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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书籍终于重重合上。 (7)(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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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求名利,更不敢求那皇位深深,只求做个闲散之人,和心爱之人执手到老。”

“好一句什么都不求,”庆帝看着这个从小到大都一向温顺的儿子,一声怒斥道,“那你现在跪在我面前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不是求吗?身在皇家,生来便是锦衣玉食,享了旁人几辈子也享不到的富贵,你就应当肩担上你应该付的责任,你不求,我只且问你一句,难道你可以逃避你应该担的责任吗?!”

“儿臣不孝。”

岑绪又深深做了一拜。

庆帝一喜道,“想通了便好,那金陵郡主与你也算的上是才貌相当。”

“不——”岑绪拉长了声音,阻断了那庆帝余下未说尽的话道,“可这世间做英雄的人太多了,不缺儿臣一个,也不多儿臣一个,儿臣注定无法像天才的三哥,像雄才伟略的六哥一般做个英雄,儿臣只想这一生,可以做一个人的英雄。”

“愚蠢,你这是眼光鄙陋!”

“如果这是愚蠢,儿臣愿意一辈子蠢下去。”

“痴儿,”庆帝忽的阴狠一笑道,“即便你一心为她?可她呢?人心都是隔肚皮的,你怎么能确定,她会和你一样,为了你而放弃一切,又或许,从头到尾,她都是在蒙骗你呢?”

深夜,暗牢,走下那漫长的暗道,上官玥提着一盏灯笼,一步一步行于黑暗之间。

在皇权的斗争间,大臣、皇子都有各自的暗牢,来封锁一些自己见不到人的秘密,来禁锢一些自己的劲敌,但很少有人知道,在这座昭昭有名的国士苑内,竟然还有一座直属于庆帝的暗牢。

国士苑直属于庆帝,这座暗牢自然也就直属于上官玥手中,上官玥一步一步行于这暗牢中,终于行到了今日要至最里一间的暗牢,她以眼神示意,立即便有暗卫上前,打开了这暗牢的门,上官玥走进,在蹲在那暗牢内少女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你来了?”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阿叶兹。

“恩。”

上官玥轻轻应了一声。

阿叶兹起了身,坐在那暗牢里的石床上,平静道,“关于我的处决令,大概何时会下?”

上官玥没有回答,她抚了抚自己衣尾道,“你就不问问其他的人?”

阿叶兹一愣,柔美的面庞垂首看向地面,无所谓的笑了一笑道,“事情已经败露,将死之人,还有何人好问?”

“今日七殿下来寻你了,”上官玥道,“他在帝君面前为你求情,而后被帝君责罚,被紧闭在自己府邸,准备下月初,和金陵郡主成婚。”

昏暗的地牢中,原先一直保持面目平静的阿叶兹忽的如同面具被打破一般,无所谓的脸瞬间变的哀伤沉沉道,“玥儿,多谢你念在往昔的情分,替我隐瞒住我的身份。”

“七殿下并不是傻子,今日帝君一点,他未尝就猜不出你的身份,你瞒的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阿叶兹,身为暗卫,身为间谍,你应当知道,从你动情那一刻,你的利用,对你而言,对七殿下而言,便是一把插在心房上的刀。”

一百八十二、出浴岑渠

阿叶兹惨然一笑,“我是秋琴异族人,本便不是大庆人,在大庆的这片土地上,你知道作为被贩卖的异族人有多惨吗?女子只能被贩卖到烟花之地,做那最低贱的娼妓,就连雅妓都算不上,直到有一日他来寻到我,要我做他的暗卫,我才可以得做雅妓。”

“可说到底,我还是妓,只不过换了个前缀而已,主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我周旋于不同的达官贵族身侧,来为他打探消息,直到有一日,他终于告知我,那便是他可以为我搞来释奴文书,我终于可以脱离欢场了,而我要做的最后一个任务,便是接近阿绪。”

上官玥想起那日岑绪讲起和阿叶兹初遇,眼中灼灼的光,忽觉心中有些不忍,她问,“所以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是你设计的吗?”

阿叶兹艰难点了下头道,“那一日花魁夺选,我站在那遥遥高台上,按照原定的范本,表演、入选,和阿绪相遇,再到后来的剧情设计,一步一步,阿绪都如愿以偿的走到了我设计的场景中,并且花万金赎回了我,带我脱离了欢场。”

“阿绪是不一样的,”阿叶兹面上露出一个梦幻的笑意道,“阿绪和欢场那些男子从来便是不一样的,他将我领回七殿下府,却只是敬我怜我,与我讨论诗词歌赋,无任何轻薄意思,直到后来聊的越来越投机,我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我,才有了水到渠成的肌肤之亲。”

暗牢中,上官玥轻叹一气,阿叶兹忽的一下跪在了上官玥面前道,“玥,你可曾知道,我这一生从来都是笑话,直到遇到阿绪,我的人生才多了一丝微弱的光彩,我不能打破我的这个梦,哪怕自欺欺人也好,我都不能让阿绪知晓我的身份!”

走出了那暗牢,走出了那国士苑,行进轿撵,走出宫墙,上官玥轿撵行进了自己府邸,而后便推动了那书架,直通暗道往三殿下府而去,这是上官玥第一次通过暗道往三殿下府去,而从三殿下府那暗道出来时,上官玥忍不住发出一声啧啧啧的赞叹。

正常人的暗道通上来的地道不是类似于书房,卧室一样的地方吗?怎的岑渠就喜欢别出心裁的把暗道的通口安在了那床上,上官玥顶床而上时,那岑渠竟然还直接在房内沐浴!

一片氤氲的水光,隔下一张白色的纱,一个硕大的木桶放在纱的背面,上官玥一上来,便看见岑渠上半身全裸,在一片半遮未遮的白纱后,端坐在木桶内沐浴。

“殿下,殿下。”

上官玥胆大心细的喊岑渠。

岑渠未答,上官玥越想越觉奇怪,也不顾女儿家的矜持,直接一掀便掀开了那层雪白的纱遮。

雪白的纱遮后,上官玥这才注意到,岑渠沐浴的这个木桶内水面浮沉上许多药材,且沐浴的水也并不是寻常人泡澡的那只白色,而是深重的黑色,药材混杂在一处,种类繁多,崩腾出一股沉重的药香,岑渠是闭着眼的,只是哪怕在睡梦中,岑渠的眉眼也是微微揪在一处的,痛苦难当。

上官玥伸手,戳了戳岑渠健壮的臂膀。

岑渠没有反应。

上官玥又伸出一个手指,戳了戳岑渠的眉目,想去抚平岑渠皱起的忧思。

岑渠依旧没有反应。

上官玥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心头一揪,便趴在了那木桶旁,忘了今日自己来的正事,默默看着岑渠泡澡。

印象中的岑渠从来便是游刃有余的,以至于自己每次一出事,都会第一时间想起岑渠。

他何时出现过这样的神情,何时这样让人随意摆布。

想着想着,上官玥难得不把岑渠当成一只吃人的老虎,大发慈悲的对着岑渠发起善心来,自己坐在一旁,悠悠然的开始唉声叹气。

“叹什么——”

水中的岑渠猛的睁开眼,含笑对着上官玥道。

“啊——”

上官玥被岑渠猛然睁开眼吓到,攀在木桶上的手一下子松开,直接跌了出去,屁股硬生生摔倒了地面,火辣辣的疼。

“呼——”

岑渠从木桶里站起了身,下半身虽穿着裤,但已全部被水给沾湿,穿和没穿每个两样,上官玥连忙捂住了眼,岑渠含笑径直从上官玥身侧走过,去卧室自己换了一件干净的寝衣。

“殿下是生病了吗?”

