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光阁三楼,段玉苒特意辟出来当办公室的小单间,此时显得有些拥挤虽然里面只坐了两个人。小单间的门开着,云珠、碧珠和顾衡的两名侍卫都在外面,其中云珠正看着一个烧着水的泥炉子,准备给硕王冲茶。那位与硕王一同下马车、看打扮像个乞丐似的东盛郡王世子,由王壮雇了辆马车送回郡王府去了。时隔两个多月再见面,段玉苒竟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陌生尴尬的气氛弥漫在小单间内。顾衡又瘦了些,但对于一个曾经肉很厚的胖子来说,掉个十斤八斤的肉真看不太出来虽然他的身形依旧高壮、身材依旧圆滚,但还是一眼能够看出他比夏天时瘦了能有一大圈儿特别是曾经堆满肉的大脸,现在竟能感觉到“紧致”了一些,眼睛、鼻子也因为不再受赘肉的堆挤而显得存在感不强了。但这样的硕王还称不上英俊,顶多算是个长得不难看的胖子。段玉苒偷眼打量了顾衡好几次,有两次还被皱眉沉思的他逮到她瞬间脸红的垂下头,像是偷吃被抓到的小孩子“你不愿嫁给顾泰年”顾衡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后,抬眼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段玉苒。再次听到顾衡提及这个问题,段玉苒原本红润的小脸瞬间又变得雪白。“我我为什么要嫁他我与他早无瓜葛”段玉苒微恼地皱眉道。身在卓州的顾衡对京中的风云变幻依旧了如指掌东盛郡王世子逃婚的第四天,他在卓州就收到了信报之后便有些坐不住了在得知卢贵妃将段玉苒传唤进宫的事后,顾衡就动身离开了卓州顾泰年进京后运气实在是差得离谱要说进京前,他东盛郡王世子说要星星就得星星,说要月亮没人敢送太阳东盛郡王虽然有很多庶子庶女,但对这个唯一的嫡子却是十分看重与溺爱自从全家搬到京城来,顾泰年就开始走霉运顾泰年的确不想娶卢安伯府的千金,但这个不愿意多少有些叛逆的情绪在里面,而非真的对段玉苒到了非卿不娶的执着地步他被郑文麒鼓动,用离家出走这个方法吓唬父母、表示抗争离家出走前,顾泰年顺手摸走了东盛郡王妃不少银票和值钱的首饰,想顺便在外面玩到年底再回京不成想,完全没有独自在外行走经验的顾泰年有一次吃饭时的大手笔,引起了贼人的注意,将他身上的钱财都抢走不说,还将他痛揍了一顿遭此劫难的顾泰年萌生回京寻爹娘的念头,却发现自己根本连东西南北都辨不清,想向路人打听一下京城的方向,却因自己狼狈的模样而被人嫌弃得远远就躲开当落迫得跟其他乞丐在破庙里抢饭吃的顾泰年遇到了有如从天而降的硕王时,世子爷哇的就哭出来了,不顾硕王一脸震惊和嫌恶的表情,死活抱住那根大粗腿不放了顾衡将自己派人寻找顾泰年、继而将其带回京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后,段玉苒心中直摇头。心想,从此以后东盛郡王世子是再也不会生出离家出走的念头了吧郑文麒还真是坑人不浅说完顾泰年,顾衡就说自己会促成段玉苒与东盛郡王世子的婚事,这可把段玉苒连惊带吓了个够呛直嚷才不愿嫁给那个爱哭的草包世子顾衡先是表现出一副惊讶和不信的模样,毕竟当初段玉苒可是为了帮顾泰年出兵营,亲自求到自己面前经历了那些波折后,他想帮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倒不愿意起来所以,他才再问一遍确认揉了揉眉心,他这阵子既担心京中的变动、又在寻找顾泰年,找到人之后急匆匆的往回赶,着实有着疲累也许正是因为疲累,所以他对段玉苒的话始终有些不太能理解呢“可你与顾泰年不是”“王爷,我与世子当初的订婚也不过是互有约定的假订婚罢了。”段玉苒咬咬牙,把真相和盘托出顾衡揉眉心的大手一滞,缓缓落下来,那双因肥肉消退而清晰起来的微挑狭眸瞪向段玉苒“假、订、婚”顾衡一字一顿地道,语气有那么一点儿危险。