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娘最近动作不断,大肆提拔“心腹”,鉴于这些心腹勉勉强强都还算合格,又有铲除严党余孽之威,大家也只好默默忍了,可这次后娘娘竟然要将两万兵马放到一个黄口小儿手里,还让他护卫京师,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一干老臣新臣们炸开了锅,纷纷表示反对。
一道又一道折送了上去都如石沉大海一丝波澜都没激起,众臣终于在日后的早朝逮着了后娘娘,表达自己的不满。
后娘娘很彪悍,直接来了一句,“此事哀家心意已决,众卿不必再议”。
后娘娘的话很彪悍,但由于此时大凤的武官还没有意识到后娘娘彪悍的不仅仅是口舌,虽然听到后娘娘明确表达还是很勇敢的继续劝谏。
苏凰歌笑了笑,少女清甜的笑声与这肃穆神圣的金銮殿格格不入,众人听的一阵别扭,只要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他们肯定都会知道只要苏凰歌这么一笑,马上就要有人倒霉,可惜此时他们对后娘娘了解还远远不够,只当她孩心性,心中就有了些不满,国家大事,她竟当做闺阁女儿玩笑?
“哀家记得上折劝阻哀家者共有二十六人,今日面谏的有八人,吏部侍郎常之堂”。
常之堂出列,“臣在”。
“哀家记得你也上折了,吏部为六部之,掌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以卿之见,为官者何为重?”
“为官最重要,一者德,二者才,今江公德才皆难以服众,请娘娘思”。
“那么想必卿德才皆能服众了?”
常之堂一愣,忙跪下请罪,“臣不敢自夸德才皆备,但为官二十余载,从不敢有愧于大凤与大凤民”。
“卿与书童私奔的小妾寻回来了吗?”
常之堂一张老脸瞬时涨的通红,苏凰歌清甜的声音格外无辜,“卿之才德连一二妾侍都无法镇服,还好意思妄议他人之才德?”
众人下意识要笑,又回过神来,只好绷着脸,端的是辛苦非常,李傅出列,“娘娘,此等私事难上大雅之堂——”
苏凰歌打断他,“内帷尚不能定,何谈定国安邦?”
老傅哑口无言,苏凰歌悠悠开口,“常之堂有失官声,罚俸半年”。
罚俸半年是小事,关键是面,后娘娘可算是狠狠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啊,常之堂灰头土脸的谢了恩。
“光禄寺卿范何在?”
范一个激灵,“臣在”。
“卿以为为官之道何为重?”
范很谨慎的答道,“当以德为重,德高方能望重,望重方能服人”。
我不说才总可以了吧,范一边说一边快速的反思自己有没有小辫被人抓住。
“德——”
一个“德”字在苏凰歌口中转千折,范只觉浑身肉紧,一颗心也跳到了嗓眼。
“哀家记得范卿有一嫡女才貌双全,许给了靖国侯次为贵妾?”
范愣愣应了声是,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扯到了自家女儿身上,那边靖国侯却早将范骂个底朝天,果然便听到苏凰歌悠悠开口,“我大凤光禄寺卿嫡女却与人为妾,范卿,这门亲事却是靖国侯府以势压人,还是你范家为攀龙附凤连脸面都不顾了?”
范噗通跪了下去,“娘娘明鉴,臣不敢”。
“你不敢,那就是靖国侯府仗势欺人了?”
“不是不是——”范满头冷汗,他苦读至十五岁好不容易考了个功名,却又逢严党乱政,他家境殷实诗书传家,没经过什么大灾大难,骨里读书人的清高还在,自是不愿逢迎严党,所幸他官也不大,严党也没那个心情拉拢他,他为人又小心谨慎,竟也一平安的走了过来,严党铲除后,多少高官豪贵落马,他却捞了个光禄寺卿做做,体内那股热血又沸腾起来,只觉平生大志可展,因此一听到后娘娘倒行逆施竟要提拔一个奶娃娃维护京师安全,顿时感到自己崭露头角的机会来了,一纸奏折力斥此事之不靠谱,端的是慷慨激昂采飞扬,却想不到后娘娘竟拿这件事来堵他的嘴。
如前所说,靖国侯府孙辈前前后后只得司安宁一根独苗,司老封君操碎了一颗心,最热衷的就是到处烧香拜佛以及往孙屋里塞通房小妾,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范家女儿才貌双全,关键是八字好,乃是传说中的萱草命,进门必定得,遂托人上门提亲,正是不久前的事,当时严党刚刚铲除,范刚刚升官,深觉自己根基浅,需得寻一实力强大的靠山,遂一拍即合——
靖国侯出列,尴尬开口,“娘娘,此事乃是臣妻听说范大人之女乃是宜男之萱草命,上门求娶——”
“求娶?”苏凰歌将“娶”字咬的重,妻为娶,妾为纳,范一张脸顿时涨的紫茄色。
“司卿不必慌张,所谓一家有女家求,这求不求得到却是要看范大人的”。
范额头碰地,“臣死罪”。
“死罪倒谈不上,贬官一级,以儆效尤”。
范面如土色谢了恩,苏凰歌再开口,“司务欧阳勃何在?”