“国士方才不是看了吗?”

“可看殿下身上并无伤痕?”

“国士方才不是看了吗?”

“白日里殿下看起来身体并无什么不适?”

“国士方才不是看了吗”

上官玥连提出几个问题,那岑渠皆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只回答一句,“上官玥方才看过他的裸体了”,上官玥被岑渠这无赖的回答方法气的有些无奈,直接自暴自弃道,“殿下,不就是看了您的身子吗?怎么?您一个玩遍风流场的,还玩不起的要让我负责不成,殿下心宽似海,总不见得如此不能容人。”

“那倒也是。”

岑渠认真的点了点头。

上官玥轻舒一口气,而后岑渠又慢悠悠道,“可摸过就不一样了?”

“你你你你,你不是昏迷了吗?”上官玥一下子吃瘪,生气的看着岑渠道,“你装昏迷?!”

连敬语也不用了,显然是真生气了,岑渠含笑看着上官玥道,“非也,非也,装国士可就彻彻底底的冤枉本王了,本王是昏迷,但本王只是以银针封穴,陷入人体的屏蔽状态,但五官依旧在,能听见某人的唉声叹气,能感觉某人对本王肉体的指戳,能闻到某人身上独特的香味!”

这种状态应该便是现代所说的植物人状态,但以银针封之,摆明了便是化被动为主动,凶险更甚。

上官玥被岑渠这声色并茂的方法说的面色一红,一红后心中又是一凉,瞅了瞅岑渠,岑渠在任何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包括,此刻,也是,上官玥实在不是很明白,这岑渠曾经经受过什么,才会在深夜里,以这种方法悄无声息的进行疗伤。

一百八十三、嫁衣配美人

“本王好像和你说过,本王幼年便被送到山中习武,其中原因便是因为本王从小便是身体孱弱,从母胎里一出来便带了火毒。”

“那又为何要在深夜?”

“因为这个世间只需要一个强者,独自疗伤的画面不需要大肆宣扬。”

寥寥几句话,真是像极了岑渠的风格,岑渠一件雪白的寝衣一披上,立即便将先前所有的伤痛哀伤给抹去,变成了那个风华满庆京的岑渠。

恢复如常的岑渠,一眼便望尽了人心,对着上官玥道,“今夜你来寻我有何事?我心中明白,但我有些东西还是得提醒一下你,帝君让你接手阿叶兹的事,一方面是因为你如今深受帝君宠信,一方面则是因为帝君知道你与阿叶兹交好,又宠又信,这是为君之道,你如果要出手帮阿叶兹的话,我劝你还是三思而行。”

“殿下竟然不阻止我去救人?”

上官玥眨了眨眼睛。

“阻止?”岑渠挑挑眉道,“你的性子,是别人劝的动的吗?你外表看起来和众人都亲疏有别,懂得分寸,骨子里却是护短的紧,哪怕那阿叶兹曾经将你的消息卖给过老四,我看你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备糊弄过去,不过本王只是好奇,帝君是派人调查才知道阿叶兹是暗卫,但本王看你,却是一点也不惊讶的模样,应该是心中早便有底了吧。”

“有一次在学院的时候,我曾见过阿叶兹与人密语,阿叶兹让我先走,那时作为朋友之谊,我并未多问,但却悄悄留意了那人的穿着打扮,虽刻意乔装过,但却像极了那四殿下府中的管家。”

“其次,还有便是七殿下岑绪和我说起,他与阿叶兹相遇时的场景,场景虽美,回忆虽也美,但这过程实在是太老套了些,像极了有人刻意安排的,这让我也留了个心眼。”

“最后,便是这阿叶兹太完美了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对花草也有研究,完全不像平常的青楼名妓,太像有人专门调教出来的,我虽欣赏她,但却也在心中留下了一个疑惑。”

“但你依旧当她是朋友。”

岑渠干净利落的来了一个总结。

上官玥轻叹道,“作为暗卫,她需要为向她的主子有个交代,但作为朋友,她始终都没有欠过我什么,她向四殿下禀告的,不过是我的日常,半分也无真正涉及到我利益的事。”

金陵郡主与七殿下的婚礼定在了下月的初五,钦天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七殿下府内,此刻正是喧闹不断,一大批宫人穿行在王府,为首的便是御衣防的首席制衣官,眉目严谨的在为岑绪量身上的尺寸。。

“殿下,请您伸手。”

“殿下,请您站直。”

御衣坊的老人手拿长尺,在那里量岑绪的尺寸,精益求精的不断要求岑绪上下做着他指定的动作,以求得到一个更确切的尺寸来制造出一件完美的新衣。

一上午的功夫,岑绪也算配合,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做着每个动作,看着来来回回在自己府中穿梭的宫人也不嫌烦,只是做完了一些举动后,陷入了一阵默然。

“殿下,老奴下次再来。”

御衣坊的老人心满意足的领了一些准确的数据,领着一大批宫人,浩浩荡荡的回去王宫。

量完了新郎官的,接下来便是量新娘的,只是新娘的身份特殊,是异国的金陵郡主,金陵郡主的驿站是由上官玥负责的,所以便是由上官玥领了那御衣坊的人往驿站而去。

行往驿站的途中,还有一段路要走,一路上走走停停,上官玥笑问道,“前年晚辈有幸见过大人为昭凤郡主出嫁时制作的那件大红喜袍,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因此晚辈心中一直都有个愿望,那便是想见一见那能有一双巧手的大人,今日得见,真是一偿所愿。”

那御衣坊的首席官一听这话,真真是心头都快乐出一朵花来了,眼前这人可是百年城才出一个的国士,他忙喜道,“能得国士称赞,老奴真是受宠若惊,此次为七殿下缝制新衣,下官一定会加紧缝制。”

“不——”

上官玥摇了摇头。

“此次七殿下与金陵郡主的婚事是两国大事,本国士倒认为,此次机会倒是大人一展手艺的大好时机,大人如今已经年过花甲,再过几年便要告老还乡,在最后一段时间,大人就不想留下一件倾世之作吗?”

“晚辈看了大人这些年历来的成品,私心里觉得还是当年为昭凤郡主制作的嫁衣最美,那件嫁衣也是大人历时最长的,大人要想再出一件盖世的佳品,就一定要慢慢来,大人做的一定要缓,一定要慢,慢工才能出细活,一个手工的艺人,一定要做出一个传世的作品,这样才能不负来这世间一趟。”

那御衣坊的老人一听上官玥如此说,立即面露几分狂喜道,“国士不愧是国士,说话都是一针见血,作为一个手艺人,国士所说的,便是我心中所想的,我一定会趁这次机会,将这两国联姻的喜袍做的美轮美奂。”

一轮硕大的单人镜前,金陵郡主张开双臂,御衣坊的老人正和一大批宫人在为这郡主测肩宽腰围。

不同于岑绪的是,金陵郡主到底是女性,对于照镜和做新衣这件事,显得异常兴奋,金陵郡主情义脉脉的张臂,脸上满满都是新婚的期许,量了一会,上官玥和那御衣坊老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老人忽道,“郡主真是芳华正好,身材也是玲珑有致的很,一穿上那新衣,真真是美人胚子。”

金陵郡主娓娓一笑,御衣坊的老人趁热打铁道,“不过一件上好的嫁衣,必是要经过时间的打磨的,就看郡主是不是想做最美的新娘了?”

