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伤人,你才无耻!现在什么垃圾都敢出来晃了吗!一站稳她就劈头盖脸骂起来。
先是一个妖修要夺她的东西,又来了个不知道是什么人污蔑她是小贼,她一心惦记着回五泉山,自然是怒不可遏,恨不得像对待竹茂林屋里那些家具那样,将对方砸得稀巴烂。
相隔五丈,同样御剑的少年衣着光鲜,看起来似乎也出自什么名门,嘴巴就远不如钟明烛利索了,被她骂了后一张脸涨得通红,可连半句反驳都挤不出,憋了半天也只能又憋出一个小贼来,眼睛则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玉牒。
看他那样,钟明烛总算明白过来这声小贼是怎么来的了。
这人多半是这玉牒的原主,被偷了又没见着是谁偷的,见到玉牒在钟明烛手上就自然而然认为是她偷的。
若对方好言与她说明原委,她说不定大发慈悲还给他,可上来就给她扣了个偷盗的恶名,她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于是她当着那少年的面,大大咧咧把那玉牒放进自己储物戒里,冷笑道,这是我捡到的,那就是我的,有本事来抢。
那少年被她骂了两回,又见她毫无归还之意,气急之下当即提剑冲过来。
一下就着了钟明烛的道。
她看出对方和自己一样,才筑基修为,哪里会怕他,心道反正对方无理在先,她手里再多条命又如何。
长离不在,没人会跟她念叨什么师命门规。
朱明帖化作流光将那少年团团围住,只见他在里面左突右撞,却怎么也脱逃不出,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见他动作慢下来,钟明烛也不想浪费时间,甩出一张灵符,就等着看对方神形俱灭。
没想到灵符脱手之际,忽地来了一阵风将其卷走,与此同时,一道温和的嗓音自云端传来:
天一宗的小友,请手下留情。
一张白玉雕琢而成的步辇渐渐显出轮廓,抬撵的不是人,而是四只朱鸟,它们扇着翅膀徐徐落下,雾似的轻纱自顶上挂落,将中间的坐席遮得严严实实,只能依稀看到其中曼妙的人影,正是那个人阻止了钟明烛。
小姑姑!那少年本来已吓的脸色煞白,见了来人,顿时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冲了过去,然后一指钟明烛,控诉道,是她偷了请帖,请小姑姑帮侄儿做主。
钟明烛暗中捏住了那张化神灵符,她探不出步辇中那女人的修为,就像当初遇到百里宁卿和若耶一样,所以能做的唯有伺机逃跑。
她小心翼翼观察方位,一边唾弃那少年。
多大的人了,还找你姑姑做主,怎么不回去喝奶?
片刻后,那女人再度开口,却不如钟明烛所想的那样和侄子沆瀣一气,反而指责起那少年来:
阿玉,可还记得我再三告诫过你,凡事不得莽撞,你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可请帖就在她手上。那被唤作阿玉的少年有些不服气。
钟明烛冷哼,不过也想明白这女人修为深厚,想必是知晓这里发生了什么,才会如此说。
她抱着手不说话,待那女人将那妖修被诛杀之事告诉了那少年,才抬起下巴露出倨傲的神态,道:所以说,出门前记得带脑子。
那少年听得原委便知是自己理亏,加上得知她是天一宗弟子,明白自己冲动之下险些惹到这第一仙宗,羞愧之余还有些后怕,被她这么一呛竟没好意思回嘴,而是面红耳赤杵在那,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了,最后还是那女人先开了口。
阿玉,去道歉。接着她又对钟明烛说,这位小友,那些灵石也是那妖修从阿玉住处偷走的,你便留着,权作是阿玉惊扰了你的补偿,只是这玉牒,还请小友归还,也好叫我这不成器的侄儿不至于一事无成。
以她弹指间就能令筑基修士灰飞烟灭的修为,如此以礼相待,给足了面子,钟明烛自然不会继续不依不饶闹下去。
那少年名为墨祁玉,来自岳华山太上七玄宫,钟明烛对这宗门依稀有些印象,记得这也是正道宗门之一,于是表面上也客客气气地报上自己的名讳,只是没提自己是长离的弟子。
年轻的正道弟子十个里有七个对她师父盲目崇拜,还是不提为好,免得被他缠上追问她师父的事。
墨祁玉冲动但不骄纵,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钟明烛和颜悦色,此前的嫌隙倒像是一笔勾销似的,接了玉牒后还眉飞色舞称钟明烛不愧是天一宗高徒,身手精妙绝伦。
不知那些赤金牌是什么?他被那些看起来不过巴掌大的赤金牌围住后,竟连一丝逃脱间隙都寻不到,回想起来仍是惊奇不已,和和气气的钟明烛看起来人畜无爱、惹人喜爱,于是他就多问了几句。
钟明烛心里不耐道怎么这么啰嗦,可少年那实力高深莫测的姑姑还在边上看着,她总不能直接扇他脸,只能耐着性子告诉他:这是我的法器,名为朱明帖,蕴含五行之术。
她看着那少年回话,没有注意到步辇上的女人听到那句话后,身子似乎微微一颤。
时候不早了,那我就客客气气应付完墨祁玉后,钟明烛正想告辞,却觉一股柔柔的风拂过身畔。
不知何时,那步辇竟到了她身旁,轻纱被撩起一角,一双翦水秋瞳自内望向她。
女人以面纱掩面,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星空般灵动的双眼,面纱后传来的嗓音似能化作绕指柔似的,格外动人。
天色已晚,近来妖兽四处作乱,小友孤身在外,易遭歹人,相逢即是缘,可愿与我们同行一程?