欧阳勃迅速出列,“娘娘仁慧德昭,慧眼识人,之前却是臣愚顽了”。
一众朝臣都用很鄙视的眼神看向欧阳勃,欧阳勃却毫不以为意,脸上端着矜持的笑,苏凰歌也笑了,“詹事——”
“后娘娘——”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礼部侍郎南嘉木,任你权势滔天,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两个不鸟你,就是跟你对着干的人,李傅是一个,南嘉木也是一个,正如之前苏凰歌要命未朝华暗杀的狄兆杰,这两个人名头大,严党只敢暗地里搞搞小动作,却不敢要他们的命,因此活到了现在,最近李老傅得了苏凰歌天大的好处,就不怎么拉得下面跟苏凰歌死磕,剩下一个南嘉木虽然之前被严党打压的只搞了一个从七的小官做做,严党铲除后连跳无数级成了正的礼部侍郎,却不大感念后娘娘的恩典,这下见苏凰歌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来辖制大臣,义不容辞的怒了,“那江公是个傻,娘娘难道要一个傻护卫京师安全?”
这话一出,众臣惊了,未大将军心中一动,那日皇宫赏梅宴,他就觉得江流有些不对劲,却只当他是常年深山艺,不知世事,难道还有隐情?
傻,那个傻,傻……苏凰歌身微微颤抖起来,平日浅淡的唇色却意外的浓艳起来,“圣人有言,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威,授之以渔,绳之以法,导之以行,勉之以恒,持之以恒,之以恒,行之以德,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南卿饱读圣贤书,会的竟只剩污蔑一途了?”
南嘉木寸步不让,“江右相为江公亲兄,下官请问,江公是否年至五岁仍口不能言?平日言行处事亦异于旁人?”
江沅冷声,“小儿开口或有迟早,南侍郎便因此而污蔑小弟痴傻?”
“皇帝,哀家是几岁开口说话的?”
小皇帝木着脸僵声开口,“母后开口之日正逢五岁万圣前夕”。
苏凰歌猛地一拍桌,“难道哀家也是傻不成?”
南嘉木再愣也不敢说应天而生的后娘娘是傻啊,跪下请罪,“娘娘恕罪,只江公并——”
苏凰歌冷声打断他,“宋远之,污毁当朝后该当何罪?”
这顶帽戴下来——宋远之满身冷汗,后娘娘啊,您这是坑微臣啊,斩了南嘉木,微臣会被老姓的吐沫淹死的啊!
“当处拔舌斩之刑,”宋远之声音微微发颤,娘啊,这职果然不是那么好升的啊!
李傅出列,“娘娘恕罪,南侍郎并非有意污毁后娘娘,还请娘娘从轻处置”。
苏凰歌冷笑,“李傅年纪大了,想是不记得当初先皇是如何处置私下议论哀家痴傻的人了?”
李傅跪了下去,“娘娘恕罪,南侍郎一心为民,并不知晓当日之事”。
南嘉木挺直背,大声喊道,“娘娘聪敏慧达,十岁开口亦无妨,江公却应答迟滞——”
“拉下去!”
两个凤翎军军士快速跑了进来,粗鲁抢走南嘉木的官帽,又撕去他的官袍,南嘉木嘶声大呼,“后娘娘,臣死无妨,只皇城安危非同小可,娘娘如此倒行逆施,不怕官寒心,不怕民寒心么?”
“卿这条舌头着实令人厌恶,哀家倒要瞧瞧这寸不烂之舌是不是钢浇铁铸,来人,拔舌,就在这金銮殿上,哀家要亲眼看着!”
众臣尽皆变色,齐声替南嘉木讨饶,南嘉木目眦欲裂,“娘娘拔了臣的舌头,也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两万兵将交托一痴傻小儿手中,臣端看娘娘如何收场!”
“娘娘——”沉静优雅的声音缓解了一室压抑,“才高者人恒妒之,江公勇武聪慧,岂是些许人言所能污毁,只江公年少即任高位,眼红者众,娘娘如此作为却是要为江公招妒的,还望娘娘看在江公份上恕南大人之罪,且清者自清,南大人既声称端看娘娘如何收场,娘娘倒不如留下南大人性命,让南大人好生瞧着江公如何建功立业”。
江沅看了一眼神色疏朗的谢风知,出列谢罪,“娘娘厚恩,臣替弟谢过,只弟年轻,娘娘恩宠过厚,臣恐弟福薄压不住,还请娘娘恕南大人之罪”。
苏凰歌冷哼,声音里的怒气却是消散了不少,“也是,江公小孩家家的,哀家也要为他积福,如此便暂饶了其性命,贬官级,罚俸一年,退朝”。
珠帘后轻微的脚步声、衣衫窸窣声渐渐远去,群臣俯身高呼,“臣等恭送后娘娘”。
未朝华朝神态安然的谢风知挑眉一笑,意蕴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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