郝夕说:“到我家里去包扎一下吧。这伤口要是感染就不好了。”
夏风把手抽回去,和颜悦色地摇摇头。
“不了,这种伤口没什么关系。我还是回车上。”
说完,他转身走进大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