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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双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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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退朝之后, 许之焕循例去御书房。

路上, 他双眉紧锁, 思绪起伏。

许幼澄那件事之后, 有些门第闻讯, 前去许府探望许夫人, 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初是许大奶奶出面应承, 却引得外人猜测更多,怀疑许幼澄之死与许夫人有关。

许大奶奶见这情形, 连忙如实禀明。

许之焕思来想去,别无他法, 只好事先叮嘱一番, 让许夫人出面应承宾客。便这样, 解除了发妻的禁足。

今日天还没亮, 赵夫人便哭哭啼啼赶到许府求救, 说郗骁扣下了她的嫡孙,昨夜又对赵鹤、赵习凛动刑, 赵家眼瞅着就要家破人亡。

饶是他经历过数次大风大浪, 听了也是震惊不已。

赵夫人求许之焕去找郗骁为赵家求情,求许夫人去找持盈出面劝说郗骁。

许夫人斟酌良久,坚定地对他道:“我今日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许之焕没法子阻拦, 况且再有几日便是命妇进宫给皇后请安的初一,横竖母女两个免不了见面,只得说随你就是。

这上下,她应该已经在进宫的路上。她见到持盈之后会说什么, 他拿不准。

妻子的心思,从来与持盈不同。

没法子,母女两个就是大相径庭的性情,在他这儿算得一桩奇事。

很多年了,他就这样过的:一面庆幸自己有个引以为傲的女儿、感激妻子,一面为母女两个接连不断的矛盾苦笑。

此刻他担心的是,妻子一句话不对,激起持盈的逆反心,决然行事。

那样的话,对女儿与皇上好不容易生出的情分有害无益。

到了御书房外,他敛起心绪,待得卓永出门相请,走进殿中,恭敬行礼。

“平身。”萧仲麟吩咐卓永赐座,等许之焕落座之后,开门见山,“今日不议朝政,朕想问丞相一些旧事。”

许之焕道:“皇上请说,臣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仲麟一笑,“先帝驾崩之前,曾单独召见丞相、俞太傅、赵鹤与贺戎?”

“是。”

萧仲麟问道:“朕能否知晓,先帝与你们说了些什么?”略停一停,又道,“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赵家、贺家这两日是非不断,丞相必然已有耳闻。”

四个人,两个人都出事了,招惹到的还都是权倾天下的郗骁——他一方面是必须知道先帝的心思,另一方面,是担心许之焕与俞太傅的安危。万一现在还安稳的两个人也做过惹怒郗骁的事,再回头想想郗骁现在那个直接粗暴的手段……

许之焕略一犹豫,站起身来,躬身道:“臣并不知先帝与另外三位说了什么,只能告诉皇上先帝对臣的交代,还有一些猜测。”

萧仲麟感激地一笑,“坐下细说。”

许之焕称是,落座后缓声道:“先帝在位时,摄政王便已战功赫赫,与麾下几员名将在军中的威望极高。连先帝都说,在将士心中,帝王、丞相不过是个名讳,而郗骁、裴显铮等人,则是他们的主心骨。

“亦是为此,先帝固然笃定郗骁不是篡权谋逆的心性,也要防备万一。毕竟,先帝驾崩前几年,兵部与郗王府联手做过欺上瞒下的罪案,先帝心知肚明。只是,因为牵连的官员太多,若是彻查,便会引发朝纲震动,先帝彼时病痛不断,实在有心无力。

“为此,先帝吩咐臣,辅佐皇上期间,适度地做些该做的事,让郗骁与以赵鹤为首的兵部始终有分歧。先帝说算是看着郗骁长大的,他性情与其父不同,是性情中人,是非对错看得很清楚。只要臣与俞太傅联手,始终让他知晓一些兵部的过失甚至罪过,他便始终自成一党,对皇权是威胁,但对别人亦是最大的威胁。

“而对于不赞同皇上继位的长公主嫁入的赵家、礼部之首贺戎,先帝彼时说,假如他们有怂恿他人夺位篡权的心思,而新帝又无天怒人怨的过错,臣只需去找一个人,相信那个人会出面,赵家、贺家便会受到重创。”

说到这儿,许之焕流露出对先帝的钦佩之情,“那个人,皇上应该能想到,是影卫指挥使沈令言。”他站起身来,行大礼跪倒,“说到此事,臣要向皇上请罪。”

萧仲麟隐隐预感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还是问道:“怎么说?”