“何为最美的新娘?”

金陵郡主忽的转身。

“嫁衣陪美人,一件上好的嫁衣一定要经过时间的打磨,一个盛大的婚礼,必要配上那绝美的嫁衣,若粗制滥造赶时间的话,只怕郡主日后会留下一个遗憾。”

一百八十四、婚期拖延

“你放肆!”一听到那出粗制滥造这四个字,娇生惯养的金陵郡主忽的发出一声尖叫,“本郡主的婚礼,怎么容的得粗制滥造?”

“可是,”上官玥适时的上前一步,如实禀告道,“时间并不是很充足——”

金陵郡主咬了咬牙,又在那一人高的黄铜镜前转了一圈,对着身后那两人道,“首官大人,你只管放手去做,不论时间,不论气力,我金陵郡主的婚礼注定是要举世瞩目的,嫁衣,自然是也要最美的!”

有了金陵郡主这一句话,这缝制嫁衣的大活从量尺寸、制图开始,就一直久久没有动静,那御衣坊的老人要努力制造出一件传世的珍品,时间一拖再拖,刘大监秉帝君的命令,来御衣坊催了一遍又一遍。

“金陵郡主有言,不限时长!”

御衣坊的老人正半俯着身,趴在那样台上描描画画,他是宫中的老人,在宫中素有威望,又有了金陵郡主的一句免死金牌,头也未曾抬,闷闷回了刘大监这么一句。

而在这一场拖延的婚礼中,有一人是完全置身事外的,那便是这场婚礼的新郎官,七殿下岑绪,他默守了一个新郎官的职责,却无半分新郎官的喜悦,他时常做的事,便是站在自己府邸内那座画廊桥上,一站便站上半天。

“殿下一直都是这样吗?”

七殿下府内,上官玥和岑渠并肩而站,目光深望向那画廊桥。

管家道,“自那阿叶兹走后,殿下一切都是如常,但正因为太正常了,老奴反而有些担心。”

管家说完了这些,便默默退了下去,画廊桥底,如今独独站的便是一个岑渠一个上官玥了,看那管家渐渐走远,岑渠道,“老七看起来不争不抢,骨子里却是自有其骄傲,如今怕是真正伤了心,以此来消极麻痹自己。”

上官玥也很是担忧的将目光投向桥上的岑绪道,“我这边只能稍微拖延些时间,让他二人多些考虑的机会,但御衣坊哪怕动作再慢,那该做出的嫁衣始终都是要做出的,嫁衣一旦做出,这二人的婚礼事关两国邦交,始终都是要定期举行的。”

暗牢,上官玥负手,将赐婚的圣旨放在阿叶兹面前道,“殿下的婚期已经定下。”

阿叶兹拿起那圣旨,缓缓打开卷轴,卷轴上成婚的黄道吉日已经近在眼前,阿叶兹那美丽的面庞渐渐浮现出一阵茫然,而后轻轻合上了那卷轴道,“金陵郡主是个好姑娘,这样的结局,也挺好。”

“你认命了?”

“将死之人,只求不拖累他人。”

“我却并不信命!”许是阿叶兹的语气太过悲凉,上官玥幽幽的声音响起,“我从来只信,我命我不由天,天地之间,没有人是有自己必定的幸福,不去争夺便放弃可能会得到的,那是最蠢最呆的做法。”

这番话里的绝然听的阿叶兹一惊。

阿叶兹忽的抬起头。

上官玥灼灼的目光,仿佛透过地牢内那唯一的一扇窗,沐浴上白日的希望,便这样,笑意嫣嫣的盯着自己。

城中,庆京最繁华的说书馆,小贩叫喊声不绝如缕,一辆火红色的四人小轿行驶于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后面紧紧跟着一辆藏青色的小轿。

庆京是富贵门阀堆积之地,百姓养就了一对毒眼,一见那轿子,便能分辨出来人的身份,这两辆轿子看似寻常,但轿子旁的小厮一看便是练家子乔装打扮的,一贯拥有这样干练护卫的主人,身份大多都是非富即贵。

看出了端倪的百姓纷纷往两边退去,因此这两辆轿子便一直畅通无阻的往说书馆行去,行到了那说书馆,那藏青色轿子的人掀开轿撵,竟是个清秀的俊朗儿郎,那俊秀儿郎先行下轿,便又行到了那红色轿子的面前,亲自弯腰掀开了那红色轿子的轿撵。

“哇——”

红色轿子上下来的可是个活生生的大姑娘呦,且这姑娘的打扮一看便不是大庆人,异域风格的穿衣风格吸引了许多围观群众。

听到轿子的声响,此处说书阁的幕后老板,也便是王家铁娘子王芯苑,立即便踏下了台阶,脚步爽朗的奔到了这二人面前,脸上笑意扬扬道,“两位贵人里边请,今日说书雅座有备——”

落座之后,台上戒尺一拍,说书先生白眉白发,仙风道骨十足的大喝一声,听书听的入迷的伙伴们立即爆发出一阵冲天的拍掌声,那金陵郡主屁股都还未坐热,眨巴着大眼睛,不断扯身侧上官玥的衣袖道,“国士,国士,这是讲到什么了?为何众人怎么兴奋!”

这青衣装扮的俊朗少年正是上官玥乔装打扮而成,北疆以游牧民族为主,最出名的享乐是马上活动,类似于什么大庆的说书、茶馆等一系列的活动是想都不用想了,前阵子上官玥和金陵郡主正好讲到了这个问题,上官玥便提议带着金陵郡主来听书。

“这讲的是青楼名妓的故事。”

“妓女怎的也有什么好讲的?”

“郡主这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青楼虽是那烟花卖笑场所,但古往今来,最是肮脏地方,最容易有义薄云天之人,尤其是那至情至性的女子。”

金陵郡主倒是第一次听到这谬论,她愣愣点了点头,而后道,“那国士,上面叫的是个什么故事?”

“这是讲个青楼名妓的故事,异族少女背井离乡来到他国,因身有奴契,不得不被卖进青楼,在花魁夺选上和风流俊雅的皇子因为秉性相投一见钟情,此后春有百花冬有雪,二人在雨间漫步,在风间吟诗,成就了一段神仙眷侣。”

二八的少女最是怀春,情窦初开的年纪最喜欢听些浪漫的爱情故事,常年生长在塞北粗狂之地,从未听过这些浪漫爱情故事的金陵郡主,显然已经被上官玥讲的故事所吸引,脸上浮现出一股听的入迷的神情。

“后来呢?后来呢?”

“国士怎么不继续往下讲了。”

一百八十五、听书有感

“后来吗?”上官玥卖了个关子,瞅了瞅在自己身侧如黄莺一般欢快的金陵郡主,笑道,“这可就别听我这个门外汉来讲了,这台上的先生后半段开始讲了,郡主静心,往下听便可。”

金陵郡主听上官玥这么一说,忙不迭点点头,听的入迷时,就连上官玥轻碰一下茶杯,那金陵郡主都立即竖起了中指,将指头别在了嘴间,以眼神对上官玥以示警告。

“话说那皇帝棒打鸳鸯,为逼皇子娶领国的公主,竟将那青楼女子关进了天牢,可怜那青楼女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啪——”

那板子重重一拍,一场恩怨缠绵的故事便这样终结了。

“哎呀,没听够啊!”

