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距离朝鲜国都汉阳城约莫有七百余里的萨尔浒城一片萧瑟,城中无论是女真建奴亦或者汉人包衣,均是惊骇莫名。
百战百胜的汗国居然在抚顺遭受重创,四贝勒皇太极狼狈归国;曾扼守他们女真咽喉的鸦鹘关也被官兵夺回。
恍惚之间,不少上了年纪的鞑子都忍不住回想起昔日仰仗大明鼻息而存在的"灰暗"岁月,更有些胆小的鞑子战战兢兢,自感前途黯淡。
值此关键时刻,若非功勋卓着的大贝勒代善和二贝勒阿敏及时凯旋归国,缓解了国内紧张的气氛,只怕萨尔浒城的局势还要更加严峻。
毕竟,随同大贝勒代善一同归国的,还有自朝鲜战场缴获的大量粮草辎重以及数万朝鲜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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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参见大贝勒.."
巍峨的汗王宫外,整齐划一的呼喝声将刚刚自宫殿中告退,正逆着头顶烈阳微微有些失神的代善唤醒。
放眼瞧去,本应在汗王宫外来回梭巡的侍卫们已是跪倒一地,脸上的表情很是狂热。
这位功军功彪悍的大贝勒,再一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其无可撼动的地位。
"哈哈哈哈,好。"
"平身免礼。"
许是心情不错,一向面沉似水的大贝勒代善竟是难得的露出了笑脸,甚至还在侍卫头领受宠若惊的眼神中亲手将其扶起,并拍了拍其臂膀之后,方才大步朝着自己的府邸而去。
"奴才恭送大贝勒!"
很快,汗王宫外再度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呼喝声,隐约间竟是有地动山摇之感,乃至于传进了巍峨的宫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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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参见大贝勒.."
距离汗王宫不过半炷香脚程的和硕贝勒府,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范文程闻听耳畔旁响起的脚步声,赶忙撩起袖袍,规规矩矩的跪倒在地,朝着迎面而来的代善磕头行礼。
"咳咳,范先生免礼。"
闻言,一路上眉眼间都充斥着笑意的代善竟是主动快走了两步,在身旁亲兵诧异的眼神中,亲手将范文程扶起,并且一同迈入后院的书房中。
"敢问贝勒爷,可是事成了?"
瞧着身旁心情大好的女真大贝勒,身材消瘦的范文程主动拱手,意有所指的低语道。
"哈哈哈,范先生料事如神。"
"父汗精力憔悴,已是决定迁都,暂时令本贝勒监国,梳理朝政。"回想起刚刚在汗王宫中发生的一切,代善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喜色更甚。
与此同时,代善也默默将范文程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提高了不少。
难怪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汉人能够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先后得到老八皇太极和父汗的欣赏和重视,身上果然有些本事。
如若不是今日早些时候,这范文程主动求见,并为他分析大金当下的时局,只怕他永远也想不到"主动请缨",向自己那位嗜权如命的父汗,讨要监国之位。
"奴才,给大贝勒贺喜!"
尽管在瞧见代善第一眼的时候,范文程便从其脸上溢于言表的激动判断出了结果,但此刻仍是装出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清脆的叩首声骤然响起。
"奴才,给贝勒爷贺喜!"
闻听代善居然被老汗努尔哈赤委以重任,重新监国辅政,书房中的鞑子们赶忙跪倒在地,七嘴八舌的呼喝道。
与这些情深意切的鞑子相比,一旁的范文程倒是显得逊色许多。
"好好好,免了,免了。"
尽管心中知晓以自己父汗那嗜权如命的性子,迟早要收回自己手中监国的权利,但经历这两年的"挫折",代善眼下仍是激动不已。
如今放眼国内,三贝勒莽古尔泰不过一介莽夫,难以与他相比;最大的竞争对手四贝勒皇太极又"自取其辱",被官兵打的落荒而逃,导致了他们大金自建国以来,最惨烈的战果,同样难以服众。
此等局面之下,试问谁还能够与他竞争?是出身低微,一向循规蹈矩的老三阿拜,还是与莽古尔泰同父同母的德格类,亦或者与他一同从朝鲜战场归国的多尔衮?
"大贝勒,您的当务之急,便是调兵遣将,尽快夺回抚顺,以防官兵卷土重来。"
又是谦卑的恭贺了几句,将书房中的氛围烘托的差不多了,范文程方才拱手,说起正事。
"范先生所言甚是,本贝勒即刻便以正蓝旗和正白旗为先锋,由镶白旗和镶蓝旗掠阵,将抚顺夺回。"
提及正事,代善的神色也显得郑重许多,不知不觉间便散发出一股胜券在握的气势。
关于前些时日战事的详细经过,他早在归国当日,便从众人口中得知。
不可否认,那辽东的熊蛮子确实有两把刷子,笃定他们大金的主力远在朝鲜,短时间内分身乏术,随即便堵上了辽东军硕果仅存的铁骑,强行突袭抚顺,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但现如今,他已是从朝鲜归来,汗国内最为精锐的两红旗和两黄旗也蓄势待发。
夺取一座无险可守的废墟,对他而言简直如同探囊取物,再简单不过。
"大贝勒,您糊涂!"
闻言,一直以来态度都颇为谦卑的范文程便有些急切的嚷嚷道,并不自觉的提高了些许声音。
"此话怎讲?!"
强压住心中转瞬即逝的火气,代善略有些不满的盯着眼前满脸惊惶的文臣,眼神很是凶狠。
整个汗国,除却高高在上的父汗,以及前些年郁郁而终的"叔父"舒尔哈齐,谁敢这般当面顶撞他?
"如若奴才所料不差,大贝勒此举是想借机削弱三贝勒和四贝勒的势力?"
像是没有察觉到代善眼中的不满,范文程急不可耐的拱手道。
"额.."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代善黝黑的脸庞上涌现出些许不自然,他此举的意图确实有些明显,但心中的火气却愈发强烈。
这个范文程究竟怎么回事,竟敢当众戳破他的"小心思",真当他好脾气吗?
"贝勒爷,今时不同往日!"
赶在代善即将发作之际,范文程的一番话语好似凉水一般,瞬间浇灭了代善心头的火气。
"奴才斗胆,您觉得老汗令您监国辅政,只是为了尽快收回抚顺吗?"
"您以正白旗和正蓝旗为先锋,此举虽是能够削弱两位贝勒的势力,却也能间接证明您心胸狭小,没有容人之能.."
"试问,老汗该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