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晚，图书馆大厅，脚下是大理石拼起来的雕花，头顶就是雕花的天窗，夕阳的最后的余晖透过天窗落下，在大理石地面上折射明亮的光彩。
芬格尔带着路明非笔直的穿过大厅，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他们最后停在一扇樱桃木门前。
芬格尔伸手轻轻推开木门，里面是一间黑色的电梯间，以及一扇十公分厚的合金大门，这种级别的安全门，就算是单兵导弹也轰不开，门边有卡槽，指纹检测，虹膜检测器等等……
“芬格尔，我们这是要去哪？”路明非诧异地问。
他一开始说是去救个人，以为是去校医院之类的，没想到他们一路来了图书馆，而且这间电梯他还记得，那是直接通向卡塞尔的地下建筑的。
“冰窖最底层，湮没之井。”芬格尔说的轻描淡写。
“不是要救人么？为什么去冰窖？那里除了一堆炼金设备还有其他东西么？”路明非说，“而且就算是用我的学生证，要进入最底层的湮没之井，也需要和诺玛提前申请。”
作为s级的路明非，在卡塞尔几乎是“横着走”，百分之九十的地方，他只要刷学生证就可以随意进入，图书馆也好，装备部也好……
但“湮没之井”作为学院最高机密，保存着巨量的炼金设备，现在甚至追加一副龙王遗骸，所以管理格外严密。
目前整个卡塞尔学院，只有两个人可以任意进出湮没之井，那就是正副校长。
就算是校董会，想进入冰窖都需要提前申请，这也是校董会对于昂热不满的地方之一，毕竟他们认为卡塞尔学院就是校董会的财产。
湮没之井自然也属于校董会，结果被昂热占为己有了，所以非常气愤。
“不用了，那样会留下记录的。”芬格尔走到电梯间前。
他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摸出一张磁卡，银白色的卡面，没有任何纹路和标识，他用着那张无识别的卡划过卡槽。
几秒钟过后，冰冷机械的女声响了起来，“验证通过，欢迎回来！”
隐藏在电梯门后数十道扣件同时滑开，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厚重的合金大门缓缓打开，电梯间里冷白色的灯光照了出来。
芬格尔走进了电梯间里，回头看着路明非，“走了。”
路明非跟着走了电梯里，随着铁门重新合上，电梯开始往下降落，速度不紧不慢。
“你刚刚怎么办到的？”路明非问。
对于卡塞尔的安全系统他很清楚，电梯间前除了卡槽应该还需要指纹和虹膜确认，可芬格尔只用了一张卡，就直接略过前面的步骤。
“我的计算机技术，黑一个学院安全系统，这种小事很难么？”芬格尔耸耸肩说。
路明非语塞，什么叫小事？放眼全世界，没人敢说能这样黑诺玛的系统吧？
电梯最终停在了地下六层，也就是地下四十米深的地方，电梯门打开之后，路明非跟着芬格尔走了出去。
外面黑暗一片，只剩下繁多的红色和绿色小灯在跳闪，他还能听见巨大仪器运转的声音。
芬格尔轻轻拍了拍手掌，一扇巨大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屏幕的光照亮了地下室的周围，到处都是如同巨型书架一样的主机，那些红绿色的小光，就是巨型主机的指示灯。
在中间的地方，直径快十米中央主机贯穿整个地下室，似乎还连接着地上的几层，很难想象，那个主机到底有多大。
“这里是学院中央控制系统的机房？”路明非诧异地问。
“是啊。”芬格尔说。
路明非一愣，学院中央系统的机房，算是学院最高机密地方之一。
他要是在这里放把火，整个学院的系统会瞬间瘫痪，这种地方，就算是以前作为学生会主席的路明非，都没有来过。
学院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因为它太机密了。
这时候，一束光忽然从头顶正上方打下来，落在了路明非和芬格尔的前方，细碎的荧光汇聚了起来，变成了一个修长的影子。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女孩，黑色的长发垂落到脚边，睡衣般的丝绸长裙，赤足，面带着温柔的微笑。
看见美少女，路明非有些惊讶，因为这个人他记忆里见过，那是初入卡塞尔的路明非，被召唤到了图书馆的总控制室，大家都在为了三峡水底的叶胜和酒德亚纪解开青铜城的地图。
而他当时电脑上出现的就是这个长发飘舞的美少女eva。
“你怎么突然来了？”eva对着芬格尔微笑着说，她目光落在旁边路明非身上，“而且还把路明非也带来了。”
“算是有点事情吧。”芬格尔笑着说。
eva看向路明非，“你好啊，s级路明非，我是eva。”
“你好，你好。”路明非说，“我以为你叫聂小倩呢。”
他意思是eva的出场方式和兰若寺的聂小倩一样，就是不知道这个人工智能一样的eva知不知他在说什么。
“不是女鬼，是美少女哦。”eva微微一笑，她听懂了路明非的吐槽。
路明非咧嘴，能听懂他吐槽的可不多了。
“我想开门。”芬格尔说，“你帮我撤掉进入冰窖的监控。”
eva愣了一会，才微笑着点点头，“知道了，不过冰窖那边的监控我只能停止三十分钟左右，太久的话会被发现的。”
“三十分钟够了。”芬格尔笑着说，“谢谢啊。”
“嗯。”eva说。