段玉苒咽了口唾沫,被顾衡那语调震得心跳加速不知为何,竟有些惧意爬上来“是是因为卢贵妃逼婚,我怕被她算计,所以所以”段玉苒不敢再隐瞒,就将顾泰年寻到琉光阁向她求救,并答应用假订婚换取从兵营脱身的条件整件事的开端详细说了一遍呯段玉苒说完是自己出的主意假订婚之后,顾衡就腾然起身,将坐着的椅子给带倒了段玉苒惊得也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顾衡。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顾衡发火的样子顾衡阴云密布的圆脸上那双狭长的眸子里翻滚着风暴,小铁锤般的双拳握得咯咯作响“这么说来,你是自己把自己设计进卢贵妃的手里去了这些乱子都是你一时的小聪明造成的”顾衡咬牙切齿地道,“假订婚你是将婚姻当作儿戏不成这种事也有作假段玉苒,你的脑袋里装的是稻草吗世间最愚蠢的妇人也不会这么做”婚姻之所以称之为人生“大事”,就是因为它不可等同于“儿戏”般拿来作耍再胆大妄为的男女,也不会在婚姻上作假,因为真的会令自己的名声遗臭万年段玉苒被顾衡的怒气吓到,咬咬嘴唇、忍住眼底泛起的热浪,倔强地道:“作假又如何总好过被卢贵妃强塞给阿猫阿狗、以后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强就算我以后臭名昭著、无人问津,大不了到死不再嫁、孤独终老就是任凭他人摆布自己的命运才是蠢妇况且,我又不知道世子也在卢贵妃的招婿之列”“你”顾衡被段玉苒的强词夺理气得语塞,感觉无法和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子再说下去既然话不投机半句多,顾衡干脆甩袖大步离开守在门口的碧珠和魏东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有些不安的对视了一眼。顾衡如风一般刮出小单间后,魏东朝碧珠使了个眼色才连忙跟上去云珠刚烧好了水准备沏茶,就看到硕王黑着一张脸带着侍卫忽啦啦的下了楼不知发生了什么,云珠赶紧放下茶壶跑到单间门口,就看到自家小姐扭着身子无声的抹眼泪,碧珠一脸无措地站在旁边不知怎么劝才好。硕王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皇帝不但没因为次子事先未禀明就私自回京而生气,反而高兴的赏了一堆年货到硕王府离家出走、路上遇难的东盛郡王世子被归京的硕王所救,成为今年最后一个谈资这个年,段玉苒过得并不好,在父母与兄长面前是强作欢颜,回到自己的房中便郁郁寡欢。顾衡那天的愤怒离去成了她心头抚不平的伤痛一想起来就要偷偷落泪不知为何,她不愿顾衡将自己想成不堪的女子,也不愿他看轻了自己甚至不愿他对自己有一丁点儿不好的印象这种痛苦折磨得段玉苒吃不香睡不着,大年初一去忠勇伯府拜年时,温氏看到她面色腊黄、双眼发青得连脂粉都遮掩不住的样子时大惊“这可是怎么了”温氏拉着段玉苒的手走到安静的角落,忧心地问道,“难道东盛郡王府、卢安伯府和卢贵妃那里又有人暗中刁难了你们”段玉苒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看得温氏大惑。“那是舍不得离开京城,舍不得盘掉琉光阁”温氏猜测道,“我看你不要盘掉琉光阁了若是妹妹放心,我便替妹妹照看着铺子,派人暗中保护王壮夫妇就是”温氏与段玉苒之间的信任自是不必说,即使由她代管、或是虚挂在她名下也是使得的但温氏顾忌的是小心眼儿的黄氏现在父辈是分了家,但大房的两个儿子还是一家,将来若是黄氏非胡搅蛮缠说琉光阁是温氏名下的私产,也要纳入公中可就不好了段玉苒感激温氏的体贴,但她满脑子满心思都是顾衡对自己失望与恼怒,琉光阁的留与舍甚至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段玉苒借着温氏的话就哭了起来。