作者有话要说:在想要不要开个微博,把日常段子什么搬过去
第34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钟明烛脑子里一瞬就浮现出这句话,但是瞧了那步辇几眼后,她顿时有些心痒痒。
由一整张白玉雕成的步辇,实属罕见,连那叶沉舟都不见得能有这么奢华的座驾,对方身份尊贵可见一斑,如今开口相邀,实在是天上掉下的美事,她不上去坐一坐,摸一摸,那多可惜。
换作平常她定然已经坐上去了,可眼下她要赶回五泉山,太上七玄宫并未参与此次诛妖,多半不会和她顺路,所以她只能恋恋不舍地上下打量着这架步撵,口里拒绝道:晚辈有急事要回五泉山,前辈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五泉山与此地相去甚远,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那女子倒是热心,听她拒绝反而继续追问起来,继而又道,妖兽作乱,天一宗素来谨慎,为何你孤身一人?
钟明烛心想对方是正道宗门,自己修为低微也没什么好算计的,便坦然道:实不相瞒,我本是与我师父同行,但前些日子她落入邪修手中,我侥幸逃脱,这便要回五泉山求救。
竟有人敢对天一宗出手。女人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什么,一会儿便问,你可还记得那邪修是什么模样?
钟明烛见对方问得细,心想大抵是正道宗门同仇敌忾,说不定能叫她帮自己一把,便装出一副愤慨的样子道:当然记得,莫说是模样,我连她的名字都知道。
是谁?
百里宁卿。
这名字一出口,那女人身子一震,眸中浮现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轻声问道:当真是百里宁卿?
红衣银枪,云中城少主身边有人认出了她,想来应该不假。钟明烛不动声色道。
很显然,这个女人认识百里宁卿,但她又不像若耶那样展现出的是十足的敌意,反而更像是在感慨。
她为何要与你师父为难?那女人只踟蹰片刻,就继续问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全然是局外人那般的冷静。
鬼知道她发什么神经,竟非要收我师父为徒钟明烛倒是想这样抱怨,可她立刻忍住了。
此事往小了说是百里宁卿行事诡异,往大了说却是长离有勾结邪道的嫌疑,她尚不知墨祁玉这小姑姑是什么性子,自然不好贸然说出此事,稍一忖度,便道:那百里宁卿似乎和我太师父有旧仇,见到我师父就非拉着她比试,不但将我师父打伤,还把她关了起来。
她说得都是事实,只不过隐瞒了竹茂林夫妇和自己身份来历之间的种种,若那女子与百里宁卿是旧识,也不至于被她发觉蹊跷。
你太师父?难道是吴回长老?那女人果然知晓百里宁卿和吴回的纠葛,旋即露出了然的神情。
正是。钟明烛点头,她话音刚落,就听得耳畔传来一声惊呼。
自然不会是那女子发出的,而是墨祁玉,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盯着她道:你竟是长离仙子的弟子?
未等钟明烛回话他又困惑道:我原以为长离仙子是十分厉害的人物。
这话听起来似乎含着些不过如此的感觉。
这些少年人自小就听着长离的事迹长大,在他们心中,那白衣胜雪的剑修好像是什么战无不胜的存在,如今听到长离不但伤在别人手下,还被抓走了,顿时有种幻想破灭的失落感。
你!钟明烛哪里会猜不到他的心思,可她又岂是会照顾别人心情的人,听到他这副口气就怒了,指着他鼻子厉声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师父评头论足?
我
我师父年纪不比你大多少,早就是元婴修为,能逼得那化神大能百里宁卿显了妖相,虽败犹荣,你呢?你连我的衣角都摸不到,还有脸评论我师父?