许之焕道:“去岁沈令言离京之前,曾去过许府,交给臣一封密信,称万一朝纲生变,臣将她那封密信交给摄政王,必能引发摄政王与兵部、太后一党的内讧,没有那一日再好不过,臣权当不曾收到即可。臣曾当面对她发毒誓,不会私下拆开密信。这件事,臣不该隐瞒皇上,却到今日才提及,请皇上降罪。”

“你有你的为难之处,是该对这些守口如瓶。”萧仲麟抬手,“丞相快请起,坐。今日只是你我闲话,不需多礼。”

卓永忙上前,扶着许之焕起身。

许之焕再度落座的时候,因着萧仲麟言语间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朕,心头一暖,继而说起自己一些猜测:“俞太傅那边,先帝交代给他的事情,大抵与臣这边大同小异。至于赵鹤、贺戎,臣便无法揣测了。”

萧仲麟颔首,琢磨着郗骁和沈令言。毋庸置疑,先帝看得最准的是这两个人。郗骁的确是性情中人,而沈令言虽是一个弱女子,却有着朗朗胸怀。

至于许之焕,今日告诉他的,不过一部分而已。余下的那些兴许才是最重要的,但许之焕余生都会对他守口如瓶——许家不能因为他短时间的改变、勤政,就会对他全然信任,况且事情不是拿来说的,做到最重要。

先帝固然是一番苦心,但此刻在萧仲麟想来,不免怀疑先帝过于自负——你眼光再毒心思再缜密又有什么用?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做的那些安排可能根本就用不上。有那个闲工夫,多跟自己的儿子推心置腹地说说话多好?

说起来,古代很多做父亲的——尤其皇室高门中做父亲的,做派真是要不得。称职的父亲,他到现在只看到一个许之焕。

·

花梨木桌案上,放着一整套水晶杯盘碗碟,阳光透过雪白的窗纱入室,照在这些精美的器皿上,交映出彩色光影,煞是悦目。

翟洪文笑道:“内务府听得是皇后娘娘吩咐的,日夜赶工,忙不迭送来的时候,却又担心忙中出错,为这个都不敢亲自送到皇后娘娘面前,这会儿在殿外愁眉苦脸的。奴才瞧着怪可怜见儿的。”

许持盈失笑,“这不是很好么?让他们把心放下。赏。”

翟洪文连忙替内务府的太监谢恩,又笑着帮忙请示:“还有一件事,他们也是拿不定主意。静贵人先前受了三十板子的责罚,依前例的话,内务府会缩减给她宫里的一应所需,可是皇后娘娘不曾命人示下,他们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许持盈笑盈盈地拿起一个荷叶型水晶盘赏看,漫不经心地道:“在本宫这儿没有那等多余的手脚。静贵人做错了事,已经受了责罚,事情已了。内务府只管按照她的位分,送去她宫中日常所需一切。”

“是是是,奴才明白了。”翟洪文笑着出去打赏、传话,转回来之后禀道,“皇后娘娘,许夫人到了。”

许持盈即刻道:“传。”今日母亲进宫求见的理由,是奉丞相之命告知皇后一些要事。话说到这个地步,她不能推诿。

翟洪文把许夫人请进殿中,便识趣地带着宫女太监退下,只留了甘蓝、木香服侍在皇后左右。

许夫人毕恭毕敬地行礼,“臣妾问皇后娘娘安。”

“起来吧。”许持盈放下手里的水晶盘,指一指近前的椅子,“坐下说话。”

许夫人谢座,半坐在椅子上。

许持盈侧目打量,见母亲比上次相见时憔悴了许多,心里明白因何而起,但是不想提及,只是和声问道:“为何事来见我?”

