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告诉她,要等到何时,南世之才能醒来?
自穆府归来后,南世之便一直陷入昏迷当中,特别是看着他的脸上缠着重重纱布,几乎压抑得旁人都没有办法呼吸,何况是南世之本人?
“云小姐,洪前辈已归园中。”平日里,服侍着南世之的丫头刚对云涵说了一句话,就见云涵风似的卷了出去,不由得捂唇一笑。
人人都对鬼医洪亨先的医术没有半点怀疑,只觉云涵是关心则乱,日夜守在南世之的身边,生怕他会出现半点意外,如若不是洪亨先在她回府前,已出府去配药,怕是云涵缠着洪亨先问东问西呢。
园中的人都以为云涵对南世之深根深种,芳心暗许,无关于外貌、身份,这才是真正的患难见真情。
换作是其他女子,对一名男子于火中救下了她,险些牺牲自己的行为必然心存感激,但未必敢嫁给一个毁了容的男子,足以见得,云涵可谓是懂情的女子。
“洪前辈。”云涵早就无暇理会旁人的目光,心里的疑问早早的就憋得她没有办法呼吸,如若不去问出个究竟来,怕是绝对不会死心。
于她眼中,洪亨先的脾气的确古怪,但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到南世之的事情来,先不说尉涞楼楼主的命令夹杂在里面,更多的是洪亨先的为人很是光明大磊落,性子怪、语气生硬不代表为人不好,可是南世之身上发生的事情,足以让她怀疑。
“这药配得好。”洪亨先自言自语道,“你也可以放心了。”
放心?怎么可能会放心?云涵咬牙切齿的看着洪亨先,重重的吸了口气,她绝对不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就与洪亨先为难,毕竟洪亨先的医术高明,以后南世之的脸上是要靠着他的手,才能牢牢的依附在脸上的。
“前辈,是不是那药出了问题?”云涵问得相当的不含蓄,她的心中早早的就将此事怨怪在了洪亨先的身上,认为是洪亨先交给她的药出了问题,才使得南世之昏倒在穆家。
她可是忘不掉,南世之就孤伶伶的倒在路上,身边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连同着对他客气的梁志都只是派着侍卫前去,围在周围而已,这到底算什么?
一旁的下人都微微的变了脸色,他们可都是知道的,惹恼了洪亨先的下场,通常都是痛苦难当的。
果然,洪亨先狠狠的瞪着云涵,恨不得将这个丫头丢出园中,若非楼主安排,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口出恶言的丫头,敢质疑他?
“我的药,从来就不会有问题,只能怪你的南公子吃晚了。”洪亨先重重一哼,“为了报仇,连命都不要了,这仇最后要靠着谁?靠你吗?”
于洪亨先的眼中,一个臭丫头始终都是乳臭未干,能派上多大的用处?
云涵愣在那里,心情竟有几分舒畅。
好些人都对她说,有可能是南世之晚服了药,才会出了岔子,但她总是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前辈……”云涵看向洪亨先,来不及为自己的心焦鲁莽道歉,就听洪亨先道,“我这几天要为他再换一张皮,希望能坚持得久一些。”
云涵的脑子里面“轰”的一声响,之前要对洪亨先说的歉意就被抛到九霄云外,整个人犹如掉入了冰窟窿,根本就没有办法躲开那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寒冷。
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时,洪亨先已经走出了好远的距离。
“前辈,我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云涵焦急的说道,“就是不要再用面具,而是用真正的皮肉来替他修复。”
真正的皮肉?这样的想未能真的是令人毛骨悚然啊!洪亨先吃惊的看着云涵,觉得她真的是担忧着南世之而走火入魔了。
“前辈,真的可以,虽然脸上会留下疤痕,但总比现在这样强啊。”云涵按照记忆中的模样,说得颠三倒四,她知道,终有一日,洪亨先会想出最妙的主意来替南世之修复着面容,但是因为之前用假皮覆盖面容的次数太多,使得他的脸时常疼痛难当,如若早点用那个法子,或者可以免去南世之的苦难。
洪亨先定定的看着云涵,觉得这丫头不像是开玩笑,可是那么古怪的法子,寻常人只敢想,哪里敢做?
好在,洪亨先从来就不是寻常人。
“也许,行得通。”洪亨先淡淡的说道,当他的话一落音,云涵便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倒是轮到旁人吃惊难当了,谁知,洪亨先的话锋一转,却是说道,“但是,这皮肉总不能从死人的身上扒吧,必然要新鲜的,可是谁敢把自己的皮肉送出来?”
