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魔头……闻人初果然是魔头……”那些没死的人看着身边同伴死不瞑目的尸体, 又去看云初,连瞳仁都在颤抖, 眼里的恐惧多得快要溢出来。
随着云初的走近,他们纷纷撑着半残的身子往后退,生怕她手起刀落让他们人头落地。
云初看着众人眼里的害怕,厌恶,惊恐, 突然有些想笑。
她想起司空褚之前说的“有时候并非你自愿成为刽子手”原来是真的。
她现在就是一个刽子手,她终究放弃了自己坚持的原则,走上了屠杀的道路。
这漫山遍野还未冷却的尸体都是出自她手。
她回不了头了。
既然她最终的结果是死,那就让她在死之前为天涅神教造一个太平盛世, 让江湖上再没有人能伤她所守护的人分毫, 她要让这些企图伤害天涅神教的人都死在她的剑下。
“你怎么不逃了?刚才不是躲得很快?”
云初走到商邪跟前,冷笑道, “是没力气逃了吧。”
商邪浑身一震,看着云初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刚刚从云初的剑气下逃走,他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此刻云初离他太近, 他被压的根本动弹不得!
“闻人初,你会下地狱的。”商邪看着浴血的云初,下着最恶毒的诅咒。
“呵,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胸口的剧痛让云初每说一句话都吐出来一口血,她的身体正在不断被毒消耗侵蚀。
云初抬起手中的剑指向商邪的喉咙,一股巨大的威压从头而降, 扑通一声,商邪被压在了地上,他双手颤抖着撑在地上,牙关咬紧,几乎要把满嘴的牙齿都给咬碎。
他竟然被闻人初压得跪了下来!
耻辱感将他淹没,他的手用力地扣进地面的泥土里,仿佛这样就能把云初给挫骨扬灰。
云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商邪,“这一跪我就当你是给我道歉了,不过我还是要杀你。”
她对商邪的容忍已经够多了。
游远的事她和他解释过,但他既不信她也不给她时间查清楚,反而置她于死地。
她现在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差商邪一个。
就让他陪着她一起下地狱,免得他活着存心思报复天涅神教。
寒冰剑落下,剑气从商邪耳畔呼啸而过,他不甘心地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然而被剑贯穿的痛并没有传来,闭着的眼睫上突然像是被雨淋到了一般湿漉漉的一片。商邪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云初的寒冰剑已经脱手掉下,她的胸前鲜血正在淌着,一个匕首从她的背后贯穿她的胸膛。
而他眼睫上温热的血不知是从云初的口中喷出,还是从云初的胸口溅出来的。
“司空褚……”云初缓慢回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司空褚,“竟然是你……”
司空褚的手中还拿着匕首,他的眼里红光一片,在云初喊他名字时,才如梦初醒。司空褚看着刺向云初的匕首,脸瞬间变得煞白,“不……不是我……”
可是他紧握匕首的手却提醒着他,就是他想要杀云初。
阎瑶从闻人初的身体里分裂出来,感受着云初越来越弱的生命力,对闻人初道,“苦尽甘来,这场丈最后还是我们胜了。”
“给你赌赢了,司空褚喜欢的人竟然是云初。”闻人初笑道。
阎瑶让云初死在司空褚手上,诅咒将会兑现,不久后,司空褚的身体将会在阎瑶的帮助下成为她的。
而整个武林,乃至整个东炔,都将是她闻人初的。
一
开始她是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是阎瑶却说她的命格回到自己的身体,最后的结局注定会死,她原本不信,所以才逼迫云初成长起来,想看看云初能做到何种程度。
现在的云初很强,将她那具身体的极限发挥到极致,但是即便如此也依然走到了末路,就算没有她的阻挠,单凭商邪下的毒,云初最后还是会死。
一切都和阎瑶所说的一样。
命格都是注定的,司空褚才是她的最佳选择。
云初跪倒在地上,她的目光变得灰暗起来,司空褚正要伸手去接云初,还未碰到就被一道掌风给打飞了出去。
“云初……”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落到了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里。
栾舒把浑身是血的云初抱在怀里,他伸手去捂住云初胸前出血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怎么堵都堵不住。
云初失去聚焦的目光勉强落在栾舒发白的脸上,他的眼睛红得厉害,嘴唇都在颤抖,她很少见他情绪如此激动过。
“我这就带你离开,你不会有事。”栾舒颤声说道,他要把云初给抱起来,却被云初给拦住了。
“我……活不了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胸口正在溃烂。
“我们说说话吧。”云初似乎笑了一下,她想抬起手摸一摸栾舒的脸,但是却没有力气。栾舒赶忙捉住云初停在半空中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的手好凉,比他的手还凉,明明以前都是热乎乎的,可是现在却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脏……了……”云初看着栾舒脸颊上被自己的手染上的血迹,吃力道。
“不脏。”栾舒紧紧攥着云初冰凉的手,声音哑得可怕,看着云初虚弱的样子,他的心像是一瞬间被掏空了,任凭任何东西都无法填满。
“……答应我一件事,我死了以后,别杀司空褚。”
“……”
“答应我……”
“……”
栾舒抿着唇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但是云初知道他一定会答应她的。
他的眼睛红得厉害,他的手也抖得厉害。她的耳朵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里面传来急促的心跳声,就好像那天他让她嫁给她时,跳得那么快,那么剧烈。
云初的眼睛瞬间红了。
如果她熬过这一劫或许就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了。
可惜,这一次,她熬不过去了。
“栾舒,我爱你。还有……好好活着。”
话音伴随着叹息声消散在风中,覆在他脸上的手瞬间失了力气,云初的眼睫垂了下来,眸子里所有的光彩顷刻间消失。那双灵动的双目此刻灰暗一片,漆黑地倒映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马蹄声响起,踏得山林似乎都震了起来。
闻人初看着迅疾涌过来的兵马蹙起了眉头,对阎瑶道,“先离开这。”
只不过她还未走出几步,浑身的力气竟像被完全抽空了一般,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闻人初忍着剧痛去看阎瑶,阎瑶并没有比她好多少。
阎瑶的身体已经几乎趋近于透明,她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痛苦的神色,红光从她的身体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那些流逝在空气中,伴随着红光一起消失的,还有她前不久刚通过诅咒获得的能量。
“……她竟然……”
闻人初的视线最后定格在阎瑶难以置信的表情上,因为在下一秒,阎瑶的身体整个都化为了透明。
闻人初吐出一口鲜血,随着阎瑶的消失,整个迎头栽倒在了地上,在死去的前一秒
。
耳边还回荡着阎瑶未说完的话,以及她腰间坠落的铃铛声。
裴忍和楚啸带兵过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栾舒跪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怀里空无一物。
“怎么会没了……”
他面色苍白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一句,恍然未觉裴忍和楚啸的到来。
直到裴忍和楚啸喊了他数遍他才回过神来。
“裴忍。”栾舒站起身来,他的眸子暗得可怕。
“末将在!”