她虽然总是觉得长离呆板不知变通,也一度觉得这天才剑修的实力不过尔尔,可在她看来,这话她能说得,换了别人就不行,谁都不行,哪怕那少年的小姑姑就在边上看着,她也要告诉他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
这跳着脚暴跳如雷的样子,和先前文静斯文的模样判若两人。
墨祁玉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翻脸,还一声高过一声,把他骂得一文不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红脖子粗想与她争几句,但思来想去都想不到能派的用场的话。
钟明烛的话虽毒,可偏偏字字一针见血,他年岁和长离结成元婴时只差十几岁,可修为却低了两阶,方才打斗中很快落了下风也是事实,被长离仙子的徒弟斥作资质愚钝倒也说不上冤枉。
可什么养条狗还能看门护院他连吠几声都做不到也实在是太难听了。
吵不过,他只能求助地看向他小姑姑,神色颇是委屈。
那女子却没有将注意放在她这已经被人斥为养他不如养条狗的侄儿,而是专注地盯着钟明烛,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点什么来,眸中隐隐浮现出一分感怀以及几分愁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道:百里宁卿修为高深,便是我也不见得能在她手中讨到便宜,长离仙子年纪轻轻竟能迫她显了妖相,果真不负盛名,阿玉不知天高地厚,言辞不敬,还望钟小友见谅。
哼,我师父自然前途无量。她没有帮侄子说话,反而称赞了长离,这让钟明烛极为受用,她眯了眯眼,挺直了身子,看上去要有多得意就多得意。
看起来倒跟个长离是她徒弟似的,叫墨祁玉又是一阵目瞪口呆,他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听到灵海传来她小姑姑的声音,叫他莫要多言,然后他就震惊地听到女人再一次邀请钟明烛同行。
小姑姑,她刚刚骂你侄儿我连狗都不如,你竟然还要叫她与我们同行他的表情可谓丰富多彩,可惜女人已经做了决定,他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安安静静在一边听着。
听到邀请,钟明烛面上也浮现出不解,将信将疑问道。与你们一起,你们也要去五泉山吗?
不是,我们要去僬侥城。女人却如此道。
你!耍我吗?
仿佛是料到钟明烛会生气一样,女子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反而耐心地解释起来:一个月后,僬侥城珍宝阁会举行拍卖会,云中城少主在客人之列,那时候必然会到场,五泉山路途遥远,想必他会启用传送阵,那时你就可以利用那个传送阵回五泉山。
我现在御剑回五泉山根本用不到一个月。钟明烛质疑道。
按以往惯例,叶少主会提前十几天到僬侥城,你借那传送阵回去,要御剑过去快十天左右,而且会安全许多。
真的吗?
若有差池,我亲自送你回去便可。
听着就像是送上门的大饼,很诱人,可钟明烛还是有些犹豫。
上一次天上掉馅饼是长离要收他为徒,理由后来她知道了,虽然有点匪夷所思,可也很符合长离的性子,如今这女人平白无故如此殷勤要帮她,很难叫她不起疑心。
女人见她犹豫,便继续说道:西南妖兽横行,你一人独行大半个月,难保遇到难以应对的事,天一宗乃天下仙宗之首,我做个顺水人情也不是坏事,若你不信,我以天道起誓可好?
她未等钟明烛回答,就五指并拢,指头顶苍天道:太上七玄宫墨沉香,以天道立誓,若此言非实,愿受天雷之刑。
她言毕,便有一道白光自她天灵处浮起,在她周身绕了一圈,然后散入天地间,这是与天道结契的证明。
哇钟明烛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景象,都有点想拍手了。
凡人为求人信服,动辄指天划誓,可往往是做做样子而已,可修真界,以天道立誓,却是千真万确,容不得半点差池。
天道是凌驾于一切的存在,无论是神还是神创造的众生,乃至山川河流都受天道制衡,上古世间失德,天道降祸,连神都束手无策。
修士知晓其厉害,就算是在要紧的关头都鲜少以天道起誓,这女人却因为这等小事就立下如此大誓,叫钟明烛更加大惑不解。
我心无愧,自然无惧。女人如此道,那双灵动的眼睛稍稍弯起,面纱之下的表情似乎是微笑。
钟明烛还是不敢全然掉以轻心,但对方既然与天道结契,至少说明去僬侥城能更快回到五泉山是真的,便不再推辞,大大方方上了步撵。
墨祁玉没有跟上去,而是被女子吩咐御剑在外跟随。
里面可容四五人,下面铺着毛色纯白的绒毯,舒适非凡,她往后一靠,身子就陷入柔软的皮垫里,不由得惬意地眯眼轻叹了一声。
视线在帷幕内素雅别致的纹样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对面女人似乎别有深意的眼中。
自她上了步辇后,那女人就一眼不眨盯着她,就好像她脸上有什么宝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