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光芒璀璨,照耀着巍峨雄壮的大汉京师。
城中车水马龙,繁华锦绣一如往昔。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突然,一骑自南门匆匆而入,马背上的骑士嘶声高呼着,“八百里加急……阻者死……逆者亡……”
众人慌忙闪躲避让,人潮熙攘的御街上顿时就乱成了一团。
但是,眼见那骑士匆匆远去,先前还乱做一团的行人便又纷纷议论了起来。
“又是八百里加急?怎么连着四天都有八百里加急啊?”
“唉……这天下怕是真地要乱了!”
“什么要乱了?是已经乱了,只是,俺们有幸生在天子脚下,这才保住了一份安宁……”
“怕是也要安宁不了多久了,俺听说南阳黄巾越闹越凶,司空大人都败了……”
虽然只是些市井小民,但是生在了天子脚下自然不乏消息灵通之辈。
张温败于宛城的消息早在三天前便以八百里加急传进了宫中,自然逃不过一些消息灵通之辈的耳目。
当然,于刘宏来说,这个消息就无异于当头棒喝了!
他本以为炼制出了震天雷,又遇上张角暴毙,黄巾余孽便旦夕可灭,不成想噩耗竟来得这么快。
但噩耗还远远不止于此,此后三天,几乎每天都有一封八百里加急军报从南阳传入京师,噩耗连连:育阳城失守……冠军城失守……安众、穰县和顺阳县失守……
南阳局势已经完全糜烂,简直就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一个个噩耗接踵而至,直让刘宏身心俱疲,今天,他干脆和皇后躲在合欢殿中,连早朝都罢了。
当朝皇后姓何,虽然出身屠户人家,但自小便生得国色天香,入宫前便艳冠南阳郡,因而入宫之时得刘宏亲自赐名一个“艳”字。
这何艳不仅生得国色天香,争宠斗艳也颇有些手段,虽然入宫已经八年有余,却依旧三宫独宠,直将刘宏迷得神魂颠倒。
眼下刘宏心灰意冷,便又搂着她躲在合欢殿中醉生梦死了。
何艳才不想理会天下已经糜烂成了什么模样,她一个妇道人家,伺候好了刘宏就行,见刘宏罢了早朝也不规劝,只是尽力承欢,把原本蔫茄子似的刘宏逗得乐不可支。
可是,正当两人在殿中饮酒做戏,弄得你侬我侬两相欢愉之时,中常侍张让便迈着小碎步匆匆地闯了进来,“陛下,八百里加急……”
只是,刘宏这几日最听不得的就是“八百里加急”这几个字,不待张让说完,便是脸色一沉,“嘭”地将手中的金樽掷在了地上,破口大骂,“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但凡他张温、皇甫嵩能顶半点儿事,这些破事也无须朕来烦心!该杀!张温、皇甫嵩……还有那朱儁、王允、士燮、郗俭……通通都该杀……”
张让只是垂首肃立,静静地等着刘宏将胸中的怒意完全宣泄出来后才轻轻地回了一句,“陛下,今日这封加急军报是从汉中来的!”
“汉中?”
刘宏一愣,旋即又是怒意勃发,“汉中又怎么了?这天下难道就没有能让朕省心的州郡了吗?”
张让没有搭话,只是躬身上前,将手中捧着的那个火漆竹筒高高举过头顶递向了刘宏。
八百里加急!
看着竹筒上那五个猩红的大字,刘宏浑身一松,颓然地躺到了身旁何艳的怀中,无力地冲张让摆了摆手。
张让连忙直起身子,打开那火漆竹筒,取出一封信来,默默看了起来,看罢连忙回禀,“五日前,汉中妖巫张修纠集教众万余人攻打郡县,连破成固、西城二县,正在围攻郡治南郑城!”
听罢,刘宏愣怔良久才苦笑着挤出了一句,“妖巫!又是妖巫!他日攻破广宗,朕定要将张角那妖巫掘坟鞭尸、挫骨扬灰……”
很显然,在他看来,这张修和前日那个自称“天柱将军”的一样,就是在效仿张角!
张角才是罪魁祸首!
若无张角那妖巫率先起事,又怎会有“天柱将军”和张修?
张让自然明白刘宏对张角的怨恨有多深,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话题,“陛下勿忧,奴婢无意中听小天师张鲁提起过,那张修本是他祖父张道陵的弟子,源出正一盟威道,却背师弃祖另立了一个五斗米教,每每说起那妖巫,小天师便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能将之……”
说着,张让偷偷地瞥了刘宏一眼,却见刘宏正似笑非笑眯眯地望着自己,慌忙又低下了头去。
见状,刘宏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这些真地只是无意中听到的?”
张让连忙躬身一礼,诚惶诚恐,“陛下明察秋毫,奴婢确实收了小天师百两黄金……”
说着,见刘宏没有搭话,他连忙又补了一句,“眼下战事绵延,开销甚巨,奴婢稍后就把那百两黄金送进内库!”
刘宏这才展颜而笑,“如此说来,那小天师似乎也是可用之人呐!”
