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轩回到宿舍时，外卖还没送来。
大头贴已经被郁澄捡到桌上，他往小纸袋里装时发现少了一张。
“郁澄。”牙轩敲他桌面“照片怎么少了一张？”
郁澄坐着打游戏，听见他问，抬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脸：“不知道啊。”
“少的就是你拍给我那张，你拍完放哪了？”
“好像放桌面上了。”郁澄小声说“我忘了，你知道我记性不好的。”
“……”
牙轩拿他没办法，只把剩下的大头贴收好，放进抽屉里。
刚放好，外卖就到了，他下楼去取，回来时郁澄已经摆好桌子了。
他们吃小炒喜欢把另外两张床位空置的桌子搬到宿舍中间，一人坐一边，方便夹菜。
牙轩用自带的筷子，还在宿舍里放了小碟子和小碗，吃饭时分开装汤和菜。他吃得很少，一般装完剩下的都给郁澄，而郁澄动过筷子的他就不会再碰。所以每次都要等牙轩盛好自己那份，郁澄才能动筷。
牙轩边盛饭边问：“你今天怎么急着喊我回来吃饭？”
他知道等自己吃饭麻烦，本来打算在外面餐厅吃过再回宿舍，放郁澄一条生路。
郁澄坐在桌边撑着脸看他，黑密的睫毛扑簌打落一片阴影，显得神色漫不经心：“我一个人凑不齐满减。”
和牙轩猜的差不多，他拉开椅子准备坐下，又听郁澄说：“你不在我也没什么胃口。”
“……”牙轩动作一顿“你是不是生病了？”
郁澄手放下来，垫着脑袋趴在桌上。
他本来是很张扬的长相，唇红齿白，修眉星目。这会儿浓黑的眼睫耷拉下来，一副没精神的模样，好像真有点不舒服似的。
“胃不舒服？”
郁澄摇摇头，见牙轩盛好菜了，顾自把碗扒拉过去。
吃到一半，牙轩觉得应该提前知会一下舍友：“明天中午我不在宿舍，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顺便在外面吃饭？”
郁澄抬眸看他：“又去找学弟？”
“嗯，今天没来得及，约了明天。”
“噢。”郁澄吃了几口菜，忽然出声问“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之前没听你说过他。”
说来话长，牙轩放下筷子，跟郁澄说了之前的事。
“现在知道是误会了，又不在一个学校，就想一起吃个饭，毕竟在一中我就他一个朋友。”
“噢。”郁澄总结“破镜重圆。”
这么说好像没错，但牙轩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他还没琢磨出是哪不对，余光就扫见郁澄拿筷子夹起一根土豆丝放进碗里。
这家土豆丝切得很细，一根大概比毛线粗不了多少。
牙轩抬眸，看见郁澄吃完那根土豆丝，接着夹起一粒米放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嚼了几下，又夹起一粒，像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
“……”他看不下去了，递过去一只勺子“拿这个吃吧。”
“胃口那么差？”牙轩起身到桌边拉开抽屉，翻自己备的胃药。
郁澄忽然出声：“讹兽是有灵气的妖怪，听说很漂亮。”
学弟长相清秀，客观来说是个漂亮孩子。
牙轩点头：“嗯，是挺好看的。”
“我也想看看。”郁澄拽了他衣服一下“明天带上我吧。”
牙轩愣了愣，一回头，看见郁澄漆黑漂亮的眸子。
他以前听林叔说，人生病时会变得像小孩子，看来郁澄是真病了。
“可我学弟有点怕生，我也没和他说过，突然带上你……”
“没事，我自来熟。”郁澄打包票“我会对你学弟很热情的。”
-
第二天，牙轩发现，郁澄是挺热情的，就是好像有点热情过头了。
进了餐厅，童睿本来想和牙轩坐一起，郁澄一下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盛情邀请：“坐我旁边啊小学弟。”
童睿神色有些犹豫，刚往牙轩那迈了半步，就被郁澄拽回去，按在椅子上：“别不好意思，都是自己人。”
牙轩看见童睿朝自己投来无助的小眼神，莫名有点想笑，出声安抚：“我舍友比较自来熟，没事的。”
侍者递上菜单，郁澄又开始问童睿的口味。
他知道讹兽说的话要反着听，所以都点童睿说不吃的菜。牙轩在一边看着，松了口气。
郁澄还是靠谱的。
某种程度上有他在，也避免了牙轩和童睿沟通的尴尬。
点完单等上菜时，童睿忽然小声说了句话。