“除了司空褚,其他人一律斩杀。”
栾舒冷静又冰冷地命令道。
他要让这些人给云初陪葬。
“殿下!这……”裴忍猛地抬头,“大业未成,这样恐怕……”
“杀了。”
栾舒淡漠的语气让裴忍一震。
“……是!”
这一天,飞狼派后山血流成河。
那些没被云初杀死的人悉数被栾舒杀尽。
尸体遍地,如同人间炼狱。
夜里的暴雨呼呼的下,血水顺着山涧往山下流淌。
被血染得深红的土地,在下了几天几夜的雨之后才恢复本来的颜色。
这些死去的掌门和弟子成了江湖中无人敢谈的禁忌。
不久后,东炔王齐泽被逼死在大殿之中,十五年前失踪多年的二皇子齐晏归来继承了皇位,一场被掩埋多年的宫廷丑闻终于被天下所知。
十五年前,东炔边境被子无国骚扰,太子齐昊领兵去平定边境动乱,却在班师回朝的途中被齐泽的人给堵杀。
当时身为上一任君主的齐昱并不知道是自己的弟弟齐泽害死了儿子齐昊。齐昊的死对齐昱打击巨大,本就患有心病的齐昱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暴毙而亡。
解决了齐昱和齐昊,齐泽立刻将矛头转向年仅十岁的齐晏。只要齐晏一死,齐泽必然从王爷变成东炔王,站到权利的最顶点。
丞相杨峥料到齐泽不久后就会对齐晏动手,于是让先皇齐昱生前的近卫兵把齐晏送出宫去。
齐泽知道之后立刻派出大量兵马出去追赶,最后把齐晏一行人围困在一方山坡上。让弓箭手用蘸了油脂的箭簇,尖头燃着火射向干燥的山林间,想要把齐晏活活烧死或者是闷死在山林里。
可惜,事与愿违,当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林里的大火被扑灭。齐泽带人进去搜寻时,只看到地上无数焦炭的尸体,那些尸体面目全非,根本分不清其中有没有齐晏的尸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心中有鬼的齐泽并没有放弃寻找齐晏,在他称帝后的十年里一直暗中搜寻齐晏的下落,然而齐晏就像真的死在了山林中一般,没有任何音讯。
就在齐泽放松警惕,觉得齐晏已死之时,西楚之地叛军崛起,齐泽只好将大将军裴忍调去西楚平叛。谁知亲信却传来消息,裴忍公然叛变,归属反贼麾下。
这无疑是压死齐泽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忠心耿耿的裴忍为何会叛变。直到叛军带兵杀进皇城,他才知道原来所谓叛军首领并非西楚侯爷宇文淮,而是他花费十四年都未寻到的二皇子齐晏!
那日,东炔皇宫被血浸染。
乌云遮日,地面的白雪被滚烫的鲜血染红。
齐泽看着朝他走过来的齐晏和楚啸,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他费尽心血寻找的人竟一直都在他身边,而他以为是草包的楚啸,竟然也参与了这场权力的纷争。
也是,灭国之仇,楚啸怎么
可能忘怀。
齐泽突然开始后悔起来,若当初杀了楚啸,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是楚啸是云玥的孩子,叫他怎么忍心动手。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
他本可成为一代明君,可惜在云玥死后他早就忘了当初夺位的初心,一心只想借酒消愁,最后得了头疯症,被幻觉缠身,政务全被搁置。而东炔也在他的手中逐渐变得内忧外患。
当齐晏的剑刺进齐泽的胸膛时,齐泽竟然觉得终于解脱了。
他这一生,为了权利杀了信任他的皇兄齐昱,杀了敬仰他的皇侄齐昊,而后又为了得不到的爱情将权利葬送。
到最后死在了满腔仇恨的齐晏剑下时。
那些遗忘的愧疚终于有了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