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海洋没开车,他是走路来的,一出厂门口就被他的未婚妻堵个正着。
他现在根本没心情面对这个女人,看到她想装作没看见,绕道走开。
安思雨哪儿会给他这个机会。
她就是来找他的。
“海洋哥哥,你站住!”
她压着心里的怒火,脸上笑盈盈的:“这几天你怎么都不去找我了,今天有电影上映,咱们一起去看吧。”
自从麻辣虾的作坊被查抄之后,她赔的血本无归,后来又想着折腾点别的。
牛仔裤,蛤蟆镜什么的。
但这些东西都压货压钱,她现在手上一分钱都没有,家里也拿不出来。
她妈天天甩脸色,她那个弟弟添油加醋,她快在那个家里待不下去了。
要是放以前,她还能搬出来,可现在身无分文,只能把希望寄托到阮海洋身上。
阮海洋现在看到安思雨就心烦。
“你自己去看吧,我没空。”
“海洋哥哥!”安思雨拉着他的手撒娇,“你就当陪陪我嘛,你有多久都没理我了。我们都要结婚了,天天不见面算怎么回事。”
阮海洋立刻不耐烦起来,他猛地抽回手,将安思雨推出去:“滚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儿,你跟那个姓靳的眉来眼去你以为我不知道?滚!”
“海洋哥哥!”安思雨被他推了一下,她脚上的皮鞋踩进路边下水道的缝隙,身子一歪摔倒在地,脚上传来一阵剧痛。
“啊!”
阮海洋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摆脱她之后就快步离开。
他现在脑子里都是他爸的疯癫行为,他想活着,不想让人当成汉奸处决。
他要想想怎么办。
跑?还是先下手为强。
那可是他爸爸。
可他也没当他是儿子。
阮海洋脑子里一团乱。
而这一边,安思雨倒在地上起不来,疼的眼泪鼻涕哗哗的淌。
这时候,从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同志,你没事儿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她回过头,一下子愣住了。
“二哥?”
安定国今天来市里卖龙虾,路过船厂门口,见一个姑娘和男朋友起争执,被推倒在地。
他原本不想管闲事,但看这姑娘倒在地上好一会儿没起来,看起来像是崴脚了。
现在不是上下班的时间,路上没人。
他如果不管,这个姑娘怕要在这里等很久。
安定国一脸错愕的看着这张脸:“小雨?”
安思雨觉得不自在。
她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竟然被安家人看见了。
她原本还想着,等她风光之后,让安家人看看,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可现在……
她回头看向安定国身后的皮卡。
皮卡还没熄火,显然是安定国开过来的,皮卡后面拉着满满当当的塑料桶。
这是本地装虾的桶。
这一车粗略估算,也要有上千斤。
安思雨嫉妒的眼都红了,她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娇弱道:“二哥,幸好遇到你,我脚不会动了,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骨头断了。”
安定国虽然诧异她怎么会在这儿,还这么狼狈的样子,但不至于见死不救。
他腿还没好彻底,只能扶着安思雨站起来:“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二哥,这些虾是哪里来的,北岛送来的吗?”
安定国:“家里养的。”
“家里?”安思雨笑道,“二哥,你不想说就不说么,干嘛要骗我啊,咱家的条件,连水都没有上哪儿能养虾啊。”
安定国没多跟她解释:“医院到了,我送你下去,你自己去挂号排队,我得赶时间去给人交货,就不陪你了。”
安思雨全身上下不到一块钱,她去医院也买不起药。
“我都走不了路,你不陪着我,我不去了,你去哪里交货,我跟你一起。”
“二哥,以前我崴脚,你从山上把我背到县里卫生院给我看病,还给我买糖葫芦,现在你连陪我去医院都不乐意吗?”
安定国:“下车。”
他扶着安思雨下车,挂号,正好骨科没人,医生看诊后直接开药。
“没什么大问题,脚扭了,开点红花油抹抹,回去歇着。”
安定国还赶时间,出去给安家打了个电话,但没人接。
安定国本打算直接走,安思雨一把拉住他:“二哥呜呜,我没带家里钥匙,哪里也去不了,我不想一个人在医院里,你不能抛下我不管啊。”
安定国确实想抛下她不管。
他这是第一次拉着龙虾出来交货,买主是国营饭店,要的多时间紧。
桶里氧气不足,晚一会儿就要死一片。
他狠心抛开安思雨:“别闹,在这儿待着,一会儿给家里打电话让人来接你。”
“可我没带钱啊,打不了电话。”
安定国从兜里掏出一块钱塞给她。
他这边刚走,安思雨就一瘸一拐的跑出去,到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上去。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她恨透了没钱的日子。
她的生意做不成,凭什么安家的生意就能做好。
安定国拉那么多虾,至少能卖几百块,她都不要面子张开口要了,才给他一块钱。
果然是山沟沟里出来的,小家子气。
安定国的车直接开到国营饭店的后院,出租车进不去,安思雨在路边下车。
她趴在栏杆前往里看,只见到后厨的人一桶一桶卸车,又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和安定国说说笑笑的一起进了办公室。
工人们将桶一个个卸下来,再分装,准备送往其他国营饭店。
有一个工人失手,桶从车斗上翻了下来,虾摔了一地。
活蹦乱跳的龙虾挥舞着钳子,一团团的龙虾蹦来蹦去。
安思雨瞪大了眼睛。
竟然不是对虾,是鳌虾。
他们从哪里来的这种虾。
她匆忙跑到前门,只见国营饭店门前立了一个大牌子,上面画着麻辣小龙虾的图,优惠价一盘2.5元。
“这个虾头这么大,能好吃吗?”
“贵死了,买不起买不起。”
“前阵子不是有许多小推车卖麻辣虾的,那味道真是一言难尽,都是坑人的,又贵又难吃。”
“这次不一样,虾的种类都不一样,要不是太贵了,我都想尝尝。”
路过的人看看就走。
但也有前来宴请的客人,见有新菜,都点上一盘尝尝看。
安思雨攥紧拳头,指甲扎进肉里都毫无所觉。
一样是卖虾,凭什么他们能把虾卖到国营饭店。
凭什么他们能找来鳌虾!
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