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他之间，是她。
她的血，染红了他的双眼。
她的血，流进了他的双眼，又流了出来。
这一刻，分不清，那是她的血，还是他的泪。
这一刻，天地失声，世间无光。
这一刻，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没有听见和尚怒吼，如金刚怒，镇杀真魔。
他没有看到，寒谭身形如龙，与真魔大战。
他也没有看见，那个胖子双目赤红，在冲向他时，又转身杀向真魔。
他没有看到，浮屠九銘持剑战真魔。
他的眼里，只有那张惨白如雪的素颜，那张清秀的面容。
……
他想哭。
他的眼泪如血，与寒杝的血交融。
天上仿佛下着血雨。
他与她从九天坠落。
她的脸，苍白如雪，没有丝毫血色。
她看着他，一如既往。
“天——”
她张口，哇地一声，鲜血喷出，洒在他的脸上。
她承受了天之重，又被剑主重创，如今她的体内，已支离破碎。
“不要说，不要说——”
他颤声道，这一刻，他心中充满了恐惧，他的生命精气源源不绝地灌入她的身体，可是她的生命之火，仍然在熄灭。
“咳。”
她咳血，道：“不要打了，好吗？”
她希奕地看着他，一如当初。
他嘴唇颤抖，哽咽着点头。
“我就知道，天狼不会不答应。”
她嫣然一笑，竟是如此的美，美得凄凉。
那双灵动的眸子，开始暗淡。
他低吼着，想要从那座本命山中，抽出大苍天脉，他不要她死。
可是却根本无法抽出！
她笑着，伸出了手，放在他的脸庞。
平日如此轻易的举止，竟花了数十息功夫。
“天狼，不要恨我的父亲，他的罪，让我来还，好、好吗？”
“好、好！我不恨——”
浮屠无畏泣声，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她对他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早在感知到气运时，他就已没了杀心，可是天意弄人，天魔入体，他不得不主动入魔。
但他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尊无上真魔一直在等待着他，要谋取他的一切。
无念到了另一个极端。
和尚因为他，遭了天谴，被斩去三百年寿元，且日后平添了一次死劫。
所以这一战，他没有动用剑主，因为和尚告诉他，他会用剑主，杀了她……
“天狼，不哭——”
她笑着，为他擦拭眼角的血泪，她的手，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无力，那么的虚弱。
擦着，擦着。
她的眸子散发出光彩，比往日更加明亮，更加灵动。
她的手仿佛又有了力量。
他的脸上，血迹擦净，是如此的苍白，那双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惶恐，前所未有的不安。
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真，那么的干净与纯洁。
“天狼，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她俏皮地问道，一如那年，她背着他，走在那座迷失的山林里。
她白衣染血，笑问道：“天狼，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这一瞬间，他内心充满了恐惧，他看着她，双眸深处，黑色衍化，时而现，时而消。
他嘴唇颤抖，想要开口，却神情恍惚，这一瞬间，天魔竟夺体。
刹那之后，天魔被镇压。
他回过神来。
她眸子微暗。
她以为，他不愿回答。
她认为，他不喜欢她。
可她还是在笑，笑得那么美，美得让人心痛，她呢喃着：“抱我。”
他抱着她，她嘴角带着笑，躺在他的怀中，永远闭上了眼，不会再睁开。
他倚靠在平阳宫前的石阶上，抱着她，无声地落泪。
“啊！！”
浮屠无畏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仿佛一只绝望的凶兽，充满了悲怆，充满了愧疚与悔恨。
这声悲吼，响彻九天。
天上的战斗停息一息，而后更加狂暴，灵气肆虐。
……
平阳宫前。
她让他抱着她。
他便一直抱着她。
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永远也说不出了。
他想说：她是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
她是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啊！
“啊！！！”
浮屠无畏悲吼，他抱着她，苍白的脸上，两道血痕，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她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
只是他从未发觉。
只是从他不知道，不知道啊！
“啊！！！”
他的咆哮，在这平阳城内回荡，是那么的绝望，那么的痛苦。
“啊哈哈！！”
他抱着她，他在笑，笑地撕心裂肺。
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哈！
“哇！”
他吐血。
心血。
他的脸更加白了。
他没有再笑了。
他抱着她，无声无息。
他抱着她，泪流满面。
眼泪如血，泪里有血。
“杝儿，我叫你杝儿了。杝儿，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
他低着头。
他的嘴唇，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