许夫人敛目看着脚尖,面无表情地道:“今日天还没亮,赵夫人去许府求救,说了摄政王的惊人行径。……”把郗骁如何刁难赵家的事和盘托出,之后抬了眼睑,定定地凝望着许持盈,“赵夫人求我来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规劝摄政王手下留情。”

许持盈把玩着手边的水晶杯,打量片刻,觉得不对劲,转头对上母亲的视线。

许夫人眼里并无忧心、同情,只有嘲讽。

那眼神,如一根刺,深深地刺到了她心里。许持盈沉默片刻,自嘲地笑了。

她与郗家兄妹来往、交好,母亲一直都不赞成。小时候,挖苦说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就知道攀附权贵了?襄阳王病故之后,劝她离郗家兄妹远一些,说要是郗王府落难了,许家说不定会因为你这个祸胚落人口实,被他们连累。隐约听到那些散播郗骁的意中人是她的流言的时候,母亲一副快疯了的样子,说看看吧,这就是他郗骁报答你的,他迟早会害死你,而你会害死许家。

这么些年了,她做的事,母亲都不赞成,她看重的友人,母亲都看不上。正是为这缘故,明月去许府的时候,总会被母亲绵里藏针地数落,让她和明月都很难堪。渐渐的,便都是她去郗王府找明月。

郗骁对这些有耳闻,对她与许家的印象就成了“泥巴地里开出了一朵带刺儿的花”,让明月珍惜那朵花,远离泥巴地。他自己与许家的关系,仅限于把她当做妹妹,跟别人都是淡淡的。

“有什么好规劝的?”许持盈定一定神,笑道,“赵家若是真觉得冤枉,不会去许家求救,直接进宫禀明皇上就是了。没进宫,便是做贼心虚,被刁难得上吊也是活该。”

甘蓝、木香忍着笑意低下头。

“皇后娘娘说的话,自然都是至理名言,臣妾完全赞同。”许夫人站起身来,“只是,臣妾既为丞相夫人,该进言的时候便要进言。”

“说。”

许夫人欠一欠身,“不论怎么说,摄政王行事跋扈残忍属实,那种门第教出来的女子,没谁会相信是端庄敦厚的性情。皇后娘娘日后若还是动不动就传平阳郡主进宫,难免会让人疑心为人处世受郗家人的影响。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便该为人表率,正如帝王亲贤臣远小人。皇后的母族是许家,便只是为着许家,日后也该谨言慎行。”

“这是在唱哪一出呢?”许持盈眯了眯眸子,促狭地笑,“说谁是小人呢?”

许夫人仍是面无表情,“皇后娘娘多虑了。”

“只有甘蓝、木香服侍着,您不妨好好儿说话,我也有什么就说什么。”许持盈把几个水晶杯子排成一排,深觉赏心悦目,“您明里暗里这般敲打我,归根结底,是许幼澄那件事让您心里有怨气吧?是怪爹爹心狠,还是怪我和爹爹都心狠?”

许夫人抿了抿唇,面色有些不好看了。

“您可别忘了,许幼澄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许持盈言辞变得犀利,“她的事情要是宣扬出去,您不要说颜面无存,便是治您的罪,您也只能受着。这会儿居然理直气壮地要我别跟谁来往?我要是听您的,才是缺心眼儿吧?”

有一阵子,许夫人面色青红不定,但她到底平静下来,冷声道:“膝下女儿做了蠢事,我自然逃不脱教导不严的罪过。可那件事终归也有你皇后娘娘一份责任!你若愿意待她宽容一些,她何至于一尸两命?就是因为你如何都容不得她,老爷才下了那样的狠手。一尸两命啊,她就算再糊涂,腹中的胎儿何辜?你们fù_nǚ想到她腹中的孩子,难道就不会于心不安么?就不怕那孩子怨气太重化为恶灵么!?你们明知道我多年信佛,却还是这样做,岂不是要我余生都要良心不安么?”

