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沉,荒村静谧。
“咕噜咕噜……”
破败的茅屋屋檐下,一堆篝火烧得正旺,火堆上的铜釜里正熬着汤,杨珪、睦固等人围坐在旁,尽皆神色凝重、默然无语。
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而那痛苦而压抑的闷哼声还是会不时的响起,却一声更比一声底,一声更比一声虚弱。
他们的心越揪越紧,却又无计可施。
李汗青说得很清楚,“有事,会叫你!”
他还没有叫,也就没人敢贸然进去。
“唐三,”
终于,李汗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虽然十分虚弱,于众人而言却不啻于天籁之音。
“大帅,”
守在门口的唐三连忙推开房门捧着衣服走了进去。
众人也纷纷起身跟了进去,却见李汗青盘腿坐在军毯上,正用湿毛巾擦试着身上的血迹,虽然动作有些虚弱,但神智还是很清晰。
见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唐三连忙抢上前去,“大帅,俺帮你擦吧!”
说着,他连忙就要把手中捧着的那件干净长衫放到军毯上,但一低头顿时就是脸色一白。
那军毯上竟散落着密密麻麻大大小小沾满血迹的碎铁片,别人或许不知道那些碎铁片是哪里来的,他却很清楚:那些碎铁片定然是大帅从他自己身上取下来的!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小姑娘张宁已经跑了过来,径直夺过李汗青手里的湿毛巾就替他擦拭起了身上的血迹,动作轻柔,声音里带着哭腔,“很痛吧?”
李汗青被她这一套操作搞得一怔,连忙笑了笑,故作轻松地安慰着,“不疼了,已经不疼了,这点小伤算……”
“咕噜……”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腹中便响起了一声低鸣,弄得他顿时就有些尴尬了。
张宁也是一愣,旋即破涕为笑,“饿了吧?睦军侯已经熬好了汤,换好衣服就可以喝了!”
睦固连忙附和,“对对……末将带人上山设置岗哨的时候顺便抓了几条蛇,熬成汤很补的!”
李汗青连忙笑着附和了起来,“蛇羹可是好东西啊!等下一定要多喝点。”
睦固呵呵一笑,“大帅要事喜欢喝,末将明天再让人去山上捉几条……”
就这样,气氛便渐渐地变得轻松了起来。
与此同时,汝水桥头汉军营地里的气氛却十分凝重,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里更是一片死寂。
一千马弓手,外加曹操、孙坚将近两百号亲卫,还带了两百枚震天雷、二十张大黄弩去伏击李汗青,竟然反被那厮杀得死伤殆尽!
消息传回,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在营中炸响。
帐下众将齐聚,独缺曹操、孙坚,但个个尽皆眉眼低垂,沉默不语。
帅案后的朱儁也是浓眉紧锁,沉吟良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准备撤离吧!”
此言一出,帐下众将无不动容,更有一将腾地站了起来,“大人,陛下有旨……”
他们虽然也是满心惴惴,无计可施,却也万万没敢想就此撤离啊!
陛下有旨:严守汝水一线,拒贼寇于汝水西岸!
如果就此撤退,那就不仅是有违军令了!
可是,不待他说完,朱儁便挥手打断了他,“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眼下我军就剩下五千步骑,若在此与李汗青硬耗下去,稍有差池,不要说守住汝水一线,便是连颍川都无力保全!”
此言一出,众将尽皆一滞,无言以对了。
稍一沉默,先前那将领依旧有些不甘,一咬牙继续辩驳,“大人,我军尚有五千步骑,只要应对得体,未尝不能挡住李汗青!”
朱儁嘿嘿一笑,声音冷厉,“张校尉,那你告诉本帅究竟又该如何应对呢?”
车骑将军张忠已经托关系回京去了,不成想京中又给他派了这么个志大才疏的典军校尉来。
那张校尉顿时神色一滞,讪讪地回了一句,“这……这个……还请大人决断!”
见他服了软,朱儁一扫帐下诸将,神色肃然,“立刻焚毁船只,毁掉汝水桥……全军撤往郏县拒敌!”
“遵命!”
众将轰然允诺,匆匆散去。
待众将纷纷出了营帐,朱儁顿时浑身一松,颓然一声轻叹,“五千汉军呐……竟会被一个李汗青逼得不战而走!”
“嘭嘭嘭嘭……轰隆隆……”
不多时,汝水河上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冲天而起,那座青石拱桥顿时碎石乱飞,轰然倒塌。
那巨响声惊动了典韦安插在汝水南岸的斥候,也惊动了隐藏在鲁山南麓的三千黄巾军将士。
正坐在一堆篝火旁发呆的杨赛儿浑身一震,腾地站了起来,神色难堪,“定然是汉军炸了汝水桥!朱儁好手段啊!”
