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澄打完球回到宿舍时，牙轩正满地找头。
饶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看见地面上堆了一箱箱的脑袋，郁澄也懵了一下。
“同桌，你干嘛呢？”
牙轩很头疼：“那只无头鬼想拍大头贴，我就批发了一堆假人脑袋回来，看有没有它喜欢的。”
说完，他从箱子里拾起一只南瓜头，第一百零一次问无头鬼：“这个怎么样？”
无头鬼举起牌子：“我觉得不行，戴上这个其他妖怪会以为我是洋鬼qwq”
过了会儿，牌子上又换了行字：“会被本地鬼看不起的qaq”
郁澄看见牙轩濒临崩溃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你怎么答应帮它们了？”
牙轩摇摇头，没说话。
郁澄拉开椅子坐下，若有所思：“我今天在更衣室，听见上次那两个人说被鬼托梦了。”
他漆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同桌，接着说：“鬼让他们别找我麻烦。”
牙轩噎了一下，低头又捡起一颗脑袋，随口说：“那不是挺好的？”
郁澄笑了声：“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哪只鬼这么关心我。”
牙轩没接话，继续给无头鬼挑脑袋。
郁澄见牙轩没有再讨论托梦这件事的意思，懒散地撑着下巴在旁边看了会儿，出声说：“无头鬼死后到处游荡，想找回丢失的身体部位，你拿这些假的给它，估计没什么用。它还是最喜欢自己原来的脑袋。”
牙轩：“……”
难不成他还得去给这只无头鬼找脑袋？
他斟酌了一下，问：“您在哪丢的脑袋？”
无头鬼：“我要知道在哪丢的，还用一直找吗qaq”
牙轩：“您可以不要一直发颜文字吗？”
无头鬼表示委屈：“我没有头，怕你们看不见我的表情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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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澄回了趟家，回来时带了一块风水罗盘，据他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法器，可以帮无头鬼找到脑袋。
上次去郁澄家，牙轩就觉得不寻常，这会儿看他突然掏出一块好像很神奇的罗盘，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欣然收下了，去帮无头鬼找头。
牙轩跟着罗盘指引的方向走了半天，抬头一看，面前竟然是他原本读的一中。
一中的保安大叔认识牙轩，以前升旗台领奖次次都有他，随口问两句就放人进去了。
这天是周末，学校里只有住宿的学生和老师偶尔进出，牙轩一路没遇到什么人，跟着罗盘走进教学实验楼。
这栋楼是给学生们做物理、生物和化学实验用的，里面除了实验室，还有仓库，屯放着一些实验用具和人体模型。
罗盘指引最后停在一间生物实验室门口。
门上了锁，牙轩从窗户往里一望，靠近墙角有一个人体模型，旁边架子上摆开一列器官标本……还有一个头骨。
无头鬼表现得很兴奋，整只鬼都趴在窗户上，估计里面那个就是它的头。
“您这是没了多少年……”牙轩哭笑不得“都做成标本了。”
他清楚记得，当初上生物课，老师还把这颗头骨放在讲台上。
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见到了它的主人。
牙轩打电话联系了校方，表示想买下生物实验室那只头骨，接线的人有点懵，重复确认过后，才安排人来开门。
他觉得自己可能被当成有特殊收藏癖的怪人了。
等待过程中，他站在长廊往外望。一中风景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一草一
木都规矩整齐。
牙轩余光一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下路过。
是以前跟着他的学弟。
那时他在学校里没有朋友，有天放学经过小巷，正好看见混混在欺负一个学弟，就出手把他们打跑了。
之后学弟就总跟着他，牙轩走到哪，对方跟到哪，每天下课趴在班级后门边怯生生地盯着他看。
要不是一中禁止八卦，校园里估计得传开高一学弟痴恋高二学霸的传闻。
牙轩后来也习惯了，去哪都带着学弟。奇怪的是，他偶尔开口问学弟一些情况，对方都不吭声。
牙轩一度以为学弟是哑巴，直到听见他和同学说话……