许持盈愕然,继而笑出声来,只是,笑声里没有分毫的愉悦。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恨自己没有亲手把那个不知廉耻的货色处置掉!”许持盈缓步走到许夫人面前,语声低低的、冷冷的,眼波寒凉之至,“你想要我怎么做?让她嫁给宁王做我的妯娌?做梦!你知不知道宁王禽兽不如,连皇上的嫔妃都敢染指?倘若许幼澄嫁给宁王,来日皇上新账旧账一并清算的时候,许家能不被牵连么?!良心?你的良心可曾用到过我身上?你除了挖苦、奚落、嘲笑我,还为我做过什么?”

许夫人踉跄后退,神色惊骇,眼底深处是恐惧。她恐惧的,是许持盈说的关于宁王的事。

“实话告诉你,我就算是为了你,也要坐稳皇后这个宝座,也要力保郗家余生荣华,更要与明月做一辈子的至交。”许持盈挑眉,现出凌厉之色,“至于你,给我听好了,日后谨言慎行,不要胳膊肘向外拐,败坏明月的名誉。我在许家没有姐妹,明月是我的异姓姐妹,谁动她,我就让谁在锦绣堆里被人唾弃!”

甘蓝、木香虽然早已习惯这样的情形,但此刻也因为许持盈空前的暴躁心惊胆战。

“甘蓝,即刻命人传我口谕,请平阳郡主明日拨冗进宫,与我小聚。”许持盈压不住火气,吩咐两个丫头的时候也是语气冰冷,“木香,送许夫人出去,让她回家好生求神拜佛,好好除一除见到我沾上的煞气。”

两个丫头齐齐低声称是。

许夫人却恼羞成怒。第二次了,女儿第二次当着下人让她难堪至极。她恨声道:“你若还与郗家兄妹过从甚密,便是自掘坟墓!到时我倒要看看,老爷是继续纵着你,还是会设法让你明白为人处事之道!”

许持盈冷笑一声,凝着许夫人,“日后除了初一十五这种进宫请安的日子,别私下来见我。见我一次,我就把许幼晴拎到宫里打二十板子。我真是宁可与仇家朝夕相对,也不想见到你这样的血脉相连的至亲。保重。”

只口头吩咐是不行的,母亲总能找到她不得不见的理由,但进宫若关乎许幼晴的安危,母亲就会真的谨言慎行了。

很可笑。嫡女要用庶女的安危威胁嫡母,她不知这是什么命数。

许持盈转回到桌案前,再瞧那些水晶器皿,全不是那回事了。她差一点儿就想摔东西发泄,转念觉着未免孩子气也小家子气,强迫自己去寝殿喝茶冷静一下。

该是小日子的原因吧?沾火就着,也是要不得。

喝了小半盏茶,许持盈心头的火气转化为对郗骁、明月、沈令言的担忧。

现在事态很明显了,郗骁心里定是有着一股子能将他摧毁的邪火,行事才会这样草率、跋扈。

沈令言能劝得他从长计议还好,若是不能,他一定是破罐破摔。

她不能干等着。

她进宫前后,他或是对她说明自己的心思,或是帮她平息蔓延到宫外的流言蜚语,没有他这样虽然无言却有力的支撑,她在宫里,只嫔妃的唾沫星子就能让她疲于应付。

没有他这个对皇权最有力的威胁,她虽不至于举步维艰,却一定会经受诸多波折和委屈。

她得让他打心底冷静下来,而且,还要在不为难不算计萧仲麟的前提之下。

瞥一眼自鸣钟,她抚了抚心口。还好,时间完全来得及。

她唤翟洪文即刻把沈轻扬请到宫里。

沈轻扬来得很快,许持盈遣了宫人,言简意赅地道:“接下来本宫要问你的事,你都要据实回答,如果你希望沈令言安然无恙的话。”

沈轻扬的犹豫只有片刻,随即恭声道:“微臣晓得,皇后娘娘询问的事,只要微臣知情,便会如实禀明。”

许持盈略略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询问最关键的几件事。

这期间,在殿门外守着的翟洪文轻声问木香:“皇后娘娘是不是还没消气?不会让影卫——”想问的是不会让影卫放在宫外的人监视许夫人吧?但真是没胆子明说。

木香失笑,“您想哪儿去了?不会的。”

“那就好。”翟洪文挠了挠头,“这几天耸人听闻的事情出的多,我难免异想天开。”

