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三个人反应过来，南兮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和包包就走。刚走出门口，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身体被人强行拧了过去，对上池颜欲言又止的目光，南兮红着脸挣扎道：对不起，我真的有事。
池颜知道她是在找借口，想要挽留，却发现南兮眼神一直瞟向后面。她一扭头撞上张莉窥探的目光，脸上顿时不悦。
需要我送你吗南兮？张莉亲切地问道。
不、不用了，谢谢，我打车吧。南兮终于挣开了池颜的钳制，垂眸小声说：我走了。
她冲向电梯。
池颜想去追，被张莉扯住了胳膊。
电梯门缓缓打开，又缓缓合上，还剩下一条缝的时候，池颜扬声对里面低着头不敢看她的女孩说：我会去找你的！
电梯门紧紧合上，开始下行。
张莉这才放开池颜，迎着她愤怒的目光，说：我这都是为你好。
池颜不冷不热道：莉姐，说这句话的时候你良心不痛吗？
张莉目光闪躲，顾左右而言他，有什么话进来再说吧。
偌大的客厅里，电火锅还在煮着排骨汤，肉香扑鼻，可是谁也没有食欲。
张莉眼神示意果果把火锅关了，目光寻找池颜的身影。
池颜站在阳台外打电话，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打底的紧身毛衣，寒风吹拂过的皮肤立即起了鸡皮疙瘩。她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一遍遍地拨打那个熟烂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听到这样的系统回复音了，明明知道是对方故意不想接，池颜还是不死心地打过去。
咚咚咚
张莉推开玻璃门走出来，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冷颤，她把手上的羽绒外套递过去：要打也进去打吧，别冻感冒了。
池颜静静看着她，无波无澜的眼底像是结了一层寒冰，比北风还要冻人。
张莉手顿在半空中。
池颜推开她递过来的衣服，放下手机，绕过她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张莉关上阳台门跟着她走进来。
正在捣鼓火锅食材的果果身体猛地站直，小心翼翼问：颜姐，火锅你还要吃吗？
池颜斜睨她：吃你个头啊。
果果：
池颜把手机丢在玻璃茶几上，一盘牛肉切片被撞倒，啪地掉在地上，一片狼藉。
果果蹲下去手忙脚乱地收拾。
张莉看着池颜隐忍的怒容，叹息道：leah，你也不要怪我们打扰了你的好事，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果果忙不迭点头表示赞同。
为我好？池颜阴沉的目光扫过张莉和果果的脸，忽而讽刺地笑了起来，说：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见不到我吧？
果果面露惶恐。
张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leah
不用跟我狡辩。池颜不留情面地打断她道：我查过张医生那里的记录了，上个月她去了五次，平均不到一周去一次，药量也比原来多了一倍，她想干什么你们以为我不知道？
果果：
张莉：
她现在迫切想要除掉我，她想要我永远消失。池颜努力克制不让自己表情失控，手指依次指过站在她面前的两个人，一字一顿道：你，还有你，就是她的帮凶。
犯病后池颜情绪会变得十分暴躁，果果时常被她欺负，但想到她只是暂时如此，所以每次池颜发火的时候她都无所忌惮。
这一次好像不一样
池颜没有冲她发火，可是那低沉的声音里像是掺进了冰渣，让人不寒而栗。她悄悄躲到张莉后面。
张莉是块老姜了，她淡定地把池颜的手拿下来，拍拍她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肯听。
那就什么也别说。
能不能明确地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张莉凝视着她掺杂着冰与火的双眸，轻声问道：你喜欢南兮是吗？
池颜挑了挑眉。
张莉当她是默认了，妥协道：好，你要追求谁是你的自由，我们可以不阻止。
池颜眼睛一亮。
可问题是张莉说：南兮她喜欢你吗？
我能感觉到她对我有感觉。池颜有些得意又有些不悦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刚才我们已经接吻了。
接接接吻？！果果瞪大的眼睛里燃起了八卦之光，她从张莉背后走了出来，你们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池颜不置可否。
听到这样的回答张莉也是十分诧异，她不清楚池颜和南兮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微微思索，说：你能确定她是对现在的你有感觉，还是对你的另外一面有感觉？
池颜眉眼间的喜色倏然淡去：什么意思？
leah，你的情况向南兮坦白了吗？张莉不答反问。
池颜顿了顿，摇头。
你不敢坦白，因为你怕她知道了真相会被吓跑，对吗？张莉像个手法娴熟的猎人，一步步给猎物下套。
池颜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眉头深锁，像是在挣扎。
leah，我必须提醒你，你总共和南兮只见过四次。张莉说：南兮和另外一个你不知道见过多少次面，说过多少次话，吃过多少次饭了。帮助南兮抢回歌曲原稿的人不是你，和南兮一起上节目的不是你，一起合唱一起拍mv的也不是你所以，你凭什么认为南兮是对你有感觉？
南兮回来时不早不晚，刚好碰到周娇在吃外卖。周娇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南兮摇摇头跑进了房间。
她没有开灯，窸窸窣窣摸出手机，解了锁，对着通话记录里那七个未接来电发呆。
那七通电话全是一个人打来了，每一个间隔时间只有一秒钟。
南兮不敢接，更怕接了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觉得她应该冷静冷静，所以她没有打的，迎着寒风跑步回来的。
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池颜没有再打过来。是比她更快冷静下来了吗？
南兮颓然地扔了手机，扯过被子蒙住头。
厨房里的记忆瞬间将她淹没。
池颜从背后抱住她。
池颜的脸蹭着她的脸。
池颜的声音如丝如绵地钻入她耳朵。
池颜灼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脖子上。
池颜从正面抱住她。
池颜托起她下巴，说要亲她
啊啊啊啊疯狂的尖叫声被厚厚的棉絮过滤掉了大部分的音量，南兮躲在里面肆无忌惮地宣泄，一直喊道脑袋缺氧才肯停下。
她掀开被子，眼前一片漆黑。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那间崭新的厨房，那片暖光，还有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个错误的、没有触碰到的亲吻。
