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火者一脉世代流传着一个秘密——他们的灵力源泉是眼睛。
曾有一位传火者向某个部族的族长泄露了这件事。于是趁这位传火者睡着时，族长便带着几个族人，生生剜去了他一只眼。传火者从剧痛中醒来，凭借剩下那只眼睛的灵力施展咒术，才从他们手里逃脱。
传火者的眼睛落入贪婪的部族手里，他们没有学习过咒术，也无法发挥灵力的效用，只借着那只灵光流转的眼睛为部族照明。
直到那一位逃走的传火者顶着漫天风雪寻回来，用咒阵屠杀了所有知情者，夺回眼睛。
自此以后，历任传火者都死守着这个秘密。
少年把他的右眼给烛阴，同时也是将自己一半的灵力源泉与照亮极寒之地的重任分担出去。
烛阴是接近神灵的存在，传火者的眼睛在他手里，光芒竟可照耀半个极寒之地。
用巫术摘取的右眼不需要植入烛阴体内即能替他视物，但托着一只眼睛总觉血腥可怖，也容易暴露传火者的秘密，于是少年使用一种巫术，将眼睛幻化成火焰的模样。
他们回到部族之后，如少年所料，再没有人想赶走能提供光源的烛阴。只是他原本体质便弱，寻找烛阴那几日又受了寒，回去以后咳嗽不止，不能再外出传火。
于是二人便栖息在位于极寒之地部族中心的山洞，传火者养病，烛阴则用他的右眼为各部族照明。
幻境中时间飞逝，这里风雪交加不知昼夜，也不知过去了几年。
牙轩只觉得眨眼前，盲眼的男孩还窝在少年身边听他念兽骨上的远古文字，一晃就变成现在这幅画面。
斜缠一只眼的青年披着斗篷，发丝长及腰际，用兽皮随意扎起撂在肩侧。他身体虚弱，止不住咳嗽，咳累了，就靠在一旁红衣黑发的青年身上闭目养神。
看着山洞中这两人，牙轩有一种自己和郁澄在照镜子的荒谬感。
“郁澄，这到底是……”
“是画壁幻境。”
鬼怪依附于画卷、照片甚至兽骨、石片类的物件，借由此物所记录或曾经历过的场景创造出幻境。而破局的关键就在于，找出其中虚假的那个人或物，那就是幻境创造者的本体。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这两个人，都是真实存在过的？”牙轩皱了皱眉“他们原本就长这样？”
如果说是幻境把主人公的模样变成他们俩的样子，他倒还能理解。
“嗯。”但郁澄点头了“原本就这样，到目前为止，所有场景都是真的。”
“那怎么……”跟他们俩这么像？
“就是我和你。”郁澄叹了口气“你的第一世，是传火者。”
幼年模样的烛阴与少年时的传火和他们俩还只是相似，郁澄本来想在他们长大以前找到破局点离开幻境，还能跟牙轩装傻蒙混过关，没想到一晃，就见到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我是烛阴。”
牙轩其实已经有这个猜想，这会儿听见郁澄亲口承认，只觉得果然如此。只是他从没想过，自己和郁澄还有这种前世的缘分。
“那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没。”郁澄摇摇头“我一开始不记得这些事。”
他顿了顿，“就是很想亲近你而已。”
当时郁澄不记得前尘往事，但有些东西并不是受记忆驱使，而是本能。
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和牙轩从前可能有过交集，是在有身体接触以后。
郁澄一直知道自己身上有个封印，但已经忘了禁制是什么，直到他无意间碰到牙轩，忽然一
阵万蚁噬咬般的剧痛传遍全身，而更让他费解的是，自己的身体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痛楚，在有意识的掩饰下，外表根本看不出异样。
郁澄去问孟婆，得知自己身上封印与牙轩的联系。而后来喝下解药，才把过去的事全部记起。
牙轩问，“所以你家里供的就是你自己？”
“唔。”郁澄在他颈边轻蹭着“我没供着，只是把画像挂在墙上而已……那还是你给我画的。”