起初,段玉苒不明白顾衡为什么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毕竟自己跟父母说假订婚的事时,三老爷和三太太都没有他那种气恼的表现,怎么他一个外人却比她的家人还生气了后来,云珠私下里劝段玉苒的时候说:老爷和太太、六爷都护着小姐,即使小姐您做错了什么,他们也是不忍苛责的。硕王殿下生气,倒是正常的反应了,毕竟他也为小姐的安危担心着急过,一听事情的起源竟是一场闹剧,难免会气恼。段玉苒听了云珠的话感觉到羞愧老姚氏的病虽无大进展,却也没有恶化。整日瘫在chuang上不能言语,吃喝拉撒都有婆子丫头精心服侍着,躺了这么久竟连褥疮都未得只不过也不能再兴风作浪了而已少了老妖婆的光风作浪,四房也安静消停多了。过年时,四老爷和四太太连表面上的和睦都懒得做,与三房的人互拜年、吃过团圆饭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不再露面初四那天,王壮夫妇带着孩子到段宅拜年,段玉苒将他们叫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原打算是将琉光阁盘掉,但经温氏一番劝解后,段玉苒的心意有所改变。想再试着经营一年看看将自己的想法与王壮夫妇说了之后,他们跪下来向段玉苒保证一定用心经营琉光阁,不让小姐在平城忧心段玉苒是相信王壮夫妇的,见他们也愿意留下,就放心下来。三房定好是初九即离京回平城,十五也不在京中过了。所以初八这天,香炉胡同的段宅就格外忙碌。段玉苒本想抽空去宝珑斋向吴娘子道别,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知道,自己说是去向吴娘子道别,不如说是想最后见一见那个人可他又不一定会在宝珑斋初九,香炉胡同里驶出三辆马车,缓缓驶向城门。忠勇伯府的二爷、三爷在路上迎住马车,护送到了城外。道声“一路顺风”后便不再远送。段玉苒和两个丫鬟坐在一辆马车上,经过京中主街道盛安街时,她差点儿打开车窗板子向外看一眼宝珑斋可她忍住了,带着失落的心情出了城。那个人会不会像以往那样坐在宝珑斋的三楼,隔着竹帘看尽盛安街的繁华与喧闹也看到他们的马车从楼下经过呢因为照顾到有孕的三太太,所以马车行驶得很慢,一天也走不了多远的路,天擦黑前赶到能投宿的镇子就不再往前走了。就这样,平日里一天就能走到的路程,段玉苒他们拉长成两天才到达。正月十四这天,段玉苒他们到达了临岳县的香榆镇投宿。因为次日就是正月十五了,所以镇上很是热闹“不如在这个镇上过完十五再走吧”三老爷心疼地看着脸色雪白、明显有些不适模样的妻子,开口提议到。段玉杭和段玉苒也将母亲受颠簸之苦的模样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听到三老爷的提议,连忙点头答应,还都嚷着想看灯。三太太知道丈夫和儿女是想让自己多歇歇,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不能逞强。当晚,段玉苒让店家烧了热水,好好的洗漱了一番。其实也就是洗洗头、用剩下的热水擦身子而已。在外从简,想泡澡是不可能了。次日是正月十五,白天时街道上就已经是人群拥挤、满是过节的气氛了天色刚微微暗下来,家家户户的灯笼就都被点亮了也许段玉苒从年前就有些神情阴郁、不太开心的样子令父母担心,所以三老爷就怂恿段玉苒出去赏灯反正这又不是在京城,而且还有段玉杭在旁保护,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段玉苒不想令父母担心,便装作很开心的样子答应了,拖着不太情愿、想出门喝酒玩乐的段玉杭出了客栈。“哥哥拉长脸作什么”段玉苒穿着略微朴素的素色衣裙、披着桃红色的滚毛披风,斜眼看着面色不愉的段玉杭,“你在这里又没有什么朋友,即使喝酒也是独自一人,有什么乐趣可言”段玉杭朝妹妹呲了呲牙,哼声道:“那也比陪你一个小女子赏灯强猜灯谜这种娘们儿叽叽的事实在无趣”“呵,怕是哥哥肚子里墨水少,猜不出什么灯谜来才这样说吧”段玉苒皱起鼻子损自家哥哥道。