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温是真寒了心。
他虽然不清楚那如炸雷般的巨响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清楚地看到了刚刚那声巨响的威力。
一阵巨响地动城摇,追上去的扬州军死伤惨重,凄厉的惨嚎声响彻夜空……李汗青那厮手中肯定掌握着某种大杀器,难怪他带着三千多步骑就敢杀到育阳城下来了!
第一声巨响,肯定是楼船军遭了埋伏。
第二声巨响,扬州军死伤惨重……
天知道李汗青手里还有多少那种大杀器,若继续追击又会不会响起第三声巨响、第四声巨响?
于是,他只得慌忙下令各部停止追击。
听得鸣金声响起,其余众将佐也回过神来,却没有人敢劝阻,就连皇甫嵩也只是无力地张了张嘴,同样没敢劝。
他在李汗青手里吃过的亏可不少了,自然知道李汗青的厉害,这一刻,他的心底甚至泛起了一个十分荒谬而可怕的念头:如果继续追击,李汗青说不定还真能将三支溃兵尽数击溃,然后趁机夺下育阳城,毕竟,那厮攻西鄂、取涅阳都是迅若奔雷,一举而下啊!
对李汗青满心忌惮的自然不止在城楼上观战的张温和皇甫嵩等人,城下,不管是从东面杀过来的凉州军将士,还是从西面杀过来的禁军将士,谁不曾见识过李汗青的悍勇?谁不曾听过李汗青的赫赫威名?
早在那声巨响冲天而起时,两支人马六千多将士便齐齐地停下了进攻的步伐,不敢再冒然前进一步。
当然,数千幸存的扬州军将士刚刚领教了李汗青的厉害,就更加胆寒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被炸伤的袍泽躺在前面哀嚎都不敢上前相救。
听得城头响起了鸣金声,城外的万余将士尽皆如释重负,却依旧没敢动弹。
所谓“闻鼓则进,闻金则退”,可是,此刻的他们虽然恨不得立马调头便跑,却没人敢冒然后退一步。
他们知道,此情此景,只要自己一退,李汗青那个不要命的疯子肯定就会立马挥军掩杀过来。
听得城头响起鸣金声,负责断后的亲卫营将士尽皆士气大涨,跃跃欲试,看那神情,只待李汗青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发起冲锋。
但是,李汗青却只是横枪驻马立于原地,虎视眈眈地望着正面依旧阵型凌乱的扬州军,并没有趁势冲杀的意思。
他自然知道如果趁势冲杀过去肯定能一举击溃士气已丧的扬州军,可是,那样一来,必定有很多兄弟要交代这里,得不偿失啊!
一念及此,他突然抬头冲城头厉声高呼,“皇甫嵩,替本帅转告刘宏那厮:得知朝廷有意招抚,本帅一直在宛城静候佳音,不想他刘宏却背信弃义,集结重兵来图谋我军,本帅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说着,他已是声色俱厉,“让刘宏那厮洗干净脖子等着,本帅定去洛阳取他项上人头!”
说罢,他一勒马缰调头便走,“兄弟们,回了……”
那模样是丝毫没将在场的万余汉军放在眼里。
闻言,亲卫营众将士竟也纷纷调转马头便走,同样都是一副视三路汉军为草芥的模样。
李汗青有放狠话的习惯,他们早已见怪不怪:睥睨天下才是俺们大帅的气魄啊!
城楼上的张温却被李汗青那番狠话直气得浑身直哆嗦,眼见李汗青就要跑,连忙扯开嗓子咆哮起来,“击鼓……击……”
“轰轰轰……轰隆隆……”
正在此时,北面又是一阵如闷雷般的巨响传来,直将他后面的话震回了嗓子眼儿里,而一旁的皇甫嵩等人也是尽皆脸色一白,纷纷举目朝北面望去,奈何夜色沉沉,他们哪里有瞧得出什么端倪呢?
“咚咚咚……”
这时,城头的战鼓已被擂响了。
听得那激昂的战鼓声,皇甫嵩顿时一惊,连忙收回视线,冲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张温抱拳一礼,“大人,李汗青诡计多端,如此激怒我军,定然别有所图,万万不可贸然追击啊!”
闻言,张温浑身一震,连忙又是一声吩咐,“快,鸣金收兵……”
刚刚李汗青那番话着实把他气得脑袋发昏,此刻想来,李汗青这么做未尝不是故意为之啊!
命令既下,激昂的战鼓声戛然而止,旋即响起了急促的鸣金声,“当当当……当当当……”
听得城头再次响起了鸣金声,李汗青心中再无顾虑,“全速撤离……”
正如他来时对周武说的那样:何为奇?能出敌所料便是奇!
他今夜这一系列的举动就是要让汉军看不懂,只有让汉军看不懂,汉军才会惊疑不定,才会跟着他的思路走,而他才会有机可趁!