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明明当时可以推开，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池颜也是疯了吗？
那么从容又温柔的池颜也会疯吗？
可是如果不疯，池颜为什么要亲她？
礼尚往来亲回去这种拙劣的借口骗骗三岁小孩还行，这让她怎么相信？
她所认识的池颜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所以
池颜喜欢她？？？
心里的迷雾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了，答案近在眼前，为什么她不敢承认？
如果当时没有人敲门，那她们是不是就
接下来，池颜会跟她表白吗？
那她要接受吗？
咚咚咚
兮兮，你要先洗澡吗？门外响起周娇的声音。
南兮神思被迫收回，一时间竟有些狼狈，定定神说：我现在不想动，你先洗吧。
哦。
脚步声离开后，南兮继续对着黑漆漆的空气发呆。
又失眠了。
暖黄的床头灯下，关了静音的手机被反扣在桌面上，南兮睁开眼睛，拿起来看看时间。
夜已经很深了，她以为手机会有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定睛一看却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因为临走时池颜说的那句我会去找你的。
可是事实证明池颜并没有找她，也没有给她发消息解释之前的事。
池颜到底是什么意思？
南兮心情前所未有的焦虑，她搞不懂池颜，也搞不懂自己了。
洗澡的时候她还在想，如果当时池颜真的亲了她，她好像也不会很反感那她这算是喜欢池颜吗？
和霍丹彤关系再好，南兮也不可能想和对方接吻。可是当时当下，池颜抱着她，她心里好像有个声音说不要拒绝。
她想，这应该就是喜欢了吧？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炸开，南兮难以置信地坐了起来，看着角落里的暗影，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我喜欢池颜？
是的，她喜欢池颜。
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懵懂的春梦是一个爆发点，可是在更早之前，南兮好像就贪恋上池颜的温柔了。
在她被坏人伤害的时候，池颜温柔地说：我可以帮你。
在她对未来迷茫的时候，池颜温柔地说：你的歌声，你的歌，还有你的人充满了灵气。
在她被男舞蹈老师吃豆腐的时候，池颜温柔地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为了顾及我的面子委屈自己。
在她被david嫌弃的时候，池颜温柔地说：i believe she can do well. i will acpany her.
一步步沦陷在池颜不自觉流露的温柔里，迟钝如她，到今天才发现这份心意。
可是现在发现了又能怎么样？要她主动吗？
她不敢。
池颜迟迟不来找她，南兮荡漾的心情变得起起伏伏，慢慢被惶恐和不安所取代。
是她猜错了吗？也许池颜只是想逗她？
可是亲嘴这种事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
南兮感觉脑子里的东西翻来覆去，心里一阵甜一阵酸，最后变得空荡荡。
长夜漫漫。
什么东西噼里啪啦敲打着车窗，南兮听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下雨了。
天寒地冻。
冷森森的雨水无情浇灌着白色宾利车的车身，果果撑着雨伞快速跑了过去，敲敲车窗。
敲了半天里面的人没反应，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她拿起来一看。
池颜：别烦我。
不容反驳的三个字。
裤管很快被雨水打湿，寒冷顿时席卷全身，果果抱紧自己哆哆嗦嗦回到后面的车子上。
怎么办莉姐，她不给我开门。果果委屈道。
张莉看了看时间，叹息一声，说：让她一个人好好静静吧。
五个小时过去了。
车里鼾声如雷。
果果睡得正沉被摇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天亮了？
张莉一言不发解开安全带下车。
果果揉揉眼睛，隔着晃动的雨刷，看到那辆熟悉的宾利缓缓朝这边开过来，瞌睡虫全跑光了。
雨小了很多，张莉没打伞小跑过去。
白色宾利停下，车窗降了下来。
张莉弯腰看着车里的人：leah，你还好吗？
莉姐，是我。
张莉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颜颜？你终于醒了。
池颜看了看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哑声道：我她又来找南兮了？
这一次不算吧。张莉语气无奈道：天快亮了，回去再跟你细说。
通过张莉和果果的陈述，池颜了解到，那个人的反抗意识越来越强了。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张莉想让她先去睡一觉，池颜说不用。
池颜不困，只是觉得心累。倒是张莉和果果在雨里守了她半宿，她看到果果一直在打哈欠，劝她去休息。
果果走了。
张莉没走，问池颜：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池颜缓缓摇头。
当听到张莉转述那个人控诉她是凶手的时候，池颜心里是震惊的。
生病了就得治，池颜确实是想让那个人消失，所以这些年她不断尝试接受各种治疗。她知道这很难做到，但她不想放弃。
那个人想战胜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出道十四年，池颜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她比以前坚强了十倍百倍，而且她比以前过得幸福。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也没有什么困难可以将她打倒，所以，那个人拿什么战胜她？
十岁那年，池颜发现自己身体里好像还住了另外一个人，后来医生告诉她，那是她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
长久以来，池颜和她和平共处，互不干涉，可是这一切的平衡被一个叫南兮的女孩打破了。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南兮，不然也不会短时间内醒得那么频繁。
可是南兮喜欢她吗？
张莉看着她沉思时紧绷的侧颜，犹豫道：我听果果说了那天你去酒吧找南兮的事。
嗯？
你是不是对南兮有意思？
虽然两个人搭档了十几年，张莉还是不好意思说出最后那三个字。以她对池颜的了解，从来没见池颜跟哪个女的暧昧过，池颜怎么可能喜欢女人？张莉觉得不可思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