段玉杭气得直翻眼睛,却又被戳中痛处无法反驳将段玉杭气到,段玉苒的心情就好了许多。然后她就拉着段玉杭偏往卖女人小玩意的摊子走,买了一堆小零食和小东西让段玉杭抱着,甚至还买了一盏兔儿灯让哥哥提着段玉杭一个大男人怀里抱着好几纸袋子的零嘴儿,一只手还提着可爱的兔儿灯,他的脸色青得不用画脸都可以去演阎王果然购物是治疗心情郁闷的良药段玉苒一不小心买着买着就上瘾了、就收不住手了云珠这几天受了风寒,所以今晚没陪段玉苒出来,是碧珠跟在身旁。因为买得多,碧珠手里都提满了东西“小姐,这炒栗子方才在前面不是买过了吗”见自家小姐又要买一份炒栗子,不堪重负的碧珠赶紧出言提醒。“是吗”段玉苒捏着荷包准备掏铜板的手停了下来,回头看看碧珠。“哎呀,这位大姑娘我家的炒栗子味道可是一绝,别家是别家的味儿,我家的你若是错过就太可惜啦”卖炒栗子的老板见到手的生意就要飞了,赶紧卖力的宣传,“要不大姑娘尝一颗,若是不好吃再不买”试吃段玉苒眼睛亮了亮,伸手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掰开的栗子。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似乎的确是比之前买的要好吃“那就称一包吧。”段玉苒拍掉手上的栗子屑,豪气地对老板道。老板称了栗子、收了铜板,笑着说“大姑娘若是吃好了再来买”。段玉苒笑了笑,想着自己明天就要走了,恐怕往后的日子也只能回味这家炒栗子的香甜味道了。就在这一来一往间,突然不远处发生了骚动,很快就漫延到了卖炒栗子的摊子前段玉苒抓着装炒栗子的纸包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慌乱中,段玉苒伸手扶住盛着栗子的摊板,却又被狠撞了一下,整个人扑在上面随着惊叫声和摊子被压垮的破裂声,段玉苒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向下一沉,然后五脏六腑被震得要吐出来完了段玉苒脑海里只浮现出这两个字来突然,披风被人用力一扯,段玉苒又直挺挺的站了起来,但险些被勒闭过气去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臂和腰上被人用力钳制住,硬拖出了纷乱的人群“大哥碧珠碧”段玉苒意识到不对劲儿,高声呼救“别叫了再叫割断你的喉咙”一把冰寒的匕首抵在了段玉苒的颈侧,钳制她的人低声的危险道。段玉苒马上闭了嘴,想偏头看清胁持自己的人,却因匕首的轻压放弃了这个念头就这样,段玉苒被那个人连拖带拽的带出很远,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胡同口,那人还想将她往里拖时,段玉苒说死也不肯往前了如果进到这条巷子里,她就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了“这位这位大哥,你想对我做什么”段玉苒表现出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浑身抖个不停,“若是求财,我身上还有几两碎银,头上的饰物与手腕上的镯子都可送与你”那人用力拽了一把段玉苒,发现她不肯动,又听她这么说,便冷笑地道:“求财小娘子你给的这些可比不上雇我们的人给得多啊”又是受雇于人来害自己的段玉苒心一沉“小娘子还是乖乖跟我走,你还能少吃些苦头、活得久一些若是不听话,我手里这把刀子瞬间便可送你上西天”男人晃了晃手中雪亮的匕首威胁地道。“既然大哥你是受人所雇来掳我,能否告知是什么人如此恨我吗即使是死,也让我作个明白鬼”段玉苒恨声地问道。男人似乎嫌段玉苒啰嗦,狠狠的揪着她往巷子里拖。“救命啊救”段玉苒死命的往后挣,一边呼救。