“怎么就后事如何了?”

“怎么就听下回分解了?”

“先生您讲完,倒是讲完啊!”

一场故事到了最后,竟然还留下了一个悬念,听书的书迷都还未尽心,敲桌子敲的霹雳哗啦响道,“先生,今日的故事怎么有头无尾啊,下一话何时开讲?您倒是给个准话,好让我们早作准备!”

“国士,这个故事结局到底是怎么样的?”说书先生已经离开,那金陵郡主并未随众人一起高声大喊,上官玥低头一看,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显然这金陵郡主是动了情人,她听到了高潮处,一双美目中眼泪汪汪,沉浸在故事悲伤的情节中不可自拔,,眼睛红红的望着上官玥问。

“谁知道呢?”

上官玥卖了个关子。

听完了书,上官玥又带金陵郡主去了王芯苑名下的其他分店,吃穿住行样样都有,金陵郡主起先还玩的挺开心,见到新鲜玩意也会碰个两下,但到后来就渐渐开始沉默了。

一来是因为吃的并不是很符合边塞人的口味,庆京多贵族,吃的都是那种做的精巧可人的点心,只是为了消遣用的,而北疆人的素来的习惯便是大口吃肉,大块喝酒,庆京的这种吃法倒显得有些矫情了。

二来便是穿了,这金陵郡主是贵族,穿的本就极好的,北疆的衣不过是看看款式,却到底不是金陵郡主的心头所好。

至于接下来的两样,金陵郡主大概是因为听了那个哀伤的故事,总显得兴趣有些倦倦,并不能很好的放开玩,反倒是时不时问上上官玥几句,那便是这个故事最终的结局怎样?

终于逛完了一天,上官玥亲自送金陵郡主回驿站,临别时那金陵郡主对着上官玥千叮万嘱道,“国士,那个故事结局出来了,可一定要通知本郡主,本郡主一定会去捧场的。”

从驿站出来,上官玥没直接回府,而是去了一品居,一到了一品居,小二立即眼尖的迎上来道,“老板在楼上雅间呢,说是姑娘来了直接上去便可,不需要通报。”

上官玥笑了笑,谢过小二便往楼上走去,隔大老远的,一上了那台阶,便听见王芯苑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这算珠因为是由玉做成的,因此打出的声音别样清脆,倒听的十分好玩。

“来了。”

王芯苑还在爽朗的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头也不抬的和上官玥寒暄。

上官玥恩了一声,也不打搅王芯苑算账的步伐,而是直接对着站在王芯苑身侧的那个老者道,“今日之事,还是要多谢先生了。”

白眉白发的老人轻抚了一下嘴角花白的胡子,笑道,“姑娘说笑了,您是我们当家的朋友,那便肯定也是我的朋友,何况姑娘写的那个话本子也实在是精妙,老夫讲来十分顺口,今日也算的上是满堂喝彩,老夫何乐而不为呢?”

“即便如此,那也应当要谢上一谢,”上官玥又郑重做了一拜道,“毕竟老先生的说书是闻名庆京的,您帮我是情分,却不是本分,玥依旧铭感于心。”

这二人你推我让的,很快的,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阵算盘声,王芯苑也飞快的算完了今日十八家店铺的总账,放下了手中的玉算盘,将账本重重一合道,“先生便接受了这小妮子的谢意好了,否则她整日在我耳边叨叨叨的,我耳朵估计可就要生茧了。”

王芯苑总是如此,语言幽默,性子又爽朗,很快的便打破了一个让来让去的僵局,老先生呵呵一笑,当即道,“那便多谢姑娘夸奖了,故事的后续姑娘可以尽快写来,说实话,老朽其实也有些好奇呢。”

“好了好了,就听你二人你推我让,相互吹捧了,夜也深晚,先生不必陪在我二人身侧了,大可以回府安歇。”王心苑笑意盈盈的将账本和玉算盘收起,对着老人一笑。

一直到老人走后,王芯苑拍了拍手,那乾木坤这才从帘帐后走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衣袖道,“苑儿,你这帘帐后好歹倒是放一张凳子进去,本王就站着听你二人讲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腿都快酸死了。”

还没等王芯苑反击,那上官玥立即就像不相信一般,摸了摸自己耳朵,调笑着问道,“怎么怎么怎么?本国士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了,现如今乾木坤小王爷就换了称呼了,以前叫的可不是苑儿,这称号换的贼快啊。”

“怎么了怎么了?”乾木坤不甘示弱的反击,一把拥起了王芯苑的肩膀道,“羡慕嫉妒恨啊?你和三殿下呢?你二人叫的难不成还是全名?”

等等。

貌似岑渠一般叫她的是玥、玥儿。

从前听岑渠喊,她倒不觉得肉麻,直到今日从乾木坤口中传出,她才觉得真的……很肉麻。

“怎么?如今倒说不出话来了,”乾木坤得意洋洋的挑眉道,“况且,要不是本王透露给你,本王那个远方表妹喜欢听些话本子,你能安排好这一处好戏吗?”

“是了是了。”上官玥忙殷勤的倒了一杯茶给乾木坤,直哄的乾木坤这位大爷哈哈哈大笑。

“行了——”

王芯苑别了乾木坤一眼,乾木坤立即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谄媚的将上官玥倒的那杯推到了王芯苑面前,顺带谄媚的替王芯苑捏了捏肩。

一百八十六、终在一起

从一品居出来时,天已深黑,乾木坤和王芯苑同送上官玥而出,一品居外点起一盏微凉的灯。

那夜幕的最深处,有一人沐黑夜而来,身穿月白色长袍,站在月色下微微而立,笑意吟吟的望着那从一品居出来的某人,乾木坤与王芯苑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微笑。

“走吧——”

于月色朦胧的光华间,那人对着这二人微微一点头,随即温柔的伸出手,朝向,上官玥在的地方。

有月色的光华。

有时间的凝滞。

温柔的天地带上世间最心思深沉的人。

岑渠等待的姿势也正如他素日的为人一般,也是那般不急不躁的,在月色下,真真是世间最瑰丽的美景。

上官玥凝视了那朝自己伸出的手许久,长长的睫毛垂下,垂首的姿势漫长而凝滞,终于,她笑了一笑,坦然的伸出自己的手,放到了那人手中,笑颜如花。

凉凉深夜。

岑渠漆黑色的瞳孔中闪现出一闪而逝的惊诧。

唯一不同的是,这惊诧,是七彩的,倒映着满天星光,如天空一闪而逝的流星,璀璨的消亡,取而代之的则是将上官玥更快更好的映入眼中。

岑渠伸手,五指紧攥住那好不容易可以握住的双手,再度牢牢握紧了上官玥的手。

今夜的月色别样美。

乾木坤和王芯苑对视彼此,上官玥和岑渠手牵着手,二对人,一轮月,好似再努力一点,这世间所有相爱的人,便都可以一直走到天长地久。

“嘻嘻——”

小慧放下了一盘小糕点,捂嘴轻笑。

这几日的小姐很异常、十分异常,以及特别异常,做什么脸上都带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练字练的十分之勤快,也特别乐意见那成双成对的锦鲤,小慧时不时看见小姐那模样,只觉得小姐的笑是从心底蔓上眼里的,让小慧也不由自主开心起来。

“小慧,你笑什么?”