如果楼主要求,这尉涞园中的每一个人都会绝对奉献的,但是,洪亨先倒是想要为难这丫头一番。
“当然是我的。”云涵不加思索的说道。
每每梦中,她总是会记得,南世之被穿胸而死的画面,令她惊醒后永远都只能无尽的痛苦。
她始终都以为梁志的身边人自居,为何连梁志小小的算计都没有看出来,连累了南世之受苦,实在可笑。可能是因为,她是活下来并且掌握一次重新来过机会的人,所以对南世之有着更深的愧疚。
洪亨先定定的看着云涵,那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在他眼中相当不起眼的小丫头,不过是仗着祖上对尉涞楼的某位主子有过滴水之恩,便得楼主涌泉相报的女子,竟有这样的心思与胆量。
“好。”洪亨先重重的点了个头,“就凭你有这样的想法,老夫决定,会冲着这个主意,好好的想着,不过,先替他修了这张脸再说。”
说来说去,到底是不信她。
云涵急切的拦住了洪亨先,紧张的说道,“为何,您不是答应要好好想吗?”
洪亨先冲着云涵摇了摇头,“南公子要拉拢燕侯,此时是最好的时机,他怎能放过?”
不行,必须放过。
“前辈,公子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云涵立即就说道,“我会劝他暂时不要再见燕侯的。”
这其中的理由,可是相当的不好做,但是她在南世之的面容不会再出现意外之前,才会放他离开尉涞园。
上一次,她与南世之都太过心急,不顾周围的“琐事”,频频接近着梁志,也有可能是他们举动先引起了梁志的怀疑,所以万事小心,仔细筹谋才行。
“好吧。”洪亨先见云涵如此坚持,也只好先让云涵试试看。
“前辈,对不住了。”云涵见洪亨先没有半点不悦,方才为自己之前的鲁莽行为道歉,“因为事出巧合,我总是想先听听前辈的话,所以……”
“关心则乱。”洪亨先摆了摆手,“我去想法子了。”
对于洪亨先来说,南世之的那张脸绝对是一个练手艺的好机会,如果弄得好,自然是他的能耐,如果弄不好,也只能说是南世之命不由人。
方才,云涵的主意听起来是匪夷所思,倒是正对了洪亨先的心思呢。
云涵暗暗的松了口气,瞧着洪亨先离开的身影,又开始暗暗担忧着,一会儿要如何劝着南世之才是正理。
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要醒了。
“丫头呀。”洪亨先突然转头对云涵挤了挤眼睛,“如若南公子最后没有娶你,也只能说他没有那个福气了。”
我……云涵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洪亨先便已摇摇晃晃的背着手,往他的药园子去了。
她对周围人向她投来的怜悯、同情的目光选择了视而不见。
她知道,所有人都认为南世之是活不长的,他的身子骨已经相当脆弱,不再似从前那样英勇矫健,但绝对不是短命之人。而她对南世之,真的只是兄妹之情,友人之谊,并无其他的。
“小姐。”丫头见云涵始终站在原处,焦急的唤了一声,“南公子醒了。”
怎么是这个时辰?云涵突然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差错?本应该再晚上几天的?她的欢喜远胜于惊讶,满脸笑容的便往南世之那边去了。
估计着,这园子里面人人都以为会见到他们一段催人泪下的爱情,孰不知,他们相见时,不过是友人模样。
云涵字字不离劝着南世之留下来休养,南世之却执意要先让梁志让他有了志同道合的情谊才肯罢休,若非是下人劝着云涵,这南公子刚刚醒来依然虚弱的话,怕是他们都会动起手来了。
“我不与你争辩,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在梁志离开之前,让你出这个门的。”云涵的执意令南世之暗恼不已,正欲开口,就听到云涵轻飘飘的来了句警告,“南公子,你总是要想清楚,要用哪种方式得燕侯的信任,究竟是这种莫名其妙的频频示好来得容易,还是故作清高引得燕侯前来拜访相请来得真切。”
果然,南世之被云涵的一句话说得入了沉思。
他的确算是个少年英雄,在战场上无败绩,但那仅止于沙场之上,对于人心叵测,他实在是懂得不多,相比之下,云涵好像更清楚怎么做。
“郡主,我的示好,真的会没有用吗?”南世之突然问向云涵,“看起来……”
“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得到的却容易,越容易心生怀疑,多番调查,不如让他以为这一次是你的率性而为,岂不更好?”云涵定了定神,觉得自己的语气对南世之稍重,怎么就吵起来,不由得软下语气,“你先好好休养,报仇不急于一时的。”
南世之微微点头,看似答应了云涵,但他哪里就会这么容易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