牙轩没听清，懵了一下。
郁澄给他翻译：“你学弟问你，昨天打电话的人是不是我。”
“是啊，怎么了？”
童睿没说话，眼神沉寂下去。
吃饭时，牙轩察觉他兴致不高，寻思还是有生人在，童睿不适应。
“小睿，你想不想喝果茶？”
听见学长问自己，童睿眼神骤然亮了，从碗边抬起头，答得清脆：“不想。”
牙轩笑笑，打发郁澄去买：“麻烦你跑一趟，我等等把钱转过去。”
郁澄不大乐意，但看牙轩用眼神暗示自己，也知道他是想单独和学弟呆会儿。
目送郁澄离开餐厅，在街对面的果茶店前排队，牙轩摸出手机给他转钱，想了想，又发消息过去。
[你胃不舒服，别喝冰的。]
郁澄身高腿长，在人堆里永远能一眼看见。
隔着一条街，牙轩都能看到他笑了一下，低头给自己回消息。
[你不关心你的学弟了？]
牙轩正想回，童睿忽然出声：“学长，你……喜欢他？”
“什么？”
童睿指了指自己旁边空着的座位。
牙轩意识到他指的是郁澄，懵了一下，才回答：“他是我朋友啊。”
看见学弟的表情，他又补充：“和你一样，都是朋友。”
童睿皱了皱眉，声音有点闷：“嗯。”
牙轩不太明白学弟问这话的意思，一抬头，看见排在果茶店队伍前面的几个女生把郁澄拉过去，好像要帮他点单。
三中校草，刷脸排队。
他收回视线，把菜推到童睿面前：“快吃吧。”
“我舍友在，你是不是紧张？”
童睿犹豫片刻，小声说：“我喜欢他。”
“……”
牙轩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童睿的意思是他不喜欢郁澄。
“为什么？”
他不大理解。郁澄是三中男生的大众情敌，不喜欢他的男生很多，但郁澄应该没抢过学弟喜欢的人。
童睿沉默半晌，攥紧拳头，低着头小声说：“因为，因为……因为我不喜欢学长你。”
“……啊？”
牙轩有点懵。
“不是，不是男女间的那种喜欢。”
“……”牙轩更懵了。
他当然知道不是男女间那种喜欢，是那还得了？
童睿脸都憋红了，手指紧抓着桌边，指节泛白。
清秀的小男生踌躇很久，忽然抬头盯着牙轩，大声说：“我不想跟学长你交往！”
“……”
好在牙轩把餐厅包下来了，这会儿周围都没有人。不然乍听见这么一句，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强迫学弟和自己交往。
牙轩隐隐知道学弟想说什么，但又感觉不可能是那个意思。
看见郁澄拎着果茶走过来，牙轩下意识望过去。他莫名觉得郁澄可能知道学弟在说什么。
郁澄抬手把果茶放在童睿面前，嗓音淡淡的，透出一丝不快：“你学弟的意思是，他恨你是根木头。”
说完，他从袋子里取出果茶，打开一杯放在牙轩面前，又自己拿了一杯，坐在牙轩身边，眼里情绪很淡。
郁澄平时爱笑，让人感觉很好亲近，同桌这些天，牙轩第一次发现他在身边会给人压迫感。
牙轩脑子有点短路，半晌也没明白。
他怎么就是根木头了？
郁澄一来，童睿就噤声了，只小心翼翼地用眼神打量着对面两人。
“吃完了吗？”郁澄眼睛漆黑，眼尾弯出点笑意“听说你们一中门禁很早，吃完早点回去。”
牙轩看看餐厅壁钟的时间：“现在才刚过1点，还有6个小时。”
“人赶着回去学习。”
童睿听郁澄这么编排自己，一下瞪大了眼睛。
“你是不是很着急？”郁澄问。
“我……”童睿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站起来想跟牙轩比划。
“你看，他急得话都说不出来。”郁澄大发慈悲地站起身，推着他往餐厅外走“走吧学弟，哥哥送你去坐车。”
郁澄笑容亲切，看起来对学弟很是关心，牙轩也不好说什么。
加上他平时没什么娱乐活动，吃完饭确实不知道该去哪，就收拾起背包，跟着走出餐厅，送童睿去车站。
他订餐厅时特意挑了离一中近，交通也方便的地方。车很快就到了。
临别前，郁澄弯下身揉了揉童睿的脑袋，语气和蔼可亲：“回去好好学习，你学长交给我。”
牙轩：“……”
等童睿上车，他轻轻拽了下郁澄：“什么就交给你了？还有，为什么说我是木头？”
班车晃晃悠悠开远，这个点太阳正烈，路上没有行人，只有他俩呆在候车亭的阴影里。
轻风拂过郁澄额前的黑发，泄出他眼底清澈的，星星点点的笑意。
牙轩失神片刻，见郁澄朝自己招了招手。
他毫无防备贴过去，听见郁澄说：“因为我是啄木鸟啊。”
话音刚落，有什么柔软的物体在他脸侧蹭了一下。
半晌，牙轩反应过来。
他被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