眼下,兵发育阳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快点跑路还等什么?
他的野心可没有皇甫嵩想的那般大,能挫一挫汉军的锐气、重创汉军的水师,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可没敢奢望一举攻下育阳城。
毕竟,他手底下就这么些兄弟,金贵得很呢!
当李汗青带着亲卫营急赶至卧龙岗时,行字营和夏字营的伏击战也已经结束了,孙夏和夏行正在带着人打扫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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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李汗青带着亲卫营赶到,孙夏和夏行连忙匆匆地迎了上来,孙夏一脸喜色地汇报着,“不负大帅所托,此战杀敌三千有余,俘敌近千,缴获艨艟小舰二十余艘!”
夏行连忙补了一句,“全赖大帅料事如神、震字营的兄弟们大展神威,才有此胜……”
李汗青却是眉头一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让人把俘虏都放了吧!”
孙夏和夏行尽皆一愣,“大帅,这些俘虏都是训练有素的楼船军……”
他们知道李汗青向来不收俘虏,可是,这些训练有素的楼船军正是南阳黄巾军紧缺的兵种啊!
李汗青却再次打断了他们,“本帅可没有余粮养他们!”
“是!”
两人不敢再辩解,连忙就要让人传令,却听李汗青又补充了一句,“先挑些通水性的兄弟把船划回宛城,顺便把伤员带回去。”
“是!”
两人连忙答应一声,自去安排了。
艨艟小舰体型不大,倒能进得了宛城的护城河。
夜色渐散,晨曦微露,宛城依旧四门紧闭,戒备森严,突然,城头响起了一声急促的高呼,“敌袭!敌袭……有战船在靠近……”
随即,城头警钟长鸣,响彻宛城,“当……当……当……”
突然听得城头警钟声大作,刚走进医部大堂的杨赛儿顿时神情一紧,连忙调头便走,“医护队立刻集结,准备上城头救护伤员……”
只是,尚未等医护队集结完毕,便有一个军士匆匆来禀,“报……前线伤兵已经运抵东门外……”
不待那军士说完,杨赛儿顿时精神一振,当先便走,“担架队随我去东门接人……”
李汗青率部回到宛城时,朝阳已经冲出了云海,一夜劳顿,他也有些困了,只吩咐各部抓紧时间休整,便径直回了住处。
等他回到住处时,秦娥早已备好了早饭,他匆匆地吃过饭,洗了脚脸,便回房睡了。
昨夜那么一闹,育阳的汉军必然不敢轻易北上了,养好精神便能实施第二步计划了。
与此同时,育阳县衙大堂里众将官齐聚,尽皆面容疲惫,神色阴沉。
此番聚集数万水陆大军,本待一举荡平南阳黄巾,谁成想却弄成了眼下这么个局面。
两万多水陆大军还没有北出育阳就已损兵折将、士气大损,这仗还怎么打?
而且,那南阳黄巾还弄出了个神秘的大杀器……
大堂里一片死寂,众将官都在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矮几上的碎铁片,那些碎铁片便是从战场上和那些受伤的将士身上收罗来的,也就是那种神秘大杀器的残片。
只是,众将官仔细端详了半晌也没人开口,帅案后的张温显然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只得抬头一扫堂下众将官,“诸位可曾看出了什么端倪?”
众将官纷纷抬头望来,尽皆摇头无语,突然,左侧末座一个中年将领拿起一块碎铁片仔细一嗅,顿时眼眸一亮,“这残片之上似有硝、磺之气……”
“硝磺之气?”
众人尽皆神色一动,却依旧有些茫然,张温连忙追问,“似有硝磺之气,又当如何?”
那将领连忙起身,“回大人,末将有一好友名为魏伯阳,本是前朝魏尚书的公子,因遭党锢之祸牵连家破人亡,便隐居山林一心求道,精研炼丹之道,末将就曾亲睹他练过丹,其中有一味伏火之法,施展之时便有硝磺之气!”
张温顿时眼眸一亮,“依你之言,他或许能看出其中端倪,可否请他前来相助?”
那将领尚未搭话,陈温却摇了摇,“下官也曾听说过会稽魏伯阳之名,只是那人生性孤傲,一心求道,怕是请不动的!”
那将领无奈一笑,“确如刺史大人所言。”
张温不禁神色一黯,却见皇甫嵩精神抖擞,“大人,立刻上奏陛下,广招天下方士钻研此物,必有所获……”
万事只要找准了方向,便终有成功之日!
黑火药的配方不难钻研,李汗青也知道此时使用那些土制“手雷”很可能会让汉军发现黑火药的秘密,可是,大军压境,他也别无选择。
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尽快实施第二步计划。
已是入夜时分,杨赛儿终于忙完了医部的事,便匆匆地去了李汗青的住处,而此时李汗青已经带着亲卫营出了城,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今夜,他要兵发涅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