木香但笑不语,心说许夫人自有丞相约束着,才不需皇后费心。

沈轻扬离开之后,许持盈脚步匆匆地去了书房,扬声唤人快些磨墨,随后提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又唤翟洪文进去,正色吩咐:“去宫门口等着,摄政王进宫的时候交给他,让他务必即刻过目。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办妥当。”万一萧仲麟恰好手边无事,郗骁与沈令言不需先来坤宁宫,她这封信送去,便与和他们相见无异。

翟洪文神色一凛,分外郑重地道:“奴才明白,皇后娘娘放心。”

·

辰正,郗骁与沈令言相形进宫。

两个人面色都不大好——整夜未眠,争论到现在,他们的想法还是不能达成一致。

他先是竭力反对她要陪着他认罪,随后又气她早在去年就把关乎彼此和萧宝明、赵家那些事的密信交给了许之焕——这很可能就是又多了一个知晓她被人要挟的原因的人。

许之焕,那是持盈的父亲,他伤谁都不能伤许家人,就算许家说出损害她名誉的那些事情,他也只能受着。

眼下他能祈求的,只能是许持盈的通透练达磊落,都是许之焕的功劳。

翟洪文快步跑过来,把许持盈的亲笔书信递给郗骁,又照实说了许持盈的意思。

郗骁颔首,取出信纸看过,先是拧眉,随即无奈地笑了。拿着信纸犹豫片刻,放回到信封之中,交还给翟洪文,很不情愿地道:“告诉皇后娘娘,臣明白,遵命就是。”

翟洪文虽然不明就里,还是喜笑颜开,“奴才这就去复命。”

郗骁侧头看一眼捧着一大堆东西的沈令言,没好气地道:“依你们,见到皇上之后照实说。”

沈令言眼里立时有了笑意,“那就好。”

·

巳时,御书房。

郗骁与沈令言跪在地上。他们以罪臣自居,请皇帝看完所有供证之后定罪。

萧仲麟也就由着他们,自己凝神阅读沈令言交上来的一应口供——包括她自己的。

兵部、五军都督府、赵家、萧宝明、陆乾……这么多人,这么多人曾犯过欺上瞒下祸国殃民的罪行。

克扣军需粮饷、买卖空缺的武职,甚至郗骁在外征战获封摄政王的那次风波,亦是太后与赵家父子推波助澜导致。那一次,的确是从重发落了兵部几个人,但那分明只是太后等人推出去的替罪羊,作为幕后元凶的人,到现在都逍遥法外。那些因为他们埋骨沙场的将士,到现在都还没得到真正的公平、公道。

罪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时候,只有因为事不关己的不置信、惊讶和或多或少的愤怒。

但当罪恶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时候,心头便会被憎恶、怒火充斥。

萧仲麟用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完手边一切,又沉思多时,才出声道:“沈指挥使,你先去偏殿用些茶点。”

沈令言称是,起身告退。

萧仲麟望着郗骁,“摄政王,平身。”

郗骁恭声称是,起身静待下文。

萧仲麟目光悠远地望着郗骁。是在看当朝摄政王,亦是在看朝堂格局。

如果说活过来是至为幸运亦艰辛的事,那么到此刻,眼前事应该是他此生至关重要的一件事。若是处置不当,往后不得安宁。

在萧仲麟眼中,许之焕是极为出色的政客,该忍时忍,该狠时狠;郗骁是极为出色的军事人才,在这之余才是一个政客,但也正如先帝所言,是十足十的性情中人。

许之焕今日给他的建议,是将郗骁作为短期的利刃,利用摄政王的威名惩戒罪臣,随后洗牌,最后再发落郗骁,拿走他的兵权,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但再无实权的位置。

——郗骁不会反对,许之焕如是说。

的确,郗骁不会反对。此刻认罪的姿态、行为都能让萧仲麟确定这一点。

但是,那是一个政客的远见,不是他这坐在龙椅上的人看法。

萧仲麟喝了一口茶,打破殿内的宁静:“有些话,朕要与你摆到桌面上,说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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