上官玥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练好的字,手拾那雪白的宣纸在手间来回不停的翻看。

“小姐难道不觉得最近的你很像二八情窦初开的少女吗?”

小慧是个老实人,回答的十分实诚。

啊,有那么明显吗?!

上官玥忙捂了捂脸,下人拿过上一面铜镜适时递上,上官玥忙接过那铜镜,仔细看了自己在铜镜里的模样,那脸颊悄悄爬上了一抹嫣红,嫣红可爱娇俏,倒真好比那春日灼灼盛开的三月桃花。

“呼——”

一阵微风起,吹的那雪白的宣纸哗哗哗作响。

三殿下府,最近的殿下也显得很不寻常,那孟成和海棠二人一个咬了一个雪白的梨子,抱着拳,在树上垂首望着,树下坐在摇椅里,读枯燥烦闷政史也笑的诡秘莫测的岑渠。

“殿下这是怎么了?”

不明所以的孟成。

“思春了呗。”

这是不羁的海棠。

这二人各遮蔽在一处树荫下,怒目瞪了瞪躲在对面树荫里的某人,鼻间重重一句,“哼!”

哼完一句还不够,秋日的绿叶最盛,这二人神同步的随手折了一只便做了暗器,一叶飞了过去,又神同步的同时躲开对方的袭击,满脸不屑的咬着口中的食物,再不搭理对方。

觉察到头顶动静的岑渠听到了这二人的小动作也和没听到一般,他整个脑海里都是昨夜发生的事。

昨夜明晃晃的月光下,上官玥第一次坦然自己的心意,注视着自己道,“世间多薄凉,如乾木坤勇猛,如王芯苑泼辣,如七殿下深情,如阿叶兹不得已,人人都有自己的苦楚,都有自己的悬崖自己的劫,而此刻,玥终于想通,纵使殿下是一场带有蛊毒的劫,玥也无惧,玥愿以自身为一场赌注,勇敢的直视自己的内心,与殿下一起,求得朝夕。”

想着想着,岑渠一下子合上了那本枯燥的政史书,将书轻轻放在自己身边,脸上又露出了一股比方才更甜的一个微笑。

“爷,这是国士府送来的——”

有小厮送上了一沓厚厚密封包起的油纸。

岑渠接过那厚厚一沓的东西,吩咐小厮下去,自己含笑缓缓拆开了那外包皮,内里立即掉出了一大摞雪白的宣纸,岑渠略弯下腰,轻松拾起了那雪白的宣纸,一张一张翻开细阅,笑意越发明显。

这小妮子到底还是记仇啊,就因为自己随口说了她一句字写的丑,她便发奋了图强在练字,且练字的模样都是按自己一手模体字写的,如今她写的越发成体统,字体竟然和自己已有了七八分相像。

“有意思。”

岑渠笑叹了一声。

这样热烈的上官玥,不愧是他喜欢的那个姑娘,爱便是爱了,承认便是再不遮遮掩掩了,这些寄来的信件,便是她最直白袒露的心意。

岑渠缓缓将那些雪白的宣纸折了起来,他纤长的手指抚向宣纸时,郑重而带上怜惜,一张一张妥帖折叠好后,他微微一笑看向满园的姹紫嫣红。

“天凉好个秋。”

秋日素来是丰收果实的季节,而今年秋季的景色,仿佛因为每个人的情义都得到了最好的浇灌,得以生花结果,而越发美丽。

这的确算的上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一件事情。

“你与三殿下在一起了?”暗牢中,阿叶兹第一眼见到上官玥,便笑的很是诚恳道,“恭喜你了,玥儿。”

“你如何看出的?”

上官玥捂了捂脸。

也不怪上官玥如此问,最近几日,上官玥上朝下朝,几乎都被人夸气色好,不了解内情的还可以说上官玥是官场得意,但如阿叶兹一般,和自己玩的熟稔的,便可以一言指出其中的问题。

“玥儿,我是过来人。”

阿叶兹笑了笑,这一笑恍恍惚惚便如初见学院时的那般温柔。

“我真庆幸还能见到能笑的出来的阿叶兹。”

“其实是我更应该感激你,关押我的暗卫经过你的特殊关照,都并未对我有什么亏待,这座暗牢又是庆帝手下的,天家暗牢果然是和寻常牢狱不同,一日三餐照端上,荤素皆有,反而让我在狱中过的十分畅快。”

一百八十七、但愿人长久

天家?凡家?

这牢狱,真的有什么不同吗?

一门之隔,上官玥负手站在了这暗牢中的走廊里,往整个牢房的布局望去,她望见最多的便是那无边无际的黑暗,而在这黑暗中,又曾经行过多少人不屈的亡魂,在午夜梦回哀哀啼哭。

说到底,巩固的皇权下,必有无数的尸横遍野。

上官玥被这股肃杀的气息压的心头都快喘不过气来,叹道,“你若真快活,若人只要一日三餐照常端上便可以心满意足的话,便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也就不会就这样清减了下来,阿叶兹,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阿叶兹惨然一笑道,“可我又能怎样呢?如今阿绪和金陵郡主的婚礼近在咫尺,我本就是无关痛痒的人,又曾在欢场混迹过,就算没有金陵郡主,帝君就会让我进这皇家的门吗?何况今日我又的确是作为暗卫的身份被抓,帝君要杀、我的主子要杀,天子之大,却容不下我一个孤弱女子。”

“你的主子,是四殿下?”

上官玥皱了皱眉。

阿叶兹被抓进来的罪名是暗卫,但实际上庆京的贵族门阀谁家又没有几个暗卫呢,帝君自己也有,所以这不过是抓人的一个名号罢了,帝君并未审问阿叶兹他的主子到底是谁,是因为压根就没有这个必要。

换言之,庆帝要阿叶兹死是因为阿叶兹阻断了两国的婚姻,但相比于庆帝,更想让阿叶兹死的是四皇子,阿叶兹曾经的主子,暗卫一经发现,为了封口,都是要被主子追杀到天涯海角的,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上官玥愿意自己亲自看管暗牢的原因之一。

上官玥守着这暗牢,至少无论如何,四皇子的人手不可能伸到那么长,直接伸到庆帝的暗牢中来,这也是上官玥变相的在保护阿叶兹。

“阿叶兹,你想了许多,但你唯独忘了两个最重要的人。

“谁?”

“你自己,还有一个七殿下。

深夜之中,上官玥一眼便望尽了阿叶兹想要说什么,一把阻断了阿叶兹的话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于你而言,你觉得你的离开对大家都好,但阿叶兹,这只是你以为而已,你并未真正问过七殿下的想法。”

“我若离开,他自有他的锦绣宏图,江山大业,他与金陵郡主成亲,有了金陵王的支持,他日争夺太子之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叶兹,你说的这些话,你扪心自问一句,你自己信吗?”待阿叶兹讲完,上官玥冷笑一声道,“你认识的七殿下是那种对江山大业感兴趣的人吗?你认识的七殿下是那种追名逐利,为了太子之位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姑娘的人吗?如果是,你会不会太小瞧了七殿下了。”

阿叶兹一愣,上官玥接着往下说道,“我所认识的七殿下,不争不抢,不急不躁,虽不做那天下人的英雄,但拼尽这一生,他都会做一个人的英雄,他所有的深情都不掺染任何的假,他一生只爱一人,不惧外界流言蜚语,不惧那人是不是欢场女子,为一人长跪宫门石阶下,宁死不肯回头,而阿叶兹,这样的人,你又懂不懂,是天下多少痴情女子愿意付出一切,去爱的一个有情郎。”

上官玥的疾言厉色戳到了阿叶兹心中的某处痛处,阿叶兹忽的掩面哭了起来,她道,“你所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懂,我并非是那种伟大的人,更并非愿意拱手将阿绪让给其他人,午夜梦回,我也无数次怨恨过那金陵郡主,但再恨又能怎么样呢?与其怨恨,但我总希望离开了我他能幸福些,否则我的幸福又从何而来?”