“他娘的,不知死活”男人骂了一句,扬手狠狠的抽下来男人手中的匕首柄重重的砸到段玉苒的脸上,顿时打得段玉苒眼前发黑、耳朵嗡鸣不能晕过去晕过去就完了段玉苒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痛感令她激灵一下清醒过来清醒过来后,段玉苒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路抱着那包炒栗子没撒手甩手扔了纸袋和栗子,她抓住男人揪着自己披风的那只手,朝着他裸露在外的手腕狠狠的咬下去“啊臭娘们儿你找死”男人发出惨叫,将匕首在手中转了一下,锋刃朝下就朝段玉苒的后背刺去在匕首离段玉苒还有一拳左右的距离时,只听得“噗”的一声伴随热液淋洒下来“啊”男人这次的惨叫比上一声高亢了许多,匕首从他手中滑落砸在段玉苒的背上,却没有伤到她用力从段玉苒的口中抽出被咬住的手腕,男人握着方才拿匕首的那条手臂哀叫一支箭贯穿了他的小臂段玉苒昏头胀脑的被甩坐在地上,一偏头看到了地上那把匕首,她迅速的拿起来护在胸前这一处太偏僻,根本连盏灯笼都没挂清冷的月光照亮的地方有限,段玉苒只看到那个胁持自己的男人不停咒骂着,似乎想上前继续抓住自己,却又担心暗处射中自己的人再出招况且,段玉苒手里拿着他的匕首,怎么看这次行动都失败了“什么人敢搅了老子的事”受伤的男人不甘心,想要看看是谁坏了自己的事,朝黑暗中乱吼一气四周一片静默,仿佛没有其他人男人警惕的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从衣襟里扯出一根挂绳来,绳子上拴着一只竹哨在他准备将竹哨拿起来凑到嘴边呼叫同伴时,冷空气中传来极细的啸音噗又一根箭射中了男人的左腿肚子“啊”男人一屈膝跪在了地上,但他拼了命的将哨子放到唇边一股寒风掠过,男人只觉得颈子一疼,竹哨连着挂绳就被人抢走了段玉苒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手里紧紧抓着那只竹哨跪坐在不远处,手里的匕首握得死紧哒、哒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一侧黑暗中传来,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慢慢显露在月华照耀之下。这是一名气度不凡的男子,身着黑裘镶襟的大氅、内穿湛蓝衣袍,黑色的靴子踩在地上的力道仿佛能碾碎小石子他的左手提着一把银弓、右手捏着一支翎箭。“过来。”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男子开口沉声道,是不容质疑的命令口吻段玉苒看清来人时傻住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一场英雄救美的美梦这一切都是梦境,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衡见坐在地上女人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却没动作,有些不耐的将翎箭交到左手,抬起戴着扳指的右手对段玉苒加大音量地道:“过来”这一次,段玉苒麻利的爬起来朝顾衡跑过去投进带着寒气、却厚实的怀抱里,段玉苒死死抓着黑裘不松手顾衡的大手一收,轻松的将段玉苒的身形完全护在怀中感觉到她的颤抖,原本凌厉的双眸不禁柔和下来,垂下眼帘看着将脸埋在黑貂毛中的娇小人儿。远处传来吵杂的声音和脚步声,顾衡眸光再厉,俯身一把抱起段玉苒隐入黑暗之中朝某处奔去段玉苒只觉得自己像在腾云驾雾般,寒风刮过耳梢带起呼呼的风声后来又有一些杂音传入耳中,段玉苒却没有心情细想那是什么声响被人轻轻的放下,段玉苒只觉得双腿虚软,身子晃了晃。一只手臂及时的托住了她的后背,令她倒在安全的臂弯里。“没事了。”顾衡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湿热的气息打在段玉苒额前的发丝上。受惊的段玉苒还紧紧抓着那温暖、柔软的皮毛不放手,听到顾衡说没事了,反而将自己往他的怀里更加揉进几分微微叹息声在头顶响起,段玉苒听到金器叮当落地的声音,吓得她缩了缩身子。