路明非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心说这芬格尔藏得可真够深的呀，极其自信的血统，任意进出冰窖，只是副校长的狗腿子这种话一点也不可信啊。
电梯继续往下降，这一次没有在任何楼层停留，等电梯再一次打开了的时候，路明非听见了无处不在的水声。
“湮没之井”，冰窖的最底层。
脚下是青铜地面，无数深槽向外延伸，组成的花纹像是一株繁茂的腾树，天空是看不见尽头的穹顶。
严格来说，这是路明非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下意识四处打量，黑暗中摆放着奇奇怪怪的炼金产物，有被锁在石英棺里的木乃伊，数米高的钢琴架，比人高的风琴，里面构建着无数精密零件，是用炼金术驱动的东西。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全部藏品的中央，那里有一个圆形的祭坛，祭坛的中央悬挂着半截枯骨。
枯骨呈现古铜色，散发淡黄色流光，仿佛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这就是你们从中国带回来的龙骨。”芬格尔说。
“嗯。”路明非点点头。
“伱是用什么斩断的龙王的躯体？是七宗罪么？”芬格尔看着那如激光切割一般平整的切口问。
路明非一愣，没有回答。
“七宗罪是屠龙圣器，但不是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芬格尔说，“是你从东京带回来的东西吗？”
路明非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那可真是一件好东西。”芬格尔说完，带着路明非绕过了中央积蓄水银的小湖，穿过了那些阵列的炼金藏品，以及那副悬挂的骨架。
朝着巨大溶洞的边际走去，一会之后，停在一面黑色的墙壁面前，周围太空旷了，路明非以为，这里没有边际呢。
“这里有门？”路明非想都不用想，都能猜到芬格尔带他来这里的原因，这面完整的墙壁估计有通道之类的地方。
芬格尔站在看不见边际的墙壁面前，他没有用那张白卡，只是轻轻动了一下嘴唇，似乎吐出类似龙文的奇怪音节。
下一刻，完整的黑色的墙壁打开了一条细密的缝隙，缝隙越来越大，变成了一扇打开的门，门的后是一条隧道，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冰窖还有这种地方？也是学院开凿的吗？”路明非诧异，卡塞尔学院还是藏着太多他不知道的秘密了。
“不是。”芬格尔说，“冰窖其实还有其他更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东西？”路明非下意识地问。
“除了这些没用的炼金古董，还有学院传下来的玩具，虽然没什么用，但下次有时间再带你看。”芬格尔说。
路明非没来及问是什么玩具，芬格尔已经走进了隧道里，他也只能也跟着着进去。
他们走在漫长的隧道里，两侧都是黑色的墙壁，空气里流动着冰冷的气息，没来由的让路明非想起了在bj地铁隧道。
越往前走，他似乎能感受到空气的流动越来越慢，就好像时间都要被凝滞住了，将一切都要隔绝在外。
这种感觉从踏入“湮没之井”之后就存在，可路明非越往里走，这种感觉越明显，就好像空气都被凝结，因为他们的走过，被轻轻的拨动，气流如同水流一样蔓延开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隧道尽头出现了一扇青铜的巨门，上面刻着犹如龙文一般复杂的图形，如同一颗正在生长的世界树。
芬格尔走到了金属大门前，他抬起手，轻轻推动了沉重的青铜门，发出咔嚓的声响。
冷白的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迎面却是消毒水的味道。
里面是一间宽大的房间，墙壁四周都是白色，挂着各种管线，还有大型的机械，氧气管还有心电图机，高压冲栓泵……
路明非愣住了，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源氏重工，那间绘梨衣的重症医护室。
但也明白了，芬格尔为什么带他来这里，原来真的有“病人”在这啊。
医护室中间是一张宽大的病床，路明非看向病床，那里躺着年轻的女孩，她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脖颈和手臂的地方接着十几根管线，细密的管线连接各种仪器。
路明非视线最终落在女孩的脸上，整个人有些呆住了，不由自主的开口，“eva？”他诧异扭头看向旁边芬格尔，“这是怎么回事？eva不是人工智能嘛？”
“eva曾经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芬格尔顿了一会，“你听过格陵兰岛的故事么？”
路明非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知道的不多。”
芬格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像是在回忆一些事情，他的眼神少见的迷离了起来。
很久之后，他才慢慢开口，“十年前，学院在格陵兰岛发现奇怪的心跳频率，经过教授团的对比确定是龙族的，也就是说格陵兰岛深海里有一只龙族正在孵化，而后学院派遣了一支最精锐的小队前往格陵兰岛进行深潜，当时带队的是施耐德教授，eva都是小队中一员。”