岑府,上官玥又一次顺密道顶床扑通而上时,岑渠这一次终于没有再洗澡了,而是在练字,上官玥走到岑渠那张硕大的书桌前,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岑渠的字,而是自己的……字。

岑渠将自己派人送给她的雪白宣纸一张一张摆放整齐,规整放在了书架的最上一层,上官玥瞅了瞅自己的墨宝,又瞅了瞅岑渠的墨宝,岑渠立即笑道,“怎么?如今看出你和本王的字体区别了?你的七八分深似偏巧就差了本王的三分精髓。”

上官玥翻了翻白眼,拿起岑渠写的雪白宣纸,左瞧右瞧道,“殿下还真是好兴致。”

岑渠写的是一行小诗,此诗出自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八个字娟秀的印在了那雪白宣纸上。

“笔拿来——”

上官玥和个二大爷一般,伸手朝向岑渠。

岑渠含笑将手中的笔放到了上官玥雪白的掌心,顺带挠了两挠,上官玥默然笑了两笑,便又拿了一张雪白的宣纸,在宣纸上写上一行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上官玥写完,自己又在岑渠耳畔念了一遍。

岑渠是多心思精密的人,他垂首,盯着那十个小字看了好一会儿,想了两想,又看了看上官玥一副笑的谄媚的模样,手指轻点了上官玥的脑门一下道,“本王倒以为你今日来是为了来见我,却没想到本王到底还是自作多情了些,说吧,你来寻本王是为了何事?”

上官玥做不好意思状,捂了捂自己的脸,谄媚的替坐在椅子上的岑渠捏捏肩膀道,“瞧殿下这话说的,我今日来虽然是有那么一点点私心,但更多的却还是为了来看望殿下,下官此心,可昭……昭……昭日月!”

今夜的月亮仿佛别样远。

被上官玥手这么一指,岑渠也探头望向屋外的月光,那一轮磅礴的月色,真是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在这般赏心悦目的前提下,岑渠立即便想出了一个坏主意,对着上官玥道,“玥儿,正如你所说,今夜的月亮别样远,本王今日便勉为其难带你去本王的秘密基地赏月。”

“啊——”

上官玥惊呼都还未惊呼完。

说走就走的岑渠立马便披上了一件薄软的轻裘,去后院牵上了一匹肥硕可供两人并骑的马,一把将上官玥提上了马,二人身窝着身,在秋日的徐徐凉风中,往山间走去。

一百八十八、岑渠的秘密基地

今日穿的都是素色调,岑渠穿的是雅灰色的外衣,上官玥穿的是银白色的外衣,月光一轮倾泻而下,将温暖的光华尽数撒到这二人相互拖曳的衣角,色与色的润泽,别样协调柔美。

岑渠将上官玥窝在自己有力的臂膀下,手轻扯马缰,马儿前蹄扬起,长长嘶鸣一声,便往山间而去,午夜的长风于空旷的郊外,带上烈烈的寒意与缠绵,上官玥在岑渠的怀里,甚至能听到岑渠的心跳,与扬起发丝的曼陀罗花香。

“到了——”

岑渠率先跳下马。

上官玥见状,提脚也正欲纵下马,岑渠却率先一步牵住了那马缰,不让上官玥下马,上官玥一惊,秀美微微蹙起,不明所以的望着岑渠。

雅灰色的外衣于月色下被风轻轻吹起,上官玥失措的眼神闯进岑渠眼内,岑渠望着上官玥如孩童一般的表情,薄唇忽的扬起斜斜的弧度道,“玥儿,你要试着将你交到别人的手中,来,把手放在本王掌心,本王扶你下马。”

骏马之上,上官玥仔细看了看岑渠的掌心,那双手,杀过人、害过人,掌心的每一条掌纹仿佛强而有力,彰示出主人的杀伐果断。

顿了良久,上官玥又抬头,此刻月光正好,无外人无朝堂无阴谋,眼前有的,是天地、是圆月、是岑渠,岑渠就站在那,眼中的光与亮让她猝不及防,忽的,上官玥便在这样灼热的光与亮间,嘴角扯出一笑,将自己的手紧紧放在了岑渠的掌心,笑道,“有劳殿下了。”

手心相触的时候,上官玥岑渠仿佛都震了一下,二人有多久都没有信任过一个人了,以至于这种交手而握的感觉让彼此都心生一份撼然,二人匆匆别过头,压下心中的那一份震撼,牢牢牵住彼此的手,走向,山顶。

“竟没想到,庆京还有这样一处妙地。”

被岑渠牵着,二人走上山顶,别有洞天的景色立即吸引了上官玥,上官玥一手被岑渠紧牵,另一手有些星峰的手指头顶那一轮浩大的明月。

二人就山头席地坐了下来,这片地上的青草极软,席地坐下也并未什么不适,此刻是秋日,但山顶却开满了独属于秋季的海棠花,火红的花瓣相互衔接着,内里黄色的花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黄红相接,形成了一片热烈的花海,耀比晚霞。

极致的花海之上,便是一轮硕大的明月,此处是山顶,山势虽不高,但却独辟蹊径的接近月亮,一轮硕大的圆月仿佛就近在咫尺,上官玥明知这不过是地势造就成的假象,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去伸手,想要去触碰此生见到的,那最圆最亮的一轮月亮。

“殿下是如何发现此地的?”

岑渠和上官玥并肩躺在了这片花海中,双手都枕在脑后,眼中都盯着那轮月亮了,露出难得松懈悠闲的神情。

“偶然——”

岑渠顺手便拔了个细长的草杆子,在嘴里吊儿郎当的吊着。

上官玥猛哼了一声,许是今夜的气氛实在是太过让人放松,上官玥道,“殿下这话说的不实诚,您可以不说,但您倒是别敷衍我。”

说到“敷衍”两个字,上官玥的嘴里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岑渠不免带上了几分探究看上官玥,而后见上官玥一副别理我别惹我不说实话别和我讲话的表情中败下阵来,深叹一气道,“这倒也算不上是敷衍,这地方的确是我偶然发现的,不过是有前提的。”

“那年我被送出宫,送到山间与师傅修行,有些事情美名说是因为我体弱,修行是为了让我强身健体,但实际上却是为了掩盖一些丑陋的真相。洪熙二年,母妃病逝,皇宫中盛传年仅三岁的本王是克母星,可怜我那薄凉的父王,就连我参加母妃的下葬都不肯,将我连夜送离庆京。”

“我尚记得那夜的风很大,雨很大,我便躲在马车内,多盼望能再见母亲一眼,就一眼,哪怕是遗体也好,于是我趁那马夫解手之际,偷偷打开车门,奋不顾身跳下了马车,偷偷躲在了树林里。”

“然后呢?殿下回到了王宫了吗?”