突然依靠的身形一矮,段玉苒就随着跌了下去。温暖的大氅被拉开,将还在颤抖的她裹了进去,顾衡屈起一膝、盘起一膝,将段玉苒抱坐到自己盘起的膝上,与地面上的寒气隔开。安置好怀中受惊的小女人,他又将弓箭抓在手中,等待侍卫们寻到这里来。段玉苒蜷缩在顾衡的怀里,身体被厚重的裘氅掩着,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身下男人的大腿隔着布料传来热意,令她因恐惧而发抖的身子渐渐平复下来。胖人有胖人的好处,起码这个时候就像个大暖炉一样能够温暖人,还像一座可靠的大山一样有安全感段玉苒的呼吸由浅进浅出恢复正常后,才抬起头看救命恩人,但她现在角度却是什么也看不清。“硕王”她试探地唤了一声。“嗯,是本王。”顾衡淡淡地应道。段玉苒安了心,重新又靠回顾衡暖烀烀、宽宽的胸口,“谢谢你。”黑暗中,顾衡挑了挑眉。预期中遇险得救后的痛哭并没有出现,这多少令他有些诧异“王爷怎么会在这儿是路过吗”沉默了一会儿,段玉苒又问道。“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顾衡不答,却给了一个反问。很明显,他能这么及时的出现救了她,绝非巧合。段玉苒又沉默了,顾衡也不开口。好一会儿之后,就在顾衡皱眉想着侍卫们为何还没赶到时,怀里的段玉苒又开始发问了。“为什么”顾衡一愣,“什么为什么”“王爷为什么对我的事这么上心为什么特意跑过来救我”段玉苒小声地问。“”这次轮到顾衡沉默了。“这一次又是谁想害我呢除了卢贵妃、就是卢安伯吧要不就是东盛郡王府反正这些人都是七皇子党,王爷为了破坏这些人的计划、让他们感到挫败才来救我的,是不是”段玉苒说了这些话,鼻子却有些微酸。“是吧。”顾衡微动了一下被段玉苒坐着的那条腿,麻刺的感觉令他不自在。段玉苒发出自嘲的低笑声,随后就是轻轻的啜泣。终于哭了,这才是一个正常女子该有的反应顾衡听到段玉苒的哭声,反而松了口气。段玉苒伏在顾衡的胸前小声地哭着,劫后余生的感觉掺杂着淡淡的心酸,让她说清自己在哭什么。“我不回平城了我要回京”段玉苒赌气似地喃喃自语道,“我要嫁给东盛郡王世子我要气死他们我要”“傻姑娘。”顾衡叹息一声,带着笑地道。“是他们欺人太甚”段玉苒猛的坐起来,含泪气恼地道,“我已离京避开,他们还紧追不放欲对我不利横竖一死,我倒要跟他们搏一搏便是我死了,也不让他们好过”他们此时躲在一间屋子里,为了不被人发现,特意避开了月光能投射进来的位置,所以段玉苒抬头也看不到顾衡脸上的表情。但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看着自己。良久,黑暗中只有二人呼吸的声音,谁也没再说话。段玉苒咬咬嘴唇,为顾衡的沉默感到揪心自己这种想法是不是太不纯洁了会被他鄙视、嫌弃、厌恶默默的挪动身体,段玉苒想离开顾衡的怀抱。“嘶呃”顾衡发出痛苦的申吟声,伸手揽住了段玉苒的腰阻止她移动。段玉苒脸一红,以为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他敏感之处“我我不是有意的”小说里常有这样的桥段,可她真不知道是怎么碰到他那里的啊“你轻点儿,我腿麻了。”顾衡哼声道。段玉苒的脸更红了,幸好有黑暗遮掩,不然她的脸能迸血原来人家是腿麻了,不是那啥那啥了硕王的侍卫在某民居的仓房里寻到主子和段小姐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要说侍卫能知道硕王藏身何处还真亏了王府里豢养的小狗原来,顾衡的靴底和身上都带着一种异香球,王府里平日里当作寵物喂养的小狗其实是经过驯犬人精心训练过的,对硕王常用的几种特殊异香非常敏感别看这种小狗跟狩猎的猎犬相比体型小得很多,长相也不凶悍,但嗅觉和灵活程度并不输猎犬,而且聪明程度却高于大体型的猎犬段玉苒在硕王的护送下回了客栈,三老爷和段玉杭已经焦灼的等待着段玉苒失踪的事,他们并没有敢告诉三太太,怕她动了胎气幸好三太太这几天太累,早早的歇息下了。