典韦的脸色也不好看,“俺去看看,很可能是大帅正在冲关……”
“不会,”
夏行沉声打断了他,“大帅说过会在黄昏时分冲关,就不会临时改变计划!”
典韦一愣,却调头便走,“不管是不是大帅,俺都得去看看!亲卫营的,随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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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夏行连忙望向了杨赛儿。
杨赛儿一咬银牙,“集结人马,跟上去……”
汝水河畔陡然一声巨响,鲁山南麓三千黄巾军步骑尽皆行动了起来。
远在十余里外大山深处的李汗青对此却一无所觉,白天那场激战消耗太大,他就着蛇羹啃了一张硬邦邦的饼后便早早地睡了。
一夜酣睡,醒来时已经是朝阳初升了,不过这一夜的酣睡也让他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啊……”
翻身坐起,刚刚伸了个懒腰,他便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口响了起来,抬头望去便见小姑娘张宁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小姑娘手中捧着一个灰色粗瓷大碗,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儿,“汗青哥哥,今早又有蛇羹喝哦!”
汗青哥哥?
李汗青不禁一愣,但旋即便粲然一笑,“魅娘喝过了吗?”
能有这么个可爱的妹子倒也不错,而且,“汗青哥哥”、“魅娘”地叫着也比“李帅”、“宁小姐”地叫着顺口。
张宁把盛着蛇羹的粗瓷大碗递到了李汗青手里,便蹲在他面前望着他,一张粉雕玉琢的笑脸上笑容灿烂,“就你还没有喝呢!”
李汗青笑着接过了粗瓷大碗便美美地喝了一大口,旋即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蛇羹确实是个好东西啊!”
说罢,他却瞥见张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笑呵呵地望向了她,“魅娘要不要再喝一点?”
张宁顿时俏脸一红,连忙摆着小手,“不用!不用……我喝过了!”
李汗青呵呵一笑,“真不喝?那我全喝了哦!”
说着,他又端起来美美地喝了一大口,却见张宁还在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还以为小姑娘想喝又不好意,便要将碗递过去。
正在这时,张宁却突然开了口,“汗青哥哥,你是中黄太一派下来的天将吗?”
说着,小姑娘定定地望着他,大眼睛里满是期盼之色。
迎着那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李汗青不禁有些犹豫了。
中黄太一,他倒是听波才说起过,那是太平教信仰的至高神,也就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中的那个黄天。
只是,不成想这小姑娘还会真相信世间存在着中黄太一!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以前生活的那个时代,在那个时代,也总有一些小朋友坚信世间真地存在着保护地球的奥特曼。
小朋友的心思就是这般单纯,他们总是坚信美好的东西。
一念及此,他笑着点了点头,“对,汗青哥哥就是中黄太一派下来的天将,专门保护魅娘和咱黄巾军将士的!”
为了小姑娘期盼的美好,撒谎就撒谎吧!
“我就知道!”
小姑娘顿时一声欢呼,笑靥如花,“汗青哥哥定然是中黄太一派下来的天将,凡人可没有这么厉害呢!”
说着,她连忙站起身来,一撩裙摆就要下跪。
李汗青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了她,“可不许动不动就下跪,汗青哥哥会不高兴的!”
张宁怔了怔,连忙陪着笑脸,“那我就不跪了,可是,汗青哥哥必须一直保护魅娘哦!”
李汗青爽朗一笑,“魅娘往后就是我的亲妹子,谁敢欺负你,我定然会收拾他……”
“大帅……大帅……”
李汗青话音未落,唐三便兴冲冲地冲了进来,满脸欣喜,“赛儿姑娘带着大军赶过来了!”
李汗青一愣,旋即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神色凝重,“伤亡如何?”
很显然,他以为杨赛儿没有等到自己便带着大军杀过来了,可是,她身边只有三千步骑,硬打过来伤亡肯定不小!
这恰恰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唐三一滞,“什……什么伤亡?”
见唐三说不出个所以然,李汗青连忙将还没喝完的蛇羹往张宁手里一递,便大步流星地直奔门口去了。
“大帅,”
典韦正兴冲冲地朝门口来了,见到李汗青出来,当下便是脚步一顿,摧金山倒玉柱般就单膝跪了下去,“啪”地一抱拳,“大帅神威,竟能以一己之力逼退数千汉军……”
李汗青越发疑惑了,连忙一摆手,“快起来,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典韦连忙站起身来,详细禀来,“昨夜二更左右,汝水河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我们一查探才发现是汉军炸了桥开始撤了,当时我们都不明所以,刚刚杨长史一说才明白:敢情是因为大帅昨日大展神威……”
李汗青暗自松了口气:敢情是汉军主动撤了,如此,部队应该就没什么伤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