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的磁针指向窗外。
牙轩往那个方向望，居然看见班花从长廊上走过。
他有点懵。
如果“她”是五通神假扮的，那就说明面前这个郁澄是真的。
正在这时，凌宇的声音从班级后门不远处传来：“嗨，你怎么还没回家？”
他在和“班花”说话，看来这次五通神的目标就是凌宇。
牙轩拿着罗盘跑出教室，磁针根据方位变化依然指向凌宇身边的女生，他下意识出声提醒：“小心。”
郁澄也从教室后门出来。
看见情敌的一瞬间，凌宇心里警铃大作，一转头，果然发现刚刚和自己搭话的班花脸色惨白，掉头就跑。
郁澄追上去，凌宇也想去追，被赶过来的牙轩一把摁住。
“你放开我！”他被牙轩拽回教室，一边挣扎一边扭头回望，正看见郁澄和班花消失在楼梯口“郁澄！你王八蛋——”
牙轩皱了下眉，但考虑到凌宇这次是被骗的受害者，也没下重手，只把他缚在座位上。
“别骂了。”
上次牙轩和那个眼镜儿解释五通神的事，对方根本不信，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导凌宇，劝过这一句，就默默站在一边听他问候郁澄全家。
凌宇觉得班花肯定是因为被郁澄撞见才吓跑的，她本来要和他说什么，刚开口就被牙轩打断，紧接着郁澄就出现了。
“她之前一直对我爱搭不理，好不容易主动说句话，又被你们搅黄了。”凌宇咬牙切齿“班长，我跟你们什么仇什么怨啊？”
“啊？”凌宇没听见牙轩回应，不乐意了“班长，你说句话，你理理我啊？”
他一抬头，看见牙轩魂不守舍。
“……”
不是，这人想啥呢？
趁牙轩不注意，凌宇正想挣开他的手，忽然瞥见郁澄又走进教室。
“郁澄！我鲨了你——”
牙轩听见郁澄的名字，一走神就松手让凌宇跑了。
他刚刚一直在想郁澄问的那句“你可以喜欢我吗”。
郁澄虽然喜欢开玩笑，但还不至于没分寸到这种程度，牙轩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这会儿再见到郁澄，有点不敢直视。
他收拾起书包，趁凌宇还在纠缠郁澄，默默从前门离开教室。一路跑到校门口，拦了辆车回家。
期间手机震了一下，牙轩以为是郁澄发来的消息，就没理会。
回到家后才打开看了眼，是林汐女士。
[小轩，这边工程临时出了问题，周末回不去，蛋糕我让林叔买好了，你可以请朋友来家里吃。]
手机屏幕暗下去，牙轩无声叹气。
落地窗的窗帘紧闭着，密不透光，他没开台灯，在光线昏暗的床头坐了会儿，拉开抽屉取出药盒。
抽屉里还静静躺着一份诊断书，他刚诊断出轻度抑郁的时候，拿去给林汐女士看过。
自从父亲去世，他和林汐女士的关系一直不好。牙轩偶尔觉得，林汐女士甚至是恨自己的，不然怎么会在听说孩子诊断抑郁症以后说出那种话。
“谁都会有撑不住的时候，怎么就你抑郁？”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牙轩就着水服下两粒药，又摸出手机看了眼，没有收到新消息。
他回忆郁澄当时的语气，越想越觉得是在开玩笑，就自己真的当回事。
没吃晚饭，加上情绪低落，胃里开始一阵阵翻涌。牙轩不想动，屈膝蹲进墙角里，用手臂圈住
自己，把头埋进去。
黑暗中，回忆慢慢涌现。
“等下次，下次爸妈一定陪你去。”
“我们在外面忙还不是为了你，你就不知道懂事点？”
……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划过耳畔。
“咚”的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牙轩乏力地抬起眼，看见一块砖头。
他一转头，发现落地窗破了一个大洞，风吹开窗帘，漏进来细碎的灯光。
牙轩走过去拉开窗帘，看见郁澄穿着格子衫，拎个牛仔布包站在楼下，朝他挥了挥手：“我可以上来吗？”
他怀疑是幻觉，抬手一揉眼睛，再睁开时就看见郁澄出现在窗外，手指在窗玻璃上敲了两下，“哗啦”一声拉开落地窗走进来。
牙轩懵了：“……你怎么上来的？”
“飞上来的。”郁澄随手合上落地窗，环顾一圈室内阴暗的环境，走到床头柜前，拽了下灯绳。
白色小灯亮起，灯光正落在抽屉里的诊断书上。
牙轩还没从他会飞这件事回神，就看见郁澄拿起那份诊断书。
“没什么好看的。”他走过去想从郁澄手里抽走，被躲开了。
他这会儿情绪本来不好，抢的过程中没控制住，一下把郁澄按倒在被单上。
郁澄拉着牙轩一起往下倒，让他半趴在身上，似乎很满意这个姿势：“同桌，你力气很大啊。”
牙轩一手撑着郁澄胸口支起上半身，抬眼看见他手枕脑袋躺着，很惬意的样子，眼底映出清亮的，海镜似的光。
“郁澄，你也是妖怪吗？”
原本牙轩有过这种猜想，但郁澄不提，也就没再往那方面想，刚刚见他从楼下一瞬间就挪到窗外，这会儿怎么也压不住这个想法了。
罗盘、温泉还好说，可是会飞，难道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能力？
“嗯，我是妖怪。”
“你……”他这么坦率地承认，牙轩倒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轻声问“那你一直瞒着我？”
“我怕你知道我是妖怪，不要我了。”
牙轩一懵。他怕妖怪，可现在正半趴在郁澄这只妖身上。
“那……那你是什么妖？”
总之不会是什么害人的妖怪吧。
郁澄舔了舔嘴唇，突然坐起身，手扶着牙轩的腰往上抱了抱，让他整个人坐到身上，眼尾弯出点笑：“你猜猜？”
“……”
那一瞬间，牙轩确实有了某种猜测。
郁澄肯定是比五通神更厉害的，蛊惑人心的妖怪。他根本不需要幻化成别人的样子，现在这样已经很要命了。
“……狐狸精？”
-
直到晚上睡前，牙轩都没能猜出郁澄是个什么妖怪，倒是他把林汐女士和自己轻度抑郁的事全讲给郁澄听了。
他打了个比方：“就好像……有一片乌云跟着我，我走到哪里，哪里就下雨。”
就算偶尔放晴，也总在担心晴天能持续多久。
牙轩的床很宽，睡两个人完全足够，郁澄就躺在另一边，一手撑着脑袋听他讲。
他之前没和别人提过，一是没人愿意听，二是听了也未必能理解。
和郁澄说完，牙轩还是有点担心：“我是不是太脆弱了？”
被林汐女士说多了，他偶尔也会怀疑是自己矫情。
郁澄垂了下眼，伸手轻轻帮他拉好被子，语气意外温柔：“你只是生病了
。”
“人都会生病的。”
牙轩稍微得到一点安慰，又往郁澄那边靠近了点。
郁澄见他凑过来，想起什么，忽然笑了声。
“你之前不是说，不可能让我睡你的床？”
牙轩：“……”
“他现在吃你的面，下次就该睡你的床了。”这是之前对面宿舍小胖说的。
牙轩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不可能。”斩钉截铁。
然后现在郁澄就躺在他床上。
“……你怎么记这么清楚？”
“同桌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啊。从说过的话，到喜欢什么……”
牙轩没意识到郁澄在给自己下套，顺着他的话问：“那你说，我喜欢什么？”
中招了。
郁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喜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