“听说最终只回来一个半人？”路明非说。
“嗯，一个人是指施耐德教授，另一个就是eva，”芬格尔停了一下，声音忽然变低了一些，“其实任务的时候我也在，只是在行动前的晚上喝多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队伍已经下潜了。”
“冰海之下，他们遭遇了龙族提前苏醒，面对强大的初代种，精锐小队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只是刹那间就被覆灭了。”
芬格尔正看着床上躺着eva，淡淡的悲伤慢慢弥漫开来，似乎要充斥满这个房间。
“等我赶到下潜的地方时，只能救到被冻坏了冻坏呼吸道和面部的施耐德和已经接近濒死的eva。”芬格尔继续说。
路明非沉默，他很能理解初代种的强大，在深海遭遇龙族，能回来施耐德和eva已经是奇迹了。
他更能体会芬格尔那时候的心情，那种明明可以做点什么，却因为来晚了，只能看见自己重要的人离开，那种感觉太让人无助且绝望了。
路明非一直在努力，就是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再一次出现，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思考了一会，路明非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我会尽力试试的。”
“嗯。”芬格尔说。
路明非走到了病床前，低头看着eva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
病床上的eva安静的躺在那里，她太安静了，甚至听不见呼吸声和心跳声，就连旁边的心电机波形都呈现一条直线。
他伸出手触碰到eva的脖颈，瞬间就收了回来，然后诧异的扭头看向芬格尔，“她……不是已经没有心跳和呼吸了吗？这不就是死人了？”
路明非蒙了，我的作弊码虽然能拉濒死的人一把，但死人就没办法了啊。
“她虽然没有心跳但还没死。”芬格尔说。
路明非蒙了。
“一个普通人从心跳停止到脑死亡，大概是五分钟，eva从格陵兰岛送回学院的过程中心跳已经停止了，但她的血统非常优秀，让她坚持到了学院，并且送到了这里。”芬格尔继续说，“通过学院的努力，让她保持在一个特殊的状态，心跳停止跳动，但大脑还没有死亡，大脑依靠外部供氧维持着最后一点活力，包括血液流动等等，都是依靠机械进行的。”
“这也行？”路明非有些茫然，他生物学一直不怎么样，毕竟大学严格来说属于文科，也没有楚子航那种博学看见一本书都会想读一下的感觉。
“光靠医疗机械还不够，是医疗器械技术加上炼金阵的辅助。”芬格尔说。
“堙没之井的炼金阵？”路明非想起了在外面那个由水银组成的炼金阵，同时也是世界上第二大水银炼金阵。
芬格尔点头，“那个炼金阵相当于人类炼金术的巅峰，炼金阵形成的领域，可以将一切东西隔绝，甚至是时间。”
路明非愣了一瞬，很快就明白了，“也就是说，在那个炼金阵的帮助下，将eva留在那个最后濒死的时刻，所以她才可以保持这个状态十年？”
芬格尔点点头，“虽然不能真的冻结时间，但炼金阵确实存在一定效果，减缓元素流动，再加上学院乃至世界上最尖端医疗技术，所以才让eva一直维持濒死的状态十年，但这已经是极限了。”
“炼金术和科技的结合？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啊。”路明非略微有些感慨。
“其实学院人工智能诺玛，或者说主机终端也连接着eva的大脑，用这种方式来维持和辅助她大脑的活动。”芬格尔说。
“也就是说eva其实就是学院人工智能？”路明非一惊。
“应该说，eva是学院人工智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芬格尔说。
路明非顿了一会，竖起了大拇指，“哪个天才能做到这种事情。”
“副校长，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龙族之外最强的炼金术士。”芬格尔说。
路明非愣住了，那个邋遢的老酒鬼居然那么牛逼啊？果然人不可貌相，在卡塞尔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啊。
“她现在每天都游离在死亡边缘，只能算是名义上活着了。”芬格尔说。
路明非挠了挠头，“说实话，我确实有能力把濒死的人拉回来，如果当初格陵兰岛我在现场，可以救eva和施耐德教授，但现在这个情况，我不确定。”
“你去试一试，成不成功都没关系。”芬格尔说。
成不成功都没关系么？路明非心里一动，在芬格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显然看见他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那句没关系肯定是骗人的啊！
都等了十年，怎么会没关系呢？
“我会尽力的。”路明非重复了刚刚那句话，然后用力的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