“如何能够?”岑渠摇了摇头,“那年我不过三岁,纵有神童之名,却也不能无师自通,本王自出生起便从未出过王宫,又如何能仅凭一己之力回到那王宫。我竭力的逃,却只能在这片树林中不断的盘旋,我便这样一直走啊走啊走,最终却只在漆黑的深夜,摸索着走到这片山顶,而后坐在这片山顶,对着头顶的这轮明月,坐了整整一宿。”

“殿下想通了什么?”

“在那一夜,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事,从我被父皇抛弃的那一刻开始,本王就再回不去那皇宫了,本王寻不到路,即便寻到了路,也过不了宫门的紧闭,我那疑心的父皇也绝不会容许我参加母妃的哀悼,王宫内又有关于我不祥的传言,与其回去,本王不如主动去选一条可以韬光养晦的路。”

岑渠的口吻尽可能漫不经心,但上官玥却可以想象到当日的情景,在那样风雨漂泊的夜,三岁的岑渠一人行在这旷远的天地,远处家也不再是家,这世间最疼爱自己的人也已不在,母死父抛,所有的一切都好比一场旧日的梦境。

三岁的孩子背负着不详的传言,独自一人站在山顶,望着一轮明月,一站便是一宿,想通人世的险恶,想通了人生的悲凉,此后,下山,循着茫茫的山路,主动寻到山底惊慌失措的车夫,面色平静的爬上那辆马车,彻底与他的家、他的国、他孩童的心彻底告别,从此走向,属于自己的权谋之路。

“呼——”

烈烈的寒风起。

开的极盛的海棠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上官玥第一次,毫不犹豫的主动伸手,握紧了躺在自己身侧岑渠的手,掌心覆上掌心,十指牢牢紧扣。

此刻,天地紧,万物静,苍生静。

唯一可清晰听见的,便是彼此间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一百八十九、话本子后续

上官玥和岑渠并肩都从花海堆里坐起,一片火红的花海,一轮天边的明月,上官玥抱膝,身后宛若映着一片燃烧的晚霞,将深埋在膝盖中的头微微仰起,露出尖尖的下巴,转头对着岑渠笑,“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骏马在山的那头悠闲吃着草,上官玥此话一落,骏马仿佛也嘶鸣了一声,岑渠眼睛亮亮的看了上官玥一眼,伸手指了指眼前这块秘密基地道,“直到今日,这片土地已被我尽数买下,这一轮明月,这一片花海,都是本王送你的礼物,这片秘密基地,不止是本王的,也是,你的,上官玥的。”

“恩——”

从鼻尖蔓延出一阵低低的鼻音。

似是睡梦间的一声嘤咛。

率先躺下花丛中的上官玥,竟已有些入梦了,只是这睡梦中,上官玥的嘴角竟带上了几丝微微的笑意,渗着月光,宛若带上几丝悠然的甜意,在天地间弥弥游荡。

清晨醒来时,上官玥发觉自己是躺在一块软软的肉上的,上官玥用手戳了戳,很快便发现自己头枕在岑渠臂膀间,身子窝在岑渠怀里,一片悠悠然的花香中,马儿在远方,正以一种探究不明的眼神看着睡在花丛中的这二人。

“嘶——”

岑渠倒抽了一口凉气。

上官玥扑通一声从岑渠怀里而起,待她理了理衣襟时,岑渠便也被她的大动作给惊醒,缓缓起了身,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上官玥到底是女儿家,脸皮有些薄的厉害,见岑渠还在盯她,一下子伸手去打岑渠,岑渠也不躲,只是哎呀唔呀,模样极其痛苦的喊了一声,上官玥心中一惊,忙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也没什么?”岑渠揉了揉自己肩膀道,“不过是昨夜被某人枕着臂膀当肉垫子睡了一晚,如今胳膊酸麻的厉害,还要被某人不识好人心的给挥一圈,身体心理双重伤害,有点不痛快罢了。”

上官玥:……

又同骑一匹马回府,上官玥和岑渠行至繁华街道时,岑渠便让了马给上官玥,他二人虽是便衣装扮,但难免还是会被好事者看出身份,为了保险起见,这二人便分开打道回府。

临走时上官玥在马上可怜兮兮的看了岑渠一眼,岑渠有些无语的看了看上官玥,心领神会道,“我知你是什么意思,你的事本王会帮你想办法。”

这日驿站内,御衣坊的首席衣官正巧也来了,上官玥站立一侧,那衣官将自己新画好的图纸交到了金陵郡主手中,按理说本该十日完成的图纸,这衣官硬是花了半个月还多一点的时间完成,金陵郡主本该是发脾气的,然则在见到那美轮美奂的图纸中,金陵郡主立即睁大了眼睛。

衣官大人显然是卯足了劲,就连上官玥这见多识广的现代人一看到这图纸不免也心生几分敬畏,这图纸上每一处都可谓是尽善尽美,就连拖曳在地的衣角处都有金线的格桑花。

“衣官大人如何知道要纹格桑花?”

“是国士大人特意叮嘱的,说金陵郡主是北疆人,不喜我们大庆这些养在院子内的富贵花,喜欢的是自由自在生长的格桑花。”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衣官大人总算和金陵郡主核对完了衣服的每个细节,其中除了格桑花是金陵君主的大加赞赏的,其他的金陵郡主也大多满意,少数不满意的金陵郡主提出了意见,衣官大人忙吩咐人记下,待一切核对完毕后,衣官大人便赶回了王宫。

“国士真是有心了。”

因上官玥带金陵郡主出去玩的缘故,金陵郡主对上官玥多了几丝好感,也不像初见时那般骄纵,而是多了几丝年轻姑娘的不谙世事。

上官玥笑了一笑道,“郡主说笑,这些不过是本国士分内之事,今日那说书的先生估计又出了新的话本子,郡主是否要与在下同游一番?”

“哦,是上次那个故事后续的话本子吗?”

“正是——”

说书馆内,上官玥和金陵郡主又选了那个位置,今日因为来的是早上,所以说书锣还未敲响,精彩的部分更并未讲到,那说书台上的老先生白眉白发下的一双眼在瞥到上官玥时,这才慢悠悠拍了红木,洪亮的声音开始悠悠开讲。

“话说那上一话讲到,那异国公主逼婚皇子,皇帝老儿为平天下,竟棒打鸳鸯,将那一对有情人儿拆开,这一话我们继续往下讲,那便是痴情儿郎苦分离,这一对苦命鸳鸯被世人所不容,竟要双双殉情……”

“啊——”

听书的观众们发出一道一道惊呼。

“凭什么啊!凭什么让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那叫的最大声的正是那金陵郡主。

上官玥扯了扯那金陵郡主的衣角,那金陵郡主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说书先生又开始接着往下说道,“画廊桥上,这二人相约在下月初十一同寻死,奈何天不佑人,这二人就连寻死都成了奢望,那皇子被寻回,那女子被关押,就在成婚前一日,女子被赐酒毒死,尸体连夜运出乱葬岗,幸得一好心人将她埋葬,埋葬在城西的孤坟山上。”

“结局呢?”

“什么破话本子?”

“好凄惨的故事!”