“苒姐儿”三老爷在客栈门口伸长脖子终于看到女儿被人从马上抱下来,来不及多想的就冲了上去,一把抓过段玉苒打量不休,“你你没事吧你的脸”段玉苒的脸被绑架自己的男人用刀柄砸到,不但擦破了皮,还肿得很高但顾衡发现后,第一时间就用金创药膏给她涂了伤口“爹,我没事。多亏硕王殿下救了我。”段玉苒微让开身,露出方才同乘一骑、并抱自己下马的硕王顾衡。三老爷双眼一湿,撩袍摆就给硕王跪下了“草民谢硕王殿下对小女的救命之恩”三老爷泣道。“段公请起。”顾衡俯身扶起三老爷,和气地道,“当初段公与令郎在安洲对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相助也是应该的。”三老爷垂首抹泪,心想硕王可是帮了自家很多次忙了,他们家赚大发了一行人进了客栈的一间上房,侍卫则在楼下、楼上把守。待坐定后,顾衡也不废话,直言道:“因小姐在京中得罪了几家权贵与卢贵妃,故段公此次回平城一路上恐是不太平本王将派二十名侍卫护送段公一家,以保路上平安。”三老爷闻言若宠若惊地起身要再拜,却被顾衡阻止了。“请恕本王多言。待段公在平城安定下来后,不如尽快为小姐说门亲事为好。”顾衡道,“只要小姐嫁了人,才能令京中那些人安了心。再有夫家庇佑”“什么样的夫家才能庇佑我不被贵妃、卢安伯府和东盛郡王府伤害呢”段玉苒推门而入,不顾父兄的惊讶神色,走进来问顾衡道,“王爷可有这样的好人家推荐一下”段玉苒已经解开发髻,用丝带在脑后将头发束起,身上的衣裙却还是沾染着脏污的那一套。顾衡的视线落在她受伤的那侧脸颊上,眉头拢得死紧。“本王”“年前,王爷不是说只要我愿意,就会助我与郡王世子的亲事得成吗”段玉苒冷然地道,“所以,请王爷帮我嫁给东盛郡王世子吧”“苒姐儿你别胡闹”三老爷站起来对女儿严厉地道,“快回去歇息,你今天”“爹,我没事。”段玉苒转向父亲时神情柔和了许多,“女儿过去太任性了,也自视过高。可现在看来,不过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罢了”难怪从古至今、乃至无限未来,无论男女皆追求权与利有了这两样握在手中,才是真正的胜者三老爷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感慨和决定,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顾衡站起身走到段玉苒面前,低头看着她沉声道:“此一时彼一时本王以为你与顾泰年是两情相悦、有人从中作梗,才想要成全你们但你们之前的订婚也不过是作假,又有那些人从中捣乱,何必再勉强自己嫁给他”段玉苒抬头迎视着顾衡深沉的眸光,嘲弄地一笑,“勉强王爷误会了,民女嫁给世子并不勉强。王爷还记得民女许过的再嫁之愿吧东盛郡王世子的身份正好合了民女所愿,他又愿意娶民女为正妻民女以为,错过了他,恐怕就不会再遇到合适的男人了而且我太想看到那些曾经想害我、算计我的人在我嫁入东盛郡王府后会是怎样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你何苦用自己的后半生与那些人较劲”顾衡不赞同地道。“王爷应该是心知肚明的,民女就算回到平城再嫁,也是逃不掉歼人的算计,没准还要连累家人王爷能因报恩护得了我们一时,却护不了我们一世”段玉苒咬牙切齿、满脸阴鸷地道,“王爷不是想知道东盛郡王的动向吗若是我嫁进郡王府,就可为王爷所用”“不需要”顾衡冷冷地打断段玉苒的话,“若段小姐因私心私欲非要嫁进东盛郡王府,本王会尽绵薄之力但如果段小姐是打着帮本王做什么的念头,那便算了本王不需要”段玉苒看着顾衡冷峻无情的表情,心里像被利刃狠剜了一刀似的疼本章完结,,;手机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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