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期望越大,失望也就会与日俱增。
陆启光看着跪在地上的五儿子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那火气更是“蹭”的一下又燃了起来。
他竟是不由分说的一脚蹬在了陆彻的肩头。
“看看你这不知悔改的死样子,你哪里配让你母亲如此急急赶来为你说好话!”
陆彻被踹的往后仰倒了过去,他含着泪不再多说任何一句辩解,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狡辩,完全没有必要。
放眼望去,这偌大的正厅里,他陆彻不过是个多余的存在罢了。
因为,他们才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一家四口!
陆彻吐出一口憋在心里的浊气,不再为难自己,他忍着肩头上传来的痛意,索性俯身叩首:
“父亲教导的是,都是儿子不孝,是儿子骄傲自满才导致此次考核落败。
是儿子让父亲蒙羞,让陆家失了颜面。
还请父亲责罚..”
陆征心里早就得意不已,自然是不会浪费这等踩陆彻一脚的好机会,他不要脸的掺和道:
“五弟知道就好,以后可莫要轻视任何一次的考核才是。
父亲总说虚心才能使人进步,你得时刻放在心上记着。
你看我,虽然院试落榜了,但我也不气馁,依旧刻苦的温故知新,所以才有了此次的好成绩。
你呀,就应该多静静心才能去除浮躁。”
这话说的何其诛心啊,整个府里再没有比陆彻更用功的人了。
可,没人在意也是真的。
陆彻不再落泪,他觉得不值,也不再开口说话,只低着头苦笑不已。
可陆启光却还不打算放过他,竟是问陆征:
“征儿,你来说说,你五弟这次的所作所为该如何处罚才能令他长记性?”
风水轮流转啊,陆征想到陆沅春仗势罚他抄家训的情景,便忍着笑开口道:
“爹爹,五弟犯的虽不是什么大错,但到底有失陆府的颜面。
不如,就罚他默写咱们《陆家家训》五十遍好了。
只有把咱们家的训导都熟记于心,他日后才知道什么叫戒骄戒躁。”
陆征就是要恶心陆彻,好让他知道,萧意淮再厉害,那胳膊也不能伸到陆府里来。
这个家里,有且只有他陆征才是父亲疼爱的儿子。
果不其然,陆启光连想都没想便开口应允了,他用那种看向仇人一般的目光盯着陆彻道:
“你就按你三哥说的办吧。
《陆家家训》五十遍,三天内完成!”
陆彻面无表情的叩首:“是!”
他连父亲都不想叫了,哀莫大于心死,此时此刻,他的心也已经不会痛了...
看着陆彻撑住地面站起来,陆沚春睨了他一眼,那瞳孔里除了嗤笑和得意,还有一丝丝期待。
罚抄三天,那第四天刚好就是除夕了。
啧啧啧,赶得好不如赶得巧,那日才更精彩啊。
陆沚春盯着陆彻颓败的背影,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她就喜欢看陆沅春和陆彻在泥里摸爬的样子。
陆府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向外露出风声,便是苏妈妈哭着替陆彻送伤药的时候,他也只是叮嘱道:
“苏妈妈,你跟小七不要去闹事,也不要把这事告诉长姐。
她在侯府不容易,莫要让她再为这等小事操劳。
不过是罚抄家训五十遍,这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只当练字静心罢了。”
小七哭的鼻头都红了,他心疼主子的遭遇,囔着鼻子道:
“公子,他们太欺负人了...”
苏妈妈也抹着泪珠儿,不断地抽噎,她觉得她对不起夫人的在天之灵。
好端端的嫡出少爷,竟过的如此憋屈。
陆彻看着二人落泪,哽塞的心头慢慢变柔软,他也不是没有人爱,还有姐姐、苏妈妈和小七是真心关怀他呢。
到了夜里,何姨娘身边的丫鬟翠柳也急匆匆的来到了临风居。
她拿来了药油和一碗补身体的鸡汤还有一副画。
苏妈妈接下后,送到了陆彻的书房里,轻声道:
“公子,这是何姨娘送来的,她也很记挂你。”
陆彻浅笑了下,率先打开那副画,等看着那水彩勾勒出来的蓝天白云还有耀眼的太阳和纸鸢后,心情也开阔不少。
“苏妈妈,何姨和七妹妹的心意我收下了。
明日你替我去谢过她们吧!”
“嗯,我晓得,难得何姨娘这么老远送来东西。
她们人微言轻,在大夫人和老爷面前说不上什么话,但心里却是一直记着少爷您的。”
陆彻明白,他应声点头:“何姨和溶春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
当初,何茉产子后虚弱至极,苏妈妈负责照料还在襁褓里的陆彻,她的贴身丫鬟何夕就是如今的何姨娘负责照料她。
有一次陆启光醉酒,突然闯来了临风居说要看陆彻,结果他看完孩子后不仅没离开,反而对着年轻温柔的何夕起了色心。
那一夜,陆启光强要了何夕,事后又做主把她抬成姨娘,送到了距离临风居颇远的新月阁内居住。
从那以后,何夕深觉自己对不起何茉这个主子,不敢探望更不敢言语。
没多久何夕有了身孕,只不过那个男婴却在生产的时候窒息而死,此后她郁郁寡欢,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
再后来,一直到何茉去世后的第三年她又怀了一个孩子,就是府里的七小姐陆溶春。
这些都是往事,说到底还是女子的不幸。
苏妈妈体谅何夕,很少在陆彻面前提及这等陈年旧事,而陆溶春得了姨娘的教诲,对于陆彻这个五哥也很是亲昵。
在整个陆府里,也只有陆溶春是真的把陆彻当做亲哥哥。
在陆沅春没有回府的岁月里,临风居里少有的鲜活气息,也多半都是陆溶春这个小姑娘所带来的。
陆彻带着浅笑把画轴卷起来放好,随后端起鸡汤慢慢喝了起来。
这府里仅存的温情,怕是也只有这么多了。
这场纯纯是人为的祸事因着陆彻的懂事而悉数都被关在了陆府的朱红大门内,远在定北侯府的陆沅春丝毫不知胞弟遭受了这样一场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