故事讲到高潮,说书馆里原本是配瓜子蜜饯的,许是今日的故事讲的太入迷,众人连嗑瓜子的声音都并未响起,皆屏息静气的问。

红木又一重重拍下,老人接着道,“那异国公主继续逼婚,心爱之人亡,那皇子心如死灰,痴痴傻傻做了那新郎官,谁知在花轿行到那女子孤坟那一带时,皇子忽然清醒,一跃而下马,在女子坟墓前哀哀啼哭,哭声泣出血来,血意溅上了那墓碑,墓碑竟破天荒打开,男子的哭声感动了天地,竟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托上虚空,待异国公主追来时,那男子已经入了坟墓——”

红木又重重拍上那木桌,传出震耳欲聋一声响,老人抚了抚自己胡须,卖个了关子,继续道,“各位客官莫急,结局自然还不止这些,话说那男子入了坟墓,那不死心的异国公主竟要凿开那坟墓,然则客官们可知发生了什么?那最最奇怪的事就这么发生,在青天白日发生了——”

一百九十、道明原委

老人身子微微前倾,做匍匐状,拉高了音调,卖起了瓜子,接着往下道,“那坟墓忽爆,冬日脉脉,天地肃杀,竟青天白日的飞出了两只彩蝶,一黑一白,黑带翅金纹的是那深情的皇子,白带翅金纹的是那青楼的名妓,这二人竟化成了一对彩蝶,往天边飞去。”

“好!”

“好!”

“精彩,精彩!”

“总算是给有情人一个圆满的结局。”

听书的客官们呼啦啦站起,猛烈的鼓起双掌,喝彩声如浪潮一般盘旋不散,其中鼓掌鼓的最厉害的就是站在上官玥身侧的金陵郡主。

在这一刻,异族的少女身穿印有格桑花的七色霞衣,脚踩黑色马靴,抛却了自己公主的身份,扎在庆京的百姓堆里,美丽的双目中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四殿下府,假山树荫遮蔽处,在一片阴森的幽暗中,管家站于四殿下岑寂身后,俯首道,“殿下,那阿叶兹是由殿下一手培养的暗卫,手上掌握了太多关于您的秘密,此次被擒,难免不会为了自保而去将你供出。”

岑寂眉目阴狠道,“这点本王自然知道,但如今阿叶兹是在帝君暗牢之中,帝君暗牢一贯便是固若金汤,看守者若是旁人也许本王还可打点一两分,偏巧帝君又将这暗牢让给上官玥掌管,上官玥明有帝君明旨,暗里更是心思深沉,行保护阿叶兹之实,本王压根就无从下手。”

“殿下如此便打算放手了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本王部署多年,朝中多多少少有些势力,下个月金陵郡主出嫁当日,上官玥作为国士一定会尾随,届时本王自有办法来除掉这阿叶兹。”

七殿下府,两方古琴,轻拢慢捻抹复挑,上官玥闭眼静,静听这一曲合音,这琴音淅淅沥沥,先如初春花绽放在园圃的温柔,后又是疾疾速速,如夏季暴雨狂打地面锤击之音,再如秋季凋零肃杀,秋风瑟瑟舞动天地。

一直到冰冷的冬季。

琴弦忽传来一声。

“铛——”

琴弦断裂的声音。

“老七,你的心不静。”

岑渠淡淡的声音。

上官玥睁眼,淡淡走上前,拾起了那岑绪弹断掉的一只琴弦,对着琴弦默然道,“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忆往昔,那人还在自己身侧,和琴的是她,伴舞的是她,他写字,她便在一处笑意盈盈研磨,而如今,风落沉香花已尽,岑绪剑眉微蹙,对着那断掉的半个琴弦道,“三哥见谅,的确,是我的心不静了。”

上官玥纤纤素手伸起,一拔便拔断了那琴弦,眉心闪出一道狠厉的目光道,“心若不静,琴声自然掺杂了杂质,殿下人琴不能合一,琴知主人意,自然便是自己断了。”

驿站内,上官玥被金陵郡主缠着要去听书,前一次那化蝶的结局让金陵郡主太过于震撼,因此整个人都沉浸在爱情故事中不可自拔。

上官玥自然不觉得这个故事有什么好震撼的,因为现代梁祝的故事听的实在太多了,上官玥作为写这话本子的人,不过是在梁祝的大结局上加了一些改动,把故事的背景换了一下,一个是皇子,一个是青楼名妓。

眼见鱼儿终于上钩,上官玥道,“其实郡主何苦去寻求那话本子里的姻缘,但凡郡主愿意,便能发现身侧会有很多这样的故事,古来痴儿怨女多,郡主粗粗一低头,便是许多相爱不得守的……凄美爱情。”

金陵郡主撑起了下巴,兴奋道,“有吗?有吗?!”

上官玥笃定的看了金陵郡主一眼道,“自然是有的。”

金陵郡主当即拍起了自己的双掌道,“在哪?那皇子还有那青楼名妓,本郡主倒想看看,这世间是否真有如此痴情的男女,本郡主若此生有幸见到这二人,定会和这二人成为至交好友,我们草原的儿女最是一诺千金,一言既出,八匹马都难追!”

上官玥看了看这天真赤诚的少女,忽的轻轻一叹,撩袍跪了下去,深深对着金陵郡主做了一拜。

“国士你这是做什么?”

这金陵郡主与上官玥呆久了,已经对上官玥形成了情义,眼看那上官玥忽的跪地行了一个大礼,整个人吓得不轻,当即第一个反应,便是立即蹲下身,伸手就要去扶那上官玥。

上官玥摇摇头,郑重道,“此拜不为你金陵郡主的身份,只为我欺骗朋友的一番真心,郡主,我欺瞒了你,这是你应该受我的一拜。”

“你欺骗了本郡主什么?”金陵郡主丈二摸不着头脑,又去扶上官玥道,“无论怎么样,你好歹起身再道歉,即便是你错了,你如此跪着,我也断断不肯接受你如此的道歉!。”

上官玥缓缓起了身,深吸了一口气道,“郡主,结局或悲或喜,化蝶抑或是圆满,其实都只在郡主一念之间,其实那话本子里的人是有原形的,而这原形无它,正是郡主恋慕的男子,那大庆温文尔雅的七皇子岑绪,而女子则叫阿叶兹,是青楼第一名妓——”

“啪!”

不出上官玥意料的是,因剧烈的震惊,那金陵郡主手中的茶杯摔碎在地面,金陵郡主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紧盯着上官玥,而上官玥则是以一种很平静,十分平静的目光看着金陵郡主,继续娓娓道来,“他二人相遇于烟花之地……”

说完了这些后,上官玥从驿站回去国士府,一路辗转,脸上依旧挂着和平时一般的神色,直到走到自己屋内。

一方小小的矮茶几两侧,上官玥轻轻坐了下来,岑渠已经烧完了茶,将一杯水温恰当正好的水放到上官玥的手中,上官玥接过了茶,暖上了自己有些冰凉的手心。

“你和那金陵郡主说清楚了?”

眼见上官玥那杯温茶下了肚,岑渠淡淡发问。

“恩。”

“害怕吗?”

上官玥微微点了点头,苦笑道,“那金陵郡主也是个恣意的主,在我和她说清原委的时候,有好几次我看她的目光,都险些一刀劈了我。”

一百九十一、嫁衣终成

岑渠将上官玥有些冰凉的手心捏在自己手间,揉了两揉道,“任何一个人接受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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