能求到张让头上的人不是想免罪就是想谋个差事,如今那黄金归了内库,他刘宏自然要表个态。
闻言,张让连忙又是一礼,“陛下慧眼如炬,小天师虽然年少,但从炼制震天雷一事来看着实有几分才能,依奴婢想来,他既与那张修有着深仇大恨,陛下何不物尽其用呢?”
刘宏眉头一皱,却一仰头望向了神情恬静、满目温柔的何艳,“皇后以为如何?那小天师可堪大用?”
何艳明媚一笑,声若黄鹂出谷,“臣妾只是个妇道人家,如何识得人?陛下慧眼如炬,自当乾坤独断!”
见她那一笑,听她那一番恭维,刘宏顿时眉开眼笑,转眼一望张让,“那小天师颇有些才能,可以用,却不堪大用!这样,给他个益州中郎将的差事,让他即刻赶往益州协助刘焉平叛!”
张让不禁大喜过望,连忙又是一礼,“陛下圣明!”
不知他赞这声“圣明”是否真心实意,但那欣喜的神情却无半分虚假。
刘宏自然将他那一脸的喜色看在眼中,也明白张鲁肯定没少给他好处,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给他传旨去吧!”
要想马儿跑,哪能不给马儿吃草?
他虽然算不得慷慨,但对身边的一众心腹还是很大方的。
眼见张让喜滋滋地出了合欢殿,刘宏也一扫先前的颓废之气,猛地翻身爬了起来,精神抖擞,“皇后,今日南阳无事,朕心甚慰,当重整旗鼓,再议平乱之事!”
何艳连忙也站了起来,温柔地为他整理着冠带,“陛下乃大汉天子,一群蛾贼如何能挡陛下之煌煌天威,只待陛下重振旗鼓,蛾贼旦夕可平!”
被她这么一恭维,刘宏豪情顿生,冲殿外就是一声吩咐,“摆驾章台……”
只是,他话音未落,又有一个太监迈着小碎步匆匆而入,手中赫然捧着一个尺余长的火漆竹筒,那竹筒上五个猩红的大字格外刺目——八百里加急!
刘宏怔怔地望着那太监手里捧着的火漆竹筒,灿烂的笑容瞬间冻住。
那太监貌似也察觉到了刘宏身上散发的寒意,连忙脚步一僵,躬身行了一礼,“陛下,南阳急报……”
刘宏冷冷地望着他,良久,一屁股坐了回去,神色冰冷,“看看吧!朕倒要看看……张温那厮又把哪里给朕丢了!”
“诺……”
那太监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连忙打开火漆竹筒取出信件看了起来,很快便回了一句,“陛下……是乐成和朝阳……以及武当……”
只是,他那声音却在止不住地发抖。
“好!”
刘宏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个“好”字,然后猛然坐直了身体,“传旨羽林卫:即刻赶往南阳给朕把张温、皇甫嵩捉拿进京……还有董卓!”
他是真怒了!
好不容易凑起了数万大军,却让张温那厮短短月余便败光了,以至于如今的南阳贼寇攻城略地竟如探囊取物!
局势糜烂至此,他刘宏再不开开杀戒,只怕前线的将领就要真把他刘宏当成心慈手软的菩萨了!
刘宏吩咐完,不待那太监应诺,连忙又补了一句,“传旨皇甫嵩:一月之内不能攻下广宗城,便自缚入京……”
那太监已是脸色煞白,却听刘宏又沉声补了一句,“还有,立刻传旨群臣:含章殿议事!”
说罢,刘宏长身而起,神情冰寒,杀气腾腾,也不待何艳替他整理冠带,便朝殿外一声吩咐,声音冷厉,“摆驾章台殿!”
前几日每日一封八百里加急逼得他快要发疯了,而今日竟然已经是一天两封了,他刘宏再不发狠,这天下……只怕就要改名换姓了!
与此同时,李汗青正在朝阳县城东门城楼上举目远眺,一河之隔就是新野城,只是此刻的白河浊浪滔滔,舟辑难渡!
当然,他并没打算攻取新野城,只是曾读过“火烧新野”的故事,对对岸那座古城有些好奇罢了。
一旁的周武却不知道他的心思,突然有些担忧地说了一句,“大帅,正值雨季,河水暴涨,此刻要想渡河,怕是不易啊!”
李汗青微微一怔,扭头笑呵呵地望向了他,“你觉得我军该攻打新野城吗?”
周武毫不犹豫,“眼下,汉军一触击溃,为何不打?”
李汗青不禁苦笑,“汉军一触击溃,我军的状况又能强到哪里去?否则,我军此刻就该在奔袭邓县的路上,而不是在这朝阳城中!”
宛城之战后,各部本就减员严重,余者也是疲惫不堪,之后数日又一路向南奔袭……军中已有不少将士病倒了。
所以,眼见东路军顺利攻下朝阳县城,西路军也夺下了武当县城,他连忙下达了就地休整的命令。
周武一愣,讪讪而笑,“末将还以为大帅想打新野城呢!”
李汗青摇了摇头,“既然南阳不是久留之地,我又何苦白费力气呢!”
说着,他一望浊浪滔滔的白河,“此战,我军的目标是乘胜夺取白河以西、汉水以北的地区!”
不过,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汉水边上那几座城应该兵不血刃便能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