转学以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过。
牙轩刚打算收回视线，学弟却好像察觉到什么，抬头望上来。他看见牙轩，眼神一亮，转了个方向直跑进实验楼里。
牙轩皱了皱眉，站着没动。
没一会儿，学弟“噔噔噔”地从楼梯口跑过来，停在他面前。没开口说话，但眼神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突然转学了。
牙轩抿了下唇，想说点什么，最后又咽回去。
他当时把学弟当成自己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处处照顾着，那些混混看他在，都不敢再找学弟麻烦。
后来听见学弟的话，他感觉自己彻底被耍了。
这会儿牙轩再看见他，不找麻烦已经是好的了，哪有心情叙旧。
他别开视线，低头玩手机。
之前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学弟也不吭声，静静趴在走廊护墙上。
学弟身材娇小，有点像只兔子。
牙轩之前就这么觉得，所以当他余光瞥见学弟身后有团兔尾巴时，并没觉得什么，还接着玩了会儿手机，才惊觉不对。
他不动声色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那团尾巴还在，而且十分逼真，有生命似的。
怎么看都像是本来就长在身上。
牙轩清楚记得之前没看见学弟身上有尾巴。
那么现在看见的尾巴，如果不是学弟突然有了异装癖，那就说明……它是妖怪。
学弟一无所觉，看见牙轩盯着自己，还冲他害羞地笑，露出两颗兔牙，尾巴也跟着动了一下。
牙轩：“……”
他默默收回视线，用手机给郁澄发信息。
[我看见我学弟身后有团尾巴，有点像兔子。]
[有没有可能是他被兔子精附身了？]
郁澄好像不在手机旁边，没有回复。
牙轩站远了几步，尽量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学弟，一直到开门的老师来。
“牙轩同学，你不是转学去三中了吗？”一中的老师基本都认识他“怎么突然回来，还要买这个……头骨？”
牙轩有点尴尬，只说是朋友要的。
老师打开实验室的门，取出头骨给他，无头鬼立刻飘过来，手舞足蹈地围着自己的脑袋转圈。
老师在旁边，牙轩不好赶它走，眼见无头鬼就要贴到身上，学弟突然上前两步拽住无头鬼，把它拎开了。
牙轩呼吸一滞。
能抓住无头鬼，学弟果然是妖怪。
这时手机震了两下，郁澄回复了。
[兔子精没有附身的能力，它们胆小，就算能化成人形一般也不会混进学校。]
[可能是其他形似兔子的妖怪，你先离它远一点。]
牙轩从屏幕上挪开视线，看见学弟和
无头鬼已经打起来了。
在看不见妖怪的人眼里，画面就是一个清秀的小男生在对面前的空气拳打脚踢。
“又来了。”老师皱了皱眉。
牙轩一愣：“怎么了？”
“听说他之前一直跟着你，你不知道吗？”老师说“这个孩子喜欢撒谎，而且经常做一些奇怪的举动，就像刚刚那样。”
牙轩蓦地想起，之前那群混混在巷子里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好像听见他们叫学弟“小骗子”、“撒谎精”之类的。
但学弟跟着他时从不说话，所以牙轩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走吧走吧。”老师拉着他快步出了教学楼“那种孩子还是少接触好。”
牙轩迟疑地往楼里望了眼，和老师道过别，径直走出校门。
无头鬼也扔下学弟追过来。
他知道一中附近有一家照相馆可以拍大头贴，就带着它进去，钻进拍大头贴的小隔间里拉上门帘。
无头鬼找回了头骨，灵体空荡荡的脖子上也浮现出原本的脑袋。是个小男孩，过世的时候年纪应该不大，脸还有些婴儿肥。
它抱着头骨，宝贝似地蹭了蹭：“谢谢你，人类。”
过世后因为没有头，它一直没能投胎，游荡了几百年，早忘记自己原来也是个人类了。
牙轩调好大头贴的设置，躲到一边帮忙按快门。
无头鬼举着头骨拍了几张，忽然朝他招招手：“一起拍呀。”
摄像头拍不到鬼，已经拍好的大头贴界面里，每张都只有一个浮空的头骨，显得有点孤单。
牙轩犹豫片刻，也入了镜。
“咔嚓——”
他笑容很淡，但因为人长得好，出来的效果竟然不错。
裁切照片时，牙轩被照相馆老板用一种好奇又害怕的微妙目光打量了很久。
他走出照相馆，隐约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
“真可怜啊，这么好看一小伙，年纪轻轻就疯了。”
牙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