“我画的？”
那幅神像看着是古时候流传下来的，但明显不是远古时期，而传火虽然灵力强大，归根结底还是人类，不可能从这个时代活到造纸术诞生。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郁澄把脑袋挂在牙轩肩上，捉住他手指掰算“是你的第几世来着？那时你是个书生，还考上状元了。”
他想起什么，忽然沉默着不再说。
牙轩失笑，“你一直看着我？”
“没有。”郁澄声音闷闷的，说着“你被公主选中当驸马之后，我就走了。”
牙轩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又听郁澄接着自言自语，“后来听说公主生了孩子，我还偷偷去看过一眼……怎么那么丑？”
牙轩听着郁澄在耳边低声抱怨，还说什么“人类的幼崽真难看”、“怎么不和我生”之类的，都快被他逗笑了，可心里又隐隐有些酸热，只摩挲着郁澄的指节，轻声问他：“两个男的怎么生？”
郁澄沉默片刻，“你喜欢小孩子？”
“我不是那个意……”
“那我给你捡个回来，很多灵兽生了幼崽都乱扔的，我们捡一个回来养……你笑什么？”
“不用捡了。”牙轩说“有你一个还不够吗？”
郁澄喝过药以后，或许是因为记忆混乱，也或许是因为记起了与他前世那些纠葛，偶尔会表现出这副模样，哪像是从远古时期活到现在的，接近神灵的大妖。
他们说话的功夫，传火已经倚在烛阴身上睡着了。他苍白的唇边残存着血迹，是之前咳出的血。
传火唇色和眉色偏淡，脸上也缺乏血色，那一抹嫣红便格外醒目而刺眼。
烛阴把传火抱到洞穴最深处，沉默地端详他半晌，用手拨开斗篷帽檐边的动物皮毛。
他凑近传火睡着的脸，轻轻舔舐去唇边血渍，又稍稍退开。
烛阴舔了舔嘴唇，像是还未满足，再次吻上去。
牙轩微微睁大眼，虽说他已经猜到些，但真没想到会在幻境中看见前世的他们做这样的事。
烛阴吻得很轻，然而还是把传火弄醒了。
“咳……烛阴。”
声音还带着连日咳嗽的沙哑，他眉梢微挑，眸子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青年，神色有些茫然。
郁澄牵着牙轩的手无意识攥紧。
烛阴把传火斗篷的帽檐摘下来，一手轻轻捏着他下巴，让他微微张开嘴，迎合自己唇舌的入侵。
传火轻哼了声，双手缠上他颈间。
烛阴用手指抹去唇齿交融间溢出的液体，亲吻的动作温柔而耐心，从唇边磨蹭到耳垂，又从耳垂吻到颈侧，流连在喉结、锁骨，手也探进斗篷里。
传火仰起脸，垂落的眼帘轻颤着，默许他一切动作。
牙轩在一旁看得耳热，直到传火坐在烛阴身上，以高出半头的姿势同他接吻，才从眼前香艳画面中惊醒，转身想推着郁澄出山洞。
“别看了……”
郁澄回过神，看见牙轩，像是兀地从梦中清醒。
哨音响起，化为锁链缠向山洞中的人。
“这是假的。”
随着郁澄话音落下，眼前的幻象也如镜面般崩塌，碎裂为无数残片。
牙轩回神时，已经回到电影院中，场灯关闭着，影厅内漆黑一片。
郁澄顺着锁链找到被紧紧束缚住的罪魁祸首，将它捡起来借着银幕微暗的光端详。
那是一块兽骨，平滑的表面赫然刻着奇怪的远古文字，还有一抹红色，像是画了什么东西，但经年日久，已辨认不出原本的形状。
看来作祟的鬼怪就是依附于这块兽骨创造出幻境。
冥冥中，牙轩觉得那兽骨上仿佛有什么要呼之欲出，无形的联系牵引着他靠近，在牙轩触到那兽骨的一瞬间，其上依附的东西竟撞进了体内。
和之前虚耗附身时不同，一股暖意自五脏六腑散开，没有任何不适感，仿佛这原本就是属于他的，而不是什么别的鬼怪附身。
牙轩摸了摸身上，正想问郁澄，银幕忽然闪烁几下，竟映出方才山洞中的景象。
和刚刚虚假的一幕不同，这才是真实走向。
传火推开了烛阴。
作者有话要说：小牙轩前世没当过